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親愛的(下) 第19章(1)

書名︰依然親愛的(下)|作者︰單飛雪|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離開醫院,蔣漢城載陳明慧回他的家。

陳明慧打算告訴蔣漢城喬娜英的真面目。她要把喬娜英做的那些事,佔男人便宜,感情關系復雜,對親生女兒無情,不負責任愛亂花錢借錢,而且一直都是她幫忙代付喬娜英各項生活開銷,重點是,她哪有開除喬娜英?!事實不是那樣。更重要的是,喬娜英心機重,手段多,動機不良,不安好心,百分百是為了破壞他們感情才要來當蔣漢城助理。

可是,要從哪一樁事件開始講起?陳明慧思索著。

而蔣漢城一上車,就長吁口氣。「還好她沒事了,我就擔心她會因為分手做傻事,沒想到她還真的吞了藥——」他看陳明慧一眼,嘆息道︰「以前我們三個人真的很要好,我想不到喬娜英是在你那邊做事,你怎麼都沒說?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議,以前小學時,她仗著她爸的勢力可臭屁了,現在變這麼落魄真可憐。」

陳明慧打量著他。「跟她分手,讓你很有罪惡感?」

「唔。」他苦笑。「畢竟她現在事事不如意,一開始和她交往時,也想好好照顧她,可是……就是忘不了你,沒辦法,只好分手。她因為這樣很受傷,我實在是……對她很不好意思。」

「現在釋懷了?」

「現在讓她來工作,也算拉她一把了,比較沒那麼內疚了。」

「唔。」看他放下心中重擔,大松口氣的樣子。陳明慧想著,是啊,蔣漢城就是這麼善良,為人著想,怕傷別人的心。于是,關于陳違喬娜英那些壞事的丑陋的話,忽然梗住,都說不出口了。

陳明慧衡量著,如果不讓喬娜英來工作,給她一條活路,給蔣漢城一個彌補喬娜英的機會。萬一喬娜英出什麼事,蔣漢城都會怪自己,他的心會不安。而這個喬娜英,是豁出去了,傻傻地連藥都亂吞,如果逼太緊,這丫頭萬一真的想不開,蔣漢城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就像她對媽媽的愧疚那樣,心中始終有陰影在。

陳明慧想著,這陣子他們過得很幸福,但也許在陳明慧看不到的時候,蔣漢城耿耿于懷,想著對不起喬娜英的事。

內疚感,是一種很可怕的情緒。

陳明慧深受其苦,怎會不清楚那種陰晦難言的煎熬?

經過媽媽意外身亡的事故,她太清楚這種磨人的心情。不是自己的錯,可是就是會覺對方的不幸,自已有責任。人是感情動物,關系無法說斷就斷,愛恨情仇,不是一拍兩散那樣簡單。

陳明慧深愛蔣漢城,她不要蔣漢城心中有遺憾。既然這樣做能讓他釋懷,她願意支持,關于她跟喬娜英的戰爭,就只停留在她跟喬娜英之間吧。

他,只要永遠這樣明朗、陽光、溫暖,就夠了。

陳明慧忽然說︰「你知道嗎?你就像一盞燈。」

「燈?」

「唔。很明亮,很溫暖,怪不得喬娜英喜歡你。」生活辛苦的時候,看著他、想著他,就像在黑暗里點一盞燈,得到安慰跟溫暖。他笑了。一我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形容我。」

是啊,一盞燈,只要溫暖的為她亮著就好。她微笑想著,她不想干擾他的善良美好。所以,也不想告訴他,她今晚其實很煩惱,面對王柏琛的憤怒有多惶恐多疲憊。也不想告訴他,喬娜英耍過什麼手段,怎樣挑釁跟欺負過自己,自己又有多麼委屈。她都不想說了,把頭靠向他肩膀,看著他笑。只要他在身旁,什麼都可以放下o

蔣漢城看她小鳥依人的樣子,騰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臉,才繼續握回方向盤。

陳明慧對他笑。「喂,剛剛我對喬娜英很冷漠吧?」

「嗯哼。」

「我還開除她喔。」

「嗯哼。」

「那我算是壞女人嘍?!」

他哈哈笑,瞥她一眼,很溫暖的眼色。

「陳明慧啊,我第一天認識你嗎?雖然事情經過我不清楚,但是你不可能開除喬娜英。還有,你一定擔心她生活辛苦,所以幫她養小孩,怕小孩子也跟著吃苦對吧?而且我現在強烈懷疑,便當店後院那只大肥豬,應該也是喬娜英的豬,她養不動了讓你收留的,因為我怎麼想都不覺得你會是因為小豬可愛就沖動買下來的家伙——」

陳明慧怔住,原來他都清楚?

蔣漢城笑著,雙手沉穩地操控車子,不疾不徐地說︰「喬娜英從小講話就喜歡夸大,而你不一樣,我知道你的心有多好,你一定幫了她很多。」

陳明慧哽咽,有他這句就夠了。

這一刻,陳明慧好感動。她不愛傾訴心情,然而在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她不用為自己辯解,他就懂得她,明白她的心。哪怕全世界都誤解,只要身邊那個最愛的人明白她,那就足夠了,已經很夠了。

因為他這句話,陳明慧的心多踏實。

喬娜英要怎樣無所謂,要來就來,沒關系。她會堅定相信他,往後,她跟蔣漢城的愛,是誰也撼動不了挑釁不了的存在。

陳明慧縮回座位,把臉轉向車窗,藏住因感動而淚濕的眼眶。

她拿出MP3。「你車子的音響可以接這個嗎?」

「MP3?可以啊。」蔣漢城把她的MP3跟汽車音響的連接線接好。「你想听歌啊?」

「唔——是我這幾年常听的歌,也想給你听。」

拌曲播放(我最親愛的)。

蔣漢城听著感性的歌詞,他明白了,陳明慧藉這歌,表達對他的感情。

她常常听這首歌嗎?他想,她是一直深愛他啊,是瘋狂地思念他,跟他一樣。在深夜車廂里,他跟她聆听充滿感情的歌聲。他好感動,也好心疼。想到陳明慧一個人听這個歌,思念他,覺得她這些年一定很寂寞。

多麼慶幸,他們又走在一起。如果錯過,該有多麼痛啊!

他濕了眼眶,喉嚨酸楚,為這份得來不易的愛感謝神。

他發誓好好珍惜她,永遠永遠,守護他最親愛的,陳明慧。

回去後,他們都累了,早早就上床睡。

半夜里,蔣漢城醒來,沒看見陳明慧。他到客廳,看到她趴在長桌上睡著了。他拿毛毯出來,幫她蓋上。看見她壓著新買的外文食譜,在他指定要吃的功夫菜「紅酒焗釀蘑菇春雞」旁,貼了便利貼,寫著制作筆記。

還說不幫他做呢!

結果半夜里起來看這個。

蔣漢城坐下,把那一頁菜肴的英文,全譯成中文,寫在另一張便利貼,貼在菜單旁。然後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拿出素描本,進行插畫工作。上工前,他先逛逛日月便當店的網站。

自從知道「日月便當」是陳明慧開的,他就有了這個習慣,關注她更新的功能表,注意格友給的留言。當看到格友對便當贊美,或看到訂單量多,蔣漢城就跟著歡喜或驕傲。

進入網站後,蔣漢城震驚,看到暫停下單的公告,並告知暫時無法確定恢復下單的時間。

蔣漢城驚訝著,陳明慧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停止營業?

第二天,陳明慧做了早餐,他們一起吃早餐時,蔣漢城問她停止下單的事。

「喔——」陳明慧故作輕松地說︰「因為房子租約七天後到期,要找新店面,所以暫時停止下單。」

「七天後到期?」

「唔。」

「可是我沒看你打包東西啊!」

「今天才開始整理。」

「我去幫你。」搬家這麼大的事,他這個老公一定要幫,可是陳明慧婉拒他的好意。

「我跟我爸會處理,你忙你的工作就好了,不用擔心我。」

「不行,我一定要去幫忙。新店面找好沒?我幫你找——」

「你不要這樣,都說我可以自己搞定,就這樣——我出門了喔。你今天要去接喬娜英出院嘛,你忙,我晚點回來。不用送我過去,我還要先繞去菜市場,掰。」她在他臉龐親了一口,急著出門,除了制作今天的便當,還要去找店面,她很忙啊!

蔣漢城很悶,他覺得陳明慧忙著推辭他的好意,仿佛不需要他這個老公。他還感到奇怪,依照陳明慧的個性,不可能臨到租約到期了才準備搬家尋找新店面。蔣漢城整個早上忐忑不安。

中午,他去接喬娜英出院。

「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什麼事都不用做。」他帶喬娜英到客房。「這間本來是放畫材的,早上畫材都挪到客廳了,以後你就住這里,直到找到地方住為止。」

他都幫她設想好了,喬娜英看著新房間,雖然坪數小,但是,站在他的地方,比待在王柏琛那個豪華客廳感覺踏實多,也溫暖多了。

「謝謝。」她好感動。

「這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出去,這個,備用鑰匙給你。」蔣漢城交代完,忽然想到,問喬娜英。「你知道陳明慧的店租約到期了嗎?」

「怎麼可能?上個月才續約的啊!」

「是嗎?」果然有問題,陳明慧有事瞞著他。

「怎麼了?」

「陳明慧暫停營業,還急著搬家,我有點擔心。」蔣漢城看看手表,是便當店午休時間。「我過去看一下,你先休息吧。」

蔣漢城離開後,喬娜英越想越覺得奇怪。便當店怎麼會突然停業?那可是陳明慧的命啊,搬家?更不可能啊,花那麼多錢裝潢工作區,陳明慧那麼滿意,怎麼舍得換地方?太奇怪了。

蔣漢城到便當店時,只有陳阿勇在,地上堆滿等著打包的雜物。

看見蔣漢城,他說︰「阿慧去找店面了。」

「听說要搬家,她不讓我幫忙,還堅持不讓我陪她找店面。」蔣漢城蹲下,幫著岳父將碗盤用報紙包起來。「我覺得她好像不需要我,唉,感覺很差,以前她不會這樣的——」

「唉,當然不讓你幫啊。」

「為什麼?我已經是她老公了,這種事不讓老公插手要讓誰幫?」

「你啊,你是很了解我們阿慧,可是有件事你不知道,那丫頭對于當年害你重傷的事很在意啊,這世上有什麼事比連累心愛的人更傷?你那時候受重傷,那丫頭很自責,好一陣子都不能開口說話,每天醒來就哭,也不吃東西,你都不知道,她把我嚇得頭發都白了。她那時候就是躺在床上一直哭一直哭,覺得對不起你。我看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我也哭啊,唉,那段日子真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撐過來的——」

蔣漢城听了好痛,他想象當時才十八歲的陳明慧承受的壓力,听到她那時候的狀況,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陳阿勇又說︰「阿慧那時候偷偷跑去醫院看你,可是被你媽攔下來,好像講了很多難听的話,回來後她就不吃不喝,差點活不下去,還是我求啊求的把她勸回來。」

蔣漢城說︰「可是現在不一樣,我好好的,也和她結婚了,她應該要放心讓我照顧。」但是她卻不接受他的好意。

「你真呆欸,就是因為我們家阿慧從小就接受你的照顧,又給她好便當吃,又幫她做藥罐賺錢,什麼都你幫她。那丫頭也有自尊心啊,我了解我女兒,她氣自己連累你,討厭老是給你添麻煩,一定是因為這樣,不讓你幫。我跟你說,這個人啊,被幫久了就會習慣,有的人會干脆爛下去依賴下去。可是阿慧,本來個性就好強,沒機會幫你,只是一直接受你幫忙,對她來說壓力也很大。她也會希望被你需要啊,也想要有能力照顧你啊,更何況之前你又因為幫她,發生那種意外——」

原來如此。

听岳父這一說,蔣漢城懂了。

這些迂回輾轉的情緒,都藏在陳明慧心中。她是多麼願意給他一切,願意到不肯再接受他的給予。她也想當付出的那一位元,被他需要的那一位元,有能力照顧他的那一位。

是啊,蔣漢城敲了敲自己的頭。他怎麼沒想到呢?並不是只有自己樂于為親愛的付出,陳明慧也一樣啊,她也想為他付出啊,也希望有能力守護他啊。因為愛就是一種不斷涌出來,幾乎滿出來的感情啊,需要有人接納,這愛,才有去向。

蔣漢城想了想,又問岳父。「我听說這房子才剛續約,為什麼又要搬走?」

陳阿勇看了看門口,偷偷跟蔣漢城說︰「我跟你說真正的原因,但是你絕不能說溜嘴喔,因為阿慧不讓我說。其實啊,會這樣都是因為你啊。」

「我?」

「對,因為——」陳阿勇把事情始末說給蔣漢城听。

蔣漢城听了很火大,那個男人太卑鄙了,這令他更無法忍受讓陳明慧獨自受這種委屈。

他是她老公,怎麼可以眼睜睜看另一個男人欺負他老婆,可惡!

「爸,你放心,我不會讓明慧被人家這樣欺負,我會裝不知道,但我跟您保證,這件事會順利解決。」

蔣漢城拿出相機,把陳明慧的工作區拍照,流理台廠牌、跟牆面一體的不銹鋼爐具、收納區設計、廚房動線,他還拿出紙筆,量了櫃架間的尺寸,畫了草圖。

蔣漢城拍完照,等不到陳明慧,先離開了。

他到市府捷運站的阪急百貨二樓,走到專賣設計品的專櫃,那兒吊著跟小山堂一樣的燈。它像一團雲,又像一朵白花,美麗的燈高高懸著,遠遠看見,就讓人愉悅。

「你知道嗎?你就像一盞燈。」

陳明慧這樣說。

是燈嗎?他微笑,買了燈,返回住處。

喬娜英看到他回來,馬上殷勤地泡茶給他。

「我把地都拖過了,很干淨吧?」她興奮地說,捧著熱茶給他。

「謝謝。」蔣漢城坐下,拿出畫紙跟粉彩筆。「我教你怎麼使用粉彩筆,然後你可以先幫我把這些空白的畫紙打好底色。你看,像這樣先用粉彩筆涂上去,再用水溶色,水量不同,就會創造出不同的效果——然後像這樣用美工刀刮下筆芯的粉末在紙上,用棉花棒沾水涂擦,你看,這樣就會有蒙朧的效果——」

「哇——這麼簡單?」

「是啊.很好玩吧?」

「所以也可以削不同顏色的筆芯在紙上,然後混色涂抹,這樣應該會有很夢幻很繽紛的效果吧?」

「沒錯。」他驚喜。「你很有天分。」

「給我,我來用。」喬娜英興致勃勃畫起來。她涂繪色彩,學會怎麼混色,利用一些技巧就暈染成美麗的色塊,她驚艷。她不知道怎麼了,竟一畫就畫三小時,一點都不累,還越畫越起勁。

後來,蔣漢城還拿一些簡單的粉彩畫讓她畫著玩,喬娜英整個入迷,停不下來。她從不知道畫畫是這樣迷人的游戲,等她回神,桌上已堆滿打好底色的畫紙,還畫好一張風景圖。

而那邊,沙發區,蔣漢城靠著沙發睡著,腿上擱著攤開的雜志。

喬娜英看著他平靜的睡容,又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後瞧瞧時鐘。她驚訝,時間竟可以這麼無聲無息飛逝,而她從未經驗過這般飽滿踏實的體驗。她有點迷惘,看著雙手沾染的顏料,驚訝自己可以為某件事這麼入迷,渾然忘我?!

她來此上工,可不是要畫畫。

她是要來搞破壞的,可是,她卻度過這麼寧靜的午後,把那些黑暗的陰險的計畫都忘記。

這時,她看見落地窗外,陳明慧走過來,拿了鑰匙要開門。

喬娜英趕快撲到蔣漢城旁,靠著他,閉上眼,假裝他們很親密地偎在一起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