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可憐?
那到底是什麼模樣啊?她這個大男人怎可能有練過這等女人才會的把戲?
「辦不到就算了。」盛守業刻意打了個呵欠,拉起被子裝作就要入睡。
「我扮我扮。」不得其解的軒轅如相,也只能盡量擠出最無辜最可憐的神色,好不期待地瞧著他。
他極力忍住笑意,「再用泣然欲泣的眼神看著我。」
泣然欲泣?她現下只想殺人滅口啊,他還真懂得該怎麼為難她。
「上來,躺這。」在她頻揉著眼,試著想把雙眼給揉紅點時,不想要她如此傷害自己的他,心軟地朝她勾勾指。
已經很久沒再跟他同床共寢過的軒轅如相,捺著性子,把鞋月兌了爬上他的床,並在他眼神的指示下一並把她的外衫給月兌去。
「再過來些。」盛守業不滿地看著他倆的距離,還有她刻意背對著他的舉動。當她退讓地靠至他的懷里時,他探出兩掌將她摟住,接著他張口朝她露出來的頸項咬下去。
「你干哈咬人?」冷不防受襲的她,吃疼地縮起肩頭,不意卻暴露出更多的肌膚。
「因妳心底最重要的永遠都是那些凡人而不是我!」他最氣的就是這個,別人別人,她的眼中就只有別人而已,她究竟將他置于何處?
她不平地低叫,「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嘛。」
「我到的時間可比他們都來得早。」他听了,更是繼續啃咬著她露出來的肩頭,還加重了力道把她給摟得更緊。
捺著性子任他咬的軒轅如相,在終于忍不住打算起身揍他一頓時,有如細雨般灑落在她肩頸上的碎吻,又讓她壓下了心里的沖動,任由他以吻撫平他所帶來的痛感。
「妳真要我去救那些術士?」仗著身材遠比她來得高大,盛守業將她置在懷里,並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
「你只要帶我去妖界就成。」既然是術士桶的樓子,當然得由她親自去收才行。
他語氣頗不屑地問︰「妳以為憑妳就能對付妖界眾妖?妳是小看妖界還是怎麼著?」
「那……」軒轅如相也不知自己能否收拾那些為數眾多的妖物。
「倘若我為了妳,因此而死在妖界呢?」他拉起被子蓋好他們倆,「別忘了,以我的血統,我同樣不受某些下等妖物的歡迎。」
她愣了愣,驀地想起這些年來他遭到妖物們追殺的處境。她怎會忘了,有著鳳家血統的他豈只是立場難堪而已?他所面對的,是妖物們在貪婪之下,對他性命所造成的威脅。
他淡淡地說著,「或許這樣一來,妳就不需動手,也可一解心頭之恨了。」
「我並沒有那麼想!」軒轅如相猛烈地在他懷中轉過身,未竟的話語,全都消失在他低首探下來的唇邊。
她曾經體會過的珍惜吻觸,像輕拍著岸邊的溫暖海潮,一下又一下地,吻在她的唇瓣上,他沒有更進一步做些什麼,只是像在吻著一個他永遠也沒辦法伸手觸模的夢境一樣。
「我會去做的。」盛守業騰出手一充當她的枕頭,另一手則在她的背後拍哄著她,「妳說的,我會去做的。」
「為何?」
他拉妥被子,低首凝視著她,「只要是妳想的、妳要的,我都會盡力為妳實現心願,別忘了,我可是對妳起過誓的。」不知為何,某種難以言喻的哽咽,似梗住了她的喉際,她不知那是因為他面上的神態看來太過寵溺,還是因為她終于明白了開陽大人,為何會對自家兄長如此崇拜和愛慕的原因,而這般被個人疼寵著,則是她有生以來從不曾體會過的,同時,亦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這等太過赤果果的目光。
盛守業將面頰貼在她的額上,喃喃地對她道︰「快些愛上我吧,為了妳,我什麼都願做。」
軒轅如相緊緊握住雙拳,逼迫自己不要露出半分情緒,而感覺到她僵硬身子的他,輕輕掩上她的眼眸,低聲在她的耳畔催她入眠。
「早點歇著吧,明兒個咱們可有得忙了。」
次日清早,盛守業拎著因天冷而渾身包得像顆粽子的軒轅如相,一塊兒進入宅邸里的那座小祠堂,施法開啟通往妖界之道,直接抵達他位于妖界的王宮里。而後在她因四季如春的妖界氣候而熱得滿頭大汗時,他剝橘子般地月兌掉她過于厚重的衣裳,慎重叮嚀起她這個妖界的外人。
「听著,待會妳絕對不許出手,無論如何妳都得給我忍下來。」既然她是來討人的,要是不展現點誠意的話,只會為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我知道。」軒轅如相點點頭,也不想在他的地盤上扯他的後腿。
「機靈點,待會有事就躲到我後頭。」他拍拍她的面頰,而後拉著她的手走出寢宮,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風聞幾名人間的術士被綁來王宮之外,數日前就已守候在王宮外頭的妖界眾妖,將王宮周圍給擠得水泄不通,而宮里早等著盛守業回來發落術士的老臣們,亦整齊地站在大殿等待方返抵妖界的下一任狐王。
「他都還未登基,你們就這麼急著奉他為王?」率眾綁來術士的狼妖,站在殿上滿心不快地瞪著那些竟穿著朝服的大臣。
「怎麼,你有意見?」
盛守業款款自殿後現身,一走至大殿上,即毫不客氣坐在王位之上,任由終于恭迎回王上的大臣們對他朝拜,同時也看清楚了大殿之上不稱首于他的妖究竟有哪些。
「你打算如何發落這些術士?」為了他那睥睨的神色,狼妖緊握著拳忍抑地問。
「她會帶著他們滾回人間去。」盛守業一手指向站在王座後頭的軒轅如相。
「身為狐王的後代,你竟想縱走這些為害妖物的人間術士?」總算等到師出有名,狼妖往前站了一步朝他厲聲大喝。
「身為狐王的後代,我的確是想把那些廢物給踢回人間去。」盛守業微微一哂,目光陰寒地掃過殿上一回,「但我更想做的是,讓你們這些不自量力,還妄想奪走我地位的蠢蛋明白什麼叫做分寸。」這些年來,這票曾經去人間追殺過他,執意要他不能活著返回妖界的仇家,他可沒一日忘掉他們的臉龐。
「就憑你?你早就失去妖力,被軒轅家給鎮!」
一記自暗地里竄出來的掌風,登時朝狼妖褊過去,狠狠地褊掉了他後頭的話語,亦讓斷光了牙齒與鼻骨的他倒地不起。
「你的舌頭太長了。」盛守業拍了拍衣袖,隨後自王座上站起,一步步地踱下金階。
站在他身後的軒轅如相,難以置信地瞧著他的背影,很難聯想起此刻在她眼中下手甚狠的他,與記憶中那個曾好聲好氣勸哄著她吃飯的盛守業會是同一人。
「哪個想奪位的,站好,一個都不要想跑。」盛守業趕在那些想逃的仇家有所行動前,一掌轟上殿門,準備與他們清算陳年舊帳。
趁著殿上一片混亂,軒轅如相按照盛守業先前的指示,前去將那十來個被綁在殿內一角的同行全都帶到殿後,在她暫時安頓好他們時,她回首看向大殿之上的盛守業,正自袖中抽出兩張黃符,將它們化為兩柄利鐮,毫不留情地朝覬覦著王位,不借與他力拚的各類妖物砍去。生性不喜見血的軒轅如相,難忍地別開了眼,既不想見他因她之故將這座美輪美奐的宮殿染上鮮血,也不願見他與他的同類們大動干戈。過了許久,震耳欲隆的碎裂聲響自大殿的中心傳來,她忙轉過頭,就見盛守業以石破天驚的一拳,擊碎了殿上的地板,再以她從沒見過的鳳家術法,快速地造了個鎮妖法碑困囿住眾妖。
盛守業揚起仍滴著血的拳頭,「方才,我在這殿上造了個結界,讓你們從此再也不能去那座人間,亦讓人間之人再也無法踏上妖界半步。」
殿上所有的妖類們,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
「在我有生之年,你們若是不犯戒前去進犯人間,我保證,你們可在妖界安穩當居,人間的術士亦不會再擅動留在人間的妖物。」
「若否呢?」
「那我也只好站在鳳家的立場大肆除妖了。」他神情陰鷥地邀請起其它仍躍躍欲試的眾妖,「想賠上性命或道行的,別客氣,盡避過來試試。」
軒轅如相並沒有听清楚他究竟說了些什麼,站在遠處的她,就只是一徑地盯著他不知何時遭到暗算的背後,那一道頗長的刀傷,正汨汨地流下看似沒有止境的鮮血。
暫時鎮住了殿上的妖類,將他們交給那班忠心的大臣去收拾後,盛守業轉過身子,大步走向那一群為他添亂子的術士。他扳扳兩掌,「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眾術士恐慌地瞧著他看似無情的模樣。
「我是專程來這修理你們的。」他泄憤地出拳一個揍過一個,最後自袖中取出一面具有妖力的法鏡,將他們全體都給照過一回。
眾人不解地低首看著自己,「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往後你們干不成術士這一行了,滾回人間後趕緊去找個新工作吧。」收走他們身上所有法力後,他即以一拳擊破法鏡。
一直盯著他背後的軒轅如相,在他轉身來到她的面前時,低首看著那些滴到地上的血跡。
「妳的臉色怎這麼白?」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再模了模背後,「啊,我都忘了妳怕見血。」
「快止血……」為什麼血會流個不停,那一刀真的劃得很深嗎?會不會傷到他的骨頭或內髒?
盛守業低首瞧著她,「妳關心我?」
「別挑在這時再對我玩心機了。」她心急地拉過他的衣袖,想扳過他的身子看看他背後的傷勢。
他卻刻意不讓她看,「妳很在乎我?」
「那事一點都不重要好嗎?」她氣急敗壞地想出手揍他,可礙于他在妖界的顏面,又不好在這時對他動手。
「在妳心中,我其實佔有一席之地是不?」
她光火地推著他的胸坎,「你先活著再說行不行?」
「那麼,妳能不能給我機會讓妳愛上我?」趁著她慌急的這當頭,他順勢再把話問出口。
軒轅如相想也不想地就回他,「為什麼你會認為我不會給?」
咦?
她方才說了些什麼?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又再次誘拐她的話?他就一定要無時無刻不耍陰險嗎?
「我听見了。」搞定。
軒轅如相頑抗地漲紅了臉,「你別誤會了,我才不是!」
「那是妳的真心話,對吧?」盛守業壞壞地對她漾著令殿上眾妖都看呆了的天仙式笑容,在逗著她時,亦將那些驚艷的妖物給迷得團團轉。
誰……誰來救救她,她會丟臉和害羞到死的。
「快些愛上我吧,我會讓妳幸福到再也不想要另一個沒有我的來生的。」盛守業在她想要掉頭走人時,心情甚好地將她摟過來,低聲在她的耳畔說著。
軒轅如相愣了愣,「究竟什麼是你想要給的幸福?」
「有個人,全心全意地為妳而活,努力實現妳所有的心願,為妳擋下所有風雨的幸福。」
那他將他自個兒置在何處?
「好了,快些帶他們回人間去吧。」盛守業松開她,走至王位旁取來一盞宮燈,而後點燃宮燈,任由燭火照亮且拉長了他的影子。
「你不一道走?」軒轅如相不解地看著他站在原地不動的模樣。
「為了妖界與人間兩界,我得留在這重整妖界。」這些妖類的家教實在是太差了,不教教他們點規矩怎麼成?
「那你何時要返回人間?」
盛守業忽略過她的問題,一手指著他那道穿過殿內大柱和殿牆,不知延伸至何處的影子。
「妳听仔細了,照著我的影子筆直地往前走,記住,一路上千萬不要回頭。」
「你會回來人間嗎?」不上當的軒轅如相固執地再問。
他側首看著她,「妳希望嗎?」軒轅如相不語地低下頭,很想去厘清此刻在她心底的這份感覺,但他卻不給時間地催促起她。
「你們得上路了。」他邊說邊朝那些術士揚手,要他們先行上路。「回來。」
盛守業意外地瞧著她那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的神色。
「你得回來人間。」遲遲得不到他的響應,軒轅如相等不及地再添上了一句。
他輕輕嘆了口氣,「妳真知道妳在說什麼嗎?」
「別想扔下我一走了之,我與你之間的帳可從沒有算完過!」她粗魯地扯過他的衣領,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記住,不要回頭。」然而這一回,他卻沒有答允她,只是推著她走進他的影子里。
兩腳一踏進他的影子里,軒轅如相即像是湍急河水中的枯葉,被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地推著走,在穿過了重重的黑暗,隱約可見到遠處的亮光時,她仍舊是忍不住地回過頭,就在那時,遠處盛守業模糊的身影,隨即煙消雲散。
「盛守業!」
絲絲的寒意撲上軒轅如相的面頰,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已回到了人間,就站在盛家宅邸的庭園里,那株他曾與她說過話的大樹下。一朵雪花緩緩落在她的掌心中,隨後被她的體溫給融化,令她想起昨晚他曾在她耳邊說的話語。
快些愛上我吧,為了妳,我什麼都順做……
不知為何,難以言狀的洶涌悔意讓軒轅如相首次覺得,在下一波凶猛的雪花襲來時,在沒有了他溫暖的胸膛後,這座人間,原來,是這麼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