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 第五章

書名︰紅袖招|作者︰席絹|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刷」地一聲,一柄市面折扇被打開,緩緩煽來涼意。摒退了兩名狂奔回來通報的家丁,傅岩逍含笑的思索著。

一般富貴人家哪會真容許稚兒在沒人保護之下逃到外迸去面對險惡莫測的環境?傅岩逍不阻止娃兒跑出去玩,但四個家丁必須遠遠保護以防萬一。

現下,遇劫約三個小娃兒意外被霍逐陽所救,帶回了華陀堂安置。兩名家丁回來稟報,兩名家丁守在華陀堂外邊,等著主人進一步的指示,想必不久霍逐陽也會派人來通知吧?

意外搭救了仇人的子女,不知那人知曉後會是什麼表情?這是一樁意外,但來得巧之又巧!省得傅岩逍還要想名目送凝嫣過府與他相對。

「攏春,去請少夫人過來。」

「爺,咱們不先過去看看娃兒們嗎?」她的笨兒子也參與有份,教她這個當娘的怎麼冷靜下來看著主子開心成那樣子。

「當然要過去。等會你陪少夫人去。家丁不是說了,除了妍兒被嚇昏之外,兩個楞小子都沒事嗎?休急休急,快去請夫人過來,臉色盡量哀淒無妨。」揮手趕攏春去喚人,才對坐在身邊的仇岩道︰「老天爺也幫我哩。可惜妍兒長得像凝嫣,若是像「他],真不知會怎麼樣。不過女娃兒肖娘較好,像爹還得了。」

原本正在熬蓮羹的封梅殊快步由偏門走進來。

[岩逍,我听說三個娃兒出事了。」

「沒事沒事,錢財露了白,少不得要吃點教訓的。以後小屋子就會知道怎麼藏錢了。」

「我就說沒事別丟那麼一大吊錢給小娃兒,二百文錢簡直可以讓窮苦人家吃七天飽了。」

暗岩逍站起身,笑得怡然自得。

「我臨安第一富商的兒子怎麼可以不懂使錢?以後容德、妍兒滿五歲後,身上也要放錢的,免得養出了揮霍不知米價的脾性。剛才家丁可是說了,小屋子花了二十八文錢買十七支糖纏。了不得吧?」

「有誰沒事曾讓小孩子帶一大吊錢?一個人身上十文錢已足夠了。」封梅殊可不希望封崖來不及學會自保就遭財殺,那她何必千里迢迢的逃亡,只為守住對家這一滴骨血?

暗岩逍搖頭安撫道︰「別與其它事混為一談了。小屋子總要學一些人情世故的,何況有大人跟著,不曾有事的。與其口頭上教誨,還不如親自體會,咱們不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嗎?我呢……」還來不及說完,跌跌撞撞奔進來的貝凝嫣險險癱倒在跟前,他快步迎上扶住。

「小心些兒,別慌。」

「攏春說……說妍兒昏倒了,遇到了偷兒……沒有回來,岩逍……我們該怎麼辦?」梨花帶淚的玉客滿是恐雇憂慮,幾乎站不住身子。

「攏春,你去吩咐馬夫備車,菁華陀堂的人來通報後,你們就出發。記得,先帶回兩個楞小子就成了。」部署完了瑣事,傅岩逍扶著貝凝嫣坐在榻上,讓她喝了杯梅湯鎮定心神。

「岩逍……。」

「沒事的,是霍逐陽救了他們。也不知什麼時候小崖子在後花園掘了個小洞口,帶著弟妹溜出去逛,除了虛驚一場外,沒受到什麼傷害。」

「逐陽……?」貝凝嫣楞住!按著臉上泛起慌亂與復雜的神色。他……看到妍兒了?

「是的,所以等會兒你就領著攏春與梅殊去接人,也好趁這個時機請托霍逐陽則與林家合作。可以嗎?」

心慌意亂的貝凝嫣除了胡亂點頭外,實在沒心情做其它應對。擔心著女兒,更憂慮著與「他」的重逢。縱使夢魂中早已喚他人夢千萬次,但實際上他們已分離五年了呀!她好害怕,怕得日夜不得食寢。自從知道兩人有機會再見上一次後,她一直這麼過著。

以前磋怨著天人永隔的不幸,像永不能治愈的傷口般︰心是古井水,身是失魂體,淌流著鮮血的劇痛恐怕要一生跟隨,無法思索其它。比起來,現在的折磨還算好一些了是吧?

只要人還活著,就好。

只願他生,就算今生錯過了彼此,各自有了家業,生離猶是好過死別。只願他生哪……

備妥馬車的攏春又快步奔了進來。

「爺!華陀堂的人來通報了,咱們快走吧。」

「岩逍,一齊去可好?」情怯的貝凝嫣低聲哀求。

暗岩逍迭她們到大門口︰「不了。我忙,快去吧,小妍兒怕嚇傻了。」知道他仍活在世間,知道如今他成就一番事業,知道兩人終會相見。然而再多的「知道」,也削減不了分毫真正面對面時所帶來的震撼在心湖波涌如嘯。

他沒變!

依舊是那樣一張面孔、身量,與慣有的動作。

他同時也是陌生的。

眼波冷淡,不復當年的溫暖。寡言,心思藏得深沉,不教人猜透,純粹站在那邊,便足以使人透不過氣來。

他眼中的她,想必也不是當年青春無憂的模樣吧?

懊怎麼說出重逢的第一句話?盈盈水眸牽系在故人身上,千言萬語卻沒個頭緒滑出唇畔。

如果她從未認識他,必然曾在那樣一雙冷眸的盯視下畏怯,甚至流下淚水。但她幾乎認識了他一輩子。一個人的外表再怎麼改變,最初的本質仍會存在于心,頂多沉潛在無動于衷的面皮下而已。

懊怎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抖顫的櫻唇發不出聲音,怕潰堤了身心,哭泣出五年來的委屈痛苦。

霍逐陽也沒有開口,以眼光吞噬她的花容玉貌。即使曾多次于暗處襯看過她,但每再見上一次,都像是千年後的重逢般,又細細描繪了起來。

他無法開口。

「咳嗯。」

這個時候,可有可無的閑人就有存在的必要了,用以提醒正王兒別光對看,戲段子總要唱下去呀!劉若謙清清喉嚨,成功的把兩人打回神魂附體狀態。

「這位想必是傅夫人吧?果然不負臨安第一美女的封號,真是美得連長安城的牡丹都要自慚凋謝了。在下劉若謙,是逐陽的結拜大哥,你叫我劉大哥就行了。」嘖嘖,傅岩逍有了這樣一名才貌德財兼俱的大美人當妻子,做什麼還不安分的去招惹三妻四妾?莫怪逐陽老弟想不乎的代為出頭。

貝凝嫣輕一福身。

「劉公子。」算是打完招呼,不習慣對陌生人表現出熱絡。

「別客氣。我剛才去看了小女娃,與你可真是肖似,待她喝完了我叫人熬的壓驚湯就會給丫頭們帶過來。沒事的,只是嚇到而已。」

「有勞了。」

「大哥,你去歇下吧。」看得出來劉若謙有一肚子的疑問,但霍逐陽不想讓凝嫣到。一般正常人很難招架劉若謙的好奇心,更別說向來單純如白紙的貝凝嫣了不必三兩下就會被套問出這輩子做過的大小瑣事。

「別程我走嘴,至少讓我問明白外傳妍兒女圭女圭是認來的女兒,為何會掛著霍汞的鎖片,並且與傳夫人這麼肖似啊。」不理會義弟的冷眼,劉若謙沒得到解答死不肯走人,眨巴著眼好不乞憐的神態。

玉鎖片正捏在霍逐陽手中,他神色復雜的凝望著佳人。心中的疑問不會比劉若謙少,但事關閨女的名節,怎好教她宣之于外人之口。妍兒的身世只有他有資格知曉。

也不廢話,霍逐陽欺近毫無防備的劉若謙,兩指點向他的麻穴與啞穴,再以另一只手揮掌送了劉若謙一程。就見得一眨眼間,原本賴在廳內的人已被移到五丈外的樹枝上安置且動彈不得。

合上底門,兩兩相對。霍逐陽伸出左手,玉鎖片擺蕩在兩人眼前。

「妍兒是我的孩子吧?」四歲大的孩子,有凝嫣的容貌,有他家傳的玉鎖片,他無法生出別的想法。

具凝嫣禁忍不住涼意,微一點頭,伏在桌案上低泣。如今身分的不同,讓她再也不能毫無忌憚的投入他懷中尋求安慰。他的胸懷……也許已屬于則個女子所有了。

因為不希望他終其一生都不知曉自己有女兒的事實,所以在得知他不曾喪生于狠日後便決定有一天會讓他知道。以前死命護著肚中的骨血,無非是想為霍家留個後,而今,妍兒只成了他們過往愛戀的紀念。霍家已無斷香火之虞。另紀念著他們愛過,不因未締良緣而遺忘。

這樣就夠了。她二十年的生命已嘗過太多大悲大喜,如今她還有女兒,一切便已足夠。

不過貝凝嫣忘了一點,它的「足夠」也得是霍逐陽願意成全才行。

「因為有孩子,所以你愧對傅岩逍,任由他花天酒地而不敢作聲?」

懊是霍家媳婦的女人卻嫁了他人,該是霍家的子女卻認了姓傅的祖宗,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嗎?

拭去蒙眼的淚,才發現他站得太近了,但他周身的氣息總是今她心安。在無人的此刻,她不想被禮教所束縛,暗自偷偷吸取,以供日後思念。

「我不在乎他有別人。岩逍也不會因為妍兒而待我不好,不然他就不會救出妍兜了。喔!逐陽,請你則與舅舅他們聯手,他們一直想殺了岩逍。因為只要岩逍死了,我們母女又可以被他們抓去當成瘋婦關了。求求你,不要幫助他們傷害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有現在安定的生活。」她慌亂的看他的眼,想乞求他的保證。

「我不會與林家合作,但我也不打算放過傅岩逍。」握緊雙拳,並緊緊背負于身後,怕自己一個克制不住,會損傷它的清譽。她是「傅」夫人!懊死!懊死!

「為什麼?舅舅他們很壞,可是岩逍對我們很好,你不要對忖他好不好?」瑩澈的否眼不明白的瞪大,無法理解逐陽為什麼會這麼恨岩逍。

——他恨死我娶了你卻不善待你,巴不得殺了我。

岩逍曾經打趣的這麼說過,這會兒不請自來的轉入腦海中。是嗎?逐陽因為兒垣樣而恨岩逍嗎?噢!那他真的人錯怪岩逍了。她不希望她最重視的人互相傷害。

「給我一個好理由,證明傅岩逍值得你這般護衛。」譏謂的聲音包含著濃重的酸味,無法自已的怒氣使得他說出口的話更冷苛。

「你說過你不與人共夫,不與人共有一份感情。這傅岩逍想必了得,改了你所有堅持?他娶了我的妻子,搶走我的女兒,他不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她被嚇啞了半晌,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眼中藏著洶涌的怨氣。那些被命運撥弄出的不由人與遺憾,讓再如何功成名就的男人也無法由成功的喜悅中得到撫順,遺忘掉所有曾錯過的不甘。

縱使歷練今他變得成熟沉穩,但她仍是知他的!相知不能相守,相逢來得太遲,他們沒能在最適切的時刻等到彼此。她也有過怨恨的,但又能如何?

逐陽的怨恨,只想在岩逍身上宣泄吧?畢竟岩逍得到了曾該屬于他的幸福。但……錯了呀。

「逐陽,請你不要傷害岩逍,我與他之間不是夫妻之情,而是兄妹之義。如果你好好的與岩逍相處,就會知道他是個值得敬重的大好人。」

「我不在乎他是好人壞人,別人求之而不可得的珍寶卻被他錯待忽視,我不會原諒他。」不能觸踫她體著,禁忍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撫過她蠻沒垂落的一小束發絲,聊以慰藉揪疼欲裂的相思。

是他的錯。若他當年武藝高強些,心思縝密些,懂得防範貪婪的人心些,那麼今日的擬嫣不會是傅岩逍的長妻,飽受被忽待之苦。

命運推動他們走到這般不堪。它的不甘由誰來償?自他懂事以來,就知道她順于他。于是他小心呵護,細細照應,情田深種愛恨,隨著成長一日日茁壯。它是它的︰互屈得這般相契滿足,從未有其它想法,如今卻是這般境地。若她幸福便罷,至少有一人是快樂的,但並不!

他怎能吞下這口氣?怎能放過傅岩逍那小人!

「逐陽……」看著他陰晴莫測的面孔,貝凝嫣一時心急,忘了身分上的不合宜,伸手觸踫他手——一如當年被允許的親密那般。

直到體著相觸,震麻感通透二人全身,皆是不由自主沉侵入甜蜜的過往回憶中。她想抽回手,他卻不肯放,關不住情感的眸子只能回避的往下移,停佇在交疊約兩手上,一時無法成言,也無力動彈。

他的掌心近拇指的下心有咬痕……?

貝凝嫣驚呼出聲︰「是你!你砍斷了我的黃竹!」

霍逐陽沒有否認,任由她指控,一如他任由傷口自好自壞而不上藥一般。

「為什麼你要破壞我們共有過的一切?」她能夠回憶的已那樣的少了呀!

「無力回天,何苦觸景傷情?」

「你……要我忘了你?」她顫抖地問。

「除非你能夠與我共度一生。若不能,光回憶又有什麼用?」他冷怒的迫近她,勾起的扭曲笑容像是為了防止痛楚溢出心臆。「我們當年種下黃竹,是為了日後兒孫滿堂後三老牽著手回想當年,一年一株的種下去,證明兩心從未變卦別思。但我們已沒有機會兒孫滿堂,沒有機會再共同種下任何一株黃竹,甚至為了你的清智,我不能讓天下人知道妍兒是我的骨肉。不能在一起就不該懷念,那是最無謂的自殘行徑!」

很對!懷想著不能追回的過住是自殘,每一次都像是死過一回似的疼痛,誰都知道,但誰能做到?

她抽泣得無法言語。如果說忘就當真能忘,他們豈曾在此刻痛苦相對?他要她忘了他!連朋友地做不成?地做不到啊!

不忍見她哭泣的模樣,他轉身走到窗口,壓抑著摟抱它的渴望。就算傅岩逍千該萬死,凝嫣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冉怎麼難以自禁,他都不能有通矩行為來毀她名譽。

窒人的沉默寂寥因叩門聲而被打破,門外傳來自行解八成功的劉若謙聲音︰「老弟,傅夫人,我帶小妍兒進門了。」

話方落,抱著傅妍兒的劉若謙已同時閃了進來,也不知在門外听到多少,一雙溜溜滾動的眼珠子左看右看,哭得十分算計。

「妍兒!」

「娘娘。」小睡過後略顯精神的傳妍兒撲入母親懷中,小手輕輕拭著娘親臉上的錢淚,乖巧的安撫著︰「不哭、不哭,痛痛沒有了。」

「下次不可以這樣嚇娘了,知道嗎?」

「知道了。」劉若謙走到霍逐陽身邊,推了推一臉渴望卻不敢走過去的人道︰「很文靜乖巧的孩子,就是膽子小了些。沒爹的孩子真是人可憐了。」

「別惹我。」霍逐陽低聲警告。劉若謙嘆了口氣︰「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搶過來如何?反正我們是江湖草莽,沒人敢講話。」

這次霍逐陽連冷哼都不給一個。

佳人近在咫尺,可望卻不可即,哪還有其它心思理會無聊閑雜人等?

被忽視得很徹底的劉若謙依然左看右看,沒一刻閑著的大腦思索的卻是傅岩逍此人。

第一次見面時,傅岩逍自信滿滿的說他一定會對其件生意很感興趣。那時以為他與逐陽談不成藥材生意,想找他下工夫,並且以織艷為要脅。但眼見事情定至此,一切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莫非……傅岩逍指的是這個?

是這樣嗎?為什麼?對他有何好處?

多次交手屈居下風,早已使得劉若謙端超生乎少見的謹慎面對傅岩逍,再不把一些看似無奇的蛛絲馬跡當成巧合或尋常。

劉若謙有預感,二人是合作走了。但他們一輩子對立的可能性大于結為知交。

不知為了什麼,傅派人馬似乎部很討厭他,為什麼?他真的相當不解。不過在離開臨安之前,他會弄明白的。這麼好玩的疑惑,哪有怯敵躲開的道理?一只織織素手以優美的姿態自玉盤中拈起一瓣甜透了的蜜瓜往一張等待的嘴送「甜吧?絲路那邊快馬送來京城上真的極品。管它路途遙遠得之不易,專程請人快馬奔馳十來天,只為送來一簍瓜,也萬萬值得了。」織艷低語呢儂,端出自己最鐘愛的瓜果款待來客。百般心疼也認了,誰教傅岩逍極少親臨‘貪歡閣’,貴賓來儀,哪有不盛情以待的道理?

「貪歡閣生意如此之好?可以為了買一簍瓜果遣人快馬遞送?可要花不菲的銀子牙成呢。」忍不住又吃了一瓣、甜透心臆不說,光是看到美人兒心疼得檸眉就過痕了。為了讓織鈍更心痛,傅岩逍豪氣一揚,捧起整盤甜瓜四處喂著。

先塞了仇嵌滿嘴,回身看到織扭張口結舌並且柳眉準備倒豎的危險狀,討好的送過去一大塊,然後隨侍在廂房外的家丁也有幸共嘗這人間美味、上天恩賜的甜果。又把自己塞了一嘴後,盤底早已朝天,只剩一塊僅存。

「還有誰要?」傅岩逍含糊問著,努力嚼著瓜果。

「怎麼——?」

唉踏入廂房的劉若謙恭逢其會,在弄不明白情況時已被塞入一塊甜得不可思議的瓜果,差點噎著了他,只能瞪大眼看廂房內的每個人與他相同的滿嘴甜瓜。

劉若謙昨日遺人到傅宅送了張拜帖,于是有了今日的聚會。約好了今日申時一同喝茶,不過傅岩逍堅持要擺宴‘貪歡閣’。實在不該訝異的。傅岩逍似乎以看別人出糗為樂。明知道劉若謙與織鈕間有著難以面對的尷尬,卻偏要讓人尷尬個徹底。還好劉若謙臉皮一向夠用得很,冬天甚至可以用來御寒。這點陣仗也不算什麼,于是他也就欣然前來了。

這傅岩逍是個很多面貌的人,至少見過他數次,總產生不同的想法。眼下這一次,他竟讓人感到淘氣而可愛……可愛?……惡!

一個大男人有機會被冠上「可愛」也真是造化了。劉若謙暗自想得很樂,心底深處卻有一種不確定的感受逐漸形成,但目前仍模不清頭緒去加以理解,到底是什麼呢?讓他對傅岩逍的厭惡逐漸減輕中?

暗岩逍雙手環胸,直直打量著兀自發楞的劉若謙,笑謹道︰「哪里做的皮偶,如此逼真?」

「正宗太原劉家出產,童叟無欺。」劉若謙不慌不忙的回嘴。

「很好,如果劉兄的元神已歸位,咱們是否可以談談今天的來足下,所為何事?」領著劉若謙坐上榻,自己也月兌鞋盤坐上去。

織鈍這次並未尋垃于劉若謙,款步輕移到紗帳後方的琴台上,縴指撤出輕緩沁人心脾的樂音,而不致于打擾到兩人約談的興致。

「所為何事?機敏如傅兄,如何猜不出?若心里沒個底,怎會允了小弟的邀約?」劉若謙斜月兌以對。

暗岩逍似笑非笑道︰「您是要商討正事或是仍認為你我客套得還不夠,需要再花上半輩子的光景來補足?」

簡而言之,也就是要劉若謙廢話少說。明明是他自己先來這一套的咄!想跟著玩還會被嫌棄。什麼道理?

不得不說傅岩道是劉若謙二十七年生命中遇過最難捉模的人。不以全副精神抗對絕對會落敗得慘不忍睹。

好!他卯上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他直言道︰「傅兄想必知曉舍弟逐陽曾經是今夫人的未婚夫婿。你既然讓他們在昨日相見,必然有其計較吧?」

暗岩逍點頭承認︰「沒辦法,誰教妍兒落到他手上。」

「我們可沒干了什麼擄人的勾當,傅兄言重了。」

「說著玩的你也當真!」不客氣的去過去一記白眼,逕自道︰「據聞霍逐陽當了「驛幫]的代主三年以來,以冷漠少言著稱。而我的夫人凝嫣吃了很多苦,又因親人一一亡逝而郁郁寡歡。各自過得不快樂的人,也許湊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昨日我從凝嫣那邊得知霍公子為了維護她的名節而決定終生不認妍兒這個骨血,讓在下好生感動。于是劉兒的拜帖一來,小弟也就允了。如果劉兄還跟得土小弟的磚念的話,相信我們今日會共識出一個皆大歡喜的結論。」

不愧是臨安第一商賈!其口舌伶俐敏銳的程度想必從未有人招架得了。有什麼人能夠這般自如的在正經里透出揶揄的剌、奚落間又可把正事明白表達?讓對方在飽受摧殘下還得努力點頭?他算是開了眼界了。

「什麼叫。皆大歡喜」的結論呢?」居下風多次,再呆的人也會鑽研出一套求生本領。少說就少錯了,以逸待勞是明智的抉擇。

「當然是家三口團聚才叫歡喜呀!難不成安排他們每年七夕相會便是了?」

劉若謙點頭。

「一家三口團聚並不困難,但還有太多的雜事囤置在周遭,不知傅兄有何高見?」

「恕小弟愚昧。」傅岩逍硬是不肯透露些許。想知道這位劉公子來臨安十數日,對情勢有哪些高見。

這家伙要是真愚昧了,天下間還有機敏的人了嗎?頁客氣了。

「首先,我想知道貝鎮平兄弟有沒有策畫惡狼山的殺戮,將迎親隊伍全部誅絕。臨安城內只說著迎親人馬遭受惡狠出的狼群攻擊,然而當年我救下逐陽時,卻有七、八處深可見骨的刀傷險險為之喪命。當年是誰傳回來這個消息的?」

「迎親隊伍過了吉時而未至,一日夜後,由貝定平派家丁沿路拔去,才在惡狼山下發現遍地殘缺的尸塊。」這一點傅岩逍也有諸多疑惑。但在迎親人馬死絕的情況下,無從追查起真相。現在有了幸存的霍逐陽來指證,所有疑問將會有正確的解答。

「最有可能加害逐陽的,無非是林金生以及貝鎮平兄弟。逐陽已與林家人馬見過面,並沒有任何異狀。現下貝家人也急欲與逐陽攀上關系,我們決定出我出馬商議,讓逐陽暗中追查貝鎮平宅邸中有無當年參與誅殺的盜匪面孔。」劉若謙說明了自己這一方初步的目標後,不解的問道︰「以貝、林兩家的野心來說,這些年不可能從末加害于你,我不明白你為何姑息。」雖然尚不敢自稱十分了解傅岩逍這個人,但基本上此人絕對不是以德報怨的爛好心人。

「因為我後來發現霍逐陽還活著。我等他來了結恩怨情仇,然後迎回他的珍寶。」既然正主兒尚健在,哪里需要自己多事?頂多一切底定後,跟在一邊踹兩腳乎復自己怨氣算數,沒他充英雄的機會。

他識時務得緊。

劉若謙深深看著傅岩逍,為他縝密的心機感到佩服。一個人有深沉的心機不稀奇,重要的是能忍。

這種人不結交為朋友,未免可惜。

忍不住的,他月兌口道︰「也許我們有機會成為朋友。」

「永遠不可能。」傅岩逍回應以有禮的冷淡。並且將這題外話擱開,又講起正事。

劉若謙差點伸手捧住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那兒正在淌血哩!生乎第一次被拒絕、不被當一回事,一張老臉皮呈現暗紅……。

好想……好想掄拳揍人。

一道凌厲的視線牢盯住他,他看去,對上仇岩向來木然的異眼翻涌著警告與敵是警告他別輕舉妄動,抑或是……其它?

怒氣一下子化為雲煙,劉若謙心中某個莫名的疑團又擴大了數倍。那種沒來由約敵意,來自織鈍、仇岩,搞不好日後若有機會與傅宅的家丁、丫頭相處,也會有相同的待遇。為什麼?

暗岩逍一定可以給他解答,但期望那小子開金日,恐怕得等到下輩子。

他有個感覺,周遭人的舉止,肇因全來自傅岩逍。

這是場不分乎的對峙,但由不得他退怯。而他從來就不是怕死之徒。想來他是得不到合理的待遇了。

無妨!就這麼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