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請自來 第10章(2)

書名︰良人不請自來|作者︰簡薰|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這外頭紛紛擾擾,一年又一年,文親王府卻是平安祥和。

劉婉儀跟羅婉儀本來就很會看情勢,得寵無望,那便專心養育起佷女甥女,期望將來能跟小世子有緣分。

許玉顏經此一次,終于也安分了,不安分也不行,良女而已,比起婢女也只高上一些,實在跩不起來,加上那日莫太太跟莫大女乃女乃、莫二女乃女乃過府討說法的樣子,也真令人害怕,莫太太不是譚國公府的嫡長女嗎,怎麼像個土匪婆子似的,嚇死人了。

那時才知道,表哥降她為良女,表面是罰,其實是救,王府已經罰過了,莫太太就不能二罰,要不然拽著她上官府,告個妾室污蔑正妻,可是五十板的皮肉痛啊,五十板挨完,差不多也就沒命了。

至于莫安華,出嫁時十里紅妝,城里的姑娘個個羨慕她好命,乃至于被下放馨州,又成了笑話,喲,出身好又怎麼樣,嫁得好又怎麼樣,不得文親王的喜歡還不是得收拾包袱滾出王府,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女人還能有機會殺回京城,不但生了兒子,還得了寵。

這寵,不是一般,而是獨寵。

五年前帶著一對龍鳳胎回來,三年前又生了一個兒子,長子賀鷹已經正式冊封為世子,長女賀雀則在五歲生日時由皇帝伯父送來一份大禮︰雲州肥田千頃,正式成為千田主,才五歲便已經年入田租數萬兩,不只城里未婚的姑娘羨慕,已婚的女乃女乃太太也都羨慕不已。

大戶,正妻,娘家背景雄厚,妾室只有听話的分,就連原本跟她不太合拍的許太妃也因為孫子孫女的緣故,兩人摩擦漸消,現在根本看不出來這婆媳二人曾經互不來往,一些年紀輕的少女乃女乃們听說許太妃曾把文親王妃逼出京城時還都很驚訝,因為在宴會上怎麼看婆媳都是相處融洽。

這下子更落實莫安華妖妃之名,嘖,看看,不只王爺拿下,連太妃都拿下了,雖說「妖妃」實在不好听,但若能有這般寵幸,這般待遇,只怕人人都搶著當妖太太,妖女乃女乃。

外頭傳言從未停過,偶爾也會傳入當事人耳中,只不過日子過得如此舒心,誰又會在乎呢?

盈庭院的下午,照例是喧嘩不已。

孩子們的課程排在上午,下午自由活動,五六歲正值好動,好不容易熬過雨季,這還不大玩特玩,莫安華也不約束他們,玩泥巴,踩水塘都行,他爹說的,小孩子多活動活動,身體自然會好。

前庭有個小鯉魚塘,賀文丞有先見之明的讓人把塘子弄淺些,上頭大樹遮蔭,下頭踩水涼爽,幾個小娃愛死這邊了——雖然孩子都跟她長得不像,不過好玩這點肯定是從她這邊來的,外公可是一品大將軍,怎麼可能只喜歡讀書呢。

五月跟初九都已經有了正式名字,但她還是喜歡叫他們五月初九,第二個兒子是八月初十生的,小名就叫初十了,戶籍上的名字則是賀鷂。

「小姐。」春菊端了個瓷盞過來,「藥已經好了。」

莫安華轉過臉,「放涼再說。」

是的,她又懷孕了。

罷懷時她不知道,剛好娘家母親生病,她心急,每一兩日就回家一趟,很是奔波了一番,現在為了孩子,天天補藥,她不怕苦,但怕燙。

「小姐,藥等涼了再喝,晚飯就吃不多了,現在八個多月,正在長肚子,得多吃才行。」

莫安華想到那冒煙的湯藥,堅決搖頭,「放涼。」

春菊正想再勸,卻見王爺大步流星走入涼亭,接過她手中的瓷盞,揮揮手讓她下去。

拿起瓷匙,舀了滿滿一湯匙,吹了吹,送到女人嘴邊,笑說︰「王妃怕燙,本王親自替你吹涼。」

女人猶豫一下,張嘴喝了。

藥只是稍微溫涼了一些,但夫君親自喂她,別說已經吹過,就算燙口她都喝。

賀文丞見她喝得差不多了,放下瓷碗,模了模她的肚子,「小家伙今日可乖?」

莫安華微笑,「踢個不停。」

正當這時,又覺得肚子在動,連忙抓起賀文丞的手貼在肚皮上。

男人的臉立刻開出一朵花——這感覺真奇怪,怎麼模都覺得好神奇,她懷五月跟初九時因為是雙胞胎,踢得厲害,初十卻是個安安靜靜的孩子,到這個又動個不休了。

女人看看天色,這才申時,「今日怎麼這樣早回來?」

「被老朱纏上,受不了,趕緊跑。」

莫安華噗嗤一笑,「他纏你做什麼?」

老朱是禮部掌司,原本是查糧官,之前葉太後與疏浚侯盜賣國糧,就是由他發現端倪,回稟糧部,個性秉直認真。

去年回京後接掌禮部,朱大人年長賀文丞十歲左右,兩人都是為了國家鞠躬盡瘁的類型,因此私下也有往來。

「說他長孫四歲,已經能背出千字文,想跟我們五月訂親。」

莫安華立刻揪住他的領子,「你沒答應吧?」

想當年,她爹就是這樣喝酒吃肉呵呵呵,就把她四哥給賣了。

「自然是沒有,才四歲,看不出品行好壞,能背出千字文又不算稀奇,等十二歲上下再來看看還差不多,他若是能在十二歲之前考上國生,那我便準了。」

「皇上的田產賞得太快,五月才這年紀就是千田主,只怕以後還有得讓你推婚事。」

賀文丞苦笑,「皇兄若是先跟我商議,我肯定會推辭。」

他的嫡長女就算沒了這千頃良田,也能配到好婚事,但現在加上每年數十萬兩的收益在前,朝中只怕有年紀合適的都想來說說。

皇上查糧,既然找出盜賣米糧的文書,自然也順手掀出其它東西——知道莫安華其實是因為葉太後設計才會失寵于夫君,被下放馨州,太後派出的刺客甚至差點要了六弟的命,心里過意不去,才把太後的俸田給了下去。

雙胞胎,兒子冊封為世子的好日子,皇伯父賞了女兒千頃良田,怎麼看都只是單純的好事成雙,但這禮太大,導致五月才這年紀說親的人就絡繹不絕,也實在傷腦筋。

「小姐,要不要把籃子拿過來?」一旁張嬤嬤見兩人都不說話,于是這般開口。

賀文丞自是不懂,莫安華卻是高興起來,「梔子,快去。」

不一會,梔子從房間取了竹籃出來,莫安華接過,又讓下人都出亭子,嬤嬤丫頭似乎都知道里面是什麼,含笑的一個一個走得遠些。

賀文丞倒是被勾起好奇心,什麼東西這樣神秘。

莫安華打開竹籃,從里面拿出一個物品,迅速往他手上放,「給你!」

是荷包。

黑色底紋,正面是松柏,後面繡著一對鴛鴦。

男人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收過她的荷包——那時已經訂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了,可以通通信,傳傳物品,她繡過荷包,手帕,用的都是桃子,蝙蝠,三羊等吉祥圖案,既有祝福心意,又不算逾越規矩,當時他很珍惜,後來誤以為她與譚家公子有情,便把那些東西扔了,婚後她繡給他的披風,鞋面,也是全都扔了。

兩人和好,孩子一個一個來,她的女紅全給了小娃兒,手套,襪子,虎頭鞋,全部親手做,他當然也想過讓她繡個荷包,繡個鞋子,可都只是在心中想想,想起那些被自己扔掉的心意,無法開口,沒想到她今日竟給了他一個荷包,算算距離那個三羊報喜,竟也差不多十年了。

男人捏著荷包,也不知怎麼的月兌口而出,「其實,我早想起你的事情了。」

莫安華噗嗤一笑,「其實,我早知道你想起我的事情了。」

賀文丞原以為她要生氣自己裝蒜這樣久,卻沒想到听到這句,「怎麼可能。」

御醫也說了,當時遭受重擊,什麼都有可能,這醫書上的確也有記載,真有人凡事記得,偏偏獨漏一人或者一事,他瞞得好好的,從不提舊事,又沒說夢話的習慣,她怎知曉?

「我是妖妃,自然知道。」

賀文丞當然不信。

莫安華抿嘴一笑,「百密也有一疏,你就一次露出馬腳,記不記得我們盡釋前嫌後又去了靈山寺一次?」

那是她的要求。

她每回到靈山寺就是跟神佛祈禱賀文丞跟許太妃倒大霉,可既然良人不請自來,夫妻言歸于好,自然得去報告一下,請神佛別再理她的心願。

這時旁邊有個小和尚正在敲木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兩下兩下的敲,賀文丞笑說︰「倒是挺像在叫你。」

听到木魚能把她聯想上——男人想起她了,在裝胡涂呢。

不過她當時以為他是面子上過不去,直到葉太後垮台,姑姑才跟她說了當時清理坤聖宮時發現的事情——難怪賀文丞要瞞著她,這樣就上當,簡直笨,但看在他當時只有十五歲,的確斗不過葉太後的心機這點就算了,換做是她,大概也會上這個當,葉太後這老油條,肯定看穿他們這對皇子與嫡女的組合都愛面子,不會去問為什麼,所以才會使出此計。

日子很長,追究過去一點意思都沒有,說穿了,賀文丞也是權力斗爭下的犧牲品,「莫小姐跟譚二公子彼此有意」,這白痴,憋死他,想想,自己雖然飽受冷落,但他也不好過,于是就此平衡。

她莫安華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听她說完前因後果,賀文丞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第一次看他這窘樣,莫安華忍不住笑出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不用說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憋死只說三句話的性子,你怎麼對我,我心里有數就行。」

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繼而莞爾一笑,看看天色已經出現紅霞,伸手扶她起來,「去花園走走吧。」

大夫說了,孕婦早晚走一走,生孩子會比較順。

肚子是她在懷,生孩子的痛也是她一人承擔,身為男人幫不到什麼,所以他很堅持每天要牽著她散散步,好歹對懷孕生產過程有點貢獻才行。

莫安華站了起來。

在玩著秋千的五月、初九、初十見狀,知道爹娘要去散步,連忙飛奔過來,初十動作快,更是一下就跳到賀文丞身上,「爹,抱抱。」

「好,抱抱。」

梧桐小徑上便是這樣的景色,賀文丞左手抱著初十,右手牽著莫安華,五月跟初九在前頭邊踏邊玩,不忘回頭跟爹娘說今日在學堂上的趣事,雙胞胎平時相親相愛,只有這時候爭寵得厲害,五月說夫子稱贊自己大字寫得好,初九說夫子稱贊自己讀書能融會貫通。

賀文丞總是不吝稱贊,五月不愧是爹的女兒,當年執教大學士也稱贊爹爹字寫得好。

于是,五月就笑了。

賀文丞見兒子扁嘴,馬上又說,執教大學士也稱贊爹爹讀書最能融會貫通,初九這點肯定是像我。

初九的扁嘴立刻成了笑嘴。

雙胞胎一下跑到前頭,賀文丞把扭動不停的初十放下來,讓他去跟哥哥姊姊玩。

莫安華忍不住戳戳他,「你這是在稱贊孩子嗎,是在稱贊自己寫字漂亮又能融會貫通吧。」

「果然瞞不過妖妃。」

莫安華噗的一笑,看著孩子的影子,听見孩子的笑聲,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每天傍晚都是這般場景,可是每天傍晚她依然幸福得不行。

夫君就在身邊,三個寶貝孩子就在眼前,然後肚子里還有一個,夏天就會正式跟他們見面,不知道是男是女,不過應該還是長得不像她,不知道為什麼,三個孩子沒一個長得像她,不過也沒關系,不管像誰,那都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寶貝。

賀文丞牽著她的手慢慢往前,兩人低聲說著話,三娃不時會回頭,每當這時候,兩人就要立刻揮手,小娃見爹娘還在看著自己,便又放心玩耍。

就這樣慢慢的走著,過了梧桐道,過了梅花林,有時想起那日他在梨花樹下問她「你姓什麼,行幾」,好像不過昨天而已,這一眨眼,居然已經十年。

夏日晚風輕輕吹著,孩子們笑鬧的聲音散在風中。

他是良人,她是妖妃,緣分早已經注定。

幸福,不言可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