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出頭天 第十一章 陪你一起疼(1)

書名︰庶女出頭天|作者︰寄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這針扎下去會不會疼呀?」

她在中醫診所做過針灸治療,細細長長的針跟毛發差不多大小,怎麼這位不跟狗談笑的庸醫……神醫,他的針盒一拿出來里頭有一百零八根針,長短不一、粗細不均。

那長針的長度能將人腦給穿透吧!這一扎下去還有命在嗎?不會就此一命嗚呼哀哉?!要不要先喊暫停一下,確定有無致命之虞再說?

那麼粗的針……嚇!惡寒。

「不痛。」君無恙很忍耐的回答身邊喳呼不停的麻雀。

「你當然不痛,扎的不是你的肉,大可一臉老僧入定的神情,此身已坐化。」不痛不癢。

「我還沒死。」她不能安靜點嗎?吵得他無法靜心。

「等你死透了我給你上香,此人死于醫術不精。」三腳貓功夫連自己也救不了,枉負盛名。

君無恙的眉頭一抽,再抽,連三抽,把脈的手指都有些不穩。「王妃娘娘,小民尚未開始醫治。」她的聒噪勝過千軍萬馬。

「我知道呀!我替桓哥哥疼,誰知道你的醫術是不是神乎奇技,要是中途關鍵時刻掉鏈子,不是很難看?」她是為了他的聲譽著想,凡事要慎重再慎重,以防大家不想要的「萬一」出現。

「除非斷了氣的,若還一息尚存,小民想救就救得了。」你可以閉上嘴了嗎?少在耳邊念叨。

這年頭說大話的人真多,現代醫學都救不了癌癥末期,他能開刀取出腫瘤嗎?「麻沸散有沒有?一帖下去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忍到極限的君無恙「啪」地把脈枕甩向一旁。「麻沸散沒有,但有效果相似的安息散,不過以王爺目前的情形,就算小民在他腿上插滿了針他也感受不到一絲痛楚。」

听到他近乎刻薄的譏誚,成清寧不滿的一瞪眼,「你,不是好人。」

「小民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他只是不常做壞人而已。

「你是大夫。」她指控。

「醫者也有草菅人命的黑心大夫。」為了賺錢不管不顧,什麼虧心事都做得出來。

「你這個黑心無良大夫,男人長得太好看真的不太牢靠。」靠臉吃飯,蠱惑世人。他反擊道︰「秦王有大明朝第一美男子之稱。」好看之人不只他一個。

「他毀容了。」啦啦啦……她贏了。

「……」君無恙無言。

他們旁若無人的斗嘴,眼里有沒有他的存在?

被冷落已久的「苦主」皇甫桓好笑的輕咳兩聲,提醒兩人他還在,他再大度也容不下妻子和別的男人把他視若無睹的聊天談笑,即使他們之間火藥味濃濃。

「很高興本王的面丑取悅你們,要不要再繼續?本王給你們斟杯茶。」希望他們喝得下去。听到他既冷且酸的語氣,兩個人的戰火暫時平息了一會兒。

「桓哥哥,人家是擔心你嘛!你看那針又粗又長的,真的不痛嗎?」她光看就覺得好痛,痛到肝疼。

「就算痛又如何,你說能不治嗎?」比起不能走,這點痛又算什麼,他在戰場上受過更重的傷。成清寧一听,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泫然欲泣。「桓哥哥,你怕不怕,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他低笑地撫著她白玉芙頰。「你出去,別待在屋里,你會承受不住的。」

她再聰慧也只是一名剛及笄的柔弱女子,他憐惜她,不想她擔驚受怕,祛毒的過程太冗長,她的體力吃不消。

「小看女人的人通常會吃大虧,我一個庶女能在嫡母的手上討生活,還能闖出一片天,你敢小看我?!」她什麼場面沒見過,連在車禍現場她都能面不改色的打電話叫救護車。

成清寧認為她的心髒很強悍,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但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關己則已,關己則亂,當看到自己的丈夫如垂死的魚痛苦掙扎時,她的心一扎一扎的抽疼,很想大聲的狂喊︰不要做了,就這樣了,殘一輩子我也跟著你!

「寧兒,听話。」他輕聲的哄著。

「我不,你不許趕我走,夫妻是同生共死的鴛鴦,缺一不獨活,不能讓我只分享你的富貴,卻不讓我為你分擔身體上的痛楚。」那種夫妻很表面,不能交心。

「寧兒……」面對妻子的固執,皇甫桓抑郁在心。

明明他貴為親王,卻管不住一名老往他頭上蹦的小女人,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生的哄著,否則她耍起橫來沒人消受得了,軟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讓人鈍疼鈍疼地,卻拿她沒撤。

成清寧小人得志似的捂住皇甫桓的嘴,挑釁地揚眉又擠眼。「咱們溝通溝通,我講你听,只能點頭,不能搖頭,我可不跟你客氣,你現在是想跑跑不了,全在我的掌控中。」

正在準備針灸器物的君無恙聞言眉頭一挑,微露出鄙夷,像秦王、秦王妃這般的夫妻,他見都沒見過,一個太嬌氣,仗著受寵老使性子,一個太傲氣,卻又老是被妻子牽著鼻頭走,夫綱哪去了,能縱容為妻者無法無天嗎?

「……」手放開。

皇甫桓指指她的手,她不放手他沒法開口。

「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你說不說話都一樣,除非你把我打暈了,否則我絕不離開。」成清寧張狂地一揚鼻,好不驕縱。

一只大手听了她的「建議」,在她細女敕玉白的後頸上輕撫,似在考慮朝哪里往下劈才不會傷到嬌人兒,但是……

還有下文。

「不過你最好想清楚我醒來後的後果,本王妃一向有點小脾氣,你被狐狸咬過沒有?包管你一生難忘。」當她是紙糊的呀!想拿捏就拿捏,那也要看她願不願意。

恃寵而驕指的便是成清寧這種人,在她還是寧平侯府庶女的時候,她多麼低調做人,謹小慎微,盡量把自己縮成小紙團般不讓嫡母注意到她,一方面又伏低做小的討好嫡姊,尋求她一點小小的庇蔭,夾縫中把日子過得平凡又無趣。

那時的她根本不敢對人高聲,服膺明哲保身的原則,不該管的事絕對不管,一有點不對勁趕緊開溜,除了弟弟弘武還能得到她一點關注外,她連自己姨娘的死活也不當一回事。

說是無情,其實是冷漠,從現代穿越到大明朝的她並無融入感,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冷眼旁觀世局的變化,憑著穿越人的聰慧,總有一天會扭轉逆勢。

可是她嫁人了,成了某個人的妻子,在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她驟地感受到她再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這時空繼續做某人的妻子。

沒想到皇甫桓的寵愛讓她淪陷,她被寵得無法無天、百般包容,不由得恢復原本張揚的性子,毫無負擔接受皇甫桓對她好和縱容,同時她也放開自己的心接納他,兩人結同心,恩愛兩不疑。

「你到底要不要他好起來?再拖拖拉拉的,本神醫就不治了。」管他五日之約,他說過他不是好人,沒必要遵守諾言,毒不解也死不了,還能活好些年。

討厭的嚼齒科生物,真該壓在水里淹死。「我有阻止你動手嗎?王爺的腿現在歸你了。」

難道還能把他切三段,一截、一截身軀、另一截剩下一顆頭顱?兩個男人同時在心里嘆息,王妃真是妙人兒。

「下針包含整條大腿,請王妃回避,小民要為王爺寬衣。」你一個女人看男人月兌衣服不好吧?

「該看的我都看過了,王爺不必害羞。」她本來想說睡都睡過了,秦王上下哪一處她沒模過,還避什麼諱,不過古人太含蓄了,只做不說,因此她也矜持了些,沒講得那麼直接。

是你該害羞好嗎?我們是為了你著想!皇甫桓眼中流露出歉意,君無恙則眉心一顰,兩人互視一眼,眼底或有包容或是莫可奈何,君無恙眼中還多了一抹誚意。

瞧!你寵出來的女人,她的臉皮有多厚呀!居然連這種事也不在意,你再寵呀!寵到無邊,看她會不會踩在你頭上?

我寵我的女人我樂意,沒人可寵的你少在一邊發酸,知道你吃味我容忍,但別太過了,我家寧兒可不許你弄哭她。

男人的眼力較勁。

「既然王妃不避開就搭把手,幫小民將王爺的褲子月兌下。」他就不信她敢做,女人還是躲回繡閣繡花吧。誰知成清寧二話不說立刻動手,把篤定她會退開的君無恙嚇得差點一針扎在自己手上,驚愕不已。

她……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呀?就算是自己的丈夫也用不著這麼……落落大方。

「月兌了。」然後呢?

幸好戴了面具,不過皇甫桓另半張臉已是紅的,在男人面前赤身無妨,但還有妻子在場,那就叫人沒法坦然面對了。

他,臊了。

「不用全月兌,我只要一只右腿。」中了毒箭的那條腿。

「早說嘛!你害我白忙一場。」成清寧拿起干淨的布巾,蓋住丈夫……呃,胯下以上的身軀。是王妃你月兌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對夫妻的床笫事一定很和諧,秦王對王妃才會百依百順,瞧她的雙手多熟練,三兩下就把王爺剝得一干二淨。

「寧兒,你到一旁坐著,別妨礙君大夫下針。」怕妻子累著,皇甫桓出聲讓她坐到能伸腿的羅漢榻上。她搖頭,「說陪你就陪你,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不分離,你的大手我握住了。」

望著彼此交握的手,內心一軟的皇甫桓不再言語,她要握就讓她握吧!不能否認地,她手心傳來的微暖讓他心一定,整個身子也跟著回暖,像是渾身沐浴在陽春三月的暖陽下,令人身心舒暢。

「一開始不會有任何感覺,但一刻鐘後會有微麻的酸澀感,隨即你胸口會像被只無形的手掐住,痛到無法呼吸……」腿無感,但其他的地方將痛徹心扉。

心口一揪的成清寧連忙追問,「你不是說不會痛?」

「腿不痛。」他未有虛言。

「但痛的是五髒六腑?」蔥白縴指微微一顫。

君無恙冷笑,「是你急著求成,若按我的方法用一個月來調適,讓人痛到想死的疼楚會減輕不少。」

「皇上要王爺七天後隨軍起程。」他根本等不了一個月。

「七天?!」這麼快!

忍住奪眶而出的淚花,她數給他听,「五天內解毒,我還有兩天時間替他推拿筋絡,就算不能立即站立,但起碼他的腿能動,多讓人扶著練習走路,到了邊關時他應該能自己上下馬了吧!」

也許還不能奔跑,做太過激烈的動作,但緩步慢行還是可以的,時日一久也就行走自如了。

沉默半晌,君無恙嘆氣後道︰「我要下針了。」這一對夫妻呀!真叫人氣到肝發疼又恨不起來,讓冷情冷性的他都動容。

他取出一只朱紅色瓷瓶,將十八根長短銀針浸泡在瓷瓶里,一會兒銀針的末端全部變黑,表示有毒。以毒攻毒有極大的風險,但他自從秦王中了毒箭後,便精心研制解藥,還在人的身上試藥。

雖然那人死了,不過他有把握王爺一定會成功的,只是一下子用藥太多,王爺的身體得承受極大的痛苦,尋常人絕對忍受不了。

「痛……」

「我才下第一針,而且不是下在你身上,你喊什麼痛?」好在他手穩,不然一針下錯了可就全完了。

「我替桓哥哥痛。」喝!一針扎下去還捻針,真的沒感覺嗎?完全不痛的皇甫桓輕拍妻子小手,安撫她,他沒事。

「一會兒你再替他喊痛,因為他會痛得發不出聲音。」君無恙臉色不佳的惡言惡語。

在成清寧暗罵他是壞人時,他又連下三針,皇甫桓的腿上已插了九根銀針,原本只有針尖變黑的銀針漸漸地整根全黑,皇甫桓的額頭不斷冒出細汗,很微小地像是染了霜氣。

但他的腿還是不覺得痛,就是身體由丹田處慢慢地熱起來,然後那熱氣一絲絲、一縷縷的往上爬,停在跳動的心口,那股熱氣越來越熱,幾乎是燒燙了,快從他的喉頭噴出火。

「啊——」

痛,被火燒灼的痛!

五髒在翻攪,身體在燃燒,體內像有只著火的鳳凰東竄西撞,急于要破胸而出,飛向九霄雲外。

「桓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听到野獸般的狂吼聲,面色堅毅的成清寧迅速握緊丈夫的手。

「有點快……」毒發得太早了。

「有點快是什麼意思,你快幫幫桓哥哥,他看起來很難受。」他到底會不會解毒?

「我的針才剛下完,照理來說相生相克的兩種毒不會這麼快發作,他的筋絡堵塞太久了……」不應該是這樣……

「和我常幫他推拿、揉按有沒有關系?」他的大腿原本繃得像石頭,她用了吃女乃的力氣才把硬塊揉開。

「推拿、揉按?」

君無恙讓她把手勢做了一遍,再琢磨了一下,倏地,他雙目亮如火炬。

「這手法可行,他腿上的毒因不斷推擠揉壓而有所松動,順著汗水排出體外,因此他的毒和我所下的毒中和,齊齊往胸口流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除了針灸外還能用香藥推拿,把藥藉由揉按的方式滲入體內……

炳!他懂了,還能這麼用。

君無恙歡喜又學到一種新療法,走火入魔的當場演練,完全無視已經痛到無法開口的患者,渾身汗涔涔的皇甫桓像被從水里撈起似,身下墊的被褥都濕透了。

「君瘋子,他還要痛多久?」大量流汗會造成月兌水,成清寧一口一口喂著夫婿補充水分。真是瘋了的君無恙看也不看她一眼,甩手一揮,「三個時辰。」

「什麼,三個時辰?!」那人還不痛死了。

「該說他因禍得福,還是命大走運,你給他用的那些香藥確實有排毒作用,但用在蝕骨毒上是劇毒,可是你又用蒸療法將毒素強行蒸出,他體內的毒性被淡化,並未產生致命的危險。」既是毒,也能解毒,非常有趣的變化。

「請說些我听得懂的人話。」一下子有毒,一下子無毒,他何不干脆點說個明白。

全身劇烈疼痛的皇甫桓抑不住的伸手亂捉,他只想捉住什麼握在手中,好支持他繼續撐下去。

不斷流下的汗水滴落他雙瞳,模糊了他的眼,隱約看見晃動的身影在眼前,他一把握住,耳邊隨即傳來低柔的女聲——

「桓哥哥,我陪著你,不怕,我們會熬過去的,我需要你,大明百姓也需要你,數以萬計的邊關將士更需要你的帶領,我們絕不會輸給那個臭皇帝。」讓他抱著他的皇位去死吧。

什麼臭皇帝,他沒听見,這位秦王妃也太膽大包天了,膽敢辱罵皇上。收著藥箱的君無恙裝聾作啞,但嘴角揚起一抹頗為歡快的笑意。

早就該有人罵罵剛愎自用的君王,他一得權就忘了君為輕,社稷次之,百姓為重,沒有百姓哪來的天下?

「這給你,一兒抹上,到了明天一早你手上的瘀紅就會消散。」看她順眼,他給了她一盒去瘀的「玉女桃花霜」。

受寵若驚的成清寧只怔愕了一下,隨後順手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