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小媽 第7章(1)

書名︰犀利小媽|作者︰黎孅|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梆莉絲記得,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也曾遭到霸凌欺負。

那時她年紀小,不懂怎麼處理那樣的情況,也不敢對父母提起,只好忍耐著,祈禱每天放學的時間快點來。

她還是那個快樂的莉絲,跟弟弟打打鬧鬧,照顧媽媽帶回來安置的小孩。不過是被霸凌而已,國中畢業就沒事了,何況有很多人遇到比她更不幸的事情,而她只要再忍耐兩年就好了。

只有一個人看出了她的笑容不同以往,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卻沒有回答。

某一個放學的傍晚,她又被班上討厭她的男同學團團圍繞,她好害怕,虛張聲勢地叫罵,要他們滾開!可那些同學卻嘲笑她,朝她丟東西,看她躲躲閃閃的狼狽樣,覺得很好玩。

「你們在干麼?」

就在她覺得傷心害怕,一肚子的氣和委屈不知道該往哪里發泄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她耳中。

「給我離她遠一點!」那個男生身形高大,五官俊秀,他生氣的樣子嚇壞了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表。

原本圍著她、欺負她的同學們怕被打,紛紛做鳥獸散。

方立權抓起一個個頭嬌小的男孩,一眼就看出他是這群人之中帶頭的,他力大無窮的把男孩拎到眼前,讓男孩腳構不著地。

方立權不知道對那男孩說了什麼,只見那個帶頭欺負她的男生嚇得尿濕褲子,方立權放下他後,他立刻逃走。

然後教室里只剩下她,還有他。

「莉絲,你還好嗎?」他溫柔地詢問,緩緩走向她。

忍了很久很久、不敢掉下來的眼淚,在看見他像英雄般出現後頓時一松,她投入他懷抱,緊緊抱住他的腰,放聲哭泣。

「他們討厭我,嗚嗚嗚……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討厭我……」她將不敢告訴父母的委屈,在他面前全部釋放。

她就這麼抱著他,哭了好久好久。

然後,他便空出一段時間每天送她上下學,用那雙帶著刺探的眼神盯著每一個靠近她的人,無論男女。一段時間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對她做讓她難過的事了。

那年她還是小女孩,惹上麻煩的時候是他救了她。

現在,她已經是大女孩了,卻再次惹上麻煩,而且還是大麻煩,連她都覺得自己太莽撞、一定沒救了。被惡徒壓在地上毆打的時候,她甚至已經有最壞的打算——只要小命沒丟,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能忍受。

可是他又出現了,像能預知未來的英雄,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伸出援手,拯救她離開苦難。

或許是因為看見她被施暴的場面,方立權像是要毀掉一切來彌補她受到的創傷,他狂暴憤怒,停不了手。

梆莉絲憂心地皺起眉,終于明白他為什麼害怕接近自己的小孩,怕自己一個脾氣上來,太過暴力傷害了孩子。

眼前的打斗像電影……不,比電影還夸張,眼看就要出人命了!

「夠了,不要打了!」她听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制止了方立權繼續痛打那個對她施暴的中年人。

這十年之中,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他變成了他最不想成為的人?

可是這個狂暴、殘忍的男人,卻會因為她一句話就停了手,走向她,輕柔地將她扶起來,用著緊張的聲音詢問她,「莉絲,你還好嗎?很痛嗎?」

十九歲的方立權和三十三歲的方立權,影像就此重疊。

心頭有股熱潮發酵,她紅了眼眶。

「沒事,別哭,沒事了……」看她眼眶泛紅,全身顫抖不停的模樣,方立權心一沉。

她嚇到了嗎?因為看見他陰暗殘暴的一面,讓她驚嚇得顫抖不已吧……思及此,他覆在她背上的手收了回來。

「嗚……」

但是下一秒,方立權卻感覺到一股撞擊,以及……睽違已久的溫暖。

梆莉絲用力地投入他的懷抱,抱著他放聲大哭,就跟小時候一樣,對他傾訴她的驚慌害怕。

「我好怕……我以為我會完蛋……我好怕……」她緊抱著這個在危難中出現,讓她倍感安心的人,盡情的哭泣。

「莉絲……」她這個突然的擁抱,在他心中撞出了一個洞。

長久以來壓抑的感情和逼迫自己保持距離的規範,像破了的水瓶一樣流逝,怎麼都收拾不回來了。

他貪婪地伸出手,將她摟得更緊,感受她身上的體溫,也感受自己……終于再度擁有她了。

「沒事了,我在這里。」

「嗚,我也好怕,哇——」不只葛莉絲哭得慘烈,原本在她懷里的小米也抱住了方立權的大腿,放聲大哭。

這樣的場面太過溫情,讓習慣了方立權冷漠和嚴酷的手下面面相覷。

警察都是這樣的,在事件平息之後姍姍來遲,逮捕了那些惡人,並拯救其他被困在地下室的未成年少女。方立權不知怎麼做的,只有她和小米不需要做筆錄,就這麼輕松的離開。

「我不放心你們。」他看著她說話時的眼神,像是盛滿了無數想說的話,「在余黨全數找出來之前,我要你們在我的保護之下。」

他不能冒著失去她的風險讓她一個人回家,他辦不到!

那句話也只是告知,並不是在征詢她的意願,他就這樣把這對師生帶回家。

一踏進方立權家,就看見方惟軒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以及她身邊的小米。

不過才八歲的方惟軒有著他這年齡不該有的成熟世故,他看了老師和同學一眼,最後把視線停留在父親臉上,然後微笑對小米說︰「小米,歡迎你來我家玩!我先帶你去看你的房間,等一下再請林媽媽帶你去洗個澡。餓了嗎?林媽媽會做很好吃的小點心,你一定會喜歡。」

這個溫柔的小男孩用微笑帶過同學的狼狽,像是沒有看見她身上的傷痕,也不覺得她在這麼晚的時間到他們家是一件奇怪的事。

小米看了葛莉絲一眼,表情流露出些許不安,直到她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小米才松了一口氣,跟同學一起離開。

偌大的客廳頓時只剩下她和方立權,冷靜下來後,想起剛才自己竟抱著他不放,她羞赧得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

「讓林醫師檢查下你的傷勢。」

方立權才說完,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名年紀很輕的醫生,手上提著出診用的包包,朝她點點頭。

「我?」葛莉絲一臉的不解,她臉上不過就被甩了幾個巴掌,需要請醫生看嗎?「不用,抹抹藥就沒事了。」

「小姐說的對。」林醫師潦草地檢查她臉上的掌印後,從包包中拿出一包去瘀消炎的藥膏以及碘酒,然後把這些東西全部塞給了方立權。「喏,藥膏早晚各擦一次,嘴角手肘上的擦傷用碘酒抹一抹,消炎藥早晚一顆就好。拜托!我以為是什麼大病,這點小傷也值得你十萬火急的把我找來?你嫌我收費太低嗎?」

林醫師看起來跟方立權私交不錯,才敢這麼不悅地碎碎念,還挖苦他,而且方立權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點僵硬,無言地目送那個脾氣很大的醫生離去。

他回頭,面對表情有點尷尬的葛莉絲,心想……她都听見了嗎?該死的小林,口無遮攔!

現在該怎麼辦?把藥拿給她,讓她自己抹藥,他退場,把平靜留給她——方立權辦不到。

「坐下來,我幫你擦藥。」

「要干麼?」葛莉絲明知故問,她听見了,他「十萬火急」的找了醫生出診,就為她臉上的傷,其實她覺得……那個被方立權痛打的人,比她更需要醫師的診治。

可她還是乖乖坐下來,讓他為她擦藥,就像小時候……

「痛痛痛痛……」臉上的傷一踫就痛,她忍不住哀叫。

方立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這麼莽撞,我上次幫你擦藥,是你為了要摘龍眼從樹上掉下來。」

「人家想吃嘛……」

他們突然想起了過去那段很快樂的時光,他們是一家人,很親密的家人。

那時候他們絲毫沒有隔閡,沒有一點點不自在,她可以大刺刺地對他撒嬌,抱著他說想要什麼,吵著要他帶她去買巧克力……

但現在,十年過去了,他們再次面對面,兩人之間的氣氛說自然嘛,卻又多了一點什麼,像是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洶涌暗潮。

方立權幫她的臉涂上了消腫的藥膏,嘴角也點上了碘酒,正要收拾,她卻朝他伸出手。

「嗯?」他愣住。

梆莉絲拿過碘酒和新的棉花棒,對他說︰「換你。」

方立權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反應慢了幾拍,而她干脆直接抓住他的手,掌背朝上,用棉花棒沾上碘酒,用力地在他的指關節抹藥。

小小的傷口原本不怎麼疼,但在她粗暴的對待之下就變得非常痛!可方立權並沒有收回手,連喊痛都不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奇妙的氣氛環繞在兩人之間,他猛然驚覺自己已沉溺于這樣的氣氛太久了,那會讓他貪心起來。

「你不怕嗎?」于是,他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怕什麼?」

「怕我。」他澀澀地道。

梆莉絲拿著棉花棒的手一頓,心中一動。「我為什麼要怕一個在危難的時候拯救我的人?」

听她這麼說,方立權松了口氣,他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她怕他。

「不過……」

才松一口氣而已,葛莉絲的「不過」就讓他馬上提心吊膽。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動手傷害別人,自己也會受傷啊……你不會痛嗎?」她看著他指關節的破皮傷痕問。

「還好。」他收回手。

「那心里的傷呢?很痛吧?」

這個問題,讓方立權默然無語。

「我原本沒有要今天回台北,媽媽晚上煮了很好吃的壽喜燒給我吃,爸爸還買了和牛,力順也買了檸檬要做我愛喝的蜂蜜檸檬,我們一家四口難得一起吃飯,應該要很開心,但是……媽媽說她想念你。」

她看著他,對他緩緩訴說今天在老家發生的事情。

「我也很想念你,想見你。」還……喜歡他,從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喜歡他,喜歡到就算他要跟別人結婚了,她也想要問個明白,「所以我就突然回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談了幾段感情,她的心里卻一直為他保留了位置,沒有人可以取代。

要說她是傻瓜也沒有關系,她就是笨,就是死心眼。

方立權不能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起身,落荒而逃。

「不要走,給我答案!」見他想逃走,葛莉絲猛地拉住他的手,賭他沒有那麼狠心,賭他對她有情,否則不會重逢之後,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跟她見面的機會,容忍她的惡劣態度,讓方惟軒跟她親近。

她賭他會放不下她,賭他跟以前一樣,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看見我受人欺凌,你比我還要生氣,就像保護你重要的人……可如果我是你重要的人,為什麼十年前你會那樣對我?十年前……你要結婚就結婚啊,不能再當一家人嗎?我們之間,就不能單純的當家人嗎?」

她的問題有如排山倒海而來,逼他面對自己,逼他說出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能。」終于,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從他抿緊的唇瓣中吐出。

梆莉絲呆掉,沒有想到會從他口中听見這樣的答案。

「我不能跟你當單純的家人,因為我壓抑不住想得到你的沖動。」

他看著她的眼神,那是看家人的眼神嗎?哪個男人看著自己的妹妹,會這麼充滿侵略企圖的?

「所以我不能跟你當單純的家人,永遠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