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無雙 第9章(1)

書名︰水家無雙|作者︰單煒晴|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一剛一柔的兩名男子,不動如山地注視著對方。

同樣眼神清冷,面無表情,四周的溫度跟著下降許多。

「是嗎?」孟少陵的聲音逐漸冷下來。

佟胤玄的回答是將見底的酒壇反過來放在桌上。

「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可惜。」孟少陵發出一聲嘆息。

「所以你不打算收手?」但佟胤玄卻听出他話里真正的意思。

如果孟少陵真的不打算失去他這個朋友的話,就不會這麼說,而應該是盡力挽回才對。

「已經沒有機會了。」孟少陵搖搖頭,眼神透露出些許惋惜。

「我給過你機會。」就在剛剛。佟胤玄顏色幽暗,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暴風雨前寧靜的躁動。

「如果今日你是我,你會想要這種機會?」孟少陵反問。

「會。」佟胤玄沒有絲毫猶豫。

如果又可以贖罪的機會,他絕對會選擇。

「這證明了你我的不同。」他不需要贖罪,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錯。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孟少陵永遠不可能是佟胤玄,所以水胭脂永遠不會愛上他。

「那麼我們就是敵人了。」佟胤玄的聲音低沉得猶如回響在煉獄之中,連眼神已無半點生氣。

「從何看?」孟少陵打趣地反問,前不久的陰沉仿佛是幻覺,刺客又恢復慣有的笑臉。

「只要你對艷府誰家不利,我們就是敵人。」佟胤玄臉上則是不苟言笑的陰霾

孟少陵仰頭一陣朗笑,「對你而言重要的是艷府誰家,還是那個端麗的水大當家?」

佟胤玄一怔,被問住了。

「還是艷府誰家將和佟家簽下一年的合同,所以你不能眼睜睜看著艷府誰家出事?」孟少陵的語調輕快,但催促他回答的意味明顯。

下顎一抽,薄唇抿得死緊,佟胤玄一聲不吭地任由他說。

「讓我猜猜,因為佟二少回來了,所以你決定將這份合同準備好,由他來簽對吧?以你的個性來說,這可是替佟胤徽鋪上一條康莊大道的前景不是嗎?剛上任就有功勞,對佟胤徽來說確實是件好事。」孟少陵沉默片刻,做出結論,「我說的沒錯吧?」

佟胤玄抑郁地瞪著他,半響才開口︰「你應該知道,一個商行換當家相同改朝換代,如果不能讓原本跟隨前任當家的掌櫃們信任,那麼接下來會遇到的問題,可不只是坐上單價只為繼承一大筆家產那麼簡單。」

這些他在上任之後曾經嘗過的苦頭,他認為現在的佟家不需要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才會為佟胤徽鋪好了路。

「基于這些,他需要實質的功勞來讓那些保守派閉上嘴。」他的做法很簡單,就是鏟除異己,以及設法讓有能力的人歸順自己。

但是這些佟胤徽可能都做不來,所以早在他退了當家之位後,便開始安排信任的屬下一步一步讓他們擔任重要的職位,這樣等到佟胤徽掌權之後,那麼屬下會像幫忙他一樣,盡全力幫忙佟胤徽。

「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佟胤玄的語氣堅定。

「那麼胭脂呢?」孟少陵總是突然將水胭脂扯進話題里。

佟胤玄一愣,隨即回道︰「這些事佟家的問題,與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所以我說你不懂。」孟少陵雙手抱胸,帶笑的眼底浮現一抹冷然。

佟胤玄王澤他毫不掩飾的鄙夷,冷漠的戒備松懈了些,淺褐色的眸心閃著疑問。

「名利、地位、身份、血統,你想胭脂是會在乎這些的人嗎?」孟少陵的語氣咄咄逼人。

「什麼意思?」佟胤玄仿佛被人踩中痛腳,不悅的低吼。

孟少陵說的這些事,他真的不知道嗎?還是他假裝不知道呢?就像對孟少陵喜歡水胭脂的事裝聾作啞一般。

「就算佟家如何雲雲,她都不會在乎,她在乎的事很簡單,只是你把她放在心里的哪個位置。」孟少陵沒有退卻,不卑不亢地把話說完。「而就我看來,你根本未曾把她放在心里。」

「胡說!」佟胤玄怒極地反駁。

他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他們是那麼的了解彼此,貼近彼此的心,深似海的感情,就連擁抱都緊得像想把她揉進身體融為自己的骨血一般,就是因為把她放在心底深處,才……

「因為她能了解你這麼做的原因,就可以犧牲她嗎?」孟少陵冷然地說出他心中所想的話。

這話完全切中了佟胤玄的內心。

沒錯,就是因為水胭脂總是了解他的想法,包容他所做的一切決定,無論好壞,他總認為她懂,因為這樣,在那時許多難以抉擇的事情環繞之下,他輕易的就決定放棄一定可以了解他的她。

這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打擊啊!

如果她知道的話會做何感想?一定認為他很自私,很卑鄙,很恨。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恨他,他也能忍受,因為主臥室他自己造成的結果,但是他受不了她用那種瞧不起的眼神盯著他。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看穿他自私的一面,他便無法想象那樣的景象發生!

佟胤玄垂下眼,面如死灰,真個人籠罩著一股陰晦的氣息。

「如果是我的話,就算犧牲任何東西,犧牲她對我的信任都好,只要她肯留在我身邊,就算要我逞威罪大惡極的壞人都沒關系,唯獨她,是我死也不會犧牲放棄的!」孟少陵語氣嚴厲的開口。

他的話仿佛一棒打在腦門,把佟胤玄狠狠敲醒。

笑容柔美的她,替他磨墨時的她,仰首用臉去接雪的她,和他同樣認為不能獵殺狼群的她,燭光下一頭烏黑青絲披散嫵媚的她,還有……最後滿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痕的她。

那一幕幕總在夢里重新被溫習的熟悉畫面,被孟少陵的話給打成了碎片。

誠如孟少陵說的,他應該誓死守護她,死,也不能放開她的……

「你說話啊!」見他不言不語,孟少陵真的動怒了。

要遵守他所許下的誓言的……

「如果你不要,我可是恨不得接收!」他以為他有多渴望?

無論如何也不能……不能放開她……

「你以為自己多幸運?別不知好歹了!」孟少陵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破口大罵。

可是在抉擇的關頭,他卻做了相反的選擇。

佟胤玄別過頭不敢直視孟少陵的雙眼,仍是沒有開口。

在好友的眼底,他見到了和年少時自己同樣執著不容撼動的光芒,那顆年輕的心,就好像在嘲笑他將‘誓言’這兩個字背後的意義看的多麼簡單,卻連信守都做不到。

「你不說是嗎?」此時孟少陵不止看上去有著不同于以往的暴怒,仿佛連頭頂都能看見白煙冒出。

「說什麼?」無論他說出任何話,听來都想辯解,而他已經失去了尊嚴,並不想再做辯解這種只會令自己難堪的事。

「說什麼……」孟少陵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重復他的話,跟著拳頭重重地襲上佟胤玄的右臉。

來不及反映,重擊的力道玲佟胤玄眼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

「你竟敢這麼說!」孟少陵沒有放過他,每說一句,就狠狠地揍佟胤玄一拳,「你看過她哭嗎?見過她流淚嗎?」

哭……對了,他只有在那夜見過她的眼淚,之後呢?她是不是夜夜躲在被里哭?僅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才流淚?

「不!版訴你,她從沒有哭!自從你離開後,她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的感覺。」說道後來,孟少陵甚至有些鼻酸,「你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嗎?」

沒錯,水胭脂的一切他都派人暗中觀察著,所以一清二楚,但應該這麼做的佟胤玄到底都干嘛去了?

他怎麼能讓她傷心難過?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孟少陵進一步逼問,嚴厲盈著痛苦。

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不能安慰自己心愛女人的痛,佟胤玄應該比他還要了解才是!

「我知道!」嘴角滲著血絲,眼角淤青,但佟胤玄臉上的神情卻是堅定的……

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我知道她沒有哭,知道她心痛,知道她有多愛我……這些我都知道!」他們愛得那麼深,那麼里了解彼此,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那麼你就不該放她一個人!」

「我沒打算放她一個人。」佟胤玄突出一口血水,一把揮開他,從地上躍起。

「什麼意思?」這次換孟少陵問了。

「就因為我都知道,所以猜想得到她有多恨,多怨我,面對那樣的她,我真的慌了,徹底的驚慌失措,想靠近她,卻又怕更傷害她……甚至是自己。那樣的感覺,那樣的心痛有多痛,我深切的體會到了。」

明明放不下她,卻有強逼著自己割舍,到頭來才看清自己從來沒真正將她放下,由心頭驅逐

多麼可笑呀!

他繞了崎嶇曲折的道路後,最後又回到有她的地方。

「無論她多恨我,都無所謂。

佟胤玄瞪著孟少陵的眼神專注得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呢,在那之中有下定某種決心的光芒。

「你想怎麼做?」

「我會去奪回她。」這就是他的決心

不惜代價,他要奪回她的心!

aaaaa

涼亭的樹叢里,水胭脂悄悄地躲著。

她听從了佟胤徽的話前來別院,也許是對佟胤玄的存在特別敏感,剛踏進別院,她便察覺了他的存在。

還沒決定要如何面對他,所以她躲了起來,接著孟少陵出現了,她原想離開,卻听見他們的對話內容和艷府水家有關,于是她留下來了。

原來孟少陵對她有情,原來他們各自用著不同的方式在愛她,原來……佟胤玄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她曾經以為自己被全世界給拋棄,如今才發現得到的太多。

心中百感交集,她有好多話想說,卻又覺得沒有一句能確切的形容她現在的感覺。

此刻,他們說過的話,她沒有一句記得的,只記得佟胤玄這麼說——

一手捂著嘴,掩住哽咽聲,水胭脂還沉浸在他說的話中。

她確定了,他還是愛她的。

「這個答案,我想你應該滿意了吧?」孟少陵突如其來拔高嗓音,不知在對誰說。

「你在說什麼?」佟胤玄蹩起眉。

水胭脂一驚,知道孟少陵發現她了。

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樹叢後慢吞吞地踱出來。

淺褐色的眸子不自覺大瞪,佟胤玄不敢置信地低喚︰「脂兒……」

她怎麼會在這里?

「好了,這下正主兒到了。」孟少陵則像早知道她在那兒,「我也該走了。」

既然該出場的都來了,他這個礙眼的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佟胤玄和水胭脂誰也沒有阻止他。

眼下,他們只看得見彼此。

雙眼盛滿相同掛念思緒的眸子,不偏不倚地對上。

誰也沒開口……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先開口。

水胭脂單薄的身子,在風中一動也不動的,但在佟胤玄看來卻好像隨時會被吹倒。

以前他總是會站在她身側風吹來的方向,替她擋著。

憑著一股沖動,他開口了——

「我很笨,在面對那樣的煩惱的時候,只是一個勁兒的自己煩惱。」

是的,他很煩惱,煩惱得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過于煩惱,他忘了可以依靠的一切,以為這世上只剩下自己可以相信,以為做出選擇是他必須獨自背負的責任。

誰教他不是佟家的親生子,這是最大的錯誤,也是沒辦法改變的錯誤。

門第觀念,收養恩情,繼承問題,在那時候成為他思考的主要方向,她的臉卻是在最後才浮現腦海。

「煩惱著煩惱著,不斷地煩惱……然後迷失了方向,忘了該先跟你談談,即使知道你會和我一起煩惱,我卻忘了身旁還有你可以賠我……」他邊說邊抱住腦袋,話里滿是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