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妻 第六章

書名︰啞妻|作者︰天使J|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兩人歡愛過後,冷鐵生終於--通體舒暢,心情好得不了!

看來,他的人生終極目標︰盼望買一群小羅卜頭回來過著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是指日可待。

瞧他的妻多賢慧啊,會幫他扣衣扣呢。冷鐵生伸出十指幫他梳理微亂的烏絲,黑緞般的發總是任其披散,想買一支發簪送給他,讓他將發絲收攏於腦後,精致絕美的輪廓將更清楚的天天呈現眼前,百看不膩。

「玄念,身體會不會不舒服?我想帶你去逛市集好不好?」

尹玄念聞言,美眸閃爍晶亮色彩,冷爺要帶他出門,立刻點頭答應。他一定要去書肆找找關於男人跟男人的冊,實在疑惑得緊,自己明明討厭男人的踫觸,怎會愈來愈有感覺?

尹玄念害羞的轉身彎腰去拾起地上狼籍,回想剛才真荒唐,孔老夫子們通通落了地,很舍不得的撿回懷抱,視線轉移,推了一下冷爺的腳,走開,別擋路。他要去把門口的書籍撿回來。

哼哼,冷鐵生走去拾起落在不遠處的『情畫』,面對它--本尊表情難看的思忖--

媽的!他就沒孔老夫子重要,已經化成白骨一堆的孔老夫子應該托夢來告訴妻子--『三從四得』的美德該好好遵守。

以夫為天--在家從夫、出外從夫、敦倫從夫;要看得、听得、順得、愛得--他!

冷鐵生逕自幻想得美,收起『情畫』,乍然有人點著背後,他回身一臉訝異的凝視妻子那含怒的眼神瞪著,怎麼了?

尹玄念又推了他一把,『閃開,竟然踩壞我的小楷畫筆。以後再也不畫『情畫』給你,臭男人!』

靶受到妻子不高興,這還得了!冷鐵生趕忙安撫道︰「玄念,若對我有什麼不滿就寫紙條讓我知道,我一定會遵守三從四德……」

尹玄念拿著毛筆在他眼前晃晃,內心交代︰『上街記得買毛筆給我。』

冷鐵生了解他的意思就更不爽了,哼!揚手將筆射向踹壞的門板,瞬間入木三分。「嗟!我就沒一支毛筆來得重要。」

還不滿呀!尹玄念微惱的咬著腫脹的唇,腦子在想--他一定要挑其中最貴的筆回來。

冷鐵生抱怨歸抱怨,仍是牽著妻子的手心,出門去。嗟,『三從四得』的夫妻之道--先由他來示範給他看。

京城內幾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冷鐵生娶妻之事。冷鐵生已有好些時候沒現出一張冷面孔到處嚇壞平常百姓--第一次帶『女人』公開亮相。

尹玄念一路上是摟緊男人的腰桿以防自己跌下馬,他怕高,這是很自然的反應。

冷鐵生可是樂極了--

他的妻公開在大庭廣眾、大街小巷表現出一副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模樣--擺明就是讓街道上凡是有兩只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

他的妻沒有他就活不下去。呵呵……冷鐵生的男性自尊漲得滿滿的,堪稱春風滿面、如沐春風的臉色,非常好看。

這實在太稀奇了!

『冰凍人』帶著如花似玉的妻子來到自己所經營的樊樓外,冷爺把妻子抱下馬,立刻有人上前來打理、听從吩咐。

尹玄念抬起頭來看這棟建築宏偉的瓊樓玉宇,想起街頭巷尾曾有人這麼流傳︰

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

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

酒樓外有市集,約清晨之時,各個攤位以及商家一一開業,市集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商貨都有,非常繁華熱鬧。

回身望著冷爺臉上有絲得意的神態,呵,男人能有今日的成就是不簡單。尹玄念轉身離開,此地只是突顯他和冷鐵生兩人的生活背景懸殊,他的黑與他的白融合成一片灰色,看不清未來的演變,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荒唐行徑,兩人能夠維持長久嗎?

難保不會有這麼一天;待他膩了,想娶妻生子,而自己的債也了,會不會離開這男人?內心難免會掙扎--此地與自己的身份格格不入……

秉緊披風,人們有沒有注意到披風下藏著男兒身?

是會讓冷爺受人笑話的性別,他的存在無疑是個笑柄;這就是害怕去依賴他的原因,窮人不需要有尊嚴這個東西,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可經不起自尊受傷害。

輕嘆氣,瞧他感染了什麼?

活絡的思緒只為在意的人著想,回頭睨了他一眼,已經靠近身邊來了。

「玄念,你走錯方向了。」他要先帶他來用膳,可不希望讓人給餓著了。

冷鐵生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大手一抓,直接帶人前往正門上樓--

樓上賓客雲集,冷大爺親自光臨,屬下豈敢怠慢,已經備妥一間包廂禮遇。「爺,請您和當家主母稍後片刻,廚子正使出拿手料理,不須多久即可上桌。」

「嗯。你可以下去了。」冷鐵生將全副心思放在妻子身上,早已交代過不論是什麼名堂的大爺要來打擾,一概拒絕。

難得撥空帶妻子出門逛大街,其他人通通閃邊去,別妨礙大爺談情說愛。「玄念,等會兒你得嘗嘗樊樓出了名的菜色,保證你以後還會想來。」

尹玄念見人走後,把桌上的一杯茶水倒些出來,指尖沾濕在桌上寫道︰『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別以為他不知道樊樓到了夜晚可是紙醉金迷的場所。

冷鐵生從梅紅色的匣盒內捻了金絲黨梅塞入他的嘴里,吃就是了。他只想討好他。

冷鐵生警告道︰「你要去人少的地方,我馬上帶你回宅院,房門關起來,就我們兩個,這樣好不好?」哼!耙不領情,他就抓他過來修理一頓。

尹玄念瞠然,不雅的念頭立刻閃過腦海,好想把嘴里的梅子核丟到男人所擺的臭臉。

用完午膳,冷鐵生隨即帶著妻子去吉祥書肆,這里的書籍應有盡有,也賣畫和文房四寶。

冷鐵生和書肆老板還算熟識,兩人當下寒喧幾句,不過冷鐵生沒買書畫,滿腦子想的是妻子的『情畫』吸引他,其他名畫家的作品已經不入他的眼。

有男人跟在身邊,尹玄念哪敢明目張膽的找『不入流』的書籍,趁男人不注意的時候,隨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籍當幌子,一雙眼楮滴溜溜的轉;左瞄瞄、右瞧瞧,逛著、逛著,一不小心貼上了男人的胸膛。

啊!尹玄念定眼一看,男人的氣息噴上臉,冷爺何時來到身前的?

像是做壞事當場被逮著般的好尷尬,書籍遮面,藏羞。

「玄念,你是怎麼看書的?」冷鐵生抽掉他手中書,再度還給他。「你連看書的功力也練的這般好,書都拿反了。」

尹玄念只是垂首佯裝繼續看書,當啞子有個好處,可以不用解釋一直心不在焉的理由。

嗟!怎不繼續去跟老板聊天啊,沒事就滾遠些,他要繼續找書呢。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杵在原地沒任何動靜,尹玄念偷偷的瞪他,算了!要等是吧,就耗著。

著手翻開書中第一頁開始過目到第十頁之後就是○○××我的心肝之後又○○××--這寫的是什麼東西?

尹玄念細看書名--恩愛錄。喝!他竟然拿到『黃色書刊』?

『我的天……』

尹玄念當下楞得跟燒旺的木頭似的,這下子羞於見人了。

冷鐵生幫他擋開眾人好奇的目光射向這邊來,妻子好奇床第之間的事,莫非他在參考……呵呵,「玄念,要不要我把書也順便買回去?」

嚇!尹玄念趕緊把書籍塞回架上,抬頭瞪了男人一眼,冷鐵生剛毅的臉龐有一抹笑--很賊。

兩人相處這段時間,書肆里的客人都不禁感到驚艷與訝異--

全身散發冷然氣勢的男人和身上似有淡淡書卷氣的美人在一起,周遭氣氛竟然出奇的和諧……

尹玄念安靜地跟在相公身邊,唯一的聯系是彼此的手心,兩人十指交握不留一絲縫細;熱燙的溫度由手心擴散至心里,暖暖的,臉上會冒熱氣……

尹玄念空騰的手停在領口所系的結帶,只稍輕輕一扯,男兒裝束隨即曝光。他必須顧慮鬧出笑話--往來市集的人潮洶涌,十之八九不是認為他是瘋子,不然就是腦子有問題;會被誤解成婦道人家穿男裝,嗟!很懊惱……

想起以前穿娘為他改過的衣裳,一身破舊看似髒兮兮,誰會多注意他的性別,凡是見過他乾淨無暇的臉,無不認為他是個乖巧又不說話的姑娘家。

尹玄念緩了步伐,細看這個市集和印象中一樣熱鬧滾滾,他曾經和娘一起來過,巷道四通八達,母子兩就為了買一雙鞋而逛遍了整個大街小巷,經過為數不少的商鋪,就為了找一雙便宜貨。

回頭瞧南邊的方向是通往非常著名的花街柳巷,其中以冷爺所經營的樊樓名聞遐邇,已成為繁華不夜城,男人的銷金窟。

往西的方向是通往各大南北商貨的集散地;金、銀、采、帛,珍珠玩寶,布匹,香藥等等之類的交易數量龐大,日進萬金,只有大富大貴的商賈們才會涉足之地。

這些地方的人幾乎都識得冷爺,逛街沿途不乏踫上幾位爺們跟冷爺敘舊,套交情。

尹玄念驟然停下步伐,知道冷爺剛才刻意避開這兩個地方繞道而來,他應該是察覺到自己不愛復雜之地吧。

仰起臉來凝視男人的側面,不禁思忖--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能夠說話且和他並肩走在一起,他們兩會一起聊些什麼?

想知道他的過去,想要了解他白手起家的事跡--八成是風風雨雨的經歷所累積成今日的規模。

尹玄念腳下沒再前進分毫,思緒全然被這些問題所佔據--

咦?冷鐵生回頭看他,停下腳步等他上前來,「玄念,你在猶豫什麼?莫非是看中意了什麼物品或是想吃點什麼?」他不會說話,對他的關心與照顧難免會有遺漏之處,「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處在無語問蒼天的世界,唯有一雙眼欲將人看得透徹--

他們倆人就這樣站在市集人海之中互相看著對方,男人銳利的眸子瞧不出娘子心中所願--

『冷爺,此刻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想,我只奢望能夠和你說話……』開口的第一句,他想叫他的名子--『鐵生。』掌心緊緊一握,讓他知道他說不出口的話里潛藏著在乎。

「玄念……」

冷鐵生輕喊了一聲,催促他快上前來仍沒動靜。發呆嗎?

他可沒耐心讓娘子杵在原地供人觀賞,銳眼一瞪周遭所有好奇的過客--搞清楚這男人是本大爺的。

冷鐵生不悅的撇撇嘴,佔有欲十足的命令道︰「過來。」他施力一扯,將人帶來身邊看好,萬一丟了要他上哪找。

「跟著我。」他走得慢,想讓他仔細瞧瞧這里的熱鬧景象。

手心被握得發疼,尹玄念微蹙眉,是很不滿。別當他是三歲小孩需要手牽手,逛大街。

冷鐵生哪來的心思理會他,一心只想買完東西盡快回宅院去過著兩人世界。不過為了討好他,自己委屈點沒關系。

但是,娘子生得天資絕色,凡是入了眼的平民百姓皆一副瞠眼、張嘴,然後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來到某處攤位前,約略二十出頭的小扮眯著眼、笑裂嘴說道︰「這位爺,您的夫人生得美,要不要買些胭脂水粉給夫人裝點?您瞧這胭脂顏色配上夫人的櫻桃小嘴多美艷啊。」

冷鐵生立刻停下腳步,尹玄念來不及收勢,霎時撞上一堵硬梆梆的肉牆。『怎突然停下不走?!』

噢……好痛!立刻甩開被男人緊握的手,尹玄念撫著發疼的俏鼻,很腦火的罵︰『蠢男人若是敢買那些胭脂就試試……』

尹玄念心里的聲音登時被凶惡的語氣蓋過--「這位小扮是不是不想繼續在這混了?」

「呃,此話怎講?」攤販是一頭霧水的搞不清楚狀況。

冷鐵生瞪著那盒胭脂,再瞄瞄小扮垂涎三尺的德性,他老大非常不爽--小販有一親芳澤的嫌疑,真是欠教訓!

冷鐵生惡狠狠的目光瞅得小販渾身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我的娘子哪點適合女人家的玩意兒,又不是庸脂俗粉,你很欠揍嗎?」是不是嫌他眼光差,還是暗示他娘子是樓里的姑娘?

真是不要命了!

讓大爺不爽極了,冷鐵生雙手環胸,眯縫眼,狠戾的光芒四射,流氓派頭足以將人給瞬間凍成冰柱。

嚇!「……」這位爺是凶神惡煞,他那粉雕玉琢的娘子是怎麼忍受的?攤販嚇得不敢說話,人家是冷爺呢--心狠、手辣的道上兄弟--這方圓百里的範圍都是冷爺的地盤,誰敢在他面前捋虎須。

跋忙將胭脂收回放好,攤販說道︰「大爺,請當我什麼都沒說。」視線調往他處,不敢再多瞧冷爺和美人一眼,以防眼珠子被挖下來當下酒菜。

懂得害怕就好。哼!他娘子生得白淨無暇,不須抹那些有得沒有的粉來污染了他清麗的絕色臉龐。

這群人都沒長眼啊,真是不會欣賞!

大爺難得心情好才帶娘子出來拋頭露面,不然,這群有眼無珠的東西哪有這份榮幸見到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若是惹得他大爺不高興,這條街的攤販通通都得打包、收拾回家去喝西北風。

大爺混道上,只需一聲令下,誰也別想有好日子可過。

這方圓百里的地盤歸他管,若無他出面保護這群攤販、商家的生計,無人敢來他地盤上收保護費--因為黑白兩道得賣他面子,誰還敢來這腳下刮地皮?

平凡百姓人家要糊口飯可吃不容易,他是過來人,知道什麼是將心比心,尋常人家上有老母,下有子女要養活,上街擺攤是為生活,而他有足夠黑勢力在私底下是一定會好好照顧的。

至於,外面風聲鶴唳謠傳他心狠、手辣也沒錯--針對的是道上不良分子嘛。

名聲愈臭,他才愈有架勢與威嚴;哼哼,誰不怕他啊。

冷鐵生收斂了氣勢,老實人只需稍微教訓一下就好,省得嚇壞心愛的娘子。他轉過身去,雙手捧起娘子的臉蛋,溫柔的問︰「玄念,你沒事吧?」

好心疼的瞧他鼻子紅通通,心下一揪,「我看看有沒有怎樣……」銳利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凝住他顯得尷尬與羞惱的神色變化--不怎麼高興呢。

臭男人當街耍流氓!尹玄念雙手企圖移開他的鐵腕,『放手!太多人在圍觀……』

尹玄念擰緊的柳眉是不悅,小嘴微張不知在罵他些什麼?

冷鐵生挑高眉,一副無所謂。盡量罵吧,只要他眼里容得下他的存在……

尹玄念氣得臉紅脖子粗,一雙美眸竄出兩道火光,殺傷力十足的瞪著--

那點小火苗燒得死他嗎?

嗟!他的冰與他的火互相牴觸,立刻融化成一攤水,只為他心軟……

圍觀的群眾們看著冷爺和娘子眉目傳情,公開說情話--

「玄念,我就喜歡你白白淨淨的模樣。」

『啊!不要亂講話!』

此時此刻--尹玄念羞紅臉,巴不得冷爺是啞吧!

可惡!鮑開場合冷爺還胡說八道,尹玄念羞的無地自容,猛然拉開他的手,旋身鑽入人群,閃遠些。臭男人不要做人,他會生氣……

不會說話造就了男人的失控,他的失常,如果他能夠把話說出來,這一切是否會回到正軌?

因玄念心慌意亂的胡思亂想,想不出答案,整個人向無頭蒼蠅似的亂鑽,到哪都好,就是不要人多的地方--

冷鐵生楞了一下,隨即吼道︰「你要跑去哪啊?」媽的!都是夫妻了,還害什麼燥?!

當下,一股氣提上來--氣嘛快被他給氣死了!

冷鐵生立刻推開人群,銳利的眼鎖定了飄揚中的黑色披風,大步跨去,逮人回來--

尹玄念沒頭沒腦的跑出巷道,不忘回頭看--冷爺果然在身後,他不再奔跑,停下來猛喘氣……

「嘶嘶嘶--」

驀然,刺耳的馬嘶鳴叫登時震醒的他的理智,尹玄念抬頭一看,『啊--』受驚嚇而張大的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僵直不知如何反應的身軀動也不動,眼看一雙馬蹄高舉就要踩死他--

同時,一道黑影從馬蹄踏下之前掠過,尹玄念早已閉上雙眼,等死。

冷鐵生站穩腳步,放開了千鈞一發之際救回的人,人就站在路邊與坐在馬匹上的男人對峙--

尹玄念軟軟的身體往下滑,冷鐵生探手一抓,把人給摟上身來。尹玄念驚魂甫定,雙手揪緊男人的衣襟,視線隨著冷鐵生瞪人的目光移去,嚇!是他……

坐在通體白色駿馬之上的人正是著名的人口販子--章霸。

這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和不少賭場貝結,專門接下還不起債務的人家,明目張膽的上門物色長相不錯的男男女女來抵債。

章霸旗下經營幾家勾欄院,其中最著名的是合樂樓--清一色全是陰柔貌美的面首供人褻玩,一時之間在花街柳巷倒也蔚成一股男風盛行。听說章霸此人性喜男色,花下大筆銀兩建造一棟金碧輝煌的府邸,里頭養了不少年幼的臠童;真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

冷鐵生和章霸這兩大壞胚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既沒交情、也沒交集;彼此僅在應酬場合見過一兩次面而已。

「嘖嘖,」章霸雙目炯炯一亮,瞧他看見了什麼--貼在冷鐵生身上的清麗絕色佳人比起他所見過的任何男女都來得令人心癢難耐……他若是不克制一點,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滿腦子幻想把人兒壓在身下的滋味肯定美妙的令人飄飄欲仙,當內騷動不已,嘴上仍有辦法說著客套話︰「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冷爺啊,我正納悶是誰的身手這般了得,有本事在馬蹄之下救人躲過一劫。」

章霸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心里不禁嘆道--真是可惜了……如果不是礙著冷爺這號人物在場,否則……他真想把人給直接抓回去玩個盡興再丟去樓里為他賺進大把銀兩;這種事私底下干多了,經驗老到,有錢能使鬼推磨,只需塞幾個子兒到人的嘴里,能不乖乖閉上嘴麼。

冷鐵生打量了對方好一會兒,冷面孔烏雲密布,陰螫的眼神布滿殺機;不知死活的家伙不曉得他正在抑制滿懷憤怒沒當場發作--不想嚇壞差點命喪馬蹄之下的娘子。

瞧他嚇得臉色發白,靠在懷里的身子輕顫,他若是當街把人給揪下來抽筋剝皮,八成會讓娘子嚇到當場昏死……

那他不就成為鰥夫了--得天天過著整夜瞪眼到天光的日子,旗下經營的酒樓、賭場、錢莊等等通通都會變成『冷凍廠』,到時候不就該改改招牌--著名的樊樓改稱『冰庫』,賣冷凍肉啊?!

冷鐵生較量了孰輕孰重--心愛的娘子等於生命,少了愛情的滋潤,他會讓很多人活不下去……

自己這麼無情無義的一面千萬不可以讓娘子看見;他怕他會討厭他,認為他沒人性,他娘子搞不清楚跟畜生是不需要講什麼倫理道德,大爺沒啥耐性跟沒品的家伙羅唆--

「少跟我說些廢話,章爺騎馬的功夫是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適才我看得仔細,章爺若是沒有即時收了勁勢,我這搞不清楚方向的娘子肯定是受馬蹄踐踏,不死也剩下半條命。」冰冷的語氣完全不給對方面子,褒貶之中帶著濃厚警告意味。

冷爺擺明是在罵他!尹玄念能說什麼?

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坐在俊馬之上的人不過將近四十歲;臉上有著刻薄的高顴骨,鷹勾鼻,抿成一條細縫的嘴角勾出殘忍的意味,那雙邪惡的桃花眼大辣辣的盯著自己,尹玄念臉色一沉,這個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

十二年了,惡夢連連的夜里都是他的陰影侵犯到自己身上來,登時一股惡心的污穢之氣涌上喉頭,尹玄念立刻推開冷鐵生的胸膛,在他楞怔之際,尹玄念捂緊嘴,沖去無人小巷道里吐出胃里的東西,心里不斷的罵著--齷齪的家伙……

「原來適才沖來路上的姑娘是冷爺的娘子啊。」章霸高高在上的姿態是完全不將冷爺給放進眼里,嘴上說著忌憚三分的話不過是表面讓人無所警覺性--

「請恕章某有眼無珠,差點釀成一場意外,我真是該死啊。擇日一定親臨府上去賠罪,將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咱們仍是朋友一場。」前陣子是听說冷爺娶妻,今日一見,果真如傳說中是個大美人。哼,可惜被人給捷足先登,冷爺花錢買妻的事傳遍大街小巷,他沒受到婚禮邀請,擺明瞧不起他……

不過,他才不稀罕去喝那勞啥子的喜酒,倒是錯過了得到佳人的機會。道上誰不知曉冷爺插手管事,阮老爺子開的賭場、妓院一夕之間全倒,搞出黑吃黑的把戲是為了大美人--果然值得!

扁是憑那美人兒的天資絕色就不知會吸引多少人來一親芳澤,「嘖嘖……」一個晚上少說也能從火山孝子身上撈個十萬八千兩的進帳。章霸猥瑣、貪婪的目光已發出危險訊號--算算冷爺只花了二百兩買下尹老頭子的賭債,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不過,現在風水得輪流轉,早就想鏟除冷爺這號人物,別人會怕他,嗟!他章霸可不怕這不過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冷爺是憑哪一點跟道上的人過不去,大夥就來走著瞧--姜是老的辣,他手上握有一張王牌,保證讓冷爺這名號成為眾人的笑柄,他就不信冷爺還混得下去……

「章爺,你省省吧,我可沒那功夫在宅里歡迎您老大駕光臨,別說我不給你面子;咱們倆一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不屑與你這種人為伍。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是你的馬必須留下。」

章霸沒來得及看出由冷鐵生手上射出什麼,瞬間跨下座騎「嘶--」的悲鳴不已,察覺到不對勁,章霸他立刻躍下地面站好,同時馬匹也跟著倒地不起--

待看清在馬頸雪白的毛皮表面染上大量鮮血,有一小撮棕色毛筆尖頭露在外,他怒急攻心,立刻抬腳踹死自己的座騎,臉上陰邪一笑,表面上仍是討好的說︰「冷爺,我損失這匹馬就算是給爺當陪罪,您高抬貴手不與我計較,章某在此謝過了。」

章霸雙手一拱,隨即離開此地。這不是自己的地盤,心有不甘尚無把握惹出是非能全身而退,就這樣算了嗎?他花下鉅資買來名貴之駒死於非命,這筆帳他會討回來,呵……咱們走著瞧吧,冷爺!

兩人交惡是遲早的事,章霸從一介地痞惡霸橫行到今日早已臭名昭彰,他敢和其他場子勾結專干雞鳴狗盜、搶人勒索之事,倒還不敢來他地盤撒野。他們倆人一樣是黑道中人,接觸的人脈不同,等級也差得遠。嗟!什麼東西!

今日僅僅廢了他一匹馬算是便宜他了。冷鐵生不屑的調離視線,很火大的想--他的娘子滾到小巷子里躲起來干嘛?

彼此的距離非常近,冷鐵生知道那是一條死巷,人不會跑不見,他這就去抓人過來眼前該罵一頓到處亂跑--

冷鐵生走進了死巷就聞到一股異味,只需瞄地上一眼就知道他為什麼沖來巷子里面。滿月復火氣頓消,一臉擔憂的問道︰「怎麼了?你吃壞肚子還是……」

尹玄念臉色蒼白的提袖擦去嘴角污穢,眼角瞥見男人靠上前來,立刻伸手推開--『滾開!別理我!』他討厭男人跟那種壞胚子有什麼勾結、交集之類的;那只會讓他覺得骯髒、齷齪……

他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嘴里好苦……

他記得那個人,就算是老了十幾歲還是認得出來,忘不了。尹玄念捂著嘴,清澈的雙眼透著憤怒,全身散發一股傲氣,抬起臉來瞪著冷鐵生,『告訴我,你跟他不一樣。你不會為了逼債而打斷別人的腿,不會凌虐、欺負一個只有八歲大的孩子!』他就算全身被扒光了倒吊在樹頭到死也不會喊出聲音來求饒……

別讓他知道身上穿的、用的、吃的山珍海味通通都是從貧困人家那里壓榨得來的,他會恨死他……

他的眼神好凶……冷鐵生心下一凜,媽的!他娘子不是吃壞肚子就是吃錯藥!

他不讓他踫?

把他推得老遠?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一副見鬼似的瞪著他?

莫非……嫌棄他當街耍流氓?有沒有搞錯啊,他不過殺了一匹馬,沒去殺人該慶幸了;這世上還有王法戒律,他不犯殺人放火的事,要一個人死,不見得需要親自動手,否則他能混到今日的地步嗎。

冷鐵生非常惱火的咬咬牙,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娘子忽冷忽熱的不甩他!

不過沒關系,身為相公要能屈能伸,受點莫名的委屈不算什麼,他要罵,要瞪隨他去--他當那是含情脈脈的眼神跟發不出聲音的情話就好。

自我安慰過後,冷鐵生憋著怒意,大步跨去把人摟進懷里,真真實實的貼在身上,不顧有沒有人在巷子外看熱鬧,他要安撫娘子干其他人啥屁事。

尹玄念不斷的掙扎,雙手對冷鐵生又捶又打,管不了別人會誤解男人對他非禮,他就是要他滾開!

這兩人都非常惱火的堅持不下;一個在想該怎麼讓娘子停止打他?另一個張口不斷重復道︰『別踫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冷鐵生索性舉旗投降,凝視他含怒的美眸不似平常神采,之前不情願他的摟抱都不會這麼激烈的推打他,听不見他到底說什麼,解讀不出那眼里的憤怒情緒為哪椿,瞧他頭發因激烈掙扎抗拒而散亂,簡直像瘋婆子了。冷鐵生好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只好試著安撫道︰「你剛才一定嚇壞了才會不高興,玄念,以後不許亂跑離開我身邊,我好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

冷鐵生眉心擰緊,雙臂一收,將人壓向胸口,真的拿他沒輒了。好希望他能夠說出話來讓他知道到底氣些什麼?

難道,真要他這樣擔心、猜測一輩子,若是如此,他也認了。只要他別生氣就好,他沒有能力去安撫他的怒氣……

尹玄念漸漸停止了掙扎,耳邊似有人不斷在說--

「以後不許亂跑離開我身邊,我好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

霎時--記憶中,娘既自責又傷心的抱著他,嘴里不斷念著︰『你為什麼沒有躲起來?為什麼要跑出來?娘好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念兒,娘對不起你……求求你說話,跟娘說句話……』

尹玄念濕潤的眼里染上水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此再也發不出話來回應……

黯然的垂下眼睫,尹玄念動也不動,冷鐵生終於安心的松了手,俯頭仔細看他臉上神色恢復了平常,幫他把滿頭亂發撥攏於腦後,發現他又咬唇似在懊惱些什麼,冷鐵生實在怕他又莫名的發脾氣,那凶惡的眼神都可以去當某個地盤的老大,專門來嚇壞他這個跟班的。

冷鐵生大手一抓,牽著娘子的手心,回身去對站在巷子外的人潮說道︰「看什麼熱鬧啊,還不快閃開,我要帶娘子去買發簪,別擋大爺的路。」

老大擺擺手,巷子外的人群立刻閃出一條康莊大道,恭請冷爺夥同美人步出巷道外,尹玄念愕然看見街道上躺了一頭死去的馬,那不就是……

仰起臉來,發現男人也在注視他,銳利的眸子掩藏不住對他的擔心,呵,尹玄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讓男人放心--

他沒事,剛才只是有點失控而已……

冷鐵生牽著心愛的娘子又踅返回書肆,這回買了好幾支大、中、小楷毛筆給娘子。不過,他更想買的是書籍,於是湊上娘子的耳畔問道︰「玄念,我把你之前看的書買回去,可好?」此提議擺明了他腦子里正想入非非……

喝!一股熱氣沖上尹玄念的臉蛋,紅女敕的似可掐出水來--氣出來的。

尹玄念立刻抓來他的手掌,食指在手心寫『休想』兩字送他。

冷鐵生挑高眉,輕「哼」一聲。他偏要買,反正書買回去,娘子一定會好奇偷看的,這樣一來--呵呵……很期待娘子會熱情如火,從此沒有他就活不下去……呵呵……

尹玄念瞧他二話不說的離開,唇角微揚起似笑非笑的賊相,動作迅速的拿了幾本書籍,跟書肆老板結了帳,人又走回來,此時自己手上已經多了一疊書籍的重量。

「送你的。回去把書放在床頭,每夜睡前記得看一段篇章,听見沒?」這句話是命令的語氣,就等娘子乖乖的點頭。

尹玄念斜睨著他,淺淺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男人只會想些有的沒的來污染他,嗟!

如果會說話,他一定會請他把禁書通通買回去,非常需要。相公真體貼,知道他在廚房爐灶生火不易點燃,買了一堆書來讓他派上用場--他算算,尹玄念垂下頭去,模模書籍不過才五本而已,煮一頓飯哪夠用?

再抬起頭來對男人滿臉期待的蠢相露出燦爛的笑顏--等著吧--『你今晚得吃半生不熟的飯,冷爺!』

收起笑容,尹玄念連看都不願多看已經傻楞的男人一眼,逕自離開書肆。

真是受夠了男人那副德性……尹玄念很惱怒的想。

他的娘子終於開竅了,那麼開心的對他笑……幸好--他把持的住,沒有被娘子給迷昏頭,還搞得出清楚東、南、西、北方向的冷鐵生立刻追上前,心情愉快的跟在娘子身邊,不論是走過幾條街或著是轉了方向,他一定讓娘子走里面,精壯偉岸的身形只願小心翼翼的護著他。

兩人經過金飾匠的鋪子,冷鐵生拉著娘子進入里面,尹玄念手里捧著書籍藏於披風之內,怕被人發現了什麼『好事』似的心虛不已,他閃到門邊等待,管不了冷爺要買些什麼,接不接受在於自己決定--

如果要他像已婚的婦女在頂上弄出發髻、插上金步搖等等裝飾,他會怎樣?

絕對去幫他找一群女人回來好好伺候,讓他早晨醒來的時候還可以幫女人畫眉,那雙銳利的眸子凝視女子含羞帶怯的模樣……

尹玄念霎時呼吸一窒,鋪子內變得好悶,回頭看男人和金飾匠說話,他沒仔細听,甩頭跨出門檻,什麼也不敢繼續想像,呆呆的站在門外任風吹……

冷鐵生為娘子挑選了一支造型簡單,純銀鍍制的發簪。金飾匠工說這支發簪只鑄一支,客人上門均嫌棄發簪不夠花俏、流行,簡直像根竹筷子。

冷鐵生細看發簪上面唯有金飾匠的鑄制標記,刻了一個細致的圖案代表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就是它了,多適合娘子將它固定在發上,襯托出簡單又別致的美……

岸了帳,冷鐵生旋身一瞬提心緊張,他的娘子不在鋪子內,該不會又跑了?僅是須臾擔憂,銳利的眼立刻搜尋到他--

人在門外;一縷黑緞般的發絲隨風飄揚,披風內的身子縴細也掩藏不住那一身的傲然,他真的只屬於他了嗎?

人兒安安靜靜的不會說話,孤立的站在門外彷若隨時會消失一樣,冷鐵生驚然受嚇--喝!怎會有這種想法?

銳利的眸光一暗,為什麼不回頭看他?為什麼走到門外?為什麼不肯待在身邊?

受不了他背對他,即使兩人的距離很近,感覺卻像是在天邊般遙遠,悄然走到他身後,掌心順著飄揚的發絲纏繞,沒有溫度的糾纏,手掌收緊輕輕一扯,他終於回過臉來,瞪著--

是一張略顯惱怒的容顏,眼里冒出兩簇火苗,既生氣勃勃又美得不可思議。

「玄念……」冷鐵生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你毫無反應的樣子。」其實是害怕的情緒作祟,擔心他不理會他……

將他的長發收攏一起,撩起繞了一個結,一支銀簪穿結而過,冷鐵生很滿意的看他的發終於固定成一個漂亮簡單的馬尾,下垂的黑緞像瀑布自然流泄,舍不得放手,他湊唇呢喃道︰「我好喜歡你……」

臭男人又說蠢話,他的耳朵靈敏,都听見了……尹玄念臉頰微熱,心慌慌的看看四周有沒有路人湊巧經過,萬一讓別人听見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