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一)(上) 第四章

書名︰燃燒(一)(上)|作者︰天空|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在謝天麟完全放棄了抵御,更進一步主動地尋求深入的接觸時,單飛果斷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並不說話,只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視著謝天麟。

「好,你要證明什麼?我承認我為你神魂顛倒。」謝天麟知道是時候放開自己不知道何時環繞到單飛腰上的胳膊了,但這需要很大的毅力,「那又怎麼樣?歡迎你有空常來證明。」

「介意我跟他人分享嗎?這個美好的小秘密。」單飛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非常、非常地不道德,但也並沒有任何後悔的跡象——有他選擇的余地嗎?他同伴所面臨的困境不容他退縮。

「你想怎麼樣?」謝天麟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冷漠。

他希望這樣的敲詐勒索不是一個無底洞。當然,他確信不會,因為總會有一個代價他負擔不起,然後一切都結束。

他掉落地獄。

等等,他現在所在的還不是嗎?

「首先,近期我同事們的麻煩……」單飛慢悠悠地道。

「好,但沒有其次了。」謝天麟似乎被巨大的痛苦所擄獲,他緊鎖著眉,「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嗎?我需要去躺一下。」

單飛皺了皺眉,「當然。」他松開手,像個真正的紳士一樣——跟他之前的行為相比。

他後退了兩步,非常驚訝地發現謝天麟的身體順著牆壁滑下去,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

「你怎麼了?」他月兌口而出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他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關切。

謝天麟雙手抱著頭,他瞥了單飛一眼,目光中滿是痛楚、怨怒和根本無法言喻,但卻讓單飛真真切切感覺得到的,令人心痛的苦澀。

「別裝得你會關心一樣。」他冷笑著說︰「演出結束了。」

單飛瞬間張目結舌,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回敬。

在他正努力收索能用的詞句時,季嬸已經帶著謝天麟的主治醫生賀醫生一陣風地趕到,後面還跟著幾名神色慌張的會診醫生——謝天麟,謝家的公子,怎容有失?這是性命攸關的問題!

沒錯,關系到幾位醫生的身家性命!

看到坐倒在地的謝天麟,血色瞬間從醫生們的臉上抽離,他們一擁而上,做出了搶救的架勢。

「你是誰?你在這里干什麼?!」一名醫生注意到了礙手礙腳的單飛,「你出去!「他怒斥道。

不是因為喝斥的話,單飛被醫生們的緊張神色嚇住了。他今天不是來要謝天麟的命的,他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葉利他們不能夠再拖下去了,等他們被警隊開除,那可就沒法挽回了。

但是單飛……是,他曾經詛咒過謝天麟,但是此刻不,如果謝天麟就這麼玩完,那葉利他們可真沒救了——可能單飛自己也是。

他感到胸口隱隱地有些悶痛,倉皇地後退了幾步。

「他怎麼了?」他指著似乎已經奄奄一息的謝天麟問道,感到自己的聲音在在發顫。

「出去!」醫生指著門口喝道。現在他根本沒心思理會這麼個纏人的東西,

單飛忽然之間有種沖動想要抓著醫生的衣領,把警員證塞到他的眼楮里,並且在他耳邊大叫大嚷︰「一、在這里回答阿SIR的問題;二、回警局喝著咖啡說,二選一!」

他只不過問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想知道的也是一個很簡單的答案——好,還是不好——怎麼就這麼難?告訴他什麼樣的答案都不會導致坐牢,這群白痴為什麼偏偏不回答?

OK,他不能這樣做。

在他還有一份理智的時候,抑制著這種沖動,單飛沉默地向病房門口走去,身體里有一種莫名的急切,想知道謝天麟怎麼了!

不是裝作在關心,那種毫無道理的焦急是真實存在的。

仍然是不能夠相信謝天麟對自己的好感——那強烈的情愫似乎也不是「好感」這樣的詞可以形容——但是,那種勉強壓抑在譏諷和調侃下的震撼仍在。

單飛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自己怎麼會讓謝天麟產生那種感情——或許自己的形象很受同性戀者的歡迎?走進GAY吧會收到無數愛慕的眼神?他不知道,他沒試過,而且確定自己也沒興趣去嘗試。

他也能夠確定,自己不愛謝天麟——別說愛,連好感極其難以產生——但是不同了,他對謝天麟的感覺跟從前不一樣。

這並不是說期待,單飛絕不承認。但是,畢竟謝天麟是那麼耀眼的一個人——暫時忘記他的人品和行徑——他是那麼……光芒四射。單飛自己也不是點沒有過相形見絀的感覺。

假如將他們二人擺入同一家商店的櫥窗,單飛得懊惱地承認,自己不可能無人問津,但也絕對無法與謝天麟的魅力抗衡——這人會造成為了搶貨而廝打起來的混亂場面,而他自己會坐在那里,鄙視地看著瘋狂的人群。

被這樣一個人……一個同性,同時也是一個高超的對手,瘋狂地……迷戀著,這種感覺很奇怪。

或許是一種征服欲的滿足吧,單飛覺得自己在尷尬、惡心的同時,有一點在乎謝天麟的目光了——如果那隱藏在冷酷和殘忍的目光之後的熾熱是真的。

他是真的嗎?不,單飛知道自己完全不該相信謝天麟,而且,他也確信自己此刻足夠冷靜,能夠完美地掌控自己。

但他解釋不了自己那些浮躁的情緒是源自什麼,就像他的理智不肯相信謝天麟的愛慕,但也同樣無法解釋謝天麟那些下意識的反應和動作。

謝天麟面對他時,面頰上的緋紅,激烈的心跳還有興奮的顫栗,以及神魂顛倒的眼神。

一個人再會演戲,也不可能做到在瞬間把自己的血液引到頭頂,逼迫心髒急速收縮,大幅度提高肌膚神經的敏感度,再從心靈深出釋放出迷戀的目光。

如果謝天麟困在絕望的單相思中,那麼,單飛就是陷落在無解的迷惑里。

他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你別走!」驚醒了迷亂的單飛是女人的尖叫聲,蒼老中帶著些神經質的尖銳,「是他干的,他打了我家少爺!」

單飛茫然地看著歇斯底里地抓著自己胳膊的女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麼了季嬸?!少爺怎麼了?!」

門外的保鏢們一窩蜂地涌進來,沖在最前面的就是獵犬型的那個青年男子,他用一種極度仇視的目光瞪視了一眼迎面踫到的單飛,但並沒有停留,而是推開單飛,疾步來到了病床前。

「阿飛,怎麼啦?」盧錦麟隨後跟了進來,關切地對單飛低聲道。

「都滾出去!」在單飛開口之前,病床前就爆發出了一聲咆哮,「我沒事,都出去!」

單飛回過頭,看到謝天麟半支撐起身子,面色白得近似于死人。他的手用力地按住太陽穴,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

「少爺……」迎上謝天麟慍怒的目光,阿德瑟縮了一下,揮了揮手,帶著一屋子人潮水般地退走。

單飛半轉過身子,剛張開嘴,謝天麟就已經斷然插口道︰「請吧,兩位警官,一定要我起床送你們出門嗎?」

他修長的手指緊抓著床沿,關節微微有點泛白,支撐著身子的胳膊顫抖著,但仍然勉力站起身。

單飛猛地回過頭,拉著一臉不悅的盧錦輝迅速地走出門去。

——「怎麼回事啊?」沐浴在走廊里那群如狼似虎的打手們深度仇恨的目光中,盧錦輝一邊以威脅的眼神回敬,一邊悄聲問單飛。

「搞定了。」單飛面無表情地道。

「WHAT?」盧錦輝一愣,隨即一個驚喜的表情在臉上爆發,「……靠!真的?還不快給阿利和帆船打電話,他們肯定爽死了!」

「好啊,等出了醫院。」單飛勉強作出了一個還不及盧錦輝一半興奮的笑容,沒精打采地道。

天知道,他用的是什麼齷齪手段。

是對謝天麟,是對這人渣!他這麼催眠自己,這是理所應當。

「靠……」盧錦輝依舊是一臉夢幻般地難以置信,完全沒注意到單飛的神情。

「真有你的,是怎麼搞定的啊?!」他給了單飛一肘子表示贊賞,道︰「罪犯克星!」

「……不值一提。」單飛略微尷尬地道。

「WOW……WOW……員警之星的秘密武器?」盧錦輝撇著嘴調侃道。

「齷齪得不想回憶。」單飛嘆了口氣,道︰「我真希望……算了,為了阿利和帆船……」

在這之前,他沒什麼需要隱瞞他兄弟的,在對付罪犯方面,甚至還有可能開玩笑地炫耀,但這一次完全不同。

盧錦輝體諒地理解了單飛臉上的無奈表情。「對付謝天麟只能采取必要手段。」他自動地把齷齪的方法理解為與法律沖突,「不管怎樣,阿利不會失業,帆船不用調走。他們不必為自己沒做錯的事情而受難,這就好。」

那同伴他們做過的錯事呢?還有那些謝天麟沒做錯的呢?

謝天麟現在還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他只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這件事上,他錯在哪里?卻為什麼需要為此慘遭折磨,而且還是來自于他……喜歡的那個人。當然,前提依舊是,如果他的喜歡是真的。

單飛明智地讓自己保持沉默。

他絕對不可能為謝天麟說一句好話,絕不能夠!

「……所以他氣成那個樣子?」盧錦輝忽地笑了起來,「我覺得他快死了。這是令人歡欣鼓舞!」

單飛驀地停住腳步,他怒視著盧錦輝,「有什麼好高興?他死了……阿利他們也得陪葬。」

盧錦輝伸了伸舌頭,意識到單飛心情非常不好。「走吧,出去好打電話。」他催促道。

「……你先走,我……皮夾落在那里了。」單飛遲疑了一下,道,然後轉身急速地沿著原路返回。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作為一個腦外專家,賀振發很威風,但是作為一個黑社會的主治醫生,他覺得自己有點窩囊。

采取哪種治療方式,他無法全權作主,但卻肩負著「保證盡快康復」這樣無法完成的使命;更別提有一個面色陰沉的「員警之星」坐在面前,以一種類似于威脅的口吻說「你所說的話涉及到兩宗命案,所以希望你能夠盡量保證其詳實準確」這樣的話。

「單警官,不知我能幫你什麼忙?」賀振發坐直身體,放下手中的資料問道,用身體語言告訴他自己是一個好市民——不管在為誰做主治。

「謝天麟的狀況到底怎麼樣?」單飛沉聲問道,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急切和憂慮,但還是非常不幸地對上了賀振發驚訝的目光。

「我是說,他能夠出院,那麼,是否可以請他回警局協助調查……有些事情很嚴重。」他慌忙補充道。

「唔……」醫生沉吟了一下,「如果從我個人的意見看,他其實不該出院……我想他的狀態並不適合接受警方的詢問。他隨時都可能虛月兌。」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專業性,賀振發從桌上拿起剛剛放下的檔案,「從剛剛拿到的報告上……」

「那為什麼你們讓他出院?!」單飛斷然接口道︰「隨時都可能虛月兌?這是什麼意思?診斷報告不是說腦震蕩嗎?我從沒听說腦震蕩會有這樣的癥狀!」

醫生用「少見多怪」的眼神白了單飛一眼,「出院是在謝先生一再堅持下的結果。他的身體狀況……比較差,就是大家常說的‘虛’。

「受傷嚴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恢復機能,比如說,嚴重焦慮狀態下的重度失眠,以及由此導致的胃腸功能紊亂。

「這也是我同意他出院的原因——如果可以在他心情能夠平復的環境里靜養,同時用藥,那麼效果也許比現在更好。稍前在病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說到這里,醫生的神情里略約帶上了點指責。

「劇烈頭痛最終導致虛月兌,所以我不贊成他現在就去接受可能會帶有強烈刺激的問訊——那會引發腦震蕩後遺癥,屆時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就很難估計了。」

焦慮……失眠……

單飛煩躁地把目光左右游弋了一會兒,「用安眠藥不行嗎?」他能打包票,出院之後,謝天麟不可能有任何「靜養」的機會。

「謝先生的情況不太好說……」賀振發停了一會兒,似乎在措詞,「他……應該有長期服用安眠藥的歷史,或者鎮定劑……或者類似于吸毒史之類的經歷……正常的藥量對他沒什麼幫助。」

哦……天。

吸毒史。

那不可能。販毒的自己不吸毒,這誰都知道。因為他們應該更了解那玩意兒的恐怖之處──比警方見到更多吸毒者的悲慘經歷。謝擎的兒子是不可能吸毒的。

服用鎮定劑?這倒是很有趣的說法,難道他的冷酷和冷漠都是鎮定劑的攻勞?單飛想笑,但又不怎麼笑得出來,「那麼……真的準許他今天出院?」他非常不甘心地問道。

最初出現過的奇怪和猜疑,又重新回到賀醫生的眼楮里,這讓單飛訕訕地想立刻告辭。

「不,」醫生回答說︰「除非他想用擔架抬出去。我想明後天吧,等情況穩定了之後。」

穩定?穩定的昏迷?單飛在心中不滿地說,但理智告訴他,應該說出口的是告辭才對。

于是他這麼做了,而賀振發似乎──肯定──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謝天麟覺得,似乎有人在輕輕地幫他擦拭臉上的冷汗。或許是阿德,他想,只有他才這麼小題大做,緊張得不得了。

不過,謝天麟認為自己最好承認,現在身體真的是太虛了。動一動,汗水就像決堤似地從皮膚下面涌出來,這要感謝幾天來接連不斷的點滴和營養液,他才沒有月兌水而死。

他抬起手,抓住那只拿著紙巾在他臉頰上小心移動的手掌,「出去,我想一個人睡一會兒,」他側過頭冷冷地說,其實更多的是疲憊,疲憊到眼皮重逾千斤他甚至不能張開眼楮。

那手掌是濕冷的,抓握是如此地柔弱無力,單飛感覺就像是羽毛輕輕地擦過了自己的手背。

他默不作聲地抽出手來,坐回到床邊的椅子里,靜靜地打量謝天麟。跟上午青白色的臉色相比,現在在柔和的壁燈下他看起來還不錯,只是缺乏血色而已。幾縷頭發黏在汗濕的額頭上,這不符合謝天麟平日過分整潔的作風。

單飛再次伸出手,感受空調里暖風的強度,同時也再次得出結論──這房里的溫度,實在達不到讓一個人出這麼多汗的高度。

這是真的,謝天麟不是在假裝虛弱。

誠如醫生所言,謝天麟的身體真的非常虛弱,單飛真是奇怪自己上午的時候為什麼竟沒看出來,還那樣逼他——做得很不人道。

他也確實睡得並不好,淺而警醒,就像從未真正地得到過休息一樣,眼眶下著隱隱的清黑色。

單飛嘆了口氣。

還沒離開?謝天麟不悅地皺了皺眉,他現在可沒力氣罵人哪。「阿德,你到底要……」奮力地睜開眼楮,然後,他呆住了。

不同于素日嚴厲、奸佞或者狠毒的皺眉,這個完完全全只是反應心中不快的小動作看起來笨拙可愛,單飛覺得自己看到了——應該說是偷窺到了——謝天麟的另外一面,那種絕不會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有損謝天麟在警方檔案中形象的一面。

謝天麟命令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持冷靜!

往下看往下看……哦……他還拿著紙巾……啊……該死的,有沒有紙巾的碎屑沾在臉上?

不……這是不可能的……那不是單飛……不,不對……我現在的動作不對……表情也不對……

在凝固了的表情下,混亂的、幾乎不著邊際的思維如同潮水一樣淹沒了謝天麟,他只能維持著張大了眼楮看著單飛的動作,只能這樣。

「你的那些保鏢,似乎只是漂亮的擺設。」

就在謝天麟決定自己應該立馬重新睡過去的時候,單飛嗤笑道。

「他們只是用來防員警,不是用來防賊。你怎麼進來的?」瞬間謝天麟就找回了自己,應付這樣的場面他拿手多了。

他確信自己的手下不會再放單飛進門——如果醫生有點智商的話,那就不會允許一個員警來打擾他,這多麼顯而易見!

謝天麟的目光在病房內掃視了一圈,看到胡亂堆放在窗台上的窗簾,他的一側嘴角微微一提,「想停職?我很樂意幫你……」

原本極具震撼力的、令員警深度反感的冷笑,在此刻謝天麟憔悴的臉上威力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那窗子對我來講小菜一碟,制服你也是。」單飛壞笑著說,然後,他狠狠地舌忝了舌頭一口——這是在干什麼?調情?!

「我來……呃……我的皮夾。」他讓自己理直氣壯地說。

半夜爬七樓的窗子來拿皮夾,哦,這理由真是……真實合理極了。單飛在心中嘲笑自己道。

「……應該被季嬸拿走了。」半響,謝天麟才面無表情地道。

「呃……她什麼時候回來?」單飛想起自己潛進房里的時候,曾經多麼欣喜地發現那個老女人不在。糟糕的是……現在也是。這似乎絕對違背了之前他「想找回皮夾」的意願。

「得了,你覺得我還可能留她在……」

「你不會是把她……」單飛大驚失色地道,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連累哪個人!

「……拜托,說話得用大腦而不是!」謝天麟看起來又虛弱了許多,戲謔的無奈鋪滿漂亮的雙眼,「我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把一個人殺了的!包何況是我從小到大……嗯……她的粥煮得很不錯,至少還有利用價值。」

單飛听得出來,謝天麟並不想讓自己介入他的生活。確實,他們無論如何也……還是敵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凝視了謝天麟半響,深吸了一口氣,道︰「……為什麼?」

謝天麟的面色瞬間就變得鐵青,他猛地坐起身,緩了兩口氣才抬起一只手指向窗口,「自己出去還是我叫人?」他冷冷地問。

乳白色的,或者純白色的絲綢睡衣被汗水貼在身上,昏黃的壁燈下,單飛能看到謝天麟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似乎並不順暢。

「這麼激動干什麼?」嘆了口氣,他聲音柔和地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擔心這件事會被我拿來當作攻擊你的武器而徹夜失眠,那麼從今天起你不必了。」

謝天麟看著他,嘴角噙著一個細小的冷笑,目光里盛滿了譏諷。

上午是誰在這里做了一場交易?他的表情在嘲笑著問。

「你不能否認,這一次是你玩過火了。」單飛惱火地道︰「不會再發生了。」

「是啊,至少我應該相信你,直到下一次你認為我‘又玩過火’為止。」謝天麟冷笑著說。

「他們沒想搞得這麼嚴重,而且他們也有理由憤怒!兩條人命,還有一個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下意識地,單飛為自己的同伴辯護。在這方面,他永遠都不能夠停止謝天麟所作所為的憎惡,是的,有那麼一會兒他幾乎忘記了,在看著那張憔悴又精致的睡臉時。

「得了,所有的問題都是你們員警搞出來的。」謝天鱗哼了一聲,道︰「原本那孩子不用死的,他還未成年,找一個好律師他會沒事的!是你們員警的死纏爛打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逼得他不得不死!」對于緝毒警員的死,他不予置評。

「你!」單飛大為光火,簡直憤怒得說不出話來,「可是那員警不是他殺得,他是無辜的!你比誰都清楚!」

居然會有人這麼混淆視听、顛倒黑白?!

謝天麟警惕地望著單飛,「你想讓我說什麼?」他問。單飛不會傻到讓他自己認罪吧?

「我不用你說什麼!事實就擺在那里!」單飛怒道。

「如果你們能找得到,那才事實!」謝天麟輕蔑地說︰「事實就是——既然你們如此無能,那就不要去試圖反抗比你們強大得多的勢力。臣服,而不是對抗!你們這群白痴不會明白的……是你們的愚蠢殺了他。」

他沒救了!

謝天麟完全沒救了!

單飛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已經抑制不住在身體里翻涌的怒火。他已經許久——似乎從來都沒——被誰氣成這副模樣過,手指都在發抖。

他們打得很對,他們打得太對了!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這人渣適合每日三省,一天三頓飯一樣地教訓!

現在,他真的理解了為什麼跟這個案子的那段時間,葉利那麼疲憊和暴躁,甚至會做出在廁所私刑打人,這種大違他一向正直的行事風格的事情來——他一定被謝天麟氣瘋了,單飛感覺自己也在暴走的邊緣!

「你這個瘋子!」從前的厭惡一瞬間全部都跑了回來,單飛用滿是憎惡的神情看著謝天麟,「你的精神根本就不正常。」

「就我目前的感情狀態來講,確實不正常。」謝天麟聳了聳肩,疲憊地閉了一下眼楮,靠在床頭。

「那麼下次指控我之前,希望你敢于挺身出來為我作證——我是個瘋子。」他自嘲地道。

單飛心中又是一顫。

他知道謝天麟是個混蛋,但是,當話題涉及到了感情方面時,他又難以抑制自己泛濫的同情。

單純地從愛的角度來說,沒人該為純粹的喜歡而遭受痛苦——哪怕他是一個沒資格談情說愛的混蛋。

單飛有點恐懼地發現自己會為此心軟,會為此做出瘋瘋癲癲的事情來——雖然他一向都不是特別循規蹈矩,但三更半夜冒著停職的風險爬窗戶的事情,他並不是經常做。

「你不要利用我的同情心……」

「是啊,」謝天麟驀地睜開眼楮,銳利的眼神直刺到單飛的心里,「我不能,因為你可以利用我的感情來命令我做什麼,不做什麼!」

這簡直是對單飛的侮辱!

確實他是做過一件齷齪的交易,但那是情非得已!

「你別以為我想要你惡心的感情!」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那樣地跳起來,但卻根本沒意識到他的同情心對謝天麟而言又代表著什麼。

「我更不想要你那該死的同情!」謝天麟迅速反擊道,嘴唇發白,「把它給我收起來!做你想做的,即便我有麻煩,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一點關系,我不需要你為我負責!」

今晚的來訪絕對是個錯誤!單飛為此深深地後悔。

「好!我收起我的同情,你也收起你泛濫變態的感情,從今往後互不相擾!」他開始奇怪謝天麟有什麼值得自己同情的──他有什麼資格獲得他的同情?!

「你現在給我滾出去!」謝天麟急促地喘息著,壓低聲音咆哮道。

「樂意之至!」單飛怒氣沖沖地往門口走去。

「從窗戶滾!」一個枕頭從背後砸過來,「你這蠢貨!」

「該死的!」單飛抓住枕頭,扔回到床上。

「你去死吧!」他的頭頂幾乎能看到黑煙,拉開窗子時,忽然又回過頭,「葉利他們……」

「已經辦妥了。」冷風讓謝天麟瑟縮了一下,他單薄的絲質睡衣早就被虛汗打透,凌晨的寒氣瞬間就入侵到了他的骨頭里。

「效率還挺高。」單飛低聲嘀咕道,多少感覺到些安心,他抬腿跨上窗台。

「這世界上,只有警察局的效率低得那麼可怕!」謝天麟抓起被子裹在身上。

「相比你往死路上奔的速度,的確甘拜下風!」單飛瞥了在寒風中顫栗的謝天麟一眼,迅速地拉上了窗子。

謝天麟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