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痕 第2章(1)

書名︰戒痕|作者︰季可薔|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月光靜謐地灑落水面,波光粼粼,宛若搖動著金粉。

他與她相對而立,他的唇,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碾吻著她時的柔軟,以及從她唇間吐逸的馨息。

他看著她,看著她盈盈漾著水光的眸,不禁伸出手,用拇指撫去眼角那一顆疑似淚水的明珠。

「你這個騙子。」他從齒間廝磨著低語。

她一征。「我騙你什麼了?」

「你說過,不會恨我的。」

她震顫。

「忘了你以前是怎麼對我說的嗎?你說,就算我不愛你,就算我還是娶了別的女人,你永遠、永遠都不會恨我。這麼快就背棄自己許下的諾言了嗎?」

啊,所以他這是在指責她嘍?他還壞,怎麼有人如此可惡?

夏初雨咬牙,也不知是水冷,還是心冷,身子陣陣地顫栗。

「冷嗎?」他低聲問。

她下意識地點頭。

他忽地咧開嘴角,似笑非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抱住她,將她圈鎖在自己懷里。

她嚇一跳。「你做什麼?」

「不是冷嗎?我給你溫暖。」

「你……瘋了嗎?萬一被別人看見怎麼辦?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有婦之夫,你老婆就在前院,還有一屋子的客人!」

「怎麼?你怕?」他冷笑,在她耳畔曖昧地吹氣。「怕的話,為什麼還要在我面前出現?為什麼接下這場壽宴的外燴?為什麼還答應當我太太的私人家教,教她做菜?」

「我……」她咬唇。

「你不就是來挑釁我、擾亂我?你想破壞我的婚姻生活,想報復我對吧?」

「不是那樣!」

「那是怎樣?還是想跟我舊情復燃的人其實是你?你以為我對三年前那段情還有所眷戀嗎?」

被了!

夏初雨猛然推開傅信宇,明眸水與火交融,焚燒著憤恨。

他怎能對她說這些話?她不是來讓他奚落嘲諷的,他可知曉,他字字句句都撕扯著她的心?

「看來你的確很狠我。」他淡淡地評論。

她喉間一縮,一口血差點沒嘔出來,忿忿地推開他,順著救生梯爬離泳池。

他目送她,看著月光映亮她濕透的墨發,泛出點點光澤,即便穿著完全顯不出身材的廚師制服,她身上依然吐綻著一股清新的女性魅力。

真該死!

「以後不準出現在我面前了!」他撂下威脅。

她聞言,凝住步履,他以為她會無言地順服,豈知她竟是回過頭,朝他送來一抹挑釁的微笑。

「你一定會再見到我的,傅信宇。」

語落,她不等他回應,匆匆由落地窗踏進主屋,往廚房的方向走,她焦急地想躲起來換衣服,沒注意到方嬌嬌由不遠處經過,奇怪地瞥她一眼。

接著,方嬌嬌在樓梯間遇見自己的丈夫,見他同樣一身濕淋淋,秀眉一挑。

「信宇,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沒事,剛剛跌進泳池里了。」

「你跌進泳池?為什麼?」

「就滑了一跤。」傅信宇無心解釋,逕自踏上階梯。「我上樓換件衣服。」

不一會兒,他俊拔的身影便在樓梯口消失,留下方嬌嬌獨自佇立原地,明眸閃爍著復雜情緒,半餉,她悄悄來到屋外隱密處,撥通手機。

對方接起電話,她嫣然一笑,吐落嬌滴滴的嗓音。「Dailing,在干嘛?有沒有想我?呵呵,我跟你說喔,我剛剛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外燴宴結束隔天,夏初雨便接到方嬌嬌的電話,兩人敲定上課時間為每個禮拜一和禮拜四的下午。

趙英才听說她答應當方嬌嬌的料理家教,感到十分驚訝。

「奇怪了,以前我要你開班授課,教那些閑閑美代子的貴婦做菜,你都不肯,說她們根本不是真心要學,怎麼現在就肯教那個傅太太了?」

「這個嘛……」

面對老板的質疑,夏初雨無話可說,總不能袒承自己主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接近人家的老公。

餅去她和傅信宇的那段情,趙英才並不知情,她也不打算說出口,這三年來他每過幾天便神經病發作,硬要她跟他來一段轟轟烈烈的美麗戀情,她一直沒點頭,要是讓他知道原來自己有個「隱藏版情敵」,肯定引起軒然大波。

她可不想應付這個自戀老板的無聊醋意,只好笑眯眯地裝傻。

「也沒什麼啦,我就覺得傅太太看起來挺有誠意的,她說她爸爸是個美食家,就喜歡到處吃吃喝喝,剛好我做的那些料理都很合她爸胃口,她說她爸年紀大了,這幾年身體不太好,所以想學幾道私房菜孝敬他老人家。」

「這樣啊,沒想到那女人妝化得那麼濃,一臉刻薄相,對長輩還挺孝順的。」趙英才嘴賤得很,批評人完全不留情。

夏初雨又無奈又好笑。「所以你應該不會反對我去教她吧?」

「切!我有什麼好反對的?只要你不影響公司的工作就好。」趙英才笑。「而且你如果教出興趣來,以後肯開班教那些貴婦做菜,對公司也算是好事一樁啊!我又可以多賺點錢了。」

「你啊,滿腦子只想著賺錢!」夏初雨嗔笑地賞了他一拐子。

「喔喔喔,好痛!」趙英才趕忙搗著臂膀裝可憐,桃花眼眨了又眨。「我要呼呼。」

「呼你個頭啦!」

「你這女人太壞了!你不覺得我白白挨你打很無辜嗎?更何況我還是發你薪水的老板,好歹也要……」

「唉,沒空跟你扯了!我今天要給傅太太上課,跟她約在超市見面,走嘍!」

語落,夏初雨拋下一臉懊惱的大男人,逕自離開公司辦公室,跳上計程車,來到某間位于百貨公司地下樓層的超市,這里專門販賣來自各國的昂貴食材及調味料。

其實夏初雨並不認為非得用這麼舶來品才能做出好料,但方嬌嬌很堅持,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兩個女人在超市逛了一圈,買齊各色用品,方嬌嬌手上挽了個名牌購物袋,卻只裝了幾瓶調味醬,其他大包小包都由夏初雨來提。

不愧是富家大小姐。

夏初雨嘲弄地尋思,她試著喜歡這位豪門千金,但不知怎地,對其所作所為總是有些看不慣,難道是因為自己在吃醋?

她搖搖頭,壓抑胸臆波動的情緒,冷靜下來,隨著方嬌嬌坐上一輛限量版的名貴跑車,來到一間位于台北精華地段的豪宅公寓。

「進來吧!」方嬌嬌招呼她進屋。「今天我讓佣人放一天假,這屋里只有你跟我了。」

只有她們倆?

不知怎地,夏初雨感覺方嬌嬌似乎有意無意在暗示什麼。

「東西你先放在廚房,我去換件衣服。」語落,方嬌嬌逕自回房,也不招呼她一杯茶,就這麼把客人丟在客廳。

可能人家並沒有把她當客人吧?或許在這位千金小姐心目中,她更像花錢雇來的。

夏初雨微微嘆息,排開陰暗的思緒,將手上的大包小包擱上廚房流理台,乘機在屋內走動一圈。

房子很寬敞,約莫五、六十坪大,給夫妻兩個居住足夠了,她好奇地走過客廳、餐廳、書房、浴室,有兩扇門緊閉著,其中一扇門內,她猜想應該是主臥室。信宇平常就睡在里頭嗎?和他老婆一起?

思及此,夏初雨心弦驀地揪緊,她不願在腦海勾勒他們夫婦倆同床共榻的畫面,那對她是難以承受的痛。

她倉皇逃回客廳,倚在吧台邊,恍惚地注視著對面牆上一副五彩斑斕的抽像畫,那幅畫,不像是信宇會喜歡的風格。

事實上這整間屋內的裝潢,都顯得與他格格不入,太嬌貴,太精致富麗,到處是蕾絲流蘇以及瓖金邊的古典家具,她記得他以前的公寓走的是簡約路線,擺設利落大方,絕不會有那種繁復又拖沓的設計。

他真的住在這樣的屋子里嗎?她很難想像,更奇怪的是,她總覺得在這屋內嗅不到屬于他的氣息。

怎麼回事?

正出神時,一道嬌脆的嗓音響起。

「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吧!」

是方嬌嬌,她換了件裙擺飄逸的洋裝,系上滾著蕾絲邊的圍裙,就連在家里做菜,她也打扮得像個洋女圭女圭。

夏初雨定定神,攤開她事先準備好的食譜,她將菜色用菜色鉛筆畫在素描本上,仔細寫下料理的步驟。

方嬌嬌見了,嬌聲驚呼。「你也太認真了吧?這食譜做得這麼漂亮!一定花了不少時間吧?」

「還好。」她淺淺地笑。「我從小就喜歡這樣亂畫,想像我想做出的料理。」

「怪不得你會成為外燴主廚,而我是廚房白痴。」方嬌嬌吐吐丁香舌,模樣俏皮。

這瞬間,她看來很可愛,帶著幾分孩子氣。

夏初雨茫然地盯著她,或許信宇愛的就是她這一點吧?嬌縱任性,卻也不失天真……

「老師,你發什麼呆?」方嬌嬌用手肘輕輕推她。

「沒事。」她勉強揚笑。

「那我們快開始吧!今天我可是約了我爸來吃晚餐喔,你得教我做出幾道好菜,我不想漏氣。」

「我知道了,我先來解釋我們今天要學的菜色……」

今天的課程,她準備了三道菜,一道泰式海鮮湯,據說是方嬌嬌父親的最愛,另外兩道泰式椒麻雞及青木瓜沙拉是她選的,因為這是信宇愛吃的。

「可是我不喜歡椒麻雞耶!我們非得做這道嗎?」方嬌嬌蹙眉。

夏初雨訝異地望她。難道她不曉得她老公愛吃這道菜嗎?

「還有喔,魚跟蝦子這種東西我不踫的,感覺好腥喔,手會弄髒吧?」

「可你不是說你爸愛喝泰式海鮮湯,說今天一定要做這道菜嗎?」

「是啊!」

「那你就得先學會處理這些魚蝦……」

「我不要!我才不要去剖開魚內髒呢,惡心死了,還有你這里寫蝦子要去腸泥,那是什麼啊?」

「呃,那可以說是蝦子的……排泄物。」

「什麼?」方嬌嬌驚天動地地喊。「好惡心!我才不要踫那個!」

「可是你不是說你爸愛喝海鮮湯,所以先學這道菜?」

「反正我爸也不曉得這些魚蝦是誰處理的,你就幫我弄一弄,我來負責切菜好了。」

這能算是學做菜嗎?她打算就這樣跟自己的父親宣稱這道海鮮湯是她親自熬的?

夏初雨不可思議地盯著方嬌嬌,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對,眨眨刷著藍色眼影的美麗雙瞳,雙手拿起菜刀,指甲還涂著光鮮亮麗的彩繪。

頂著那樣的彩繪指甲能切菜嗎?

夏初雨懷疑,但她沒多說什麼,拿出最大的耐心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教導方嬌嬌。

三小時後,她們總算完成這三道菜,以及一道夏初雨追加的焦糖布丁。

這焦糖布丁也是傅信宇愛吃的點心,但方嬌嬌仍未意識到,只嚷嚷著贊美她把布丁做得很可口。

「我爸一定會很滿意的!」方嬌嬌歡欣地拍手。「他如果知道這桌菜都是我親自為他準備的,一定感動死了!」

是啊。夏初雨苦笑。「他應該快到了吧?」

「應該是,我想他會跟信宇一起從公司過來。」方嬌嬌瞥了眼牆上時鐘。「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房沖個澡換衣服,老師你在這里等等哦。」

要她等什麼?夏初雨愕然,想追問,方嬌嬌已翩然閃進房里,她無奈,只得先將廚房殘局收拾干淨。

整理過廚房,她想,自己該走了,人家家庭聚餐,她一個外人在場總是不方便,但想歸想,步履卻躑躅。

如果現在走了,就見不得傅信宇了,何況也不算她賴著不走,是方嬌嬌要她留下來等候。

也許有什麼事要交代她吧!沒跟主人知會一聲,就這麼離開豈不是太沒有禮貌了?

夏初雨心神不定,正矛盾時,玄關處驀地傳來聲響,有人拿鑰匙開門。

「爸,進來吧。」

听見傅信宇低沉的嗓音,她整個人凍凝原地。

雖然她接下這份家教的工作就是為了不時制造與他巧遇的機會,但當兩人又即將面對面時,她也不禁神經緊繃起來。

她不覺憶起上回兩人在泳池不歡而散,他擺明了不想再見到她……

夏初雨雙手扶著流理台邊緣,十指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