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的,搞神秘! 第八章

書名︰下廚的,搞神秘!|作者︰綠喬|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他覺得自己還是適合坐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看輕歌曼舞,听市井喧囂。

吵鬧的環境可以讓他的悲傷隱藏起來,甚至,讓他自己在買醉中忘記悲傷。

他撐著額,一邊听樓下賭場搖著骰子的聲音,嘴角輕揚,微瞇著雙眼擊著節拍,嘴里哼著狂放的歌。

這時候,他看到一個人緩緩朝他靠近。那人一襲白衣,俊顏冷凝,將佩劍啪的一聲,放到他的桌上。

「小莊,是你?」慕容遲抬眸笑道,「好凶哦,難道你想殺我?」

「店家,再擺一副碗筷,我要跟慕容公子喝幾杯!」莊康道。

「對哦,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他故作輕嘆,「自從你成了親,天天跟老婆在一起,都忘記我了。」

「如果羨慕我,你也可以成親呀。」

「我?有人願意把閨女嫁給我這樣聲名狼藉的人嗎?」慕容遲搖頭澀笑。

「我那個小姨子倒是一心一意想嫁給你,可惜你不要。」

「拜托,我慕容遲是何等人物,要娶也該娶一個自己心中所愛的人,否則家中已有美妾無數,我又何必再娶妻?」

「我發現你這小子沒什麼別的本事,撒謊倒是一流的。」莊康輕哼。

「小莊,不要信口雌黃,我何曾撒過謊?」

「還不承認?你若不喜歡我那小姨子,那天為何對她那樣殘忍?」

「小莊呀小莊,你說的話真讓我越听越胡涂,對她殘忍卻表示我喜歡她?哈哈哈,天底下有這樣可笑的解釋嗎?」

「慕容,人人都被你騙了,可我不會,別忘了,我可是你多年的至交好友。」

「小莊,別忘了,當時你也氣憤得很,差點要拔劍殺了我,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我欺負了你那小姨子嗎?現在卻來說這種話,真的好奇怪。」

「我當時一時氣憤,可事後想起來,覺得蹊蹺很多。我這才明白,當時被你這小子給騙了!」

「哦?什麼蹊蹺?說來听听。」慕容遲仍舊故作輕松,死不承認。

「你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怎麼會對一個小泵娘說出那樣狠絕的話?」他指出疑點。

「就因為你那小姨子太難纏,所以我才不得不放出狠話,讓她可以早早死心。」

「關鍵就在這兒,你為何要讓她死心?」

「什麼?」慕容遲一怔。

「你身邊有那麼多女人,個個其實都對你一往情深,你心里也明白她們的心意,可是你何曾趕過誰?」

「我……」一向巧舌如簧的他頓時啞口無言。

「所以,你趕走我的小姨子,說明她在你心中是最特別的,你這樣做,只是為了不讓她沉淪在這一場無望的愛情里白白傷心,你會害怕她傷心,當然是因為喜歡她的緣故了。」逐一推理,得出答案。

被揭穿的慕容遲呆坐良久,終于酸澀地輕笑了一下,把頭別去,不看好友的臉。

「你不承認,我也不逼你,反正紗紗已經回姊妹坡去了,以後,你們也許永遠也不會再見了。」端起酒壺,莊康替他倒了一杯,「來,喝酒!」

永遠也不會再見了……這一句話,是他早就料想過的結果,也是他那日語出傷人想要的結果,可是為什麼現在听到它的時候,心尖卻忍不住一顫,彷佛有一顆淚要被震出來了?

飲了一口酒,霎時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千杯不醉的他,何曾如此不勝酒力?

「小莊,」慕容遲忽然幽幽地喚,「你們鏢局押送寶物這麼久,有沒有听說過一種藥,叫做『枉生草』?」

「當然听說過。枉生草是一種神奇的草藥,生在白雲谷,可以讓人腦子清明,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可惜,這世上的人經歷的大多是傷心事,沒有人願意經常回憶過去,所以這種草藥,很少有人采擷。」

「我已經派人去白雲谷了,叫他們采一把這樣的草藥回來。」

「怎麼?你想害誰?」莊康莞爾。

「我自己用。」他嘆了一口氣,「我想憶起小時候的事。」

「什麼?」莊康一愣,「你不是曾經說過,因為被親生父母拋棄,所以不願想起小時候的傷痛嗎?」

「可我擔心,在忘記傷心事的同時,我也忘記了從前的快樂。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在我被義父收養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股酒勁沖上腦子,他不由得再次瞇起雙眼。

蒙中有美景,從腦海深處飄拂過來,他看到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看到他們在街邊快樂地玩耍,在烤山芋,在偷酒喝。

男孩似乎還說了什麼話,讓女孩開心地笑了。

到底,那是什麼欣慰芳心的話語?他真的很想知道。

相思鳥生病了。

從京城千里迢迢把牠帶回家,養在金頂的籠子里,喂牠最好的美食,用綠葉紅花來映襯牠,沒想到牠卻生病了。

只見這紅嘴翠羽的小家伙整日縮成一團,無精打采的蹲在梁上,再無好听的歌聲。

「你怎麼了?」曲紗紗萬分焦急,伸出指尖輕輕觸踫牠的腦袋。

這小家伙是柳笑哥買給她的,是他留給她的惟一念想,她不能讓牠就這樣輕易地死掉,

「紗紗,」曲安安掀起門簾進來,金步搖在發髻上一晃一晃的,「來,我炖了蓮子羹,快嘗嘗。」

「大姊,」平時面對吃的,她總是大有興趣,指手劃腳,品東論西,可此刻她似乎完全沒有聞見羹湯的清香,只滿臉憂慮地道︰「這鳥兒好像快不行了,大姊,我該怎麼辦?」

「不行就不行了,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何況是鳥?」曲安安笑道,「妳呀,真是小孩子,連一只鳥都看得這樣重,若覺得傷心,大不了幫牠立塊碑好了。」

「牠……牠真的要死了?」眼楮痴痴盯著籠中的小家伙,她幾乎要流下淚來。

「好了,為這種小事傷心,可不像我的妹子!」曲安安扔過一塊手緝,「妳若哭夠了,我要跟妳說一件正經事。」

「什麼事?」很少見大姊如此鄭重地跟她開口,曲紗紗滿臉迷惑。

「妳就要滿十八了,也到了女孩子出閣的年紀,我跟妳二姊商量著,要替妳挑一個合適的人。」

「妳們不是一直在替我挑著嗎?上次還叫我出一道題目,讓客人們試菜。」

「上次沒有把這事當正經的來辦,只由著妳胡鬧,這一次不同了,我和妳二姊打算隆隆重重地替妳辦一場招親大會。」

「招親大會?」她詫異。

「對呀,比武功,比家世,比相貌,比才華……我們要廣招天下男子,讓他們統統到姊妹坡來,在你搶我奪中挑出一個十全十美的佳婿。」

「大姊,妳不要說笑了,」曲紗紗搖頭,「我天生殘疾,能嫁得出去就已經可以偷笑了,還有什麼資格挑選別人?」

「小傻瓜,妳如今穿上這特制的高底鞋,已經能跑能跳,誰還會認為妳是殘廢?何況妳天生麗質,做得一手好菜,兩個姊夫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咱們姊妹坡又家底殷實,這樣好的媳婦,到哪里尋去?放心好了,消息一傳出去,天下的男人會把咱們家的門檻都踏破的。」

「可是,這個招親大會到底是什麼?」小傻瓜仍舊懵懂無知。

「等考察了他們的家世和相貌之後,我和施施會出三道考題,第一比文,第二比武,第三……」

「姊姊!」曲紗紗忽然打斷她的話。

「什麼?」

「這第三道題目能不能交給我來出?」她咬了咬唇,終于開口。

「怎麼,妳又想讓他們品嘗妳做的菜?」曲安安莞爾,「這一回,咱們可不能再依妳了,還是看武功學問家世比較好。」

她可不想再挑出一個慕容遲,惹妹子再度傷心。

「不,」黯然的眸子垂下,「畢竟是為我找丈夫,怎麼說,也應該是我看中的人吧。」

「嗯,有道理,」曲安安模模妹子的發,「能這麼想,說明妳已經長大了。好,這第三道題目就交給妳自己來出,記得要出一道難題,好好刁難他們一下。」

「我並不想刁難任何人,只想看看他們是否與我有緣罷了,」呼吸之中有苦澀的意味。

「怎麼?遺忘不了那個小子?」感覺到妹子的痛楚,她關心地問。

「說忘了是騙人的,但我會努力的,」曲紗紗老老實實地回答,「姊姊,妳要給我一點時間。」

「妳這孩子,總是不會說謊。」曲安安欣慰地笑了,「其實大姊對那小子印象不差,而且他還送了妳這一雙鞋,教會妳行走奔跑,大姊心里倒滿感激他的。只不過,緣分這種事不能強求,他既然無心,妳又何必有意?紗紗,妳不要怨他,惟有消除了心中的怨恨,妳才能真正把他忘記。」

她真的能把他忘記嗎?

這些年來,除了研究菜譜,她的生活里只剩下她思念的柳笑哥,如今,叫她把這個名字從生命中如抽絲般剝去,真是一件血淋淋的事!不,她不會忘記的,她會在腦海中留下他們相處的快樂時刻,就像記住曾經看過的美麗風景。

將來若嫁給別人,她也許仍舊會不時憶起他,只不過,她會忠于自己的丈夫,不再愛他。

很少看見義父喝酒,惟有每年的今天,他會自斟自飲,喝上一杯。

一邊喝,一邊輕輕地咳嗽,顯露出風燭殘年之態。

江湖上,義父是人們聞風喪膽的大盜「飛鳩子」,可在他的眼前,卻是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

甭獨,樸素,不喜錦衣玉食,身邊連一個侍妾都沒有,跟他在江湖上顯赫的惡名太不相符了。

「爹爹,」慕容遲一陣心疼,上前按住那酒壺,「喝多了會傷身,您又不勝酒力,孩兒還是給您沏一杯茶吧!」

「一年三百六十幾日,為父哪天喝酒你都可以攔著,惟有今天不行、」慕容朗厲聲道。

「為什麼?」俊顏迷惑。

「因為今天是你義母的忌日。」他幽幽道出答案。

「爹爹,」慕容遲不由得松了手,愧疚道︰「對不起,孩兒不知道,」

他明白,人在傷心的時候的確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窗口,他自己也是這樣,所以他不再攔著。

「听說你叫阿仨他們去了一趟白雲谷?」慕容朗問。

「是。」他垂眸答。

「世人都知道,白雲谷沒有什麼特別的美景,卻盛產一種草藥。」

「對,孩兒的確是叫阿仨他們為我采摘這種草藥。」

「這藥有效嗎?」冷峻的目光掃過他的面龐。

「孩兒尚未服用,怎麼,爹爹不想讓孩兒憶起從前的事嗎?」

「為父的確不想。」慕容朗嘆息一聲,「為父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怎麼會希望你還惦念著從前的父母?不得不承認,我是很小氣的。」

「孩兒並非為了憶起從前的父母,孩兒只是想多知道小時候的一些事罷了,」慕容遲著急地辯解。

「你想知道什麼?為父可以告訴你,」慕容朗盯著他。

「我……」他支吾,「也談不上有什麼特別想知道的,總之,就是好奇。一個人童年的記憶一片空白,總會對自己的過去感到好奇的。」

「遲兒,你可知道為父為什麼要給你取名『遲兒』?」

「因為我是爹爹您遲到的兒子。」

「對呀,人人都說晚年得子,喜出望外,為父收養你的時候,也到中年了,自然也是疼愛得不得了。」

「孩兒知道爹爹疼我。」

「不是為父自夸,你的親生父母還真的沒有這麼疼你。」

「怎麼……」他一怔。

「因為你自幼體弱多病,為你看病抓藥不知花了多少錢,而你父母也是沒什麼錢的窮人,家中兒女又多,所以一直視你為累贅。」

「這個孩兒也猜到了幾分。」若是寶貝他,也不會舍得那麼小就把他送人了。

「那年我到南方辦事,路過一個小鎮的藥鋪,看到一對夫婦在求一個郎中醫治他們的孩子,郎中叫他們先把從前的藥費付清了,才肯幫那孩子醫治。他們雙雙跪下,說年關快到了,家中已經沒錢了,可孩子的病偏偏又犯了,求那郎中再做一次善事。

「郎中說︰『我趕著到大戶人家赴診,你們若沒錢,就不要擋道。你們其實個必再浪費錢了,這孩子眼看是活不成了,不如早點幫他準備棺材吧!」說著,頭也不回地騎著馬走了。

「那對夫婦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哭了一陣之後,男的便說︰『把這孩子留在這兒,我們回家吧。』女的大驚道︰『天寒地凍的,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扔在街上?」男的又說︰『反正我們也買不起棺材,把孩子留在這兒,說不定哪位好心的過路人會帶他回家,他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那個孩子就是我吧?」慕容遲澀笑。

「沒錯,為父當年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患了癆病,奄奄一息,躺在一輛陳舊的木車里,身上蓋著床破棉被︰雖然閉著眼楮,但為父卻發現,你是那樣漂亮的一個男孩子,死了太可惜了。

「其實癆病並不是什麼大病,只要按時用藥,好生休養,應該可以治愈的。我便策馬上前,對那對夫婦說,我願意收養你,給他們一大筆錢,但交換條件是他們永遠不能再見你,讓他們對周圍的人說,你已經死了。」

「他們一定答應得很爽快吧?」慕容遲哽咽道。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哪有說舍棄便舍棄的,他們好歹哭了一場,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可他們畢竟最終還是舍棄了我。」不知為什麼,听了這些本已煙消雲散的往事,慕容遲仍舊心中發酸。

「也不能怪他們,因為人窮,所以有時候會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就像我當年,沒有辦法救自己的未婚妻一樣,」慕容朗拍拍他的肩,「我後來也是因為不想你知道往事傷心,才用藥讓你童年的記憶消失。遲兒,你能明白嗎?」

「孩兒沒有一絲責怪爹爹您的意思,真的。」他連忙解釋,

「那麼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慕容朗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無論你問什麼,為父都會回答。至于那枉生草,我勸你不要吃,凡藥三分毒,就算能恢復記憶,吃了也對身體無益。」

「我還想知道……」他咬了咬唇,「我從前叫什麼名字?」

「柳笑。」

柳笑?

如遭雷電劈過全身,他瞪著駭然的眼楮,久久不能動彈。

紗紗沒有騙他,他們的確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他竟那樣嘲笑她,還當她是一個傻子,天啊,他怎麼可以忘記她?

「怎麼了?」慕容朗察覺到他的異樣,扶住他的肩。

「沒什麼,」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嘶啞地答,「我听說過這個名字。」

「是那個曲家三姑娘告訴你的吧?」慕容朗冷笑,「我知道,她小時候曾是你家的鄰居,大概跟你在一起玩耍過。」

鐵證如山,連義父都這樣說了,應該錯不了。為什麼他沒有早點察覺,早點相信她?一直到她在河堤上說起昔日的烤山芋,才喚起他心中模糊的印象,才讓他決定去尋找枉生草,尋找丟失的往事。

「遲兒,你喜歡那個姑娘,對不對?」慕容朗陰沉地道,「否則為父提起她,你不會是這種表情。」

「我……」

「嘿,為了她,你打算背叛為父我嗎?」

「背叛?」他連連搖頭,「我沒有,爹爹為何要這樣說?」

「那麼你為何要私自放走她?你忘了為父要拿她與殷飛龍做交易嗎?」

「我沒有忘,可是義父您不需要利用她呀,」慕容遲頓了一頓,鎮定道,「孩兒已經想到了別的方法,替爹爹取回明珠了。」

「什麼?」慕容朗大驚,「你已經取回雪玲瓏了?」

「對,」他頷首,「它此刻就在桌上那只匣子里,孩兒剛才就是想來向您稟報此事的。」

「啊!」慕容朗倒吸一口冷氣,顧不得腳下踉艙,拖著腿就往那桌邊去。

將那匣上的鎖一撥,啪的一聲,蓋子彈開了。

雙目像被日光忽然照耀,有一種刺眼的疼。黯淡的室內頓時變得如同在烈日之下,明亮生輝。

彷佛晶瑩的圓月自大海上升起,柚子大的明珠呈現在黑匣之內。

「是它……是它……」慕容朗顫抖地捧起明珠,頓時泣不成聲,「愛妻,妳看到了沒有?妳用命換來的東西,我沒有再讓人把它搶走……」

慕容遲望著激動的義父,心中一陣愧疚。

他騙了他!

他視他為最貼心的兒子,那樣信任他,他卻騙了他。

這明珠,不是那顆雪玲瓏,雖然它們極為相似,如同孿生姊妹。這明珠,是他花一年時間到處尋訪,花了不知多少錢財和心力,終于在南海采得。

沒有辦法,他只能如此。只能以假亂真,去化解這一場結了多年的仇怨。

莊康是他的好友,紗紗是他的至愛,而眼前的老人是他的義父,他不能讓他們再互相對峙,甚至互相殘殺,所以,他寧可撒一個漫天大謊,只要大家都相安無事。

「哈哈哈!」失物復得,慕容朗在驚喜之中仰天一陣狂笑,「愛妻,愛妻,妳看到了嗎?」

慕容遲伸出手,想攙住餅于激動的義父,但他忽然一震。

因為,他看到義父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鐵青、僵硬,那雙素來精明深詭笑著的眼楮,在這瞬間竟然如石般呆滯地突了出來,一片灰白。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慕容朗便前傾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