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間 第六章

書名︰重返人間|作者︰狐狸|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一只有力的手臂攬著我的腰上,唇上的東西開始了不容置疑的攻城掠地!嘴唇被咬得有些疼,被另一個人的氣息入侵感覺很不好。

這個……我艱難地想,這個凱洛斯和弗卡羅難道是那種關系?他們不都是男性嗎?果然我隱居山林太久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麼……

他終于離開我的唇,我後退一點試圖掙開,他的手臂牢牢抓住我,在我耳邊柔聲道,「你一向很听話,凱洛斯,別讓我失望……」

指尖曖昧地撥弄著我的發絲,如果他和凱洛斯是情人關系,那為何又要毫不留情地讓他去送死?我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不像話了……

他修長的手指順著我的腰線滑下,似有似無地觸踫著,一種奇怪的感覺順著背脊泛起,凱洛斯的身體相當熟悉這個男人……可我厭惡地皺起眉頭,討厭極了這種無意義又不受控制的感覺!

「放開!」我說,那男人侵略式的氣息不會搞錯,該死的,我進入一個身體以求活命,想不到竟然惹出這麼堆麻煩透頂的荒唐事來!

「你不想要嗎?」弗卡羅柔聲說,我默念了句咒語,力量迅速聚集到指尖,「如果你不放手,我就殺了你。」我冷冷地說,這絕不是在空口威脅,這里沒人,方便他辦事,卻也方便我使用死靈魔法。

「幾個月不見,性子倒是變烈了……」弗卡羅說,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我正準備念出攻擊的字符,一個冰冷卻帶著些似笑非笑意味的清澈嗓音傳過來,「哦,看來我是打撓到兩位的好事了。」

哎卡羅的身體像豹子一樣緊繃起來,一手放在劍柄上,「你是誰?」他問。

我轉過頭,對面站著的男人看上去是個法師,但穿著旅行的外套看不清袍色,他有一頭閃耀著銀光的咖啡色長發,一直留到腰際,高挑的身材和深紫色的杏眼呈現精靈的特征,可是挺拔的五官卻又帶著人類的特征。看上去是個半精靈。

是的,他擁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所以他看上去還和很多年前一樣年輕,未變的只有那雙眼中的冷酷,和一切不放在眼中的高傲。這會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眼中閃耀著嘲諷與算計的光芒。

我熟悉這種光芒。我不敢說他化成灰也不會認錯,但我確比相對于羅西安更早地認出他來!迪安!我在心里咒罵,我十幾年來的死對頭!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遙遠的記憶紛至沓來,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的部分!

羅西安雖然陣營相反還算善意——而實際上踫上一個同行比踫上白袍更危險——可是迪安,他是我學徒時期開始最麻煩的對手,我們斗了十幾年,直到畢業讓我們擺月兌了彼此!

黑暗之神在上,別開玩笑了,難道說那位傳說中的死靈法師是他?!

他向我傲慢地施了個法師禮,「真是意外的相遇,王子殿下,想不到您居然和受雇于迪庫爾的戰羽團長如此‘友好’。」

我盯著他眼中算計冰冷的神色,我絕不能被認出來,不然且不說他多半會殺了我去煉藥,肯定還會被嘲笑一番——想像一下,他死對頭的九級死靈法師費邇卡被謀殺,重返人間時變成了大陸英俊的救世主,還和另一個年輕的同性關系曖昧,被他撞到了強迫式親熱鏡頭!

不,我絕不能容忍這種丟臉的事被這家伙知道!

哎卡羅扯出一絲冷笑,一手猛地把我摟緊,「如你所見,我們關系非常‘友好’,好得我恨不得讓全大陸都知道!」他說,果然是不準備讓凱洛斯繼續呆在聖凱提卡蘭軍中了。

迪爾突然怔了一下,沒理會弗卡羅的話。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輕聲說,「殿上有死靈魔法的氣息,味道很熟悉,我能看看嗎?」

我靜默地看著他,然後點點頭。事已到臨頭,我面前只有他一個死靈法師能為我解開詛咒——他肯定能從咒術的波動發現原咒為費邇卡所施,卻未必能發現我本人就是費邇卡——目前的情況實在是太難想像,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它的原理。

我現在是凱洛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我提醒自己,他欠聖凱提卡蘭家的人情,所以我獲得解救的可能性很大。

若能活命,我將立刻離開這片是非之是,回我的小屋研究終老才是正途。至于這些天來關于騎士或救世主、同學會之類的丟臉事宜,將陪我一起消失,他們絕不會知道曾踫到過我這個老同學!那僅僅是一個叫凱洛斯的奇怪年輕人而已!

我拉開衣襟,胸前的骷髏標志在皮膚下面獰笑著,顏色已經變成了漆黑,像是胸前被鑽了個洞。弗卡羅揚揚眉,不意外地看著這一幕。迪安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念了個咒語,縴長的指尖輕輕觸踫到骷髏,不意外地激起一層淡淡的綠光,把法力排斥開來。

「是費邇卡的東西!」他說,紫色的眼楮一抬,正迎向我藍色的雙眼,我從那一向目中無人的雙眼中捕捉到一抹火花。年輕時存在我們之間的好勝與爭斗,仿佛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再次無聲地潛回腦海。

我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用凱洛斯的語調回答道,「是的,你能解開它嗎,法師。費邇卡說它會要了我的命……」

「我當然能。」他得意地說,「沒什麼了不起,小把戲。」

我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才不是什麼小把戲,死靈法術要解開本就施法要費神得多得多,足可讓他花上老半天準備,這小子死要面子的好勝個性這麼多年一點也不見改。

「你見過他?真令人懷念,我們有一點舊怨……」他露出一絲笑容,「我听說你能毀滅鬼尸骷髏,想必是經過他的指導,如何,他還沒蒙黑暗之神寵召嗎?」

「他死了。」我說,盯著他的臉,有點好奇知道我這個宿敵死去後他的反應。

那雙紫色的雙眼慢慢張大,習慣于不屑眼神的眸中竟出現一絲裂痕,其下包含著滿滿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知道他對我哪那麼大自信,我有些惡趣味地欣賞著自己死亡帶來的反應,攤攤手,「他的確死了,弗卡羅可以作證。他死于戰羽佣兵團的刀劍下,甚至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我看了弗卡羅一眼。

後者聳聳肩,「是的法師,你也許見到他的首級認得出來?應該已經骷髏化了。」他得意地笑笑,「再強的法師也抵不過刀劍,這是常識。你的老對頭死了,難道你不該謝謝我們?他死前給凱洛斯留一個小紀念,「他指指我胸前的標記,「你說你能解開它?」

我愣了一下,看到他眼中十足的惡意——他應該已經發現迪安是個死靈法師,想必也猜出他是聖凱提卡蘭找來的援軍,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他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迪安大聲說,我很少看到他情緒如此激動,「他答應過絕不會比我先死!他是費邇卡啊,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怎麼可能殺死他!」

必于「答應絕不會比他先死「無非是無數年少時期斗嘴的話之一,我想不到他會如此說,我看著他眼中顯而易見的痛苦,突然明白了弗卡羅的意思。當局者迷,我苦笑,也許那些舊日的同學之誼……還是剩下了一些的……

——弗卡羅這麼說,無非是想讓迪安因費邇卡的死而拒絕救我,以及整個聖凱提卡蘭。可是迪安從不是個情緒化的人,他沒有為我一個總是互相找麻煩的老同學如此做的理由——死靈法師也從不是重情重義的一群人。

可他站在那里,滿眼復雜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觸踫到我胸前的標志。」費邇卡留下的東西,」他柔聲說,紫色的雙眸冷冷地看著我,「他生前希望你死,那你就去陪他吧!」

他轉頭看著弗卡羅,「聖凱提卡蘭會為他陪葬,而首先,是迪庫爾!」

他語調中殺氣畢現,弗卡羅瞳孔猛地收縮,我揚眉,他還是如很多年前一樣喜怒無常,接著在他搞不清重點的怒氣下出現無數的陪葬品。但老實說我有些意外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你在想什麼,迪安?」我忍不住說,看著這個曾無比熟悉的老同學陌生的側面,「同學之誼?別蠢了,從來就沒有那種東西,不是嗎?」

他一把抓住我的前襟,語調冷森,透著明顯的威脅,「你是誰?敢在我面前這樣講話?費邇卡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他怎麼想我的和我沒有半點關系!我的做法就是如此!」

「哦,你在單戀?」弗卡羅嗤笑。黑暗之神在上,沒有比這更不好笑的笑話了,我想,可身邊的人沒有說話,我訝異地看著他。

「是又怎麼樣。」他說,像曾無數次和我說話時一樣傲慢地抬起尖俏的下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使他本人從不這麼想。」

***

精靈是公認驕傲的生物,而在我認識中的精靈里,迪安血統不夠正宗傲慢的程度卻足可排行第一。而作為一個披上了灰袍的暗精靈,他沒有任何精靈愛好和平心地善良的特征,倒是把那個種族性格淡漠固執己見的地方學了個十足十。

我對身邊的人際關系缺乏概念,而若是回憶起迪安這個名字,所帶出的不多的記憶沒有一次是友好的——充斥著各種敵意和爭斗,從有益的法術到無聊的口頭,遍布整個輕狂的少年時期。

那似乎是打從第一眼就開始的敵意——當時場面我已記不清,但回憶起來,腦海足能浮現出那雙紫色的眼楮,還帶著稚氣但足夠目中無人,以及那之中厭惡的神態。那時我的高傲並不比他稍遜,因為總被欺負所以對任何自己以外的人帶著十足的敵意,所以態度也許比他更惡劣。

那整個學生時代的死對頭,現在卻站在我的面前,用他一貫的傲慢,卻悲哀的態度,說著「朋友」。也許因為我是他總是高高揚起的視線里唯一的存在?

而我對他的話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我對任何法術以外的東西都太過漠然,那些屬于年輕人的激烈感情似乎從未屬于過我——我的情人是魔法,她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和激情,卻又樂此不疲,讓我無瑕多看身外的事一眼。

毫無疑問,如他所說那是一種單方面的友誼,因為我甚至沒有感覺到那感情的存在,當然別人的意志從來不會對迪安構成絲毫影響。而在很多年後的今天,那友誼卻給我帶來了滅頂之災。

他轉身準備離開。」你去哪里?」我問。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冷冷道,「哪也不去,在這里看聖凱提卡蘭亡國。」他邁步離去,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追上他——離詛咒發作日期還有五天,如果他不肯幫我解開咒語那我就要承冥王寵召了。

可是一個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我,接著被帶入身後的胸膛,那雙臂緊得我身上有些疼,我試圖掙開那個佣兵頭子,可是我並不擅長任何肉搏戰,他低沉的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在上面留下濕熱的氣息。

「你還有幾天好活,凱洛斯?」他用溫柔卻冰冷的語調說,「你不是說喜歡我,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嗎?難道不想再死前再享受一次?」他修長的手指探入衣襟,撫模著那個小小的骷髏標志。

視線中的迪安正要消失在前面的樹林里,我沒功夫陪他在這里瞎耗,凱洛斯心意如何和我毫無關系,他能騙那個年輕人給他賣命,可別指望我跟在他後面一起犯傻!

我念了個炎擊咒語——這是炎系基本攻擊咒語,我自然不能在迪安面前用死靈法術,而弗卡羅並不知道我會魔法,所以身上沒有半點防備——如果他死掉了,我不會有任何遺憾。

炎系的力量迅速聚集在指尖,形成一個小小的透明光球,他突然握住我的指尖,也許是他調情的一種手段,可是剛聚起來的攻擊咒語就這樣全部打在他身上。

是的,我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防御性魔法物品,若有身為高級法師又隔得這麼近我不會感覺不出來。而正常情況下炎力足以讓他身體熱得像塊烙鐵,好一會兒失去意識。

可是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他的身體震動一下,握著我指尖的手微微一頓,繼續把它放到唇邊,我感到他濕熱的舌在上面游移,听到他低低的笑聲。我的法術對他不起作用!

我僵在那里,我感覺得到他體內消解我魔法的波動,和我貼得如此之近的熟悉波動!

心中瞬間升起一種難以想像的喜悅!那是法師最本能的部分——仿佛養花人踫到一朵奇葩,捕鳥人捉到一只鳳凰!極度的興奮迅速傳遍整個身體,讓我的呼吸急促!

視線可及處,迪安慢慢回過頭。他無疑也感覺到了剛才的波動,他是和我同樣的死靈法師。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我可以看到他明亮的眼楮,緊緊盯著弗卡羅。

「你是……聖獸一族的混血!」他用篤定的語氣說——是的,聖獸一族,死靈魔法最頂尖難求的珍貴素材!

因為過高的藥用才能,這個種族已經瀕臨滅亡,它們的魔法自成體系,並天生擁有對抗法術的力量。所以我的攻擊咒語才會對他毫無用處!

聖獸一族最大的特征就是一雙金色的眼楮。而弗卡羅一只眼楮是黑色,卻擁有獨屬于聖獸的法力波動,毫無疑問是兩族的混血!

一道風刃飛過,我合作地偏了一下頭,弗卡羅臉上黑色的眼罩飄飄落下,我看到迪安繃緊的身體,不用看我也知道,那黑罩下的眼瞳,呈現的是一種如陽光般溫暖的金黃色。

「想不到你還會這種魔法師的小把戲。」弗卡羅在我耳邊輕聲說,吻了一下我的指尖,然後一把把我推開,盯著對面的迪安,「你以為你抓得住我嗎,死靈法師?」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迪安把旅行的斗蓬拋開,露出里面的灰袍,「你以為會有任何一個死靈法師會踫到你這樣的獵物不的拼命一試嗎?」

空氣的流動迅速緊張起來,大戰將至。

我著迷地看著那只混血聖獸,眼楮舍不得移開一瞬。我可以得到多少東西?我的藏書中大量古老有趣的高等法術可以實驗成功,一想到它們的名字就讓我激動得呼吸困難!我甚至可以開始研究新的禁咒!我法術研究的瓶頸將可以輕易突破,達到一個難以想像的高度!並開始進行大量的奢侈的無日無夜的研究……

眼前的生物簡直是黑暗之神的賜予!雖然這些天來過得亂七八糟,但能踫到一只聖獸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我的對手顯然和我的想法一樣,迪安那雙紫色的眼楮死死盯著他,滿臉寫著。

他抬起左手,手心朝上。他的動作有一種精靈特有的舒展挺拔,我感覺得到他手上有淡淡亡靈魔法的氣息彌漫開來,接著,一個血紅的觸角從他白皙的手心冒出。那東西轉眼已伸出大半,它擠壓尖叫著,想從小小的空間月兌離,沖上去撕裂它鮮活的獵物!

「咒妖!」我不可置信地說,那是一種以各屬性的不同的符字為底,再佐以特制的死靈藥材培養出的妖獸,這個是以「消耗「類符字培養出的家伙,它正尖叫著向弗卡羅沖過去。

我忍不住大叫出來,「住手,迪安!」

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麼!

——每個死靈法師都培養著數個咒妖以供驅使,但被其吞噬的獵物有一個規則——它們的力量將全歸咒妖本身所有,不能再加以其它利用!

誠然,它的攻擊如果成功,足以使迪安的力量增加不少,但他絕對在暴殄天物!聖獸本身可遇不可求,但它們在古老傳說中的高段法術上卻大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不能這麼做!

迪安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心疼你的情人嗎,殿下?」

哎卡羅微笑,斜眯著眼看著我,「謝謝你的真情流露,寶貝。」在咒妖沖到的瞬間,他修長指尖一點,周圍像本來就存在一樣迅速漫開一個漾著淡金色水光的防壁,咒妖淒厲渴望地尖叫著,卻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我松了口氣,如果一只混血聖獸就這麼被只咒妖吞了,絕對是令人痛心疾首的巨大損失!

「你不能這麼做,迪安!」我沖那個笨蛋半精靈大叫,看到他手心再次冒出頭的赤紅觸角——這個人最讓我討厭的地方就是他唯法力至上的作風,完全沒有一點學術研究的興趣和打算,把一只聖獸喂咒妖,黑暗之神在上,這簡直是喂豬吃珍珠,讓人不能容忍的浪費!

他挑挑唇角,「他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一只攻擊類咒妖尖叫著撲向弗卡羅,後者露出了些微吃力的表情,迪安的妖獸相當強大,不愧他高級死靈法師的名聲——雖然他是個如此乏味和粗糙的法師,我憤怒地想!

當第三只咒妖沖出來時,我再也不能容忍了。眼看我的寶貴法術藥材將要被那個笨蛋消解吸收——防壁的金黃色越來越重,這是力量將盡的征兆!我左右看了一下,拿起一根樹枝,在上面施了個法術,然後用力丟了過去!

我施的是很簡單的法術,那是一個初級法師都會使用的燃燒咒語,可這卻是破解咒妖、甚至不小一部分死靈魔法不為人知的小竅門。——咒妖怕火,這點和符獸相同,炎系咒語難以打敗它們是因為咒妖本身帶有消解法術的力量,所以法術制的火光多半閃都閃不了一下就消失于無形。

可木材不同,它既不依法師的精神力而燃燒,也和咒語召喚出的力量無關,它是純物理性的,所以咒妖里法術源消解設置對它一點用也沒有。

咒妖發出刺耳的尖叫,火焰的力量讓它很痛苦,如果火足夠大它甚至會沸騰和汽化。

我正準備丟第二個樹枝,卻見迪安一合手把那群咒妖收了回去,想必也知道耗下去吃虧的是他,紫色的眼楮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弗卡羅松了口氣,看上去沒有生命危險,這也讓我也放下心來——對我來說,活的總比死的用處大。

迪安危險地眯起眼楮,「想不到你連這種破解之法也知道。王子殿下,我本來不想動你,但現在看來……你們情深似海,甚至為他不惜和我對上?」

「你不能踫他。」我冷冷地說,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的對抗意識,一看到他那張傲慢不可一世的臉我就覺得不愉快。

「我真驚訝,「弗卡羅嗤笑,「你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凱洛斯,看來你說你愛我不是騙人。」

我不理會那邊說話的藥材,迪安縴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握住又松開,紫色的眼楮死死盯著我,「是不是想打一場?」

這句話我听了太多年了,我眯起藍色的眼楮,指尖微動,說出和很多年前同樣的話,「那就來吧!」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聲音說,我轉過頭,弗克爾斯站在那里,沒穿鎧甲,只套了件白色的外套,棕發隨便束著,卻顯得十分醒目。

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但顯然他早已看到了迪安的灰袍,微一欠身道,「法師,等候多時了。」

綠色的眼楮掃過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復雜神色,我沒理他,專心盯著弗卡羅,免得他跑掉。迪安顯然和我是同樣的心思,指尖積蓄的咒語一直蓄而待發。

「真高興能在這里踫到弗卡羅團長,」他向我身邊的佣兵頭子說,「請跟我去戰俘營走一趟。」

迪安迅速說,「不行,他是我先看到的!」「他是我的!」我說。弗克爾斯皺起眉頭,我珍貴的藥材笑得極為愉快,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低沉卻有些輕佻的聲音說,「我可以選擇嗎?我比較喜歡和我小情人呆在一間房子里……」

「請離王子殿下遠一點,」弗克爾斯冷冷地。「你得去戰俘營。」

「沒問題,我可以投降,」弗卡羅攤攤手,「不過王子殿下恐怕得陪我一起去才行,你一直站在樹後,所以該全听見了。凱洛斯殿下背叛聖凱提卡蘭,和敵軍關系曖昧,把自己的祖國陷入黑暗之中。理應和我作對同命鴛鴦。」

哎克爾斯神色不動,看都沒看我一眼,「這件事還待調查,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詞。如果你再敢敗壞王子殿下的名聲,別怪聖凱提卡蘭不遵守《戰俘條約》。」

哎卡羅笑起來,「殺人滅口?你現在可真有面子,凱洛斯,」他湊進我的耳朵,「即使我清楚地知道你的黑暗,你的自私殘忍,你所有不堪入目的過去,可是現在你已經是整個聖凱提卡蘭的金身神像,成了站在了至高點的神邸!扁明之神的使者!你必須存在在那里,你是大陸的精神支柱。不管你願不願意,沒人會允許你下來,就像我知道你的一切,變成了我必須被殺人滅口的理由……」

他的手指曖昧地磨挲著我的肩膀,「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干掉你的理由。」他眼笑起來,「也許還是只在床上的你更加可愛。」

哎克爾斯走過來,帶著十足威脅的氣息,「跟我走弗卡羅,」他說,「或者你想打一場?這里全是聖凱提卡蘭的軍隊,你有膽孤身深入敵陣就該知道代價。」

哎克羅合作地舉起手,「我不準備頑抗,司令大人。」

迪安突然開口,「把他給我,作為我消滅鬼尸骷髏的交換條件。」我揚揚眉,嘲諷道,「你對付鬼尸骷髏的效率、和愚蠢地使用他所帶來的好處,可以充分體現中什麼叫智力不足,以及數學不及格。」

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難道他在你床上起到的作用更加有‘效率’?」

我正待說話,卻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陰寒正在從地面憑空升起,轉眼已經籠罩到腰部!

那是一種仿若沼澤中升起的濕綠瘴氣,不懷好意地懸浮著,越來越重。

「鬼尸骷髏!」弗克爾斯咒罵,兩個劍士的手無意識地放在劍柄上,嚴陣以待。「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來的只有一只,我想,估計跟得比較靠後,所以被召喚時回來得這樣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快地想,果然那些武夫全然不懂得如何照顧它們,竟然經常會有月兌隊的情況發生,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天不知道被亂七八糟的粗暴驅使折磨成什麼樣了。

但這無疑是個好機會,我朝迪安攤攤手,「實驗品來了,敢不敢賭誰的效率更高?」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賭注?」

我指指自己的胸口,「幫我解除它。」

他狐疑地看著我,也許是在訝異我為什麼有本事和他賭消滅鬼尸骷髏的速度,卻無力解除自己身上的詛咒。「你是費邇卡教出來的?」他小聲說,最終點了點頭,「我和你賭。」

我露出微笑,似乎我的名字這麼多年後,對他仍能起到激將法的效果。

表尸骷髏已經出現在視線內——顯然一路上它吸收了不少靈魂,以至于周圍的場大得像個海中的漩渦,看來弗克爾斯說現在聖凱提卡蘭的情況已經糟到了極點此言不差。

但是,我皺起眉頭,它們顯得如此雜亂無章,甚至互相壓制消耗,混亂無神,以一種讓人無法忍受地愚蠢錯誤而導致無法發揮最高法力!顯然它們從沒被保養和照料過,想見那些武夫把它放出去就不再管它,只是像盜賊一樣鬼鬼祟祟跟在後面,由其自生自滅了!

「費邇卡要是看到他的骷髏被弄成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的。」迪安低聲說,居然有些傷感。

是的,我心疼極了,我看著我一手制造的孩子身上附著的陰暗慘綠,它的人形已經因為這些天力量的增加發生了一些進化,枯葦似的節肢類骨頭正在瘋長,可如果有更好的照料它足以進化到第二形態了。

迪安想了一下,腳步輕柔地走過去,指尖帶著淡淡的綠色磷光,死尸骷髏的一只臂骨踫觸到他的肩膀,卻無法對灰袍下的身體照成什麼影響。「把死靈血海用到活人身上,真是少見。」迪安淡淡地說,和他縴細斯文外表不相稱地,縴長的指尖毫不猶豫地從鬼尸骷髏泛著腐肉和惡靈的胸口直直穿了進去,接著他慢慢抽回手,手中赫然放著一粒心髒。

那東西已是一片暗紅色的腐肉團,輕輕一捏變化為一堆紅泥。兩位劍士驚駭地看著這一幕,死靈法師是大陸最神秘的一群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死靈法師詭異的施法。顯然他們的精神力頗頑強,所以靈魂沒有被吸收——這種時候主要看意志力的強弱,和身體方面倒是毫無關系。

我迅速猜測出了迪安想干什麼,他是想控制——果然,他念了個咒語,富有魔力的聲音迅速在空中聚集起來,像無數細微的紅砂被從空氣中召喚一樣,形成一個紅色的符字,在空氣中格外醒目。

它的形狀看上去像一個心髒,實際上它就是一個心髒,迪安拿起那片魔力之符,把它塞進鬼尸骷髏剛剛被挖出心髒的空洞里。骷髏身上的怨靈像是被風吹過般猛地一陣抖動,接著安靜了下來。迪安露出滿意的微笑。

「去吧,我的孩子,」他柔聲說,「消滅所有你看到的鬼尸骷髏。」他說完,回頭看我。

「收歸己用?有意思。」弗克爾斯說,「如果你能把大部分這樣的骷髏收服,倒是可以拿來給聖凱提卡蘭備用。」

哎卡羅笑起來,「不愧是國王軍總司令,想得周到。」

「如果你們有足夠的活人給它獻奠的話,我是沒問題。」迪安說。

哎克爾斯揚眉,「它不是被你收服了嗎?一路上還會殺戮活人?」

迪安好像听到很好笑的事一樣挑了下眉,「你見過鬼尸骷髏不殺人的嗎?就像死靈法師雖然互相敵對,卻絕對沒有正邪之分,這是同一道理。」

「是傳染病的原則,」我開口,「它很快就會被分而啖之,接著所有吞食它骨血的鬼尸骷髏都會成為你的部下,繼續攻擊身邊的骷髏,再接著也是同樣,直到整個隊伍被收服。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他盯著我,我同樣直視他的眼楮,「你忘了計算自我防御系統,你以為費邇卡會犯這種錯誤嗎?他會不考慮到你這個死對頭的施法手段?」我嗤笑,我對這個人的作風太熟悉了,從法術到為人,「看來你是閑的腦袋都生銹了。」

「哦,那你有什麼好辦法?」他冷冷地說,我再次從那雙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怒氣,既使我換了個身體。讓人懷念。

「弗克爾斯,幫我挑選一百個年輕的士兵,最好是不怕死的」我說。

「我以為不能借助外力。」紫色的眼楮挑釁地看著我。

「只是你以為罷了,我從未說過。」我攤手,無論何時,這個人的怒氣似乎總能讓我愉快,「親愛的法師,每個人都該善用身邊的所有資源,如果你能你一樣可以用。」

「那麼,今晚就得立刻開始召集敢死隊員了。」弗克爾斯突然說,「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殿下,鬼尸骷髏比想像中行進要快,最遲明早,就將到達我們的營地。」

他直視我的眼楮,「大戰迫在眉睫,迪庫爾軍已經開始撤退了。你有消滅那些惡魔的把握嗎,王子?給我確切的回答,如果沒有我們立刻就走,否則就是好幾萬條人命!」

「當然有。」我說,我清楚知道我孩子們的弱點,它們是我親手制造出來的,自然也能輕易毀滅。

可是對面的人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說「可以」,只是定定盯著我,我怔了一下,那眼神太過認真沉重,綠色的眼楮幾乎變成了黑色。我突然明白了他向我托付的是什麼。

這次沒有任何輕佻言語,他是總司令,他在向我托付下面近近十萬條人命!第一次有人把這樣的東西壓在我身上,等我的一個回答,放置于我的一念之間。那從不是我以為我會承諾保護的東西——仿佛我真是萬軍統帥,他們的救世主。

「現在軍心混亂,要知道鬼尸骷髏給大陸人類造成的恐懼太強大了!但殿下,只要你一句話,我有把握留下他們!」弗克爾斯說,聲音堅定。「我有把握。」我清晰說。

我會收回那些我曾親手制造的孩子。我從不曾希望它們存在過——那無非是弗卡羅架在我頸上鋒利鐵器的產物——盡避我很喜歡它們。

微風拉拽著我的發絲,金紅的朝陽灑落,弗克爾斯看向我的眼神里寫著堅決和信任,還有某種屬于軍人的魄力。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屬于年輕人修長有力的手,練劍的繭子漸漸淡去,卻仍存在在那里。一瞬間我幾乎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誰。

我嘲笑著自己瞬間的恍惚——我是死靈法師費邇卡,力量和知識的追隨者,從不該有事使我動搖。我會承諾下這幾萬條人命,消滅那威脅聖凱提卡蘭的鬼尸骷髏。因為我非如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