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玉郎 第七章  參差飄蕩順逆流

書名︰斗玉郎|作者︰雷恩那|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懊死的混帳王八蛋!

敖靈兒氣呼呼地掉頭沖回小後院,手緊握成拳,連做了好幾個深沉吐納,胸口仍被烈火燒灼著一般,既熱且痛。

這三日,她每天與他乘篷船來此,來「拜訪」他的姑娘多到數不清的地步,這其中還不包括那些有了年歲、已嫁作人婦的夫人們。面對諸多女子的愛慕之情,他處理起來得心應手,頂著溫文俊雅的表相,誰也不得罪,偶爾還會給點甜頭,任人模模、捏捏、踫踫,簡直……簡直毫無節操!

他說鋪子里得再添幾件家具,她便在這小後院開工了,用他所備的現成竹材和工具,劈、削、刮、刨,又剖又磨的,那是她熟悉且得意的手藝,憑著雙手完成了一件又一件,她埋首苦做,也不知為何這麼拚命,為何啊……

也許,她曉得的,僅是不願承認,因為一旦對自己低頭,她真成了「尋常」的姑娘,喜怒哀樂就為一個情字,再也強悍不起來。

湛黑的雙眸瞥見教她隨手擱在竹棚下方桌上的那把小扇,酸苦在喉中漫涌,洶洶地侵佔了味覺,嘗到滿月復滋味。未多思索,她急步過去,如要發泄心頭狂火,一把抓起小扇使勁兒地拋擲出去。

第一次,她沒能成功,手臂用力揮拋,五根指兒卻不願配合,仍緊緊抓握扇柄。

她不信邪,第二回揮臂,定楮一看,小扇依然在手。

她挫敗地低喊了聲,第三度拋擲,甩臂的力氣過大,甚至扯痛了肩胛,但小扇哪兒也不去,好端端在她掌心里。

微喘著,她杏瞳黑得發亮,瞧見這世上最最稀罕之物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自個兒緊捫著不願松弛、倔強、固執且超月兌掌控的指。

驀然間,她興起欲要大笑的沖動。

這是怎地一回事……不,她心知肚明的,曉得一切因由,毫無疑問的……是她賭輸了。

握得發疼的五指終于僵硬地放開,任著那柄小扇再一次安然地躺在桌面上。她拖著步伐,有些恍惚地坐回小凳,下意識拾起適才做至一半的竹材,拿起篾刀修著細竹。

她必須做些什麼,做些用不著大腦思索,卻又能沉澱思緒的單純的、規律的動作。

心跳得太促、太響,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出嗓眼,然後她可以親眼目睹自己那顆月兌離軀體的可笑的心,掙扎著、妄動著,拚命擺月兌卻無力回天。

「啊!」手里的竹材陡地一滑,她持在另一手的篾刀沒來得及收勢,直接劃入掌心里。

「靈兒?!」焦心滿溢的驚喚在靜院中爆響。

青影迅雷不及掩耳地換移,司徒馭幾是足不沾塵地飛奔過來。

他蹲在她面前,大手握住她的細腕,見她掌心托持一捧血,腥甜的鮮紅仍不斷涌出、滴落,他俊顏罩上一層寒霜,額角抽跳,變得十分肅冷難看。

敖靈兒並不覺特別疼痛,跟心中對自個兒認輸所引起的沖騰相較,疼痛突然間變得微不足道。

前一刻,她還兀自氣他氣得渾身發顫、眼前昏黑,險些咬碎一口貝齒,然而此一時際,她卻未抗拒他的踫觸,僅是定定瞅著他成巒的眉峰,以及那緊抿成一線的薄唇。

何必來關心她?

說來說去,就只因芸姊請托他的那個承諾嗎?

她心中難受,一塊無形大石重重地壓在她左胸上。

這一方,司徒馭劍指疾點她虎口與腕處的穴位,先將血止住,跟著,他打橫抱起她,把她帶進屋里,讓她坐在櫃台內的椅上。

他忙碌著,動作俐落迅捷,取來一塊淨布浸濕、擰吧,重新扣住她的腕,臉色縱然不郁,似長年不化之冰,但處理她傷處的力道卻極其溫柔,小心翼翼,仿佛她劃傷了的小手是一件易碎的白瓷兒。

「……不是有姑娘來尋你嗎?人呢?」她稍稍回神,不知怎麼,微帶酸氣的話就幽幽地問出口了。

「我要她走了。」他簡短地丟下一句,從懷里拿出近日為涂抹瘀紫的眼窩而隨身攜帶的「紫犀金創膏」,挑出了點兒,手勁輕柔地為她敷上。

見藥膏迅速地融入傷處,形成殷紫薄膜,他微乎其微地吁出一口氣,眉間的皺折弛了幾許。

「你何必……要人家走呢?」不自覺已咬出牙印的唇忽又嚅出一句。

「我又何必要人家留下?」他不答反問,感覺她小手欲要掙月兌,鳳瞳精光輕湛,警告意味甚濃。「別亂動。」

他沒張聲凶她,但敖靈兒卻是一顫,被他給喝住了,怔怔地看著他撕下青袖一角,弄成條狀,再將布輕緩地纏在她剛上過藥的掌心。

「待回到竹塢,再仔細為妳包扎一次。」

司徒馭放開她的手。

他的掌溫還明顯地留在她膚上,那古怪的惆然心緒因他的撒手而升起,她十足矛盾,明明喜愛他的陪伴和踫觸,卻一直狠心地逼自個兒別去在乎。

「靈兒。」溫息輕撲她微垂的額,掃弄著她的劉海。「抬頭看我。」

她聞聲不動,瞅著自個兒的手,下顎卻被扳起,望進男人深邃有神的眼底。

「為什麼氣惱?」他問,溫文表相不復見,指尖的力量、五官神態,再再顯示出非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決心。

「我沒——」掐住下巴的指勁加重,勉強她去面對。

他憑什麼強迫她?他、他又不是她的誰!

她心中氣苦,一時忘記手上有傷,兩手用力地推開他,突來的刺痛讓她冷抽了口氣。

「靈兒!」司徒馭又氣又憐,忙揭開布條再一次檢視她的傷處,見血珠擠破那層殷紫薄膜,流溢了出來,他心窩一窒,不禁嘆息。「妳啊,就不能安分些,好教我放心嗎?」

听著他無奈又近似安慰的話語,低柔嗓音如韻,悠悠蕩蕩,在她心湖淺漾,而那股酸澀滋味毫無預警地鑽進鼻腔和眼眶里,竟讓她軟弱得想哭。

待他重新裹好她的手傷,俊目一抬,便瞧見她微紅小巧的鼻尖兒,以及蓄含著水氣的眸。

深凝著,他淡淡勾唇,粗糙指月復剛踫觸她的頰,那淚珠恰恰從她眼中滑落,滴在他手上。

「我……我不哭的……」鼻音甚重。

聞言,他笑弧深了深。「好。不哭。」像是附和著她的話,亦如靜言慰藉著她。

這姑娘倔強與脆弱的矛盾交錯,一向是他最無法抵擋的模樣。

他趨身向前,展袖摟住她,唇印在她腮畔與發鬢上,在她輕紅的秀耳邊低語︰「為什麼氣惱?」

身子被他的體熱煨得好暖,敖靈兒開始懂得眷戀,不願推開了。听見他一再追問,她下意識咬咬軟唇,聲音埋在他胸前低低逸出。「你、你對不起芸姊……」

「喔?」好看的眉型斜挑,見她香腮若桃,尚沾著春雨凝露,顯出難得的小女兒家嬌態,他又俏悄降唇,吮掉那忘了落下的珠淚。

敖靈兒吸吸小巧鼻頭,半合眼睫,覺得有些難堪,卻仍是賴在他懷里不想動。

她想,她真的完了。

從小到大與人打賭,她向來無往不利,就這一次,非贏不可的這一次,竟輸得好慘。

這一回啊,不是只對他的親吻有感覺。她想起許多、許多舊事。想起他年少時的爽朗俊臉;想起他頭一回拉著她躍進江里泅泳時,她的尖叫聲和他的開懷笑音;想起他倆總愛在雨後鑽進茂密竹林里,尋找剛冒出頭、最最幼潤的春筍,就為了替芸姊煮一碗鮮女敕筍湯。

她漸漸想起他曾給過她的溫暖和歡笑,原來,那些暢意快活的日子一直在她心底深處。

他決然出走,她的心承受不住,在不知不覺間將那些美好的記憶悄藏了,怕一而再、再而三地思及,會痛到渾身空虛。

灼人的熱意在胸臆中滾動,她重重一吐,又道︰「這些天不斷來尋你的夫人、小姐和姑娘,沒一個比得上芸姊,你當年沒將芸姊的情意珍而重之,現下卻跟她們……跟她們胡混!」

這指責未免太重了吧?唉唉。司徒馭好氣也好笑,無奈中尚有淡淡蜜味。

「我與芝芸之間,咱們不是談過了嗎?她的情有獨鐘,我滿懷感激,但男女間的感情不能是這樣。我當然喜愛她,喜愛至極,卻是以一個兄長的身分關懷她,做不到她冀望我達到的地步。」略頓,他忍不住吻了吻她輕顫的俏睫,沉聲似帶笑意。「還有啊,靈兒……咱倆打小一塊兒混到大,除了跟妳胡混,我還能跟誰去?」

「我才沒跟你胡混!」悶聲抗議。

「沒有嗎?」

「才沒——唔唔……」

她揚高臉兒,原想瞧清他,可如此一來,朱唇角度恰好,馨香縈逸,他的舌輕易便竄進她的檀口中。

他的吻全然月兌離他給人的溫文表相,舌如靈蛇,狡猾地在那片小小的柔潤里糾纏、肆虐。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微微挺身,熱烈的卷纏緩緩變作綿長的吮吻,舌忝撫著她微腫的唇瓣,許久後,又緩緩分離。

他的額抵著她的,兩人鼻尖輕踫,彼此的氣息都極為不順。

合眼,他努力召喚著自制力,內心不由得苦笑。

他絕非縱欲之人,對他深具好感的姑娘所在多有、不計其數,他一向潔身自愛、君子風度,唯獨對她,怎才將她擁在懷里,周身氣血便騷動起來?到得如今,光是純情的親吻已然不能足饜,百般的綺思在腦海中扎根茁壯,緊纏不放,教他抵擋得極是辛苦啊!

嘆了口氣,他終是睜開雙眼,近近地對入她霧蒙的水杏眼瞳,那迷惘的憨態讓他心中又是一抽。

「靈兒,別這樣瞧我……很危險的。」

听出他的話意,她莢頰發紅,忙撇開小臉,身子仍在他雙袖圈圍中。

「你……」輕喘不已,她試了幾次才尋回聲音,鼓起勇氣地問︰「你也是以兄長的身分待我嗎?」

俊顏一愣,內心苦笑加深。唔……他做得還不夠明顯嗎?

「妳說呢?」

又來這麼一招,不答反問。

敖靈兒搖了搖頭,腮畔紅暈持續擴大中,她眸子盯著那男性喉結,沉默了會兒才嚅道︰「我不曉得……我、我沒見過你親吻芸姊。你摟抱過她,當芸姊身子太虛、體力太差,沒法兒下榻走動時,你抱過她,我也……我也如你那般抱過芸姊,但我不曾瞧你親她……」

「靈兒……」伴著低喚,粗糙的指月復滑上她的溫頰。

她被動地揚睫,教他此時神秘卻溫柔的神情牢牢吸引,無法轉開眸光。

司徒馭幽幽一笑,嗓若雅曲。「芝芸不是我心里喜愛的姑娘,我自然不會去親吻她。妳見過一個當人家兄長的,會這麼親近自個兒的妹子嗎?」

他話里所說的「喜愛」,明指著是更復雜、更熱烈、更教人心馳神醉的那一種。

所以……他不當她兄長,她也用不著當他妹子,所以、所以……

敖靈兒有些暈暈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臉紅心熱,她擠出剩余的勇氣,問︰「你難道不是為了芸姊的托付,才、才這麼待我的?」

他嘆息了,仿佛她問了一個好傻氣的問題,傻得讓他清俊五官浸婬在薄薄笑意中。「芝芸要我管著妳、照看妳,若我記得不差,她似乎沒交代我得不時親親妳、抱抱妳呀!」說著,方指落在她女敕紅的唇上。

敖靈兒臉更紅、心更熱了。

她不知道自個兒在傻笑,沖著那張英俊臉容,咧著嘴兒,笑得憨氣無比。

他是喜愛她嗎?

他是喜愛她的吧?

還好還好,就算與他打輸了賭,她也雖敗猶榮,不算太難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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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竹篾刀劃開的口子,留下一道如笑弧模樣的痕跡,恰恰落在敖靈兒掌心的姻緣線上,那紋路加深了,仿佛意味著她與司徒馭之間的牽扯將越來越緊密,斬不斷也揮不去。

在掌握了自個兒的心意,明白一切何去何從之後,敖靈兒那顆小腦袋瓜終于不再如之前那般渾沌,回復了該有的古靈精怪。

是喜愛一個人了吧。以純粹女兒家的姿態,去喜愛一個早在許久前便刻劃在她心深處的男人。回首細思,當年對他「逼婚」,那股汲滿酸苦的莫名滋味,真是為了他。

經過那一次在琴鋪里,他近乎剖白心意的言語,兩人間的情愫雖未明白道開,彼此之問卻有著某種奇妙的、難以言喻的默契。

必于那個賭,勝負自在人心,司徒馭並不急著向她索討贏得的「彩頭」。他戀上與她在竹塢「同居」的生活,戀上每日同她乘船往來江岸兩處的悠哉閑情,也戀上在小小琴鋪里共處的時光。

恬淡而自然,蜜味在其中悄播,在心中滋長,他喜愛她、憐惜她,無關其他。男女間的情動誰也不能預料,芝芸的鐘情,他感激卻無力回報,獨獨對靈兒的一切,如此的放心不下。

往後,他與她有一輩子的路要走,不急的,可以慢慢來。感情的培養也如烹小鮮,每一步都得踏穩,放緩彼此,才能徹底嘗到個中滋味。

他不想錯過,他與她的愛情啊……

春至盡頭。

今年的夏,似乎較以往燦爛,江岸竹林茂盛,隨著風搖曳吵鬧,倒映在江面上深碧動人。

爾後秋臨,竹叢幽翠不變,維持著年復一年的綠濃,幾段坡岸已蘆花似浪、層層波動,而遠山遍染楓紅,美不勝收。

罷覺江水漸寒,才過一陣,撲面、拂身盡是凜冽冬意,越接近年節,寒意更重,江面甚至會結上一層薄霜,篷船在上行走,偶爾會听見大櫓打碎霜片的脆聲,清清浚湊,在水中翻攪激蕩。

再兩日便是元宵佳節了。

外頭天寒地凍,雖難得出了冬陽,呼出的氣兒仍是化作一團團白煙,而琴鋪前的土道上猶覆著昨晚下過的輕雪,在冬陽下也不見消融。冷歸冷,可前往「觀音寺」、參拜的湘陰百姓不減反增,較尋常時候多出不少。

願者上鉤地經營了一段時候,琴鋪這兒的主顧仍是女多于男,司徒馭「艷名」遠播,先不提他的制琴技藝,光是他那張臉、那身段、那談吐氣質,盡避無心,仍舊避無可避地招來源源不絕的生意。

面對天天上門「糾纏」的女客,敖靈兒從一開始的氣苦酸澀,漸漸演變成「看大戲」。是,就是「看大戲」。旁觀著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小姐、姑娘們,如何對他上下其手、毛手毛腳、東模西模、左搓右揉……呵呵,其實還挺有樂趣的。知他真心喜愛僅她一個,她便不怕旁人相搶。

只是今日來到琴鋪的這一位女客,不知怎地,竟教她早已調適好的心思微微震蕩起來,呼息有些緊繃。

她沒現身,每當有女客上門,她習慣立在鋪子後面的門邊,從垂簾的細縫覷著鋪內的狀況,全由司徒馭應付。

那女子有張足以與司徒馭的俊顏相比拚的嬌容,發未梳髻,僅素雅地別著一柄白角小梳,露出整張溫美凝蘭的鵝蛋臉,柳眉如畫,水眸晶瑩,雪膚隱有病氣,卻教人更添憐意。她好美,驚人的貌美,輕淺一笑,周遭似都發光。

幾句交談後,她自報身分,原來是湘陰「刀家五虎門」的二少夫人。她今日陪著婆婆往「觀音寺」參拜,回程途中恰巧瞥見這家不起眼的小琴鋪,興味一起,便讓馬車停下,與婆婆逛進鋪里。

「這張紫木琴是司徒先生的嗎?」她輕撫琴身,眸光泫泛驚艷,猶如尋覓久矣,那合稱心意之物便在眼前,萬分動心。

「是。已隨我多年,是我親手造就之物。」

她輕嘆,毫不吝惜地贊許。「好美啊,真是張好琴。司徒先生……我能撥彈試音嗎?」

「當然。」

他將琴大方地擺至她面前,神態溫暖真誠,是遇上真正的知己,才會允許一個才剛見面不久的女子撫觸他的私物,撩撥他那張紫木琴。

一串妙音在那美麗女子的指尖傾泄,一會兒如幽谷旋風,盤騰卷繞,一會兒又如淋灕落雨,韻味風流。這刀家的二少夫人,竟也彈得一手好琴,且琴藝更勝司徒馭。

敖靈兒杏目細瞇,許久下來鬧她的酸意竄得好快,融入骨血里。

這一回,她清楚明了,之所以在意,原因並非出在那女子美得「嚇人」的天姿國色,而是司徒馭不同于往常的待客態度。

「二少夫人琴技出眾,定是下過許多工夫。」女子縴指按捺,結束撥彈,余音兀自繞梁,司徒馭如屏息多時似的,深深吐出一口氣來。

女子嫣紅一笑,小渦舞顫。「這紫木琴,先生願意割愛嗎?或者,可以開一個價來?」

听這柔軟詢問,躲在垂簾後的敖靈兒渾身一僵,繃得死緊,小手不自覺又握作拳頭了,一顆心擠迫著實在難受。

他、他……他要敢答應,她真會……真會跟他沒完!

那張紫木琴是他的、他的!

他隨身多年,無形中,早有他的精魂注入。芸姊病中,他用那張琴彈過無數撫慰的曲調,伴著芸姊入睡,亦伴著她。

而在這「同居」的日子里,竹塢那兒的風聲、雨聲、鳥鳴、蟲鳴,甚至是那片竹林咿咿呀呀的聲響,都曾有他紫木琴音相陪相襯,教她在其中沉睡,也在其中醒覺。

她的心愈揪愈緊,忽地明白,對他的獨佔已濃烈到如此田地。

他稍稍在意起誰,她便渾身如刺蝟,不教誰越雷池寸許。

這一方,司徒馭沉吟了會兒,鳳目精亮,淡淡笑嘆。「好琴贈知音自是人生一大樂事,但除了這張紫木琴外,我日前曾在一家古玩店,見過一張紅木黑紋的古琴,那張琴才真正與二少夫人相合。二少夫人若然有意,在下可代為取來,再送至府上。您以為如何?」

溫美至極的潤顏綻滿了笑,柔聲道︰「司徒先生看上的琴,那定是不錯,擊玉在這兒先謝過了。」

「二少夫人無須客氣。」他自然地回應她的笑,與她一般,俊臉因歡愉而罩著炫目光釆。

可惡!

避在簾後的瓜子臉鼓得嘟嘟的,一瞬也不瞬地瞅著這一幕。

他不該對旁人露出那樣外顯的笑。

他喜愛她,就僅能將最真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

她不要他眼里還有別的女子,即便他與那女子無關男女情愛,就只是意氣相投、興趣相當,她也難以容忍。

難以容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