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想愛你 第四章

書名︰太想愛你|作者︰簡鈺|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接下來的幾天,包季鳴果然如自己所預料般,一點凌采瞳的消息都沒有。不過他並不氣餒。在采瞳的性格中,雖有積極挑戰的一面,但消極逃避還是佔大部分;也許她本來不是這樣的,而是因為某些過往而造成她退縮的個性。季鳴很清楚,現在她不過是試圖從他們的小游戲中掙扎逃月兌來抗拒心中對他的好感。

她不可能成功的,季鳴對自己的影響力很有自信,所以他不想去干涉采瞳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他像個有耐心的獵人守候著,等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中。

男人的耐性都不會好到哪里去,他也不例外;不過當對手是凌采瞳時,他能屈能伸的性格就可以大大地發揮了。

寒流來襲的夜里,季鳴穿著一件米白色、長及膝部的風衣,頎長的身量被襯得更帥勁,他站在一棟老舊的宿舍前,雙手插著口袋,由下往上看。這種景象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整棟四層樓高的建築完全陷于黑暗之中,在明亮的街道中像被惡魔吞噬了,留下一道陰暗的缺口。原因不明的供電中斷。

采瞳「恨」黑!

兩者搭在一起,或可解釋失蹤數日的采瞳突然打電話給他,然後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個地址,要他趕來的原因了。

包季鳴深吸口氣。她可終于想通了,他帶著志得意滿的微笑走了進去。

穿過搖搖欲墜的鐵門,他拿出預先準備的手電筒,直奔四樓。手電筒的光環有限,但已夠他窺看這棟樓的真面目。樓梯扶手銹的銹、斷的斷,有比沒有更危險;台階高低不平,他盡量走靠牆邊,免得怎麼跌死的自己都不知道;門戶又破又爛,听說一到晚上十二點房東就用把陳年大鎖把大門鎖上。天哪!季鳴這輩子沒見過比這里更困難的房子。

上了四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上,傳來每個房里各式各樣的聲音,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有點像鬼城。他一間間湊近去看門牌號碼,終于在樓梯旁第三間找到采瞳要他來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地舉手叩門。

「誰?」細若蚊鳴的聲音從門縫傳出。

「開門吧,我是季鳴。」他將手電筒往門縫一照。

「你……你帶了手電筒來?」

「是呀,你說這里停電嘛。」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除了這個,我還帶了電池和幾組蠟燭過來給你備用。」

他的心思很細膩,但采瞳全然不領情道︰「把它關掉!」

「這樣我們什麼都看不見。」

「我說,把、它、關、掉!」她的聲音異常堅決,也異常……脆弱。

季鳴只好听她的話,按掉開關,邊嘀咕。「你真不是普通的奇怪。我們剛認識的那個晚上,我幫你把大燈關掉,你馬上就跳起來,直嚷著要我開燈,反應嚇死人,事後還問能不能開著燈睡覺,說你‘恨’黑;現在停電,到處烏漆抹黑一片,你反而要我連這僅存的燈光都熄掉……」

他愈說愈覺得不對勁,日與夜、白與黑、光與暗對采瞳似乎都有不可思議的影響,會在一瞬間將她變得極不尋常。最莫名其妙的是,他人明明已經來了,采瞳也站在門邊,為什麼不開門請他進去呢?

「……那、那情況不一樣。」她微弱地辯解。

「OK,你說是就是。」但這一定是個問題點,季鳴暗暗記下來,他會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既然要我把燈關了,那你能不能快點把門打開?這麼晚要我到這里來,總不會是叫我來罰站的吧?」

听到她講話還算正常,料想現在的采瞳應該不是像上次失魂呆滯的情況下,包季鳴總算放下懸念的心,頗有心情打趣道。苦候了幾天,采瞳最後還是按照他的預期,主動跟他聯絡了,包季鳴的心飽脹著愉悅。

門鎖喀嗒一聲,在黑漆漆的夜里十分清晰。

「你還要再等一下哦。」采瞳急急地說,深怕他不听她的勸。

「又怎麼了?」

「我的門有……一點問題……所以開的時候有一點慢。」

鎖都彈開了,門怎麼會打不開?季鳴懷疑地歪著頭,不過也無從打量些什麼,或許是這棟宿舍太破舊了吧,連開個門都有問題。

「要不要我幫你撞開?」

「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這樣!」她起先激烈地反對,然後抱歉地解釋道︰「撞門的聲音太大了,萬一吵到隔壁的人就不好了。」

「那你快點弄吧。」

「我已經在弄了。你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馬上就好?可是他沒有听到任何模索扳撬的聲響啊,季鳴忖道,為什麼他有種采瞳在拖時間似的感覺?他愈想愈不對勁,采瞳的聲音怪怪的、態度也怪怪的,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難不成……她是在耍他?

應該不是,采瞳「黑恨」的蒼白哆嗦模樣還記憶猶新,季鳴隨即否認她耍他的可能。采瞳不傻,耍他的代價是暴露出她不讓他知情的秘密,這麼劃不來的事,她哪會試?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寒地凍的,他從溫暖的家里出來,就為了站在這里納涼?季鳴低頭看手表的冷光表面,差一刻十二點,花月良宵,他居然就站在人家門口大啖閉門羹!

「采瞳。」他輕輕一喚。

「嘎?」她的聲音听起來像在克制些……恐懼或什麼的,如暗藏波濤的江水。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近,有個走在走廊上的人一頭撞上包季鳴。「啊!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要不是采瞳先前阻止他用手電筒,這個皮厚骨粗的小伙子就不會撞上他了。季鳴咬著牙,用力推揉被撞疼的右肩。

「唉呀,我的眼鏡呢?掉到哪里去了?」

烏漆抹黑的,還戴什麼眼鏡?多此一舉!季鳴也跟著蹲下。「我來幫你找。」「不用了,我模到了,在這邊。」

正當這小子要站起來的時候,兩個人又撞成一團。

這一撞,令包季鳴一頭朝采瞳的房門栽去。很奇異的,她的門一踫就開,季鳴整個人跌撲到她房里,手電筒的開關也順勢扳開了。

扁,就直接照射到采瞳驚惶的眼中。

「啊——啊——」淒厲的叫聲再一次回蕩在季鳴耳邊。

突如其來的尖叫讓他嚇了一跳,左鄰右舍紛紛拿著照明用具探出頭來。

「搞什麼鬼?妖精打架啊?」

「安靜一點!人家已經在睡覺了。」

「拜托,停電就停電,不要裝神弄鬼地嚇人好不好!」

季鳴縮腿把門踢上,看清楚她也跌坐在地上,手電筒的光源照出她的狂亂,他朝她匍匐前進,手掌扣住她的嘴,防止她繼續吵到別人。

「嗚嗚……」一心想掙月兌的她在包季鳴的箝制下仍不停扭動,掙扎磨蹭;黑暗里,除了視覺之外,其他感官能力直逼極限,他聞到她好香、身子好軟……

季鳴按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產生的燥熱渴望,在她耳邊輕聲說︰「采瞳,別怕,我是包季鳴。」

「嗚……放開我……我不要听壞消息,不、要、听,你們都別說了!」采瞳邊掙扎,邊伸手往他的嘴的方向塞去,神智陷入紛亂之中。「我叫你們閉嘴!不準說!」「好好好,我放開你,你別叫了行不行?」季鳴松開她的手,他已經受不了采瞳的軟香曖昧地撩撥他的神經,讓她離他遠一點、遠一點!

沒想到采瞳還是撲了過來。他分不清楚采瞳是想抱住他,還是想戳瞎他的雙眼,她的一雙手不停地往他的面門亂攻!

「你們都閉嘴,我不要听、一句話都不要听!」采瞳使足全身的力氣發飆。「好好好,我什麼都不要說。」季鳴為了自己的安全,只好花更多的力氣抓住她的雙手,這樣反復安撫了幾十遍之後,伏在他懷里的嬌軀才漸漸停止掙扎。

終于!他放心地放松她,移開更多心思壓住心頭蠢動的欲念,去!都什麼時候了,他的生理需求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挑動?

季鳴暗暗覺得自己可恥。他撫著采瞳的秀發,溫柔地說︰「我是包季鳴,包、季、鳴,你記得嗎?」

「你是季鳴?」采瞳的聲音很迷茫,仿佛魂魄還未歸來。「季鳴……是誰?」「季鳴就是……來救你、陪伴你的人。」

「救我?陪伴我?」這些話像強大的吸靈力,把魂魄攝回她的體內,她哇一聲哭出來。「包季鳴,你怎麼現在才來?」

冤枉啊!大人,他不知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待多久了。

「不要離開我,季鳴,永遠都不要離開我!」采瞳主動將整個人貼上他,只想擁住她惟一的熱源。她剛剛仿佛做了一場噩夢,夢見她一個人在冷冰冰又黑暗的地方發抖,沒有人來救她,沒有!

「采瞳,你先放手……」季鳴濃濁地哼一聲。

真要命!他被她壓在地板上,黑暗中,細細的抽氣聲、淡淡的女人香,令夜晚特別敏感的熱力集散在他的下月復部,再來更多的肢體接觸,他很可能會……

「不放不放!」她偎近他的頸窩,本能地在他光潔熱燙的肌膚上印下吻痕。黑暗中,她什麼都沒有,她依稀記得有個人是她可以信賴,那個人就是季鳴。現在他就在她身邊,是她能安心擁有的,她怎麼可以放手、再讓自己陷入黑暗中?

不放不放不放!她才不要放手,要怎麼樣留住他都可以,只要他不走!

這一刻,只有包季鳴才能救贖她離開噩夢的深淵!

頸側傳來濕濕的吸吮,采瞳的玲瓏曲線直接偎在他身上,磨蹭他每個沖動易感的激情點,滿腔滾燙的熔岩在他的體內流竄……

不、他不能……現在的采瞳跟平時的她大相徑庭,如果他做了,等于是乘人之危!「采瞳!」一只小手伸進他的毛衣里,他崩潰地喊︰「馬上離我遠遠的!」「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采瞳會這麼說,代表她不夠清醒。「你再靠我這麼近,一定會出事……」「我離開你,才會出事。」她軟語央求他。「我要怎麼做才能留在你身邊?告訴我,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季鳴最後一絲理智轟然起火。他喜歡采瞳、他愛采瞳,她在身邊輕訴著要他別離開時,他根本無法保持聖人的節操坐懷不亂,他只想點起一把火,徹底地焚燒彼此!……

六年後歲月的飛逝看在人的眼中,可能是很快,也可能是很慢;有時一天如一年,有時一年恍若一秒,眨眼就消失。

雖熬歲月如梭,但該改變的事情還是一件不少。

凌采瞳從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無言地看著在她身旁假寐的包季鳴。

這些年來,只有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她輕輕用手指畫過他的濃眉,光是看著這張俊逸的面容,就已讓她覺得心痛了。

她曾經那麼想逃避他,曾經那麼嚴厲地警告自己不許再與他牽扯不休,但事實卻證明︰她雖然怕被他挖掘出不想為人所知的過往,但是他的體溫還是熾熱得讓她忍不住要靠過去,季鳴身上有她缺乏的熱度與生命力,救贖她免于在痛苦中繼續沉淪。

但……過去的傷疤還是存在呵……

采瞳下了床,往浴室走去。

自從大學時代那次「擦槍走火」的事件之後,他們之間就起了十分微妙的變化,她漸漸不再逃避他,不再覺得他有什麼可怕,包季鳴也如他所言,從未再逼問她不想說的事,他們有志一同地避開地雷話題,又能像剛認識的時候一樣自在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那一身的貴氣,來自他不凡的富商家庭。但是季鳴當完兵之後,沒有回家族企業去效力,反而與他的好友言鎮依照計劃,合伙辦了世界經濟綜觀雜志,還把她拉去成為旗下的一員;他們的同居生活,就從那時候開始。

有時候她會非常自責,覺得是自己硬把季鳴從天生的優渥環境中拉出來,進入平民式的生活。他從六十坪大的高級公寓搬進三十坪小的中古公寓、他的賓士轎車變成喜美房車,他從家里提供的高檔物質享受走入自食其力的次等生活……采瞳不敢想象季鳴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但是一定和自己巴著他不放有很大的關系。

不!

她會黏著他當然不是因為她「喜歡」季鳴,更不可能是「愛」這種不祥的感情,她只是需要他強烈不息的生命力,只要季鳴願意分她一點,她就能活得很溫暖、很踏實。事實上,采瞳很怕家大業大的包氏財團會來將季鳴要回去,可是那邊的人對她的存在、季鳴的不歸似乎一點意見也沒有,久而久之她才安下了心。

她調好水溫,拿起蓮蓬頭往身上沖,每一寸肌膚都有季鳴的味道,深刻得不是水流能輕易洗去的,她沖掉黏膩的汗水後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被季鳴關掉的燈。他倏地睜開眼,飽覽她胸口微露的春光,伸手將她拉回身畔,嘴角帶著男性的饜足與渴望。「有我在你身邊,你還‘黑怕’?」

「你說錯了。」采瞳糾正他有心的錯誤。「不是‘怕’,是‘恨’。」

「黑暗有什麼值得你恨?」他漫不經心地問,似乎解答為何不重要。

季鳴不住地吻著采瞳的唇,就愛看她這副不加雕飾的模樣,惟有在夜里、惟有他一個觀眾,她才會卸上叮叮咚咚的裝飾品,洗掉臉上的色彩,從一個俗女變回他的女人。逛街購物、把荷包里的錢花在流行衣物上依然是她的最愛,他已經試著不去跟那些女人的玩意兒爭寵奪愛,而這也代表他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小游戲,只要采瞳不想說明的,他一律無條件接受。

「采瞳,你要知道,黑暗過去了就是光明……」他伏在她胸前,喃喃地說。「你說得不對。」她困難地在他的挑逗下申吟出聲。「黑暗過去了是毀滅才對……」「是嗎?」他邪氣地看著她嬌慵的模樣,閃電似的熄掉大燈,拉掉了她身上的浴袍。「如果你堅持,那我也不反對,不過……既然這樣,就讓我來‘毀滅’你吧!」說罷,季鳴在她全身肌膚烙下專屬于他的愛的記號,對,他是要「毀滅」采瞳,但是「毀滅」她生命中的陰暗;采瞳暈亂地承受他的熱情,有他在的地方,黑暗其實不是那麼恐怖陰冷;只要他留在她身邊,分她一點熱度……

不過,這非關愛情!在完全失去理智前,她再一次對自己說。

也許是基于自己是包家逃子、逃孫的愧疚吧,每次包季鳴一收到來自祖屋的電話留言,不管工作多忙,他都會立即驅車回祖屋去見老人家。

小喜美緩緩開入鏤花鋼鑄門,駛上三十公尺長的車道,難得回家一趟的包季鳴受到家里所有下人的熱烈歡迎,一一寒暄之後,他才得以月兌身,來到庭院。

「爺爺。」他恭恭敬敬地站在老人家面前。

「你可回來啦?」包立萬坐在水池邊,含笑招呼他。「過來坐,讓爺爺看看你。」他看著季鳴器宇軒昂的模樣,不禁欣慰不已。這小子離開了家里的庇蔭,顯然過得比原來的生活還愜意。

「你跟朋友合伙的那個雜志辦得怎麼樣了?」

「不錯呀。」其實辦得如何,爺爺會不知道嗎?丁伯偷偷告訴他,爺爺每一期出刊時都會待在書房里仔細閱讀;跟商場上幾位老友聊起來時,也對他贊不絕口。

他緊握住那雙永遠支持他的手,詫異爺爺也會有衰老的一天。

包立萬瞧出他心里的感觸,問︰「你還是沒有打算回來幫家里的忙?」

季鳴想了想,堅定地搖搖頭。「家里能為‘立萬企業’披掛上陣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個。」

「好吧,你要這樣想,我也拿你沒轍。」他拿起一小撮飼料往池里拋,魚兒馬上圍過來搶食。

魚是貪婪的小東西,不管它餓或不餓,只要有飼料,它便要湊過來跟同類爭奪;這一點人跟魚很相似,他不能說所有接近「立萬企業」的子孫都懷有獨佔的私心,但如果那個人是才干高的包季鳴,包立萬想,自己會很樂意宣布新一代的當家人選是他。

偏偏這個孫子卻不如他所願,季鳴認為值得爭的從來不是家業,而是……「對了,凌小姐最近過得好嗎?」

坐在他身側的季鳴僵了一下。

包立萬低笑。「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最在乎的,還是這個女人。」

「爺爺,你……」他說不出話來。他早就曉得爺爺不可能不知道采瞳的存在,但是把她搬到台面上來談,這還是頭一遭。

他跟采瞳之間的事,不打算給任何人插手置喙的余地,就算那個人是他的至親長上也不例外。季鳴警戒地看著爺爺。

「安啦安啦,不過是問一聲而已,你干麼這麼緊張?我又不是拆散鴛鴦的老頑固。」包立萬感慨地說。「你呀,以前連什麼叫‘執著’都不懂,我一直在等你開竅,設法讓你知道能爭取到整個包氏財團是多麼風光得意的一件事,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裝傻,居然把這些全不看在眼里,只有對她……」

「采瞳是特別的。」

「如果她不是特別的,還值得你為她神魂顛倒、傾心不已嗎?」包立萬為孫子著急的模樣輕笑。「你為了她,甘願住在小房子里,開著小車子,爺爺只要一想到你手長腳長地縮在那種小地方,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爺爺,我不是為她放棄在家里的地位的。」

「你是我親手養大的,你心里想什麼,我還會不知道嗎?是,你們年輕人有志氣,喜歡赤手空拳去打天下,這種心情我也有過,所以你現在不管家族企業的事務,一個勁兒去辦雜志、當總編輯,爺爺都不怪你。不過,你千萬別忘了,你仍然是包家的一份子,這個家需要你的時候,你還是得回來。」

「我知道。」爺爺一番開明的話,講得讓季鳴更內疚。

「至于凌小姐……」

「爺爺,你在查她?」話鋒一轉回采瞳身上,他馬上又警悟過來。

「我是很想,不過你丁伯勸我不要這麼做。」包立萬沉吟著。老丁是當初被他派去照顧季鳴起居的人,這兩年他也退休了,不過還是待在包家養老。

說起這個多年的老兄弟也真不好意思,他一直到退休後才提起季鳴跟凌采瞳的牽扯,知情不報也就算了,他還拿出多年的情分來求他,別去追查凌小姐的過往。

這對愛孫心切的他來說,是個很不容易接受的要求,不過包立萬不得不承認,他是很了解孫子,卻遠不如老丁清楚兩個年輕人的情況。听他說,季鳴從不去調查凌采瞳的過去,好像是為了等她自己說出口,他們這些旁觀者沒有資格比當事人更早一步看清真相……這話說得該死的有道理!

有一次包立萬在老丁的陪同下,偷偷出門去窺看凌采瞳後,也就打消了調查她的意圖。他這一生閱人無數,是好是壞,只消一眼他就明白,這姑娘……除了梳妝打扮有點俗氣外;從她清澈的眼中可知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人,不過偶爾一問而逝的憂郁說明了她有一段坎坷的成長過程……這倒無妨,好女人就是好女人,家世背景也不會為她減分。「這個星期日帶她回來吧。」

「這個星期日?」季鳴愕然。「家里有什麼事嗎?」

「咦?沒有人跟你提過嗎?」包立萬愉快地說。「季儂要從美國回來了。」季儂是十幾年前由爺爺做主,領養在包兆陽名下的小甭女,名義上是季鳴的妹妹。他們一起相處過兩年的時光,然後季儂就被安排到國外去讀書;這些年來,季鳴都沒有再見過她,對她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羞怯小女孩的階段。

或許他這麼說很殘忍,但是沒有血緣關系聯系,一旦這個「妹妹」消失在他眼前,他對她的牽掛與記憶就淡薄得像白開水,這麼多年來他也很少想起她。

「季儂很懂事,才剛拿到MBA,就說要馬上回國進公司做事,幫我分憂解愁。」「嗯。」

「所以我打算這個星期日在家里給她舉行一個洗塵宴,慶祝她學成歸國,並把她重新介紹給家里及社交圈的人。屆時,你帶凌小姐一起回來參加吧!」

季鳴沒有給爺爺正面的答復。一直到他離開祖屋,鑽進小喜美後,他還在想采瞳可能會有的反應。

相識六年,他從沒見過有任何親友來找過采瞳;逢年過節他回祖屋團聚的時候,無親可探的采瞳總是嚴厲拒絕與他一起回去,卻也不見她「回家」或是去見誰,好像她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無親無戚似的,也好像她不想跟他的家人有瓜葛似的。

當他第三度發現她清明節都會消失一整天之後,他的心里已經有個底了。采瞳接受他,卻抗拒走進他的家族生活,爺爺這一回明言邀請,她會破例買賬嗎?「我要以什麼身份跟你去?」

季鳴回到雜志社,已經接近下班時分。他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補妝的采瞳,果然得到她意興闌珊的回答。

「未婚妻。」他半開玩笑地說。

「你還沒有跟我求過婚,記得嗎?」

「是不是我馬上求婚,你就會像清芬閃電嫁給言鎮一樣嫁給我?!」他眼楮突然一亮。「當然不是。」她白他一眼,拿出蜜粉來。「別開玩笑了。」

這不是玩笑,只要采瞳點頭,他隨時願意將她娶進門……季鳴按下了第一千零一次失望的感覺,他一定等得到她願意的那天,他還是有滿滿的信心。「或者情人?」她在臉頰上撲上蜜粉,不看他。「我們之間還沒有演變到那麼可悲的關系。」「情人並不可悲。」他突然對她敷衍的態度感到氣怒。

「對我而言,那兩個字是很可怕的。」她掏出唇膏,在鏡子前噘起了雙唇。季鳴倏地將她背對的身子旋過來,重重地吻住她的唇,探索她的甜蜜柔軟,也掠奪她所有隱藏在皮下的感覺。每個晚上她都倚偎在他身側汲取溫暖;即使她不願意正視,但她還是在他激狂的愛里過活。

是的,他愛采瞳,愛她好久好久了!

他可以不問她的過往、不觸踫她的舊傷痕,可是他沒有允許采瞳輕忽他決堤而出的感情,她得睜開眼楮看清楚,他們就是情人,而情人並不可悲!

「嘖嘖嘖,可惜了一支資生堂叛逆風騷的新唇膏。」揶揄的聲音打斷了包季鳴激烈的索求。采瞳臉紅似火地掙開他的懷抱,不好意思地看著倚在門邊的袁清芬。

「清芬,你、你再等我一下。」她被季鳴突如其來的澎湃情潮弄得亂七八糟。「沒關系,你慢慢來。」

「我擦個口紅就好了……咦,我的口紅呢?」

季鳴陰郁地拾起倒插在地板上、整支全毀的唇膏遞給她。「你們兩個要去哪里?」「去逛街買東西。」清芬代答,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采瞳瞪著口紅拗折的模樣。「不用再擦了啦,反正你阿娜答已經把你的小嘴吻得嬌艷欲滴啦!」

她湊近季鳴身邊,低聲對他道︰「今天我們兩個小女人不開伙,就當放你跟言鎮一晚單身假,你好好去跟他討教如何拐女人上禮堂吧,親愛的總編大人。」

袁清芬甜甜蜜蜜地說完,就拉著采瞳出門了。嗟!听言鎮說,總編跟采瞳的感情起步甚早,可是過了六年還是處在膠著狀態,可見包季鳴一張嘴雖然比言鎮甜得多、個性也較圓滑,但還是不如她那標榜速戰速決的親親老公。

她瞟過采瞳失神的臉龐,原本開朗的心情也替包總編黯然;為了采瞳時陰時晴的拗個性……看樣子他們兩個人還有得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