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後,歐陽零履行他對意映的承諾,和意映關在房間內大半天,衣衫半褪地坐在指定處,擺著姿勢供意映作畫。
「小避家婆呢?」
房子里只剩下他倆變得有些空蕩蕩,歐陽零滿想念那個上了牌桌活像一條龍、下了牌桌卻像一條蟲的嘈雜小避家。
「周休二日,她放假回家去了。」意映調好顏色觀察著他臉上的陰影,考慮如何在畫布上上色。
「你這個雇主很照顧管家嘛。」原本和她在一起靜不了三分鐘的歐陽零,在被她限制不準開口打擾,和她沉默相對了一個上午後,決定打破僵局和她好好聊聊。
「拜你所賜,自你來了以後我才實行周休二日的,好減少你對那些沒抵抗能力的人的污染。碧玉被你污染的程度還算少,少讓她接近你是最佳防範之策。」她看來看去還是覺得色彩不對,于是又換了顏料重調。
「說我是污染源?至今除了你以外尚無人如此指控我,單憑你個人的不理性抗議,構不成我是公害的說法。」他又沒有排放廢水、廢氣或是亂倒垃圾,除了為她家帶來點小小的娛樂外,歐陽零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還算是在一般人可以容忍的範圍內。
「你不是公害,你是瘟疫。」意映在洗淨調色盤時對他說道。
「瘟疫?他們不都還是活蹦亂跳的?我沒看到有人病發身亡。」歐陽零搓搓下巴,臉上還是一派泰然。
「遲早的事,從他們認識你開始,就已經踏入棺材一半了。」她的老媽會賭博、她的老爸會抽煙、她的管家天天燒香拜佛避妖魅,自從撿來這個瘟疫後,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有亂撿東西的習性了。
「小避家婆回家,你我的晚飯怎麼辦?」當了一整天的死板假人,使他沒機會出門,加上今天廚房又不開伙,他非常關心自己的民生問題。
「你可以出門化緣,我的自己處理。」意映指引他一條明路,她又不負責包辦他的伙食。
「和尚也有周休二日,今天打烊休息。」歐陽零放棄再當一名稱職的模特兒,離開座位一古腦地跳上她的床,舒服地蹺腿休息。
「你的意思就是今明兩天不去要飯了?」意映擱下畫筆,不悅地看著擅自移位、有始無終的男模。
「是化緣,這與要飯的不同。」他見著食指糾正她偏差的觀念,和尚的職業比乞丐高尚多了。
「哪里不同?不都是拿著碗,伸長手等著鈔票自動掉到你的碗里?這種無本生意是世上最聰明也最低級的職業,但如果你真是四大皆空、想籌款蓋廟的正統和尚,或者是手殘腳斷的殘障同胞則屬例外,你要申請殘胞證還是和尚證?」她放下畫筆恥笑他,把他和要飯的名號送作堆。
「我所說的不同,是指我和他們要飯的生財器具不一樣。」歐陽零寬懷大量地接收她的明嘲暗諷,徐緩地澄清自己所說的話。
「什麼生財器具?」
「我的生財器具是法器,又叫缽,別把我和那些叫化子的碗公或臉盆混為一談。」
他一再強調這點小細節,希望意映別是非不分。
「這兩者的分別是否關系到你的自尊?」同是伸手討錢,手上拿的東西他卻十分在意,既然要面子他還出去混?
「才不,用碗公太不優雅也不夠美觀,我是美學主義者,不喜歡用粗糙的物品討生活。」為了不辜負父母把他生成這副模樣,他的作風即是什麼長相就該配什麼衣著、用具,這點他是很堅持的。
「我可以幫你在碗公上作畫,讓你帶個神氣十足的藝術品出門工作。」她假好心地建議道。
「想讓我給人看笑話?」他可不傻。
「是你說要講求美觀的嘛,好歹我也算是藝術家,做做順水人情而已。」意映挑眉笑道,原來他還懂得什麼叫丟臉嘛。
「那種藝術我不欣賞,但是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進行人體彩繪。」他月兌掉身上有遮等于沒遮的上衣,現出一等一的好身材。
「行,我可以把你畫成一株四季豆。」她很爽快地應允。
「我並不干扁。」歐陽零不服氣地展現他的胸肌。
「誰曉得是不是外強中干。」意映重拾畫筆坐正,揚著嘴角嘲弄道,她又沒完全試過,怎麼知道他的內在美如何?
「是嗎?」歐陽零沒忽略她臉上那抹帶問號的表情,于是翻身下床,大剌剌地走向房內的小浴室。
「你去哪?」意映問他。
「洗澡。」他拋下一句話,便甩上浴室的門。
「我還沒畫完你洗什麼?回來盡你的義務。」意映走到浴室前用力敲著門。洗什麼澡?她還沒完工他就離場,那她今天還有什麼搞頭?
「坐了一整天我滿身臭汗,不洗我的心情會不好。」歐陽零的聲音夾帶著嘩啦啦的水聲傳出來。
「什麼心情?你又不是女人!」意映脾氣漸漸涌上,掄拳朝門亂敲一通,要他出來。
「我有潔癖。」他倏地拉開門露出一顆頭對她解釋,說完隨即又將門關上。
「限你三分鐘之內給我出來。」意映忍讓地退了數步,唉!模特兒只有一個,她也只好將就他的潔癖了。
「SHIT!」歐陽零洗了不到一分鐘,氣急敗壞地在里面嚷道。
「喂,你怎麼啦?」意映儲存著耐性問愛搞怪的他。
歐陽零沒有回答,浴室里只傳來潺潺的流水聲。
「喂,說話啊!」她先是把耳朵貼在門上,听不到他的響應,掄起拳頭又重重地捶著門。
「我滑了一跤,腳扭傷了。」歐陽零隔了好一會見才出聲,聲音悶悶的。
「有沒有搞錯?洗澡也能把腳扭傷?」意映火大地又捶門一記,這和尚又給她搞飛機,洗個澡也會出事?
「被你罰坐了一天,我的腰挺不直,兩腳也酸麻無力,沒摔成腦震蕩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透過門板,他句句控訴元凶,存心要讓她良心不安。
听他這麼說,意映愣了半天才找出她拋棄很久的良知,心有不甘地嘟著嘴問他︰
「那怎麼辦?」
「進來拉我一把,我在浴白里爬不起來。」歐陽零得寸進尺地要求。
「我進去?」她拉高嗓門問,要她進去伺候他?
「你又不是沒看過男人。」歐陽零尖聲提醒她他們頭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上次看了你我沒長針眼是我的抵抗力好,這回不了,我沒那麼多好運氣。」意映對著門板翻白眼,這種健美的月兌衣舞男看多了,容易養成挑剔的習慣,她以後的老公身材如果沒有他好,她說不定會因此休夫攀牆。
「好,那我就坐在這里都不要出去,你自己去畫沒模特兒的畫吧。」他老神在在地窩在里面,有辦法她就自已去完成那幅畫了一半的畫。
「臭和尚……」被踩中痛處,意映肝火旺盛地咒罵。
「你可以慢慢考慮,但如果我因此感冒成了病號,你的畫會拖得更久。」歐陽零漫不經心地笑著,暗示性地催促她。
「開門啦!」意映光火地嚷道,算她倒霉,還得再接受一次視覺神經的虐待。
「我的腳不能動,門沒鎖,你自己進來。」歐陽大爺得逞地邀客入門參觀。
「說什麼潔癖,你不洗不就不會出這種事了……」她依舊心有不甘地抱怨,推開門走入霧氣升騰的小浴室。「喂,你在哪?」霧茫茫的一片,除了像瀑布般的蓮蓬頭水柱外,哪有他的人影?
一雙肌肉糾結的手臂毫無預警地自她身後猛力抱緊她,眨眼間她已被他強力地拖至蓮蓬頭下。
「你……」意映先是看了看他濡濕的臉,再低頭看他完好如初、平穩著地的雙腳。
原來她中計了。
「外強中干?咱們就來檢驗一下。」歐陽零拉著她的雙手覆上他光果的胸膛,語帶魅意地咬著她的耳朵。
「你有病!」意映體內壓抑許久的欲念此刻全然蘇醒,但礙于顏面,她用力想掙開他的雙手,身子才想往後,就被蓮蓬頭的水柱淋個全濕,和他一樣成了落湯雞。
「你再說啊,我哪里干?」他興高采烈地看著她濕淋淋的性感模樣,強拉著她的手在他身上巡禮。
「你是不干,你把我都弄濕了!」兩手被他強制地按在他健美的體魄上,意映又羞又惱,甩著滿頭的水滴叫道。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歐陽零更形得意,強把她貼在身上一塊淋水。
「去你的,閃開。」她要洗澡自己會洗,用不著他雞婆。
「這樣子剛好可以洗鴛鴦浴,我們先來預習。」撩起她衣服的下擺,他竄入她衣衫底下撫觸滑溜的女敕肌雪背。
「誰跟你是鴛鴦?你自己去做鳥類。」意映拉下他的雙手,護衛地退步想走,歐陽零又快速地一手箝制住她的腰,使她又貼回他的身上。
「獨生女的驕縱。」他一手抬高她的下顎,端詳她老半天,突然迸出這句話。
「你說什麼?」意映不明白的問,跟他說話就像沒劇本的演員,她老是弄不清主題。
「大部分的獨生女都是被父母寵壞的孩子,個性就像你一般獨霸,說話都是命令的語氣,活像個女帝王。」歐陽零鐵口直斷,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發現她十句話里有七八句是以命令為出發點,彷佛世界是以她為中心在運轉著。
「你在說你自己吧?」她被寵壞?這個無法無天的家伙才像是被慣壞的寶貝獨子,一言一行都只照自己的意念走,從來不考慮其它人的立場。
「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歐陽零推翻她的猜測,搬出家中的人口數加以證明。
「家門不幸。」意映悻悻然地說,有他存在的那個家庭一定也是片苦海。
「你指的是我家出產了兩個變態老哥?」他以為她講的是他家的其它成員。
「我指的是你。」這家伙的腦子不是麻木就是真空,老是弄不懂她的意思。
「你很幸運撿到我家最不平凡的一個,你說得對,那兩個變態怎能與我相比?」歐陽零施恩地稱贊她撿人的眼光,他那兩個被人稱為瘋子的哥哥哪有他這般獨特?
「我們一定要在浴室里哀悼你那不幸的家庭嗎?」水氣氤氳的浴室里又潮又熱,加上又和他黏在一塊,她好想甩掉這股令人火熱的不安,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那不說了.咱們來做吧。」他語氣一轉,單于挑開她胸前的扣子。
「做什麼?」意映握住他的手掌問。
歐陽零在她完全沒有防備時低頭吻住她,室溫加上體溫,意映被熱得暈頭轉向,歐陽零舌忝著她的唇開口,「做的事。」
「我沒興趣和你在這種地方演咸濕小電影。」好不容易有換氣的機會,意映深吸了一口水蒸氣澆熄小骯漸漸涌上的燥熱感,費力地駁斥道。
「可以,我們換個干燥的地方。」他憐惜地拍撫著她的背,摟著她離開濕熱的浴室。
「你找死。」一到門外,意映便迫不及待地反手捉住他的手,想把這半果的色鬼摔死,讓他無法再犯罪惹事。
「我沒穿衣服,光溜溜的你怎麼摔?」歐陽零兩腳定定地站在地板上,文風不動地任她拉扯手臂。
「這樣。」
她伸出腳絆住他,意圖讓他跌個四腳朝天,不料歐陽零順勢一抱,拉著她一塊投入地板的懷抱。
「你在投懷送抱啊?」他笑呵呵地按住倒在胸前的她。
「放手。」意映喘著氣,他怎麼老像個強力膠,總能把握所有的機會與她做親密的接觸?
「我是自由個體,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歐陽零決定不再乖乖地順從。
意映不語地想掙月兌,但歐陽零一只手就能定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你看起來像朵出水芙蓉。」拭著她臉上的水滴,他情意綿綿地說。
「你有亂視。」第一次听見男人如此贊美自己,而且對象又是他,意映沒好氣地轉過赧紅的臉。
「給我一個吻我就放開你。」他撫著她的臉蛋下令。
「你……」
「沒有殺價的余地。」泰然自若地堵住她的唇,歐陽零的大手在她身上柔緩地移動。
意映思考了許久,為求解月兌,于是低下頭隨便踫了他的唇草草了事。
「不及格。」對于她敷衍了事、品質低劣的吻.他打了個不滿意的分數。
意映半瞇著眼盯著眼前貪心不足的男人,第一次獻吻就是給這個假和尚她已經很委屈了,他還挑毛病?
歐陽零鎖住她美麗的黑色眼瞳,靜靜散放著致命的魅力,等待著她下一個吻。低首看著他那雙具有魔性、讓人迷眩的雙眸,意映無法拉離她的眼也無法拒絕,神智恍惚地俯下頭再度吻他。
歐陽零輕按著她的後腦,急切地吻著她甜美的唇瓣,時而深切時而淺柔,進而登堂入室,徹底進佔她唇內的芬芳,全心全意傾注在這一吻上與她纏綿。
「這個成績勉強可以達到標準,你有潛力。」比起上一個吻,這個吻進步多了,他快意地描繪著地紅艷的唇。
「把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就是你的目的?」過度親密的吻使她大腦疾速充血,意映換不過氣地趴在他身上,迷茫地問。
「這個吻當中苦的成分有多少你自已明白,而樂的成分又有多少……你的唇和心也知道。」歐陽零漾著謎樣的笑容撫著她的發,言而有信地松開手,放她自由。
意映站起身退了一大步,撫著左胸驚愕于他的話。她心底深藏許久、錯縱復雜的感覺今日終于被他這一吻喚醒。
「總有一天你會真正體會到,並放開胸懷接受我的。」歐陽零了然地看著她,溫柔的拉她回到坐椅前,愛憐地吻她,自個兒又坐回指定位置重新擔任稱職的死板假人。
「什麼?!」意映覺得體內那股地覆天翻的震顫開始覺醒,似乎正要沖破她的胸口,而胸口像是破了個洞,心已經不听使喚地飄向他。
「你心底的魔,我。」歐陽零直視她的眼,讓她看見他眼底與她有著相同的感受,以及比她更多的愛意。
看著他清澈的雙眼,意映的畫筆落至地上,清脆的聲響劃破了一室的沉寂。
這一天,她終于清楚地看見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東西是什麼。
「你是故意的。」
歐陽零身處于所有顧客皆穿金戴銀、談吐優雅,儼然是個小型上流社會的餐廳,對著坐在面前的意映抗議道。
「什麼?」意映研究著菜單,頭也不抬地問他。「你很喜歡眾人的眼光集中在你身上,所以才挑這間餐廳吃飯?」他口氣不善地指責。
「餐廳?這里是飯店,請你搞清楚。」
意映放下菜單看著他,她如果敢帶這個「紅顏」禍水在路邊吃飯,一定會造成交通阻塞,為了市民的安全和不制造警察伯伯的困擾,她才故意挑這間只有會員才能進入的高級飯店,天曉得她有多麼用心良苦,身為禍水的他還敢挑剔?
「讓人看你,還要挑上流人士聚集的高級飯店,夠虛榮。」歐陽零扯著身上的新套裝批評著,這件還是她硬逼他褪下袈裟、討價還價才穿上的。
「怎麼說?」
「所有人都看向我們這桌,你沒注意到嗎?」四面人方向他涌來的敵意讓他後背直發毛,她還沒感覺到?
「沒有,就算他們的眼球都集中在這邊好了,引人注意的不只我一個,你要負大半的責任。」喝下半杯冰開水潤喉,她閑適地看著他不自在的表情。
「我?全場的女人除了那個大約七十歲以上的老阿婆外,眼楮都擺在你身上,我何罪之有?」歐陽零反諷道,這里所有的女性同胞都當他搶了對面的假白馬王子似的,他這真王子多無辜?
「你少算在場的另一半男士,使他們猛流口水的可不是我。」意映不忘提醒他到底誰才是肇禍者,她所遭受的敵意也不比他來得少。
「你在暗示我長得像女人?」歐陽零沒表情地問。
「你不也明示我長得像男人?」意映的聲調也降到了冰點。
「你是先天長得不男不女,我只是外表使人錯亂。」他早就習慣男人對他行注目禮,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人跟他搶著看她,即使是女人也不行。
「至少我很認命,不會像某人把頭發留得比女人還長,效法人妖。」她也只是胸部沒有他的胸肌大、頭發沒他長而已,那些男人看他是窮看個什麼勁?「留長發是為了避女人,你這不男不女樣才像人妖。」把頭發留長了才不會看起來像個男人,省得那些女人見到他就對他糾纏不清。
「避女人?原來你不愛女人愛男人?」
「我早說過我沒那方面嗜好。倒是你,你可以從那些女人當中挑一些回家當點心。」歐陽零擺出一臉賤笑建議她。
「我也說過我的身心健全,你要的話我可以介紹幾個給你。」意映訕訕地笑道,她是無所謂啦,反正怕女人的又不是她。
「小白臉。」歐陽零緩緩地傾身向前嘲諷一句。
「男人婆。」意映也傾向前不甘示弱地送他一記回馬槍。
「先生、小姐,請問你們準備好點餐了嗎?」在旁邊站了很久的侍者皺著眉頭詢問他們。
「我要一份海陸全餐,給他一份全素的套餐。」意映把視線自歐陽零身上拉回,闔上菜單靠向椅背。
「是的。」侍者揮筆記下意映的交代。
「慢著,我不要全素的玩意,也給我來份跟她一樣的。」歐陽零揮著手拒絕意映的安排,搞什麼?來高級飯店才要他吃素?
「是的。」侍者從善如流地應道。
「停,他點的不算,照我所說的就好。」意映敲著桌沿再次吩咐,不把歐陽零的抗議放在眼底。
「我不吃素。」他拍著桌面瞪她。
「出錢的是老大。」站在上風的意映涼涼地提醒他誰是出錢的東道主。
「請問……我該听誰的?」侍者左右為難地問著他們。「我!」意映和歐陽零同聲回道。
「你化緣化到鑽石啦?沒錢敢吃的話我就留你下來洗碗盤。」意映站起身兩手放在桌面,橫過半個桌身居高臨下地瞪視他。
「我身上的錢夠我在這里吃一個星期還嫌太多,我沒機會如你所願地洗盤子。」歐陽零也學她的姿勢,鼻對鼻的頂她。
既然顧客雙方都有銀子、都想吃同樣的東西,那他這個中立的侍者便很容易解決他們之間的這項小問題。
「兩份海陸全餐稍後就送來。」侍者大筆一畫,果決地替他們點完餐,弭平他們的爭端,見好就收的快速撤退。
「瞧瞧你剛才那副德行,女人太鴨霸是會嫁不出去的。」歐陽零玩著桌上的刀叉笑道。
「沒差,我可以留在家里鎮住台風。」意映早已看得很開,只是即使她不想嫁,父母也早為她安排好後路。
「既然被你撿到而你又無行情,那我就委屈點,你的後半輩子我包了。」侍昔端菜上桌,歐陽零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吃,邊塞菜下肚邊對她說。
「什麼沒有行情?敝人早有人訂了,輪不到你來收尾。」意映也邊吃邊說話,和歐陽零相較起來,她的吃相也只是優雅了一點。
「誰敢要?那些有眼無珠的女人嗎?」他指著那些朝他猛射冷彈的女人問。
「就算我淪落到娶個女人回家,這也比嫁給一個人妖和尚來得強。」意映塞了一顆蝦球至他口里,堵住他的吵鬧不休。別人會看向這桌不是沒有理由的,他的嗓門實在太大了。
「不想嫁我也可以,你娶我好了,我嫁你。」歐陽零奮力咽下口中的食物,降低音調、語氣堅決地表態。
「嫁我?你是男人耶,想靠我養你一輩子嗎?」她將這句話延伸為娶了他就是必須無限期地養這個沒骨氣的食客,日前對他升起的好感再度降低。
「我會養活我自己包括你,要錢不愁沒得花。」他談到錢時,表情變得不屑又鄙視,一如他其它的兄弟。
「就靠你化緣來的那麼一點錢?省省吧。」意映不相信這個每日上街化緣的假和尚能有多少銀兩,只怕他連她開個畫展所需的資金也湊不出來。
「錢財乃身外之物,倘若你想要,不必化緣我也可以供上一座金山銀礦給你。」歐陽零語焉不詳地說道,眼前這個外貌動人、內在對胃的女人,使他第一次動了想用錢的念頭。
「我不需要靠你施舍過日子,已經有人對號入座,排好隊只等我點頭。」她低頭專心吃飯,將話淡淡帶過。
「誰?」歐陽零全身的警報器乍然作響,已經有人在他之前將她訂走了?
「你不會認識的,吃飯。」兩個活在不同世界的男人使她不想多談,反正他也不可能認識。
「把話說完,那個人是誰?」他一手握住她正在進食的手腕,強迫她看向他。
「你的口氣活像個妒夫,好象我偷人似的,就算有,那也不關你的事。」意映不明白地看著他怒意勃發的面容,掙月兌他的緊握後,更是訝異于他那副吃醋的德行。
「我要定你了,你若膽敢找個條件比我差的,我會選擇先捏死你,再娶你的牌位回家。」歐陽零恐嚇道,一反先前嬉鬧的樣態,語氣是百分之百的嚴肅認真。
「要定我?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意的。」雖然意映很感動于他的真心,但這方面她都不能順遂自己的意願了,他又能改變些什麼?
「我開的支票就一定會兌現,你別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說過,你是我的。」歐陽零信誓旦旦地開口,前所未見的冷凝面孔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別破壞我的食欲好嗎?我還想吃完這頓飯。」意映因他的話和表情而梗到,連忙喝了一大口水。此時侍者介入他們之間的僵局,送來兩杯用美麗的杯子裝盛的水果酒。
「我們沒點酒。」意映擺手想撤掉那兩杯送錯桌的酒。
「今晚是本飯店的‘紳士淑女日’,這兩杯酒是本飯店贈送的,請慢慢品嘗。」
「怎麼顏色不一樣?」歐陽零看著眼前紅澄澄的透明液體,想起上次他哥哥灌他酒的情景,他就覺得想吐。
「紅色的酒是給小姐的,藍色的是給先生的。」侍者彎身詳加解釋,還指了指意映面前那杯藍色的液體。
「我耳朵不太好,能不能請你再說明一次這杯紅色玩意擺在我面前的原因?」歐陽零和意映臉色同時丕變,歐陽零清清耳朵靠向侍者,擠出一點笑容再問他。
「紅色的酒是給小姐的。」侍者猶不如自己說錯了話,盡責地再次講解。
歐陽零在侍者彎著身尚未站直前,一拳轟上他的眼眶,笑得很陰森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拳頭不听話就自己跑到你臉上去了,你再說一次這杯是給誰的?」
「先生……」沒有理由被揍了一拳,侍者無辜地轉過頭看著意映。
意映手掌一揚,也賞了侍者小骯一記重拳。「抱歉,我的手也好象不听使喚,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侍者一手捧月復一手捂著眼眶,他到底是招誰惹誰竟收到這種另類小費?
「你是哪一只眼楮看到我像女人了?」歐陽零拉下他的領帶惡質地問。
「你又是哪一只眼楮看到我長得像男人了?」意映也扯著領帶的一節將他拉轉過來。
「你們……我……」快被勒死了,侍者氣若游絲,趕緊以全然不同的眼光審視顧客的外表。
一個長頭發且美得像女人,一個像個俊美的小男生又有一種陰柔,兩個人的外表雌雄難辨,這教他怎麼不會弄不清楚?「看清楚,再猶豫你就死定了!」原本就因為意映的一番話而心生妒火的歐陽零藉機找旁人出氣。
「我錯了,這杯是小姐的,這杯才是先生的,是我看錯了。」侍者看到了歐陽零眼底的殺意.連忙換過兩人的杯子更正致歉。
「這還差不多。」意映松開他的領帶放他自由。
「不吃了,咱們回家。」歐陽零放開侍者後拉起意映,順手扔了幾張鈔票至桌上。
「結帳。」話尾一拋,他便拉著意映直接走出飯店。
「喂,這又不是第一次被認錯,況且他也道歉了,你的火氣干嘛還這麼大?」意映跟不上他的腳步,被拖拉著的她辛苦地追趕,無法理解他為何對這種小錯誤不能釋懷?
「在你的眼里我是男人還是女人?正經地回答我。」歐陽零瞬間止住腳步,轉過身質問,煞車不及的意映直直地撞入他的懷里,他兩手緊握著她的肩,火氣十足地看著她。
怔愣不能言語的意映好半天才從驚嚇中回神。
「男人。」從撿到他的第一天起,她一直都當他是個男人。
看見他眼底的陰沉和憤怒,她探試性地想開口問他是因為方才那席話在吃醋嗎?
「你——」
「住口。」歐陽零掩住她的唇,然後又放開她,轉過頭握著掌調整翻涌的思潮。
「該死的。」他甩甩頭,猛然將她拉過來爆烈地吻著,企圖將自己狠狠地烙印至她的心底,讓她再也無法磨減他的存在。「你只能是我的,听到了嗎?無論誰訂走了你、無論你我的外表是男是女,你只能有我,你只能像我一般地愛上我。」歐陽零像股強力漩渦將她吸入他的胸懷,緊緊密密地擁著不容她抗拒。
不如該如何言語的意映深深感受到他身上因她而產生的佔有欲,幾乎因此窒息、滅頂,他這種怪異的反應是為了什麼?會不會是他愛上了她?她愈想愈是心亂,幾乎不敢再深思那個清楚昭示在他們之間的答案。在她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時,歐陽零又抬起她的下巴,像要彌補先前的狂吻,纏綿悱惻的柔柔吻著她,使她放棄再探索這個男人的復雜情緒,也忘了她所知道的答案是什麼,只能跟著他的吻起伏沉溺。
這一刻,除了他的吻,她再也想不起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