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情傷風 第四章

書名︰為情傷風|作者︰董妮|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王右森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貓咪」在觀察了他一天後,做出了上述的結論。

首先,王右森不敢直視她的眼。以他那種直爽個性來說,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

其次,他只要不小心與她目光相對,一張臉就會脹得通紅。

起初她以為是他的恐女癥加重了,畢竟,她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就算他因此看到女人就倒彈三尺,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後來她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看著她會臉紅不是因為過敏,他是太緊張了,血液循環過快。

最後,他開始對她嚴加保護,似乎認定了她是可憐的受虐婦女,若沒有一個英勇的白馬王子伸出援手,她就死定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哪里令他這樣誤解,她可憐?她柔弱嗎?

對著鏡子里方才沐浴完畢的自己,一身粉紅嬌女敕肌膚、縴細窈窕的身材、清秀可人的容貌……整體看來是稱不上強悍。

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柔弱。

他應該看得出她的身手不差,她的雙眼明亮有神、個性理智,明明就是一副精明干練的樣子。

就算她忘記自己的過去,她仍然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只會乖乖任人欺負的小白兔。

王右森……他刻意表現的英雄氣概讓她覺得好可愛,直想摟進懷里仔細憐惜。

不過這種想法可不能讓他知道,他一定會暈倒。

「貓咪」對著鏡子扮了個鬼臉,那景象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快兩個禮拜了,她還是沒想起任何事。

但那不是因為她傷得太重,只是……最近日子過得太快樂,那麼過去想不想得起來也就不太重要了。

她考慮過了,追究得太清楚,很可能令她與王右森的關系夭折。

苞他在一起挺有趣的,那就多耗些時候吧!可能一段時間後她會厭煩,那時,她會自動斬斷這段情緣。

相反地,她若想與他長久相處,必須要抹煞的就是過去了。

而現在,她還不清楚該怎麼跟王右森走下去,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我……」一個思緒才起,她的耳朵接收到庭院里傳來一陣微弱的貓叫聲,隱含著痛苦,像是在喊救命。

「怪了,明明家里的動物都住進獸醫院啦!」前陣子那些動物莫名其妙被襲,全部掛彩,王右森擔心類似事件再度發生,就委請附近三家獸醫院暫時收留牠們。

王右森說了,不管他家出現什麼問題,那都不是她的錯,她不需要愧疚,因為她也是受害者。

他說他要保護她,希望她留下來。

而既然他留她,她也認為住在他家挺開心,那就繼續住嘍!

她大大方方地讓他養,他也很快樂地擔起照護工作。

他是個很喜歡照顧弱者、愛當英雄的人。

「貓咪」翻過窗戶,依著微弱的貓叫聲一路找尋。

沒多久,她在後門發現了一只大月復便便的黑色波斯貓,牠正在生產,正面臨了生死關頭。

那可憐的小母貓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是麻煩的吸引器,而王右森,他是衰神的代名詞。」他這麼怕女人,甚至連雌性動物都敬而遠之,不曉得她如果請他幫忙為母貓接生,他會有什麼反應?

王右森嚇呆了。

他養了十多年的流浪貓狗,卻從來沒有給任何一只接生過。

貓狗的生育力都很強,一個不小心,那數量可能呈幾何倍數成長。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六十八只貓狗已是極限,他沒有能力再收留更多了。

為免給社會造成負擔,他收留的每一只貓狗都會獲得完善的治療與結扎。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得面對一只正在生產的母貓,而且牠還難產。

「不!」他開始覺得全身發癢,盡避「貓咪」和那只母貓都沒有踫到他,他依然恐懼到過敏。

「你不肯幫忙?」她的聲音和表情都淡淡的。

「我不知道……我、我不懂,我沒有辦法……」他結結巴巴的。

「那好吧!我只能將牠送回後門,讓牠自生自滅。」

「不!」這回他叫得更大聲。

她對他挑了挑眉。

「我……」他覺得喉嚨發苦。「我沒有給動物接生過,我不會啊!」

「我也不會,所以我們只能盡力試試。」

「我們可以送牠去獸醫院。」他寧願半夜去敲馬不鑫或沐少磊的家門,向他們借錢送母貓進醫院,讓他們恥笑他是個可怕的月光族,也不要去幫一只貓接生。

他沒有告訴任何朋友他收留流浪貓狗的事,他好面子,覺得喜歡跟貓狗玩挺娘娘腔的,寧可讓人家誤會他是個浪蕩子。

「我給附近三家獸醫院都打過電話了,很可惜,他們都沒有留人駐守,看來也不可能有夜間急診。」

他就知道,以她那種冷靜的個性,在來找他之前,一定試過其他方法了。

所以他驚慌啊!因為他明白自己跑不掉。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現在,他只是在作垂死掙扎。

她聳肩。「我把牠丟出去,眼不見為淨?」

「我投降。」但他很好奇。「什麼事情才能讓妳緊張?」和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沖動得像個蠢蛋。

他不太喜歡成為被照顧的一方,可與她相處很舒服,還有一些些刺激,他發覺自己已經有一點上癮。

她想了一下。「如果出事的是你,我會緊張。」

他的臉立刻又紅了,鮮艷得像顆熟透的草莓。

可愛的男人,直爽的個性、善良又害羞的心,她看著他,盈盈淺笑。

他的瞼更紅。「我想……我們還是趕快幫幫這只可憐的小貓吧!」

她笑嘻嘻地把母貓放到他手上。「那就麻煩你幫牠按摩肚子了。」

他抱著貓,第一個感覺是,濕濕的、熱熱的。當然,這只貓要生產了,牠已經破水,身上沾滿液體是很正常的事。但——

「妳要去哪里?」她不能把貓丟給他,然後自己跑掉。

「我去準備剪刀、棉線和優碘。」

他嚇一跳。「原來妳知道如何幫貓接生。」

「我查了一下網絡數據。」

他就知道她是個冷靜周詳的女人,做任何事都自有一套步驟。認識近半個月,他沒有看過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她說,如果是他出事,她會緊張。

他的心跳又開始失控。她為什麼會對他特別用心呢?而她剛剛那樣說又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在對他表白?

他的呼吸狠狠一窒。過去也有很多女人跟他表白過,但她們都欺負得他很慘,搞到最後,他覺得跟女人交往根本是一場災難。

那她呢?她會不會同樣也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傷害?

她不會。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還挺有信心的,盡避她是他最怕的一種生物——女人。

王右森看著「貓咪」幫不會咬斷臍帶的母貓剪斷臍帶,用線扎緊兩頭、上優碘,再撕開仔貓的胞衣、以布包裹仔貓、輕甩出積在仔貓口鼻內的羊水,反復數次,終于听到仔貓的哭聲。

這只仔貓順利獲救了。

但生產尚未結束,母貓一胎不是只生一只仔貓。

而這只母貓似乎很年輕,牠頭一次生產,什麼都不會,難怪會搞得自己和仔貓差點同時死掉。

牠們幸虧遇到了「貓咪」,這個做任何事都有條不紊、冷靜自若的女人。

今天倘若只有五右森一人,他只會去踹開所有找得到的獸醫院的門,然後想辦法找到一個獸醫,威脅他幫忙。

這個方法應該也管用,只是會鬧得風風雨雨。

貓咪已經接生了五只仔貓,但這最後一只,牠居然沒辦法自己呼吸。

母貓太年輕,仔貓也跟著不成熟,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母貓哀哀叫著,五只仔貓,牠生了快五個小時,牠的體力都快耗盡了。

就連王右森這個大男人都有些累了,「貓咪」粉女敕的臉色也出現了疲憊。

她微微皺起眉頭。

他知道她正在想辦法,但他們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甚至連熟手都稱不上,能夠救下四只仔貓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放輕松一點,別太緊張。」他安慰她。「妳盡力了。」

「不!」她搖頭。「踫到這種情形應該有急救辦法的,但剛剛我太著急了,沒有把所有的數據看完。」

如果她這樣說,就一定有法子。雖然認識不久,但他對她有信心。

「牠無法自行呼吸,羊水堵住了牠的口鼻,甩也甩不出來……啊!」突然,她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嘴巴湊近小貓,就唇一吸;一股濃腥嗆進氣管,仔貓發出微弱的叫聲。

王右森驚喜地看著她。「天哪!」她辦到了。

她也很高興,想回他一個欣喜的微笑,但她嗆到了,辛苦地咳著。

他很自然地來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小心點、小心點。剩下的讓我來吧!妳去休息……」他還沒說完,注意到她兩只貓兒也似的電眼在他修長的手上溜著。

听說他有恐女癥,對女人過敏,一旦肌膚相觸,他的身體就會長紅斑,吹氣球也似地腫大。

她親眼看過一次,那回,他的臉腫得像豬頭,好丑。

但現在他為她拍背卻沒事,是因為她穿著衣服,他的手沒有直接觸踫到她的皮膚,所以沒過敏嗎?

她覺得好奇,想對王右森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她踮起腳尖,噘唇輕刷過他的頰。

嘴唇所感受到的皮膚很滑、很細,就如她之前看到的,晶瑩剔透。

這樣一張可愛到足以激起天下女人嫉妒心的面容,難怪那些女人要「欺負」他,也或許她們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呢!

就好像她前一秒鐘做過的事,他是會認為她在「欺負」他呢?還是對他調情?

王右森愣住了,在身體啟動過敏機制之前,他的心髒先如月兌韁的野馬,竄蹦得像要跳出胸膛。

「妳……剛才……」他最後的選擇是,一張臉脹得通紅,像有一顆太陽偷藏了進去。

他這回的反應比上次漂亮多了。之前,他不只臉紅,五官還腫成一團,活月兌月兌一顆紅色的大包子。

而現在,她竟覺得他可愛,好想再玩一回,不過怕他繼續臉紅下去會腦充血。

好孩子應該愛惜玩具,一次把「他」玩壞太可惜。

所以她只是擺出一副淡漠的表情說︰「有蚊子,而我的手沒空。」她讓他看看兩手間的仔貓。

王右森驚詫得好像撞到了鬼。

她那是在幫他趕蚊子,用她的嘴唇?

他的腦子胡涂了,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要過敏長紅斑呢?還是臉上劃出五條黑線?

王右森對女人的敏感度……不,正確來說應該是他對「貓咪」的敏感度增加了。

一開始只要她與他的肌膚不相觸,他倆之間就可以相安無事。

接下來,他追逐她的目光,發現它們擁有控制他喜怒的超能力。

最後,他連接近她三尺範圍都能夠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那股熱度、還有香氣。

他總是幻想她的……「趕蚊子」,倘若當時,那只該死的蚊子是停留在他的嘴上,她的唇像羽毛,卻比羽毛更軟、更香地輕撫過他的嘴……

嘖!王右森,你是個白痴,明明有恐女癥,居然還愛上一個女人!

然後,還希望與她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問題是,怎麼接觸?

他一踫到女人的肌膚身體就會長紅斑、發腫、癢得受不了,如果他親了她、或者擁抱她……

扁想就覺得好可怕,他一定會死。

「可是上次她親我……不,她說那叫趕蚊子,我並不覺得癢啊!」雖然事後他的身體紅了快一個小時才消退。

「但那是因為她一直在看我啊!」他給自己找理由,任何正常男性,被個像「貓咪」那樣漂亮又有魅力的女人眨著勾魂眼輕瞥,都會緊張臉紅吧!

他只是有恐女癥,其他地方應該都還算正常。

「我……我得提起勇氣,如果我真的喜歡她的話,我……」他正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毫無預警地,一陣轟然大響從大門口附近傳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王右森跳下床,沖出門去。

接著,他看到一幕讓自己的下巴殼狠狠砸落地面的景象。

有一輛貨車,不知是司機打瞌睡或者喝醉酒、再不然就是機械故障,竟然筆直地沖進他家,將整個東面客房撞得扭曲變形。

 哩啪啦,還有幾塊磚瓦零零散散地往下掉。

這樣一座美麗、堪稱古跡的三合院就這樣毀了。

慢著,房子爛了可以重建,但住在里頭的人……

「貓咪!」他狂呼著沖進崩塌的客房,眼前的慘狀卻讓他差點昏倒。

牆倒了、梁塌了,那都不是大事,但那張他前幾天才幫她扛回來的床墊被整個撞得散了架,事情可就大條了。

「貓咪!」他瘋也似地在土石堆中耙挖著那令人瘋狂又思念的人兒。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他們真的倒了邪楣嗎?這樣接二連三地踫上麻煩。

「該死,貓咪,妳回答我一聲啊!」他通體發寒,既想找到她,又怕見到那遍地的血跡。

嗚咿、嗚咿~~已經有人報了警,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正遠遠傳來。

敖近的人聲越聚越多、越來越大。

王右森覺得耳朵嗡嗡響,血管快要被一寸寸凍成冰了。

「回我一聲,拜托,貓咪……妳出個聲吧……」他的嗓音竟開始哽咽、顫抖。

「你的貓被壓在里頭嗎?」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問。

「不是,她不是貓……貓咪,她……可惡,妳不要出事啊!」王右森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沒關系,不管那是什麼,我們都會找到的。先生,你先避避,這里恐怕也要塌了。」那個聲音勸他。

王右森听不進去,他想著她那張清秀水靈的臉,曾經被打得變了形,失去的記憶甚至還沒恢復,她已經這樣可憐了,上天為何還要欺負她?

他曾誓言保護她,但卻沒有做到,可惡,為什麼他要安排她睡東邊?如果今天睡這里的是他,以他的反射神經,他應該避得過,但她……她只是一個嬌弱的女人。

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女人不可怕,而是需要他去保護的一種生物。

「先生,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四只手猛力地拖著王右森,想將他拉離災難現場。

王右森又哪里听得進去,他蠻力一施,拖著他的兩個人反而被摔飛出去。

「沒找到貓咪之前我不出去——」他大吼。

「你找我嗎?」一個淡漠的聲音像是一陣細雨,霎時澆熄滿場的火爆氣氛。

王右森詫異地回頭,迎上那張讓他牽牽念念、憂心掛懷的清靈面孔。

「貓咪?」他不敢相信,為什麼她會在他後面?這麼晚了,她不是在屋里睡覺嗎7

她一眼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對他揚了揚手中的提袋。「女乃瓶壞了,我去藥局買。」

前些天接生的五只仔貓三個小時得喝一次女乃,多數時間他們輪流當保母,可王右森白天要上班,晚上不睡覺對身體不好,所以「貓咪」強硬接下這熬夜的苦活。

而今晚,她在喂完仔貓後,發現其中兩支女乃瓶出現裂縫,便到二十四小時藥局購買,誰知她前腳才走,後頭一輛大卡車就撞進她暫住的客房里了,這可真是交了好運,硬生生逃過一劫。

王右森听完她的解釋,全身都軟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是多麼緊張,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光了。

「貓咪」輕巧地蹲在他身前,凝視他的目光里閃著晶瑩的光彩。

「很擔心我?」她的聲音居然染著笑意。

他瞪她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如果我被壓在里頭,你會怎麼樣?」

「當然是想辦法救妳啊!」他沒好氣的。

「這麼關心我?」她唇角掛起了逗趣的笑紋。

他突然覺得她好可惡。「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畢竟是朋友……」

「原來你只想跟我做朋友。」她哀哀嘆口長氣。

王右森白皙俊臉變得通紅。「喂,妳夠了!」

「你這是害羞呢?還是討厭我?」

其實有關王右森這種心理狀態的正確形容詞,叫——惱羞成怒。

火氣激起了他的精力,他猛一個跳起來,氣唬唬地跑了開去。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貓咪追著他打趣。

這一幕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一定會以為是哪個風騷寡婦在調戲王右森這良家少男。沒辦法,他長得太可愛了,而她的氣質一向與「天真」無緣。

有時候,貓咪會覺得自己跟他簡直是惡魔與天使的對比。

「妳走開,不許再追我,否則我就不客氣了。」他的威脅好有氣概。

但是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對女人動手,哪怕那個女人比他強上幾倍。

王右森就是有點古代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個性,絕不欺負女人、小孩。

不過她也不會太欺負他,萬一讓他更怕女人就不妙了。

她爽快地停下腳步,讓他得以逃離她的魔爪。

待他的背影消失後,她黝暗的視線穿過黑夜的簾幕,直射幾乎變成廢墟的東邊客房。

「這些女乃瓶用不著了。」她淡淡地說著。因為那五只仔貓都在她的房間里,整間房都被撞塌了,難道那些仔貓還能幸存?

「不要難過,這不是妳的錯。」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右森又回來了。

「我難過嗎?」她模模自己的胸口,真的有些疼呢!不過是五只相處幾天的仔貓,想不到竟已在她心里落了根。

也許她並不如自己想象中來得冷靜,她也很容易動搖,尤其最近的麻煩多到像雨後的春筍,她不敢想象有一天,這些事故牽連上王右森……那她恐怕會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