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戀多少年 第2章(2)

書名︰眷戀多少年|作者︰朱筱熹|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紅甘蔗?」席舒嫚不知道原來甘蔗還是埔里的特產。

「嗯,詩人余光中有一首詩叫‘埔里甘蔗’,我上次看見,還把它背了起來,你听︰‘無論是倒啖或者順吃,每一口都是口福……嘗到那樣的甜頭,幾乎舍不得吐掉渣子,直到咽最後的一口,還舌忝著黏黏的手指頭,像剛斷女乃的孩子。’怎樣,描寫得很生動吧?」

他邊念邊學女圭女圭舌忝指頭的動作,這樣唱做俱佳,才是真正的生動啊!席舒嫚在心里想。

「我外婆烤的甘蔗很好吃喔!听外婆說還兼具養生功效,像你身體這麼差,外婆看到你一定會弄很多東西給你吃。走吧!我載你過去開開眼界。」翟浚謙說著,將兩人的書包從鐵架上取下,一起背到了身上,跨上了越野車,指了指後座鐵架,示意她上車。

這輩子還沒騎過腳踏車,更甭說被載的席舒嫚可傻了眼,她穿著裙子啊!左右思量,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坐上後座才不至走光,而且不會摔下來。

翟浚謙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一定又龜毛的想東想西,于是他二話不說的指揮她側坐,並拉起她雙手要她緊抓住他的腰,末了,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摔下來。」

他堅定的保證像一針強心劑,奇異的融化她心里的不安。

席舒嫚忽然想起他巧計救了她的那天傍晚,天空也是這樣的藍,風也是這樣的暖,只是,她的心情似乎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也許,還更多。

隱隱約約她知道,那曾是她殷切期盼的盎然春意,似乎再也不遠了。

翟浚謙呵……

她笑著環緊了他的腰。

很快的,席舒嫚轉學過來已經一個月,這中間因為放學時候的溫馨接送情,讓她和翟浚謙的感情迅速加溫,兩小無猜的歲月總是青澀而美好的,甜蜜的種子悄悄在兩人心中發了芽。

每天放學後的時光,成為他們一天中最期盼的一段。然而,世事總是無法盡如人意。

這天最後一堂是班會,二年級每班要選出負責各項活動的男女委員各一名,以成立班級聯合會,于是由班長主持,召開了班級討論會。

按照慣例,為了尊重民主,班導師在開班會時,只有開始和結束時才會出現。

討論會在班長宣布今日議程後便開始了,男委員的票選結果很快的出爐,果然翟浚謙不負眾望,以第一高票輕松打敗第二順位同學,成為全班眾望所歸。

當班長準備讓同學提名女委員人選再進行表決時,平常對翟浚謙跟前跟後的死黨張正傳此時卻忽然開了口。

「直接選席舒嫚不就得了,反正她跟翟浚謙感情那麼好,好到有人都見色忘友了。」他不大不小的聲音清晰的傳進每個人耳里。

雖說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他話中不滿之意明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听不出來,他的挑釁全針對他一直以來最要好的死黨——翟浚謙。

當下有男同學開始附和,他們全都是這一個月來,受到翟浚謙冷落的死黨兼換帖——他們沒辦法相信,這一年多來球場上一起奔馳的日子,他們的地位竟然這樣容易就被一個新轉來的不速之客所取代。

這口氣怎麼叫人咽得下啊!

在男同學的憤怒,女同學的幸災樂禍之下,班上形成一股詭譎的氣氛。

席舒嫚蒼白了一張臉,兩頰卻異常發紅,她今天一到學校就覺得有些不舒服,現在頭腦更是昏昏沉沉的,面對張正傳的指控,她百口莫辯。

她早擔心會有這樣的一天,但貪得享受和翟浚謙一起回家的歡愉,讓她忘記應該去正視這遲早會到來的危機,如今事情發生了,她一點都不想讓他背負重色輕友的臭名啊!

「算我交錯了朋友,原來你只是一個為了女生可以不要兄弟的人,我看不起你!」張正傳積壓許久的怒氣終于爆發,話一說出口,他已有心理準備要和翟浚謙做最後攤牌。

「我沒有重色輕友!」翟浚謙用力拍桌子站起來,他的臉色漲紅,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大到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是嗎?」張正傳一臉質疑,愈說愈激動︰「天天見到你跟她黏在一起,放學也不見你再來打球了,原來,買那台越野車的真正目的是要陪她上下學,你早就都計劃好了吧?」

「我沒有。」翟浚謙急忙否認。

盡避他心虛,但他沒有時間去思量到底自己的動機何在。

對于朋友,他向來是兩肋插刀的,曾听爸爸說過︰「朋友有難,一包香煙,兩只酒杯,滿天星斗,半掩月亮。」這就是他的解決之道。

這在他尚青澀的心靈中留下印記,男人跟男人的情感是永恆而彌堅,重要性遠勝于男人與女人之間。

所以,他可以不需要女朋友,卻不可以沒有兄弟。

他大步走到張正傳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再次強調︰「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從來沒變過。」

「那席舒嫚呢?」張正傳之所以咄咄逼人,是因為今天這個問題若不解決,他和翟浚謙之間就仍然存在著裂痕。「她是你最好的‘女朋友’不是嗎?」

翟浚謙想都沒多想就立刻否認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從來就不是!她那麼笨又那麼丑,我才不會喜歡一個死氣沉沉的女生,是老師要我照顧她,我是不得已……」

情急之下,他忘記去衡量自己這樣說是否會傷害到她。

身旁傳來女生的嗤笑聲,席舒嫚尖銳的被刺傷了,她難堪的低下頭。

翟浚謙在她低下頭的時候,有那麼一秒捕捉到她異常艷紅的雙頰,閃著妖異的魅色,她的雙眼楚楚而無助,讓他為難,也教他不舍,他驀地眼色一暗。

啪嚓啪嚓……教室外忽然下起一場大雨。

大家不約而同將目光調向窗外,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快,絲毫不管人們的心情。

席舒嫚痴痴望向窗外,所以翟浚謙看不見她的臉,自然也看不見她藏著的受傷的心。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

她原以為他是她知己的啊!他應該會明白她的心意才是。

到頭來,卻是她錯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原來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死氣沉沉的笨蛋,除了是老師交付的責任,再沒別的意義存在……

他說,是老師要他照顧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管老師要他照顧誰,他都會對那人如此的好,她只是剛好成為那個雀屏中選的幸運兒而已。

餅去一個月的美好,登時像失了色的畫布,就算當初的色彩再鮮艷美麗,如今也已成斑駁往事,再也不復見。

當當當當!放學鐘聲催命似的響起。

也不管是否選出了女委員,眾人收拾好書包便直接離開教室,像散場的電影般,劇情結束之後的一切便不再是大家所關心的話題。

然而,翟浚謙和張正傳的結經過剛剛的攤牌,似乎有稍微好轉的趨勢,至少,張正傳已經願意對著他微笑。

這就是男孩子的友情,一笑泯千結!

然而翟浚謙轉過身,卻發現空蕩蕩的教室中,早已沒了席舒嫚身影。

他心一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太過分了。

席舒嫚一點都不笨,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比誰都明白她的蕙質蘭心,她的聰慧美好,他當她是知己。

包何況他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听話的學生,又怎會因為老師的一句照顧,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原來——他喜歡她——

這個念頭在他心里強力炸開,他這才意識到,說再多自欺欺人的話都是徒然,不知道從何時起,他早就喜歡上她了……

她的好就像是注定為了契合他而存在著,好喜歡好喜歡,他好想大聲對她說︰他好喜歡她!

但在這當下,為了安撫死黨的反彈,他別無選擇,但他知道,席舒嫚一定能懂他……

看著外頭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她一定忘記帶雨傘吧?而她會等他吧?會一如往常在約定的老地方等他吧?

他急急忙忙收拾書包沖到教職員辦公室,他得先去跟爸爸拿雨衣,要不然讓她淋濕了,他會心疼。

以他和她的默契,他相信,她一定會等他——

等到見到面時,他一定要先跟她道歉,然後他要告訴她︰他好喜歡她!

至于喜歡她什麼呢?

他相信自己還有好多時間可以想,也許,他們可以一起找出這個答案也說不定……

棒天一早,翟浚謙騎著車到席舒嫚外婆家門口等著,卻遲遲不見她出來,一直等到快要早自習了,他才放棄。

昨天放學時,他先到教職員辦公室跟父親拿了兩件雨衣,就趕緊趕到約定的地方,但卻遲了一步,步行路隊因為大雨的關系,一下子就從校門放行了,反倒是腳踏車路隊因為路上泥濘,所以延遲了許久才出得了校門。

他左等右等不見她身影,于是騎著腳踏車沿著她回家的路追她,但是一直找到她外婆家都沒見到她,她外婆家的大門深鎖,里頭一片漆黑,他心下有股不祥感,擔心起她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整個晚上都坐立難安,今天才會起個大早來找她。

到了班上後,他是除了席舒嫚之外,最晚進教室的一個。

眼光梭巡教室一圈,他發現席舒嫚還沒到學校,從昨晚就一直盤旋不去的不安擴大,他怔怔的站在門口,直到有同學大聲喊著老師來了,他才如夢初醒的走到座位坐下。

班導一走進教室,便示意大家安靜,她有一件事要宣布。

翟浚謙豎起耳朵,他有預感班導即將說的事,一定跟席舒嫚有關。

丙不其然。

「今天早上舒嫚同學的媽媽打電話到學校,幫她辦理轉學,從今天開始,舒嫚同學不會再到學校來。」

砰!眾人都很驚訝,但絕對比不上一拳重擊在桌上的翟浚謙驚訝。

「老師,席舒嫚為什麼轉學?」他跳起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太讓他震驚了。

「老師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要轉回台北,剛剛才接到電話,老師也很驚訝。」

班導也是一臉惋惜,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女生。

話還沒听完,翟浚謙就沖出教室,跟在他後頭沖出來的是他的死黨張正傳,也緊追著他的腳步跑了出去。

「浚謙!浚謙!你等等我。」張正傳看到好友的表現,這才知道席舒嫚在翟浚謙心中的地位,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昨日他原是想宣泄心中這一個月來對翟浚謙累積的不滿,但他並沒有討厭席舒嫚啊!

她是一個安靜漂亮的女孩子,像個洋女圭女圭一樣,就連和這樣一個漂亮的洋女圭女圭說話,對他們而言都是高攀。

她只有站在翟浚謙身邊,才那麼該死的相襯,每當看見她在球場外看著他們打球時,他總不自覺的要生氣。

現在才知,或許他是嫉妒吧,但是是嫉妒她呢?還是嫉妒和她有說有笑的好友呢?他也不知道。

不過,現在才來費心思量這些問題已經太遲,他們造成的傷害已是既成的事實,事情該不會就這樣難以挽回吧?

翟浚謙對張正傳的呼喚充耳不聞,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和席舒嫚有關的事情上。

他不相信她就這樣轉學了!她不是他的知己嗎?那又為何她不懂他的心意?懂他的進退兩難,懂他的兄弟情義呢?小小的年紀,他實在搞不懂這樣拐了許多彎的復雜。

她的轉學是為了他昨天在班上說的那些話嗎?

他承認自己說得太過分,但那只是在那種場合唯一能說的權衡話語,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跟他說!

他要找到席舒嫚問個清楚,到底她有沒有生他的氣?他願意道歉、他願意解釋。

忽然想起爸爸說過,女人是天底下最愛生氣的動物,跟她們計較,只會加速自己老化的速度,他會謹記在心。

起風了啊!

時序在轉入十一月的當下,沁入了微微的涼意。

天涼,他的心卻更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