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請自來 第1章(2)

書名︰良人不請自來|作者︰簡薰|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大廳上,除了賀文丞以外,還有他的左右手福意、清意,貼身大丫頭端月、麗月,福意跟清意還好,端月跟麗月明顯是奔波後的憔悴。

男人居中而坐,一襲酣色衣裳顯得十分沉穩,頭戴玉冠,臉嘛,還是沒話說,既有許太妃的美貌,又有先皇的銳利之氣,很是賞心悅目,大婚之日,她曾經在蓋頭被掀開時听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可是隨著他的冷落,後來再看到他的臉,她就只會听到自己的詛咒而已。

莫安華碎步往前,恭身行禮,「見過文親王。」

男人挑起眉,「你就是莫安華?」

不然呢?女人內心莫名其妙,但還是回話了,「是。」

賀文丞站了起來,繞著她轉了一圈,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你是谷雨入門的對吧?」

「是。」內心還是只有三個字,不然呢?這男人腦子被門夾了嗎,怎麼盡問一些廢話?馨州離京城千里之遙,他難道是專門來問這些整個文親王府都知道的事情嗎?

男人點點頭,「我累了,要休息。」

這又是哪出,是路過此地,找不到地方投宿,所以來閑雅別院住一晚?

她又不是開客棧的!

看出她神情中的疑惑,賀文丞道︰「數日前有人入府行刺,我腦子遭受重擊,失去記憶,不過卻還是記得盈庭院中有個女人,御醫說跟記得的人接觸,會比較有希望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等外傷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就過來。」

男人一口氣說完,再度表示,「我累了,要休息。」

莫安華簡直傻眼,這是什麼段子里的故事?應該不是,他不像那種會開玩笑的人,意思就是︰他講的是真的!

那也太可怕了,居然可以一臉冷靜的說自己喪失記憶的過程,這男人到底是什麼做成的啊?

但就算離身離心,畢竟是丈夫,他要來,她可不能讓他滾,雖然說是真的很想轟他出去順道再丟幾根菜在他身上……

莫安華深吸一口氣,開始吩咐,「張嬤嬤,你安排一下,把西廂跟旁邊的耳房收拾出來——」

「不用收拾西廂,你是我的王妃,我睡你房間。」

莫安華心中要飆髒話了,嫁進文親王府三年都沒把她當王妃看,現在倒想睡到她房間了,想得美。

「王爺說笑了,安華是到此養病,若是因侍奉而過了病氣,那可罪過了。張嬤嬤,快點去收拾西廂,春菊,去花悅樓問問有沒有清倌人,若有,你挑著長相,找兩個漂亮的來伺候王爺,若沒有,就去人牙子那里找,打扮梳洗妥當再送去王爺房間。」

閑雅別院都是莫家的人,自然听她吩咐。

張嬤嬤一路吆喝著打開庫房,春菊則是咻的一聲沖出,大喊,「老趙,我要出門給王爺找清姑娘陪夜,準備大車。」

賀文丞皺眉,自己以前是很嗎?

應該不會啊,因為他想來想去,就只想得起盈庭院中有個女人,至于羅婉儀,姚吉祥,孫良女那些,他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眼前這個據說是他正妃的人,命令得那樣快速又理所當然,好像一直以來就是如此,自己真的那樣沒節操?

不,絕對不可能,「我不用清姑娘。」

莫安華順從的點頭,轉過頭吩咐,「梔子,快點去追,說王爺不要清姑娘,讓春菊改叫小倌,一樣要找沒伺候過人的,快去。」

梔子看到自家小姐一臉使壞,知道小姐想出口氣,拚命點頭,忍著笑意一路拉著嗓子奔出,「春菊,王爺要小倌,別叫錯了,不要姑娘,要小倌,王——爺——要——男——人。」

賀文丞沉下臉。

雖然撞到腦子,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但卻還記得部分的事情,譬如說規矩、禮法,丫頭也說他的飲食習慣跟以前一樣,他只是不記得「人」這個部分而已,但他很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我不喜歡男人。」

莫安華咦的一聲,「不要姑娘,自然是要小倌,難不成王爺想要異族人,這也不是不行,可異族人沒這樣好找,王爺耐著性子,妾身會盡快給王爺找來。」

看得出賀文丞有意見,莫安華連忙又說︰「王爺遠道而來,肯定累了,閑雅別院後頭有溫泉,不如去那里泡上一泡,我讓廚房趕緊出菜,等您泡完澡,吃完晚飯,房間應該也收拾好了,這便好好睡上一覺,既然是遇襲過後,還是得多多休息才是。柳河,帶幾個人去伺候王爺泡溫泉,福意清意,你們就先去西廂耳房吧,齊嬤嬤,給準備一下熱水,端月麗月你們留下,我有話要問。」

莫安華既然是千金養大,管家料理自然是一把能手,不一會兒大廳上已經干干淨淨,大家該干麼就干麼,剩下一臉惴惴的端月麗月,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王妃雖然不得寵,但畢竟家世顯赫,就連許太妃跟王爺也是給她面子的。

王妃剛入府時,如月仗著自己從小伺候,又早早就成了通房,說了句「這些事情王妃不懂,讓我來就好」,被王妃下令一頓板子打得開花,如月故意穿著沾血的裙子讓人扶著去求玉膚膏,王爺自然很驚訝,早上還好好的人怎麼被打成這樣,但知道是王妃賞的板子之後什麼也沒說,只把藥賜下去,讓她好好養傷,沒了。

王妃不得寵是事實,但是王爺不會駁王妃面子也是事實——不愛這個妻子,但妻子就是妻子,她是一品大將軍的女兒,皇後的佷女,御邊將軍以及校武將軍的妹妹,她的面子一定要給。

皇帝共有六個弟弟,只封了這個弟弟為親王,根據大黎律法,王爺只能傳三代,而親王卻能傳九代,為了國家財政,皇帝很少封親王,賀文丞是皇帝唯一封下的,端月麗月身為親王身邊的大丫頭,自然是一等一的人精。

王妃雖然嘴角帶笑,語氣平和,但眼神十分不高興。

出府時,許太妃千交代萬交代,不能多言,否則別怪她對她們的父母家人無情,可是若對王妃說不知道,王妃賞下板子,甚至拍死了也沒人會替她們說話,奴婢而已,再選就是。

只見王妃端起青瓷茶盞,喝了一口茶,「知道什麼都說吧,這閑雅別院都是我莫家的人,沒人會告到太妃那里去的。」

「回稟王妃,婢、婢子……」雖然想活,但總不能不顧爹娘跟弟弟妹妹……

「我等下就寫信,讓我爹爹派最好的手下把你們兩家人帶出王府安置,這下總行了吧。」

端月麗月互看一眼,彼此點點頭,連忙跪下,「謝謝王妃大恩。」

兩人口齒伶俐,很快說了大概。

約莫十日前,賀文丞按例在看各地糧官回報的糧價,突然有刺客沖入——文親王府一年有兩三次刺客闖入,但由于戒備一向森嚴,幾乎都在牆頭就被打下大半,剩下的也會在短距離內被抓住,因此那日在盈庭院見到一個黑衣人拿劍,所有人都嚇到了。

賀文丞習武只為健身,要打刺客那是萬萬不可能,幸好蘭月忠心,替王爺擋了一劍,自小習武的葭月把王爺往書架後頭一塞,扯下牆上的擺飾劍,與霜月聯手跟刺客對打起來。

這番騷動讓盈庭院的人全沖了進來,刺客見人多討不了好,這才逃開。

「蘭月現下如何?」

「蘭月流了好多血,我們離京時她還有點氣,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太妃開庫房拿了人參給入藥,藥已經用到最好,就看蘭月自己了。」

莫安華點點頭,老太婆還算有良心,「葭月霜月呢?」

「霜月沒事,葭月身上有兩處刀傷,不過都是淺傷,雖然會留疤,可保命是沒問題的,府里請了幾個有經驗的醫娘看著,葭月身體雖然疼得厲害,不過精神卻挺好的。」

「那你們兩個干什麼去了?」

麗月連忙回道︰「婢子不是當值,人在耳房。」

端月回道︰「稟王妃,刺客從窗子進來時,婢子正在給王爺換香,蘭月倒下,葭月霜月拔劍,真的不過一瞬,婢子沒習過武功,怕越幫越忙,把香往刺客丟去,扯了嗓子讓人進來。」

莫安華嗯的一聲,答案都還行。

賀文丞再糟糕,她也不想他死于非命。

當個冷宮王妃很可憐,但若她成寡婦,只怕爹娘更鬧心了,為了讓爹娘放心,賀文丞得活久一點才行。

話說,文親王府的護院都是精銳,刺客居然進得到盈庭院,想想也是可怕,麗月不在場,完全不關她的事情,端月這樣也算不錯了,灑得漫天是灰,加上拉扯嗓子,有點腦袋的刺客都知道快點走。

「那失憶是怎麼回事?葭月不是把王爺安置在書架後頭嗎?」

「刺客臨走前,隨手抄起椅子往書架那邊扔過去,架子整個倒下來,當場把王爺壓暈,等太醫救醒人,王爺卻不認得任何人了,只記得盈庭院有個穿石榴紅衣服的女子,王府中能穿石榴衣裳的只有王妃,太醫道既然如此,讓兩人多多相處,或許有機會想起往事。」

「王爺真的什麼都不記得?」莫安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壓個頭破血流比較符合邏輯,怎麼會頭殼沒壞,腦子卻壞了?

可要說「壞了」又好像不到那程度,至少他的皇室派頭還是在,習慣性的命令態度也沒改變。

「是,那天……那天很晚的時候,皇,皇上悄悄來了。」麗月一臉不安,「婢子當時睡在小榻上,可見了蘭月身上的口子,心里怕得厲害,根本睡不著,太妃一開口,婢子就全醒了,太妃說‘求皇上作主,抓住這惡人’,接著就有個男人道︰‘看來文丞是快查到囤糧之人了’,然後是五王爺,聲音听起來非常惱怒的說︰‘皇兄,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我都要管,居然殺入親王府,若不是下人堪用,只怕是再也無法見到文丞,臣弟一定要讓那群奸商付出代價’,婢、婢子沒听過皇上的聲音,可是太妃跟五王爺的聲音卻是認得的。」

能當親王的大丫頭,除了人精,還得聰明,麗月說的就算有所出入,但也八九不離十了,莫安華很清楚,皇上說話的確很少超過一句,而五王爺也的確廢話很多。

又是囤糧問題,明明是兼掌刑部,怎麼會搞到要查糧,糧部不是五王爺要管的事情嗎,還是說五王爺太菜了,搞不定,所以皇上才讓賀文丞辦這件事情?

這樣想來也是可能,五王爺真是沒一點能力,要說優點,就是人挺好,重手足之情——三王爺之前出包,就是靠著五王爺力保,這才活下一條血脈。

先皇駕崩後,幾位王爺紛紛跟太後請恩典,接母親出宮奉養,太後有的準,有的不準,文親王的母親許婉妃屬于準的,三王爺的母親鐘可容屬于不準的,于是三王爺一月兩日入宮探視母親,原本是孝行,可沒想到居然跟個剛剛升上的小盎貴搞上了,讓皇後抓奸在床,百口莫辯。

小盎貴很好搞定,由皇後依照律法處死,一親之內全數入獄,二親之內不得科考,有官位者拔官。

至于三王爺,皇帝想都沒想就說女子淨身出府,男子無論大小皆發配蠻荒煙瘴之地。

皇帝在氣頭上,這種時候,整朝只有一位勇士站出來,那就是五王爺,說自己兒子少,希望府上人丁旺一點,想收養三王爺剛剛出生的那個兒子。

皇帝臉很臭的沉默許久,準了。

莫安華听到此事時,真覺得五王爺人好,只是人好通常就辦不了什麼事情,譬如說他執掌糧部,發現糧食價位出問題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要解決卻是沒辦法,這也就是為什麼賀文丞明明兼掌刑部,卻要抓囤糧犯人。

「皇上都知道了,京城只怕沸沸揚揚了吧。」

「那倒是沒有,太妃一開始就下令不能外傳,皇上離去前也交代了要封鎖消息,那日在盈庭院的人都被帶去西郊莊子上了,葭月跟蘭月就在二進的里間養身體,太醫跟醫娘都是宮中人,想必信得過。」

莫安華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康嬤嬤,帶端月麗月下去休息吧。」

兩人下去後,張嬤嬤端了燕窩進來,笑說︰「小姐晚飯沒吃,先墊墊肚子,老奴去催催廚房。」

「唉,不用了,現在給我龍肉也吃不下。」莫安華掀起素瓷碗蓋,一下把燕窩喝得干淨,「張嬤嬤,我們家在馨州還有沒有莊子?」

張嬤嬤是莫安華的女乃娘,對這個一手帶大的小姐自然很了解,唉呦一聲,「小姐,王爺來馨州是為了親近小姐,可不是為了住進閑雅別院,姑娘要搬了,只怕太妃那邊不好交代。」

「我又不打算回王府,除非她有本事來馨州,不然我一輩子不用交代。」

張嬤嬤勸道︰「姑娘啊,無論如何您都已經嫁給文親王了,這關系這輩子是斬不斷的,嬤嬤自然知道你委屈,也知道文親王實在過分,可是既然已成夫妻,生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這機會跟王爺重修舊好,或許遠離京城能懷上孩子也未可知。」

莫安華不以為然,「嬤嬤,第一,我們沒好過,所以無法重修舊好;第二,女人生孩子多大的罪啊,十月懷胎,諸多辛苦,一個不小心連小命都賠上,爹娘養我不易,我可不想為這種人冒著生命危險,到時看哪個婉儀還是吉祥良女產子,我抱過來養便行。」

「姑娘,那怎麼一樣呢,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血脈,才能貼心哪。」

「哎,我知道了,那我就養妾室的兒子、哥哥的女兒,妾室的兒子用來跟世人交代,哥哥的女兒跟我血脈貼心。孩子的母親,我準她天天來看,至于太妃跟賀文丞怎麼看我待我,說實話,我也不是很介意。」

莫安華伸了一個懶腰,「什麼記得盈庭院中穿著石榴紅的女子,在王府晾了我三年,又把我下放馨州一年多,現在腦子被書夾了就想我伺候,想得美呢,就算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不干我的事。嬤嬤,我想到了,太妃當初說我是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才搞得王爺無後,逼我離京,你讓柳河趕緊去找合適的院子,快一點,不用太好,過得去就行,到時候我再跟太妃寫信,王爺來到這里後臉色越來越差,夜夜惡夢,飯都吃不下,請了高僧來看,高僧也表示我八字帶刀槍,為了王爺身體,所以我只好搬離,「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是太妃自己講的,總不能拿自己說的話來反駁我,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張嬤嬤無奈,「小姐……」

「本姑娘,不對,本大爺明天還要去采香湖玩兒,讓人去告訴春菊跟梔子,清姑娘跟小倌找好了全部塞去王爺房間吧,今日那家伙突然來,太累人了,我要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