妃常美好(上) 第4章(2)

書名︰妃常美好(上)|作者︰梅貝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棒了幾天,奉祀正就挑了一個吉日吉時,照著王妃的意思,在後寢宮的一塊空地上,擺了個面向京城方向的小香案,並備妥三牲素果、香燭金紙,讓趙晴用一顆最真誠的心來遙祭已逝的親人。

另一頭,元鎮騎著他的愛駒,一路馳騁在常寧縣的大街上,這匹叫做「黑雲」的駿馬,有著黑到發亮的皮毛,姿態更是雄糾糾氣昂昂,也是九皇弟元禮一手接生、訓練,最後奏請父皇送給他的十八歲生辰賀禮,兩人雖不是同母所生,他卻比自己的胞弟還有心。

「黑雲」不只願意跟他親近,也得到了元鎮的信任,不管是喂食或刷毛,全都不假他人之手。他只要心情好,便會騎上愛駒,離開王府。

街上的百姓只要遠遠看到肅王的身影就會四處逃竄,除了害怕慘死在馬蹄之下,更怕擋到肅王的路會招來殺身之禍。

「肅王來了!」

「快逃!」

一時之間,大家奔走相告,紛紛走避。

大人的驚叫摻雜著小孩的啼哭,街上頓時亂成一片。

元鎮一徑地策馬狂奔,無視百姓的驚恐和不安,只想宣泄心中的滔天怒火。究竟該怎麼做,父皇才會願意正視自己的存在,施舍他一些關愛的眼光,而不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是否該殺光所有的百姓,好讓上天來懲罰自己?

難不成只有死亡,才能消除心中的憤懣與怨氣?

元鎮的胸口沉堵,恨不得仰頭長嘯,控訴老天爺對他的不公平。

直到愛駒累了,他才蜇回肅王府。

他回到前寢宮時,里頭一片死寂,下人們個個如履薄冰。

「千歲,是否要讓典膳所準備點心?」王小冬幫他更衣之後問道。

他整了整袖口。「不必。」

「是。」王小冬躬了,退到一旁。

「這兩天王妃那兒可有什麼事?」他模不清那個女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只能多盯著點。

「呃……娘娘那兒什麼事也沒有。」王小冬的神情透著幾分異狀。

元鎮鳳目突然變得銳利,任何異樣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楮。「說!出了什麼事?」

王小冬以為可以瞞得過去,結果還是敗露了。「……回千歲……娘娘她……她此刻正在後寢宮祭拜過世的淑妃娘娘……」

元鎮鳳目含怒。「誰準她祭拜的?」

不等王小冬想好該如何回話,元鎮已經扭頭就走,也不等奴才備轎,便大步地往後寢宮而去。

王小冬只能冷汗涔涔地跟在後頭。

元鎮一來到後寢宮,便揚聲大吼。「王妃呢?」

「娘娘她……她在那兒……」被逮個正著的婢女嚇得兩腿發軟,在肅王的威逼之下,跪倒在地,不敢隱瞞。

元鎮依著對方指引的方向走去,就見王妃手持清香,跪在香案前祭拜,見到他突然出現,金香趕緊朝離主子最近的銀屏使了個眼色。

「娘娘,千歲來了!」銀屏慌道。

趙晴連忙將手上的清香交給奉祀正,再讓銀屏將她從軟墊上攙扶起來,正想要解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香案就被肅王一腳踢翻,鮮花和素果撒了一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王妃,你三番兩次違抗本藩的命令,當真以為本藩不敢拿你怎樣嗎?」

「千歲先別生氣……」她吃痛地皺起眉心。

元鎮嗤哼一聲。「王妃這是擺明了要與本藩作對?」

「我能理解千歲心中的不滿和怨氣,所以不敢勉強,但是身為媳婦,卻不能什麼都不做,擺個簡單的香案祭拜,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趙晴試著和他講道理。「她終究是世子的親祖母。」

「親祖母?」他很想大笑。「只怕她根本不稀罕這個孫子。」

趙晴很想把淑妃娘娘來找自己的事說出來,可又怕肅王不信。「我相信她稀罕的。」

「本藩不信!」元鎮加重手勁。

趙晴蹙緊眉心。「好痛……」

「千歲別傷了娘娘!」婢女們低呼。

他恨恨地放手,瞪向早已臉色發白的奉祀正。「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準備這些東西……」

奉祀正跪下求饒。「千歲恕罪!」

「去取本藩的劍來!」元鎮朝王小冬吼道。

趙晴答應過會負起所有的責任,她不能讓肅王殺了奉祀正,情急之下,她兩手抱住他的手臂。

「是我要他這麼做的,要怪就怪我……」

「滾開!」他用力甩開趙晴。

趙晴沒有站穩,往後退了兩步,雖然及時被婢女扶住,不至于跌坐在地上,還是讓她受到很大的驚嚇,小骯接著傳來一陣抽痛。「唔……」

「娘娘怎麼了?」金香大叫。

銀屏見她臉上冒著冷汗,也嚇壞了。「娘娘!」

見狀,元鎮呆在原地,瞪著方才甩開她的那只手,不禁大為後悔。「快去把良醫所的人找來!快去!」

趙晴臉上的血色褪盡。「我的肚子……」

元鎮大聲咆哮,接著將她打橫抱起。

「救救孩子……不要讓他死掉……」她攥住肅王的袍衫,嚎啕大哭。

他眼底泛著血絲,咬牙切齒地嘶吼。「他不會死!」

想到自己可能害死一條小生命,趙晴嚇到不知所措。「快救救孩子……我不要他死掉!」

將人抱上寢榻,元鎮才要踱開,好讓婢女來照料,卻被一只小手拉住。

只見趙晴淚眼汪汪地說著。「我好害怕……你不要丟下我……」

「……良醫副就快來了。」元鎮不禁愣了愣,沒想到趙晴會抓著自己不放,甚至哭得眼淚、鼻水流了滿臉。

這個女人是真的擔心失去孩子嗎?

她真的不是在作戲?

趙晴用另外一只手緊緊護著小骯。「我好怕……你不要丟下我……嗚哇……」

「本藩不許他走,他就不會離開!」元鎮猶豫了下,也把手覆上去。

聞言,趙晴涌出更多淚水。「要是孩子沒有保住,我不會原諒你……」

元鎮惱火地吼道︰「本藩說他會沒事就會沒事!」

「我的肚子好痛……」她哭個不停。

他煩躁地大吼。「良醫副呢?」

終于,良醫副跌跌撞撞地趕了過來,立刻幫王妃把脈。

「如何?」元鎮焦灼地問。

片刻之後,良醫副才硬著頭皮回答肅王的質問。「娘娘只是動了胎氣,下官立刻去煎一帖安胎藥……」

「快去!」沒耐性听對方說完,元鎮直接吼道。

良醫副又跌跌撞撞地回去煎藥了。

「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趙晴又伸手抓住他的袍子,此時的她只想到他是寶寶的親生父親,這個時候應該留下來,不要讓她獨自承擔。

其實他可以硬扯開來,但元鎮卻沒有這麼做……不,應該說他辦不到,就怕又傷了她和孩子,只能任由趙晴攥著自己的袍子。

趙晴不得不閉上眼皮,祈求疼痛快點過去。「你要乖乖的……听到了嗎?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已經沒事了……」

元鎮不知何時挨著床沿坐下,他不想去听她和月復中的孩子說話,可是又無法關掉听力,不想有一絲感動,但是無法否認,即便相當輕微,他確實是動搖了。

待安胎藥煎好呈上,他端著藥碗,一口一口地吹涼,親自喂她喝。

這一切都是為了世子。元鎮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

喝過了安胎藥,趙晴也早已筋疲力盡,沒過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著,那只攥住袍子的小手這才緩緩松開。

他應該起身離開了,可身體就是不听使喚,怎麼也動不了,他不禁盯著王妃的睡臉,這個女人的態度前後不一,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她所說的話又是否可以相信呢?

「嗯……」趙晴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才動了動身子,就听到耳邊傳來關心的詢問。

「娘娘好些了嗎?肚子還疼嗎?」

她半眯著眼,本能地回道︰「已經不疼了……」

「那奴婢就放心了。」對方松了口氣。

趙晴覺得這個聲音很陌生,並不是銀屏或金香,年紀似乎也大了些,于是努力撐開眼皮想看個清楚,就見忽明忽暗的光線中走出一位略顯清瘦的中年婢女,長相平凡,沒有太突出的特征,之前也都沒有見過,不過光是後寢宮內就不知有多少婢女,她也不可能全部都認識,因此沒有想太多。

「……娘娘別擔心,世子不會有事的。」中年婢女趨近了些,在床沿坐下。「因為他可是觀世音菩薩派來投胎的。」

「觀世音菩薩派來的?你是怎麼知道的?」她好奇地問。

中年婢女將手心輕放在她的小骯上,眼神帶著慈愛。「奴婢就是知道……世子很想投胎當娘娘的兒子,相信娘娘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就在這時,她發現對方右手的無名指和尾指都斷了,光是看著就覺得好痛好痛,想必當時一定流了很多血,但她又不好意思窺探別人的隱私,怕對方會尷尬,只好當作沒看到。

「我已經喜歡上他了……」既然有緣成為母子,她一定會好好養他、愛他。「不過是男是女,也得等出生後才知道。」

「相信奴婢,他肯定會是世子,不會錯的。」中年婢女說得篤定。

她不由得笑出聲來。「但願不會讓你們失望。」

不知怎麼,趙晴覺得這位中年婢女很有親切感,就像從小照顧她的護理長,都像自家長輩一樣關心自己。

此時,蜷縮在小床上的金香又听到娘娘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而且還發出笑聲,連動都不敢動,只希望快點天亮。

好不容易熬了兩個時辰,等到卯時,金香才敢起床察看,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寢榻前,見娘娘睡得正香,連忙左顧右盼,卻什麼也沒看到。

等到銀屏來了,她趕緊把昨天半夜發生的事說出來。

「娘娘到底是在跟誰說話?」金香緊張地問。

銀屏勉強自我安慰。「也許只是在說夢話,咱們別自己嚇自己。」

「你說的對,一定是在說夢話。」金香點頭附和。

兩個婢女不約而同地看著好夢正酣的王妃,縮了縮脖子,趕緊去做該做的事,免得又會胡思亂想。

又過了半個時辰,趙晴才幽幽醒轉,在她們的服侍之下解了手,接著又回到寢榻上,喝了良醫所送來的安胎藥,沒過多久,良醫副來把了脈,也證明是虛驚一場,月復中的胎兒算是保住了。

「不過娘娘這幾天還是不要到外頭走動,要好好地休息。」臨走之前,良醫副又再三囑咐。

趙晴點頭應允。

「幸好娘娘沒事,真是嚇死奴婢了。」兩個婢女異口同聲地說。

她也深感抱歉,給大家添了麻煩。「我下次會多注意的……對了!奉祀正沒事吧?千歲該不會把這事怪在他頭上,已經殺了他吧?」

「奉祀正的胸口挨了千歲一腳,昏了過去,恐怕得調養數日。」銀屏回道。

「都是我害了他。」趙晴不免自責。

金香見現在這個王妃善良寬厚,也不忍心責怪她。「只要世子平安無事,咱們才能安安心心過日子,以後娘娘千萬要謹慎。」

趙晴點了點頭,又想到昨天在肅王面前又哭又叫,有些難為情。

「娘娘一定不知道,昨天千歲在這兒待到很晚才走,他真的很在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銀屏把熬好的粥吹涼,端了過來。

趙晴早就看出來了。「可我還是希望千歲能夠做個好榜樣,能成為一個得到百姓稱贊的藩王,別讓孩子跟著有樣學樣,輕忽人命。」

「這……恐怕很困難。」兩個婢女都表示不樂觀。

其實她也知道,一切只能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