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封貞觀在風雪里走了一晚,若笑終于在一座小城的城外找到了一處破廟。小心地安頓好封貞觀後,她又拖著疲累的身子,在夜半時分敲著城門,直闖進城內的一處醫坊,將在被窩里睡得舒舒服服的大夫給挖起來,拉著他趕回破廟內為封貞觀看診。」
若笑在大夫為封貞觀看完診後,又隨著大夫回城捉藥,奔波了一夜,她絲毫不肯讓B已休息,在廟里找來了一只小火爐,蹲在爐邊謹慎地熬著楊藥,只因為那個陷入昏迷狀態的封貞觀早已嚇壞了她。
兩天下來,她將一碗又一碗熬好的湯藥,努力灌進緊閉著眼的封貞觀嘴里,就期盼著他能再睜開雙眼看她一眼,讓她知道,她不會就這樣被他狠心的拋棄。
在第三天的夜里,封貞觀睜開了眼,也才讓疲累不堪的若笑終于放下懸宕在她心中已久的那塊大石。
罷醒來的封貞觀。神智恍恍悠悠的,在腦際稍微清醒一點時,他立刻緊張地轉首尋找那個若笑,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樣了,直擔心她會遇上慈威那個殺手而慘遭不測……可是當他一轉頭,他卻愣住了眼眸。
他從沒看過這麼憔悴的若笑。
他的目光不舍地流連在靜靜坐在他面前的若笑臉龐上。她是怎麼了?一張美麗的小臉變得好清瘦,盈盈似水的眼眸底下,積藏了厚重的黑影,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感激的笑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好不容易才又睜開來的眼眸。
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笑?而他,為什麼第一眼想見的人就是她?他為何要為眼前的她感到萬分憐惜,並且好想將她摟至懷里來安慰疼惜?
「我昏了幾日?」他試著不去看她的眼眸,淡淡地問。
「一日。」
封貞觀轉首看著自己的周遭,發現她把他安置在軟綿綿的干草堆里,而這破廟的窗角一點也掩不;住外頭吹襲進來的霜雪,可是他的身上卻沒有半點了雪跡,只因為她以她的身子來為他擋風避雪,並在他的心頭,因她而泛過一陣的不忍。
「你請大夫來過?」他看著藥爐以及四散在地的藥包,回頭看向那個正試著將窗子關牢的若笑。若笑關好窗子後,走至火堆前將自己的身子烤暖,「大夫說,你的五內並未盡摧,不過傷勢很重,內力也流失了大半。」
封貞觀試著想動,但她卻飛快地按回他。
「你還不能起來。」三天內能夠醒來就已經算是奇跡了,他是又想逞強什麼嗎?
「別踫我。」封貞觀避開她的手,突然覺得,她的踫觸令他難以忍受,彷佛像是會燙著了他一般。
為他緊緊懸著心房已足足三天的若笑,在听到他的這句話後,熟悉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這個小氣鬼,一點也不明白什麼叫知恩報恩,在這個節骨眼上頭,他還是把她看得那麼低下卑微,連踫也不讓她踫?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有她這個瘋子四處地為他奔波,他老兄可能老早就去見閻王老爺了,這男人……一點也不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他還是死性不改,還是那麼做?
她氣沖沖地將他硬按回草堆里,並且飛快地點了他的穴,讓無法移動身軀的他,只能瞪大了一雙狠眸盯著她。
「解穴!」』被人制住的封貞觀,氣火地對這個性子他老是模不清的女人大叫。
她高高地揚起小小的下頷,「辦不到。」
「馬上放開我!」他試著想要以自己的內力震開穴道,可是流失的內力卻讓他虛弱得使不上勁,不能如他所願。
「不行。」她別有深意地回眸一笑,「因為我得好好照顧你這個傷患。」以前受過他太多的「照顧」
了,此仇不報更待何時?她當然得好好回敬他一番。
封貞觀吶吶地看著她兩手捧著湯碗吹涼藥汁,而後端著湯碗,輕巧地將身子湊了過來。
「你想怎麼照顧?」要喝藥他自己來就行了。她到底是在笑些什麼?
「我想這麼做。」若笑朝他眨眨眼,舉碗飲盡湯碗里的藥汁,而後隨即將唇印在他的唇上,仿照他曾做過的模式,一口口地將藥哺進他的嘴里。她似回味般地舌忝舌忝唇角,「這只是大夫開給你的藥方,它的療效也只有能治治你受創傷的五內。可是它並不足以救你的性命。」
封貞觀的臉色變得很陰寒,「你……」她又在報仇?她居然把他的手法全都學去並且拿來對付他。
若笑始然自若地自衣袖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繡囊,並從中倒出了一顆香氣四溢的藥丸,將藥丸遞至他的唇邊。
封貞觀硬是不開口,不肯去吃那顆不知是毒還是藥的鬼玩意兒。
她輕挑著秀眉,冷看他那副抗拒的模樣,「喲,你也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啊?」
「凝若——」封貞觀在她用手掰開他的嘴時,他方想破口大罵,那顆小小的藥丸子就被她輕輕送人他的口中。通過他的喉間,直滑溜至他的肚里。
「你剛剛吞下的,是我在蘇州時以萬金買來的療傷聖藥,只要服了它,一定可以保住你的性命。而且還可以恢復你失去的內力。」她笑拍著他的臉頰,緩緩地安他的心,「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傷好了,你還是那個無人能敵的封貞觀。」
他緊斂著眉心,「為何要救我?」
「因為我要你欠我。」她救得愈多,他也欠得愈多,到時高高在上的人,可就不一定會是他了。
「我不會還。」誰要她多事來救他?就算她救他千次百次,他也不會還這個女人半分。
她自有應對的良方,『那我只好折磨你了。」敢欠她人情而不還?他還是古今第一個。
封貞觀愣了愣,「折磨?」』她一個女人能折磨男人什麼?
「對。」她巧笑情兮地朝地點著頭,「我要好好的、慢慢的把你曾經整過我的份分都討回來。
「你在做什麼?」當她開始剝開他的衣衫時,他瞪大了眼問。
「套一句你曾說過的話,」她扯開他的衣襟,讓他的胸膛露出來,「你凍得像條死魚。」
封貞觀的眼眸霎時全都聚焦在她開始輕解羅衫的動作上,看她緩緩地褪去了外衫,只留下一件褻衣蔽體。
他暴怒地問︰『你這條活魚又是在月兌什麼?」他冷他的,她月兌個什麼勁?她又想搞什麼花樣?她輕輕巧巧地將身子覆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唇間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要——溫——暖——你。」
就像是一匹上好而又溫暖的絲綢覆上了他的身軀,漫天的香氣襲向他,她那一身凝滑柔細的雪膚,細細地滑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如同芳香的鋼被密密地蓋著他,將冷意都隔絕在外,驟起的熱火反而開始在他的身體的每一處開始燃燒。忍。
震撼無比的封貞觀,此時此刻只能想到這個字。他必須忍、忍、忍,他必須忍著不去想她帶給他的種種上的意念,他必須忍住體內那有如千軍萬馬在奔騰著的感覺。他知道這只是她的挑逗,她是存心的,她只是刻意的要激他,他不能受誘,他不會上當!
可是……這簡直是種令人受不了的煎熬!
若笑悄悄地在他的胸膛上滑動著,感覺他急速起伏的胸膛逐漸變得燙熱,愉快的滿足感,泛滿了她的心頭。
「我的身體,暖和吧?」她挨在他的耳邊輕呵著熱氣,「你……享受嗎?」
不能動彈的封貞觀氣急敗壞地吼著,「立刻離開我的身上!」
「我偏不要。」她就像尾滑溜的魚兒,在他的胸坎上游過來溜過去地,」雙蔥白的玉指,也趁勢在他的身上模索著。
「你這個女人……」封貞觀緊咬著牙關,極力壓下被她指尖撩起的燥熱感。
「想說什麼?」她俯在他的面前,咬著他的唇問︰「我賤?」
「知道就好。」他怒目以對,仿似恨她人骨。
「對,我是賤,我很不要臉,我還很風騷浪蕩。」
她妖冶地媚笑著,輕咬著他的耳朵,「想不想看我是怎麼個蕩法?」
他想也不想地就大聲回拒,「不想!」
「恐怕由不得你喔。」她提醒他似地在他耳上用嘴咬,也給他咬出個紅痕來。
封貞觀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雙手撫上他的臉龐,以指尖畫過他臉上的每一處,隨後又用她那軟軟的唇瓣如法炮制,芳香沁人的吻,有時輕輕拂過他的唇,有時又頑皮地在他的唇上輕啄,空氣里頓時泛濫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春潮,充斥在他呼吸的每一個方寸之間,陣陣熱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擊在他的心房上,簡直令他忍無可忍。
她將貝耳貼在他的胸前,聆听著他跳得又快又急的心音。
「你可以對我冷漠,你也可以對我視而不見,但你不是沒有感覺的對不對?」如果他真是木頭人,那他現在就不會心跳得那麼急了,而且他更不會忍抑得漲紅了一張俊臉。
封貞觀死都不肯承認,「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你打算騙你自己多久?」她又如媚如惑地撫著他的唇,在他耳邊哺哺輕吟,「嗯?」
無計可施的封貞觀干脆閉上眼,不去看她那差點就勾走他的心的笑意,可是她那銀鈴似的笑聲卻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徘徊著,一朵又一朵像花般的指觸,也不停地輕點在他的身上……忽然間,一股淺淺的痛意令他不得不睜開眼來,因為,她居然咬他!
若笑像是在嘗著一道美食般,慢條斯理的啃咬著他頸間的肌理,她口中暖烘烘的熱氣也在她將唇印上他的頸間時,牢牢地附在他的頸上,這讓封貞觀的眼中幾乎冒出星火,而她還不放過他,小嘴順著他的身軀向下啃吻,一路吻至他的胸前。
「凝若笑!」沸騰的血液幾乎沖破他的腦門,他耳際轟隆隆的,心跳聲大得讓他什麼也听不清楚。
「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效忠嗎?」她緩緩抬起頭來,眼眸晶瑩閃亮,看著這個受苦的男人是不是嘴巴還那麼硬。
封貞觀的音調變得啞澀得連他也不敢相信,「我警告你,不要惹我……」
「對你來說,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她卻不在意他冒不冒火,反而還決心一路惹到底,「你真的一點也不想要我?」
「我不要你!」他用大的把話吼出,可是在吼出的同時,他彷佛听到了一陣笑聲,一陣嘲笑他言不由衷的笑聲。
「是啊,你只要你的主子。」若突有些受傷,但她又將花似的唇瓣貼上他的,並將小舌溜進他的嘴里,「可是你只是個男人,你的主子可不會這般對你。
「住手……」
封貞觀不知該拒還是迎,但在她芳香的舌湊過來後,什麼理智他都記不起來,什麼憎惡他都忘光了,他忍不住要索求著她若即若離的吻,可是每當他想要狠狠地吻她吻個夠時,她又將唇瓣移開,逗著饑渴的他,直在他的唇上磨贈著,在他想閉上唇時,她又故意深刻纏綿地吻著他.讓他得到又失去,嘗到了一點又嫌嘗得不夠,恨不能解開束縛將她緊緊攫住、讓他一次吻個夠。
若笑氣喘吁吁地呢喃,「男人,不就是該這樣有情有欲嗎?」
封貞觀的身子一僵,欲火盡退,眼底盡是揮之不盡、散之不去的怒火。
「別現在就急著氣壞了身子。」她笑咪咪地在他唇上賞了一記大大的響吻。「在你傷愈之前,你還有得受呢。」
「放——開——我!」
——————連續被若笑折磨了九天後,封貞觀即使是身上的傷勢再重,也強硬的命令自己趕快好起來,以終結那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誘惑。
九天的勝利感,已經足以讓若笑連作夢都會偷笑了,她才不理會那個傷勢一好,就和她把界線劃分得清清楚楚的封貞觀的臉色有多臭,也不管他變得更加陰陽怪氣。這幾回來,她臉上日日都帶著愉快的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封貞觀。」著笑困在雪堆里,大聲地叫著那個走在前頭不理她的男人。
急著趕路的封貞觀將若笑甩在後頭一點也不想搭理她的叫聲,只想趕緊找到今晚能夠夜宿的地方。看他俞走愈遠,若笑忍不住大叫,「喂姓封的!」
封貞觀不情不願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那個三不五時就出狀況的女人,這回又是在搞什麼鬼。若笑可憐兮兮地指著深陷及腰的雪堆,「我的腳陷進雪里頭技不出來,你能不能過來拉我一把?」
「不能。」封貞觀兩手環著胸,想也不想地回拒。
她氣忿地瞪著他,「小氣鬼、你還是分不清楚誘惑和求救的差別嗎?」她已經有很久沒再勾引他了,他干嘛還是避她避得如洪水猛獸?
封貞觀走近她的面前,「自己想辦法起來。」
「起得來我還需要向你求救?」要不是她連動都動不得,她哪需要勞駕這位封大爺?
封貞觀很小心地分析著她的情況,也覺得這次不像是在騙他,那看似軟綿卻能困住人的深雪,以她的體力,是很難自個兒走出來。
他猶豫了好半天後,才朝她伸出手,將她白雪堆里拉出來,但一月兌離困頓的若笑,卻借勢地倒在他的身上。
他淡淡地問︰「這是誘惑還是求救?」她又把手放到他的身上來,還兩手把他的腰抱得緊緊的。她笑靨如花地在他頰上親了一記,「都有。」
封貞觀一把推開身上的她,一骨碌地躍起,在邁開腳步前,又發現她悄悄地把她的小手遞進他的掌心里,緊握著他的樣子似是要他牽著她走。他用力甩開。「別拉著我。」
「我冷嘛。」若笑依然陪著笑臉,小手還是去捉住他那左躲右閃的大掌,並且滿足地享受著他暖和的掌心所傳來的溫度。
「別拉……」他開始與她拉拉扯扯,一雙劍眉也攢得死緊。
「天氣很冷。」她像朵繭絲花地糾纏住他,將軟軟的身子貼在他的身上,「借一下你的體溫又不會怎麼樣。」
封貞觀兩手緊握成拳地問著這個倚在他胸前的女人,「你是不怕死嗎?」
「我只是很愛踫釘子。」她仰起嬌俏的小臉,輕啄一下他的下巴,「而且,你舍不得我死。」封貞觀瞇細了兩眼,換作是以前的他,他可能會一掌就把任何一個敢這樣黏著他的人給劈死,可是被她纏久了,他發現他竟然就只能握緊了拳頭而不出手,因為她的笑臉太過燦爛、太能吸引住他的目光,而且,他也有點舍不下她的軟至溫香。他的世界,開始變天了嗎?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封貞觀為這無端端躍上他心頭的想法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將她拉離自己的身上,急急地回頭往前走。
若笑小跑步地跟在他的身邊問︰「喂,我們今晚要住在哪兒?」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們走了這麼久,也沒看到一戶人家,他到底是還要走多久才要讓她休息?
他煩躁地應著,「隨便。」
「可不可以不要在野林里夜宿了?」她輕蹩起美麗的細眉,軟軟地在他的身邊央求著。
又是這種可以酥軟至骨子里的嗓調……封貞觀渾身泛過一陣甜意,像在心底捻起一撮小小的星火,而後又無聲無息地滅掉,留下一圈又一圈的飛煙在他心頭徘徊著。
他忍不住想逃,想閉上眼、關土耳,不看不听她的一切。他腳步無章地四處亂走,讓跟在他身後的若笑飛快地拉住他的衣角,免得自己會被他疾快如風的腳步給甩下。
封貞觀的步伐停止在一座隱蓋在叢林里的小小迸寺前。
「這里……」追他追得氣喘吁吁的若笑,抬首望著這座古樸又老舊的佛寺,「就是你指的隨便?」
「對。」此刻的地,需要靜心,佛門是最能靜心的地方。
他不征求若笑的同意,走上鋪上厚雪的台階,輕扣著冰冷的青銅門環。
寺內燈火緩緩亮起。蒼老的住持拉開重重的門扉。
住持一手持掌,微微地彎身向他行禮,「施主有何指教?」
「我們想借宿一晚。」封貞觀沉聲輕吐。
「借宿?」住持抬首看向他,徒地對他的面容嚇了一跳。
好重的殺氣!
這個年輕男子,怎麼會有這麼一身殺意渾厚的氣息?但再細看,他的眼眉間,又微微透露著苦惱和疲憊,像個無路可尋的迷途之人。
封貞觀捺著性子再問︰「不知方丈可否行個方便?」
「施主殺氣甚重,是該入寺化去戾氣一番。」住持微微頷首,敞開大門迎他人內。
「多謝。」封貞觀朝他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進人寺內。
「慢著。」住持在若笑也想跟著進去時,一手攔住她。
「怎麼了?」若笑定立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再看向那個也回過頭來的封貞觀。
住持朝她婉拒,「本寺無法借女施主一宿。」
「為什麼他可以我就不行?」這個和尚是偏心嗎?
那個殺人如麻的封貞觀都可以進去了,她這個小老百姓就不能?
住持再再地重復審看若笑那張太過妖冶艷媚的面容。總覺得有些不妥,而且她的那雙眼,讓人一看,便可看出她已斂藏了多少的風情。
「老朽生怕女施主會攪亂佛院的人心,請恕佛門無法收留你。」
她有絲征愕,「我會攪亂人心?」
「是的。」
「這座寺……」封貞觀許久不見笑容的臉上,徐徐露出一抹笑意,「女客不宜?」
「正是。」住持沉沉地應著。封貞觀毫不考慮的就把若笑推離門前,並且勤快地幫住持將厚重的銅門關上。
「封貞觀!」若笑跳腳地敲打著銅門,不敢相信他又再一次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頭過夜。
「想進來嗎?」封貞觀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里隱隱傳來,「那就把自己變成男人再進來。」
好,我就變給你看!」
——————當若笑以一身男裝出現在寺內大殿里時,封貞觀眉心抽搐地瞪著這個他好不容易才隔離開來的禍水,竟然還真的有辦法跟著他也進來了。
一套過于寬大的男裝罩在她的身上,她將她常簪著玉飾的雲蓬發髻拆掉,在頭頂上學男人束了個簡單的發髻,可是即使她穿得再像個男人,她那張臉龐卻是沒有什麼能夠掩騙得過的。
她從一個艷麗無比的女人變成了個不施脂粉,卻依然清麗透雅的女子,而且在卸去了累贅的裝扮後,她變得更美了,如此單薄吧淨的容顏,比她以往的任何一個模樣都還要美,讓他不設防的心房,又被她狠狠地刺激了一次。
為何在他的眼中,她無論怎麼裝扮,都是那麼地美?
「你哪來的這套男裝?」他眼眸深幽地望著她,稍稍靜下來的心,又因她而開始變得紛亂不已。
若笑伸手指著他,「你的。」
「你偷我的東西?」難怪他愈看那套衣裳愈眼熟。
她無奈地攤攤兩手,「誰教我無計可施?」狗急也會跳牆,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她當然要先考慮到任何會被他扔下的風險,偷他的東西只不過是個必要的手段。
「這位女施主……」住持在看了改變了裝扮卻更顯風情的若笑後,直對她搖著頭,還是想要把她給請出去。
「方丈大人,你就行行好。」若笑馬上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細聲細氣地向他哀訴,「你看,外頭天黑雪大的,你忍心讓我一名弱女子在這風雪飄搖的夜里,一人在外淒苦受凍?」
住持頓時舉棋不定,「可是……」
「出家人不是該本著慈悲心懷嗎?難道你連菩薩心腸都沒有?」若笑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憐的。
住持嘆息地擺擺手,「罷了!罷了……」這個禍水要進來就進來,現在也只好想個辦法把這個禍水弄遠一點。
「多謝方丈。」得逞的若笑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對那個臉色鐵青的封貞觀眨眨眼。
住持手執一盞蓮花燈,帶著他們在小小的寺內左繞右拐,老舊的木板在他們的腳下吱吱作響,奄奄欲熄的蓮花燈,引領著他們在一間焚香四溢的廂房前停了下來。
住持輕拉開廂房的門扉,「今晚,就委屈你們暫睡在這間廂房。」
「我——們?」封貞觀冷冷地揚高了聲音。
「請恕敝寺窄小,無多余的廂房可待客。』」不把他們帶來這處最偏遠最僻靜的廂房,這個女人要是讓其它的佛門弟子看見了還得了?
若笑輕聳著香肩,「共擠一間我是不反對啦。」只要別在雪地里挨冷,她睡在哪都無所謂。
封貞觀濃眉緊整,「我反對。」他就是想離這個女人遠一點才會跑來佛寺,現在還叫他跟她同住一間房?
「那老朽只好請施主出寺夜宿。」住持不把他的抗議看在眼底,衣袖一拂,就打算請他出去。若笑壞壞地挨在封貞觀的身邊細笑,「你也想嘗嘗天寒地凍的滋味嗎?」風大雪大的,她是很樂意看他被凍得像個冰塊——一身心已經夠疲累的封貞觀緊閉著唇,不發一言。
「還是……」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你還在怕我?」他還在記恨那九天里的折磨啊?所以連靠近她也不敢?
「誰怕你?」封貞觀用力哼口氣,「咱們就共享一房。」
「老朽告退。」十分樂見其成的住持,在他們倆一解決完紛爭後,便馬上關上門扉走人。門扉一合上,又剩下他們兩人。這是間干淨雅致的廂房,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只有一只矮木桌,和兩張柳木床,而在矮木桌上,則有著一尊玉白的觀音。
封貞觀突然覺得大地變得好安靜,靜得只听得到他們彼次的呼吸聲,他的目光緩緩地滑過正在四處觀看的若笑的面龐,看著她臉上那讓他情悸難平的小小笑靨。
蓮花燈的燈火燦燦明亮,將若笑的影子投向四處,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她,燈心的火苗悠悠飄搖地晃動,一個個的影子也似假似真地飄動著,在封貞觀的眼底,那蓮花燈如花的燈瓣,正用它那粉色柔美的流光將若笑襯托得更美,無處不在地包攏著他。
若笑將行李放在床上,舒適地伸著懶腰。「連續餐風露宿了那麼多天,終于有個像人住的地方了。」
「你給我安分的睡在那一邊,少又半夜模過來我這里。」封貞觀沉坐在矮桌前,對那個時常偷襲他的女人慎重地警告著。
「你放心。」她精神不濟地打著呵欠,「整整走了一天,本姑娘沒那個精神再去招呼你。」封貞觀才想靜下心來打坐運氣,以療這幾日奔波下來,重傷方愈又不得空能夠靜心療養的身子,就听到她軟綿錦的聲音又溜進他的耳底。
「晚安。」若笑頑皮地對他送了個秋波,「千萬不要偷偷夢到我喔。」
每次她那來去都沒有預兆的笑音,都讓封貞觀.心里千回百轉的,無論怎麼吸氣吐納,也平撫不了又被她引起的波瀾。
近來,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朵微笑,都時時刻刻地影響著他,縱使她是——每每夜里當地看著她人睡時,他時常會想起她在他傷重時是如何為他取暖療傷的。她綿柔似雪的身軀,像根根的絲線華扯著他的心,時而讓他想起她是怎麼把柔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她是如何用那雙蔥白的五指在他的身上緩緩滑動的,他常記得她眼低那份滿足的成就感,像是征服了他的那種深深愉悅,她如同在演戲般地挑惑著他,彷佛深刻地入了戲。努力地扮演著她惑人的角色,久而久之,他才察覺,他也跟著她不知不覺地八了戲。
後外落雪的聲音,絲絲溜進他的耳底,他抬起頭,桌上的觀音看著他,而他也看著觀音。
在他的眼里、此刻連觀音慈眉的笑意也變得佻達媚惑,盈盈的像是若笑那抿唇細笑時的誘惑。恍散中,他將觀音的容顏和若笑的媚態重疊在一起,令他的心池再也不能平靜如滑。
他急急地甩頭,她。成了他的心魔,傷愁和沮喪突然洶涌襲來。令他想到她問過他的一句話。愛恨,可怕嗎?
可怕。愛恨比一切都還可怕。
他一直以為,他的心就像一泓明潭一樣,寧靜無波,無論什麼風濤迭起,都不會引起一絲波瀾。可是她的出現,卻在他的心湖掀起毀天滅地的滔天巨浪,無處不毀、無處不摧,讓原本愛恨不生,不動的他,震震顫搖無法抵抗,忍不住要轉身逃避,但在回避著她的同時,他變成了一個逃犯、對她直躲直逃。
也許,是他一直在逃,他一直在逃避她這個心魔、她這個誘惑。
就如她所說的,他害怕一旦陷入愛恨的泥淖里,他就無法掙扎而起,反而會深深陷落,再也無力自拔、他會掉入她那令他日以繼夜徘徊在他心坎上的誘惑里,對于愛,他感到害怕。
他是怕他會愛一個人甚于自己沒錯,他害怕她會繼那頭佔據了他身軀的青龍之後,來佔領他的心,他又將會不是原來的那個封貞觀,又再次地擺月兌不了另一個枷鎖。只是這次的枷鎖,比青龍刻進他的血肉里時來得更深更重,浩浩蕩蕩地閃過他的天地里,讓他無法忽視無法遺忘,反而日日夜夜地端在心頭想念著。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無力自持,只是個在愛恨邊緣掙扎的男人。
封貞觀無聲地回過頭,看著已然熟睡的若笑,背著他傳來均勻的氣息。過于單薄的薄被覆蓋在她,的身上,止不住顫冷的她,在睡夢中隱隱地抖顫著身子。
毫不猶豫地,他走至她的床前輕輕為她將被子蓋得更要、並拿來自己的外麾再披蓋在上頭,伸手拂去一綹落在她頰上的發絲,而後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細看她這張令他再也無法漠視自己身心需索的容顏。
蓮花燈在燈油燃盡時悄聲熄滅,一直裝睡的若笑,在封貞觀的指尖輕滑過她的唇瓣後,她在心底偷偷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酣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