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甜心 第一章

書名︰撒旦的甜心|作者︰米琪|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春天的氣息是甜的,空氣中飄散著花香及淡淡的青草味兒。

顏沁打了個呵欠,無精打采地推著藥車走向醫院開放給精神病患休憩的院子。

冬天過了,就算是熊冬眠也該醒了,為何她仍是精神委靡不振?

肯定是這一身別扭的護士制服,及滿室怪里怪氣的病人把她弄得也秀逗了,一身的活力都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現下若有枝竹劍能讓她揮舞,或者有塊木板讓她踹一踹,還是有個籃球能讓她玩到汗流背,那她肯定可以「活」過來!

老實說,護士這工作並不適合她,一來她沒多少愛心,二來她沒什麼耐心,三來……這不是她的專長!

若非老爸是護校的校董,而且對她好話說盡,打死她都不會去念護校!

她該去當空手道教練、劍道教練、籃球國手……她可是個運動健將啊!待在這陰陽怪氣的精神科里她不但四肢生銹,就運動細胞也在掙扎求救……

她又打了個呵欠把藥車推放在樹下。

「我們都是罪人。」「神父」懷抱著聖經朝顏沁走來。「美麗的白衣天使,女乃知道嗎?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

「是嗎?」顏沁她無奈地將綽號「神父」的精神病患帶到樹下的坐椅上,從推車上取來他的藥,倒了杯水給他。

「神父」看著顏沁手中的水杯,恐懼地說︰「世界末日來臨時連河水都是滾沸的……」

「這是杯溫水,世界末日還沒到。」顏沁苦笑,這「神父」的妄想癥一點也沒有好轉。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神父」安心地吃下藥,喝了一口水,突然問她︰「這是女乃從哪兒獲得的生命之泉?」

「這……」不就醫院的RO水嗎?顏沁為了不刺激他只好順應著說︰「是耶和華賜的。」

「感謝主!」「神父」放下水杯開始禱告了起來。

顏沁甩甩頭暗自感嘆,走向坐在草地上自言自語的老婦人。「吉普賽,今天好嗎?」

「今天不能佔卜了,今天不能佔卜了……」「吉普賽」重復地叨念,詭異地看著顏沁。

顏沁打起精神,蹲問她。「女乃的水晶球呢?」

「被那個又胖又凶的『惡勢力』沒收了。」「吉普賽」怨懟的目光投射在不遠處的護士長身上,兩只手煩躁地扯著地上的小草。「其實沒水晶球也可以卜草卦,女乃隨手捻幾根草給我,我來幫女乃佔卜。」

顏沁端睨著「吉普賽」︰她的「病況」不輕,是嚴重的精神分裂!

顏沁不忍拒絕她,當真捻了草給她。

「女乃真好,小天使,在這里只有女乃當我是正常人,今天女乃想卜什麼呢?」「吉普賽」開心地露出微笑,煞有其事地說著。

「卜愛情好了。」顏沁隨口說了句。

「吉普賽」卻十分認真的把那些草排列在手掌上,看了好半晌……突然神秘兮兮的痴笑。「孩子,女乃知道嗎?愛神的箭將化成橢圓形的飛鏢……朝女乃飛來,女乃將被射進魔鬼般深邃的愛情海之中……還有……小心月黑風高的暗夜,嘿嘿嘿……」

「吉普賽」說完,呼地吹散了手中的草屑,那些草屑和著些許唾液噴在顏沁臉上。

老天啊!顏沁扁著一張嘴,五指抹過苦瓜臉,懊惱地扶起痴笑的「吉普賽」,欲哭無淚地說︰「該吃藥了。」

「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弄瘋……」顏沁推著藥車走回工作站,邊走嘴里還「碎碎念」,一副快抓狂的模樣。

「我這麼粗枝大葉的,怎麼可以做這種娘娘腔的工作,都是老爸害的!不管了,說什麼也要離開這個『杜鵑窩』!」她放下藥車沖到「惡勢力」身邊。

「惡……不,護士長,請幫我調到小兒科、婦產科、骨科、外科……什麼科都好,就是別讓我留在這里!」顏沁一鼓作氣,說得直率。

「這里有什麼不好嗎?」護士長從座位上抬起圓圓的胖臉,十分擔憂的探問。

「我待不下去了!」顏沁烏黑的雙眸冷冽清亮,絕色出眾的臉蛋上有著幾許酷勁兒。

「女乃在工作上的表現還不錯啊!」護士長有意挽留這生氣勃勃的俏麗女孩。

顏沁眉頭微蹙,心底盤算著一勞永逸的方法︰「不如我乾脆請辭好了」

護士長倒抽了口氣,胖胖的臉脹紅了,看起來像顆脹大的氣球,她不敢再往下問,斂眉思量怎麼說這顏大小姐都是院長的親女,若在她這里請辭,搞不好院長還以為是她讓大小姐受了什麼委屈……不成不成!

「女乃想去哪一科,隨女乃高興。」護士長從抽屜里取出表格,送上原子筆。

顏沁牽了牽美麗的唇。「謝了」她說著隨手鬼畫符似的寫了「外科」兩字,簽下自己的大名後就率性的打卡交班了。

護士長雙手微顫的執起那張「符」……噢不!是表格,唇角抽筋似的擠出一絲苦笑。

一旁的小護士們听見顏沁請調,失望的耳語開始漫天紛飛。

「好可惜,『凡爾賽玫瑰』要走了……」

「她好帥,在學校時我最迷她了,她打籃球的樣子又酷又迷人……」

「她的空手道最厲害了。」

「她的劍道更是頂呱呱。」

「我真希望她是男兒身,她渾身上下都有股奇異的魅力,亦剛亦柔,身材修長,長發迷魅。」

「還忽男忽女呢,讓女乃們這些花痴迷昏頭!」

「討厭,誰不知道她的性別!」

「少了她,女乃們上起班就不帶勁兒了!」

「我們欣賞她嘛。」

「嗯哼!」護士長發現櫃台前正在吱吱喳喳的小護士們,故意發出警告聲。

「噓,『惡勢力』來了。」小護士們突然從白日夢中驚醒,紛紛作鳥獸散,工作的工作、送藥的送藥,沒一個敢懈怠。

顏沁回家後換上一身運動服,抱著籃球一路騎單車到市立體育場,迎著風她整個人顯得那麼神清氣爽。

哇塞!今天的體育場上挺熱鬧的,而且竟然有支美式足球隊正在集訓,戰況十分激烈,觀看的人也不少。

顏沁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些高大魁梧的球員全是外國人!痹乖,台灣什麼時候引進美式足球的,怎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唉!都怪她這三個月來一直專心在上班,太久未曾「涉足江湖」,今日下山才有了新發現。

她邊嘆息邊把籃球轉在指間上,看別人練得那麼勤,她也技癢,毫不浪費時間的就在一旁的籃球場上練習運球、投籃。

呵!跑跑跳跳能讓她舒筋活血,沈睡的靈魂又開始活蹦亂跳。

也許她該辭掉護士那工作,在大伯的醫院工作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她應該到美國去參加夢幻籃球隊……

不過那她得先增高,還得變性……呵!顏沁修長的腿一高彈,射球,擦板得分,漂亮!

其實她懷疑自己前世是個男人,所以這輩子她一直都不擅長烹飪、編織,還有「當護士」這類的細活。

說真的,她在老爸的護校混了五年成績只算是勉強交差,英文尤其差,光是背那些堆積如山的原文藥名她就差點「積勞成疾」了。

還是運動適合她不受拘束的性格。

她知道同事們背地里叫她「凡爾賽玫瑰」,也許意指她是個男人婆,但她一點也不在意。

其實她渾身上下最像女孩的地方,大概只有一襲長及腰的飄逸秀發!

這一頭柔細的烏絲,是「母後大人」執意不準她剪的,若是不剪頭發能讓「母後大人」開心的話,也算是一種孝順的行為吧!

她不喜歡唱高調說自己有多孝順啦,起碼做到不違背。

奉了母後大人的旨意,她也學過令人全身抽筋的芭蕾舞,還有令人雙手打結的鋼琴,即使她很不想學,也都「奉旨」行事了。

畢竟她是獨生女,顏家就她一個孩子,她不想讓母後大人傷心。

但在此刻,這難得的空閑時刻她只想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顏沁一個轉身快攻,瀟灑的灌籃,活月兌月兌像個男孩子。

她習慣性的甩甩一頭飄揚的發,快速運球準備長射,連定位點,屈膝,專注的衡量球速及準頭,突然一個外來的沖擊力撞向她,她的球從手中滑落滾向操場。

「對不起,大姊姊……是他推我的。」一個小男孩靦腆地道歉。

「沒關系。」顏沁酷笑。

「我們去幫女乃撿球。」推人的小男孩想將功贖罪。

「不用了,你們小心別又撞人就行了。」顏沁說完就跑向她的籃球,球停佇在操場邊緣,她正要傾去撿。「Be

careful!」一聲急切的警告狂掃而來。

顏沁一點也沒有警覺是誰要誰「小心」,本能的抬眼想看個究竟……卻萬萬沒想到一個飛馳而來的巨物正好砸中她的眼窩!

火辣辣的痛覺迅速從她的眼窩處焚燒開來,陣陣嗡然穿梭在她的腦子,她看到滿天都是一閃一閃的小星星。

她跌坐在草地上,將疼痛的臉埋在手心,難不成她是被殞石擊中了?

她腦子混沌之際,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震撼十足地朝她而來。「Damnshepassout!」

她听見許多人嘈雜的說著英語,她抬起臉頭昏眼花地瞧見了……一群外星人!

其中一個外星人蹲審視她。

「老天!可別抓我去做實驗。」她懊惱地咕噥,再度把痛楚的臉埋進手心。

「嗎?女乃還好……」

頭昏腦脹中顏沁听見外星人以生硬的中文叫她「媽」!

哪里殺出的外星人竟然半路認親?

她定眼一瞧,看清楚了原來是那些戴著美式足球盔罩的球員,開口和她說話的老外穿著9號的球衣。

「誰是你媽!豬頭!」她不客氣地開罵。「我要有你那麼大的兒子,豈不是上輩子就生下的。」

「起不對……不對……呃!不對……」老外生澀的中國話令人听得一頭霧水。

「煩!」顏沁撫著發疼的額,搞不懂他要說什麼。

「Sorry!」老外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火氣,乾脆用英文道歉。

「中國話叫對不起!」顏沁得理不饒人地指正。

「原來是『對不起』,我剛剛一時想不起來。」老外苦惱的搖頭,又問︰「嗎女乃還好?」

「再叫媽,我揍你。」顏沁被惹毛了,忍不住握拳示警。

「凶婆娘!」老外搖頭,十分清晰且字正腔圓的吐露這三個字,可見這是他常講的中文。

顏沁瞪視高大的外國男子,隔著面盔她似乎看見他唇邊有抹奇特的笑容。

「你才是惡屠夫!」她顏沁是何等的女中豪杰,怎堪平白受辱?

「What??」

明顯的這老外不懂自己被她這個凶婆娘罵了什麼,顏沁冷傲地抬了抬下巴,懶得理他,和這種外星人說也是白說。「雞同鴨講!」

「北平烤鴨不錯,南京東路有一家很好吃。」

「什麼跟什麼!」顏沁氣炸了,認為自己被這個老外愚弄了,她從地上跳了起來準備用拳頭和他「理論」。

歐諾斯解下面盔,手指從褐發間順過,老實說對這個眼眶像一圈黑輪的女孩他十分的抱歉,畢竟是他的球隊誤傷了她,但她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顏沁在見到「外星人」的真面目後,突然被震懾住了,這人長相居然酷似好萊塢影星布蘭登費雪!

她心頭莫名其妙的動蕩,緊握的拳沒有即時揮出,目光卻盯著那張英俊的臉看個不停,直到她發現他那雙邪魅惑人的紫藍色眼眸正嘲諷的盯著她看,她才驚覺自己似乎很愚蠢!

「需要去醫院嗎?」他以英語問。

「你說什麼?」她只听懂了「醫院」兩字。

「需要看醫生嗎?」他瞧她一臉茫然,刻意的放慢了語調,想讓她听懂他所傳達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只听懂了「醫生」。

「竹本口木子。」歐諾斯吁了口氣,低聲吐出五個帶有濃重英文腔的中文字。

「你才是笨老外,敢罵我笨呆子!」顏沁氣炸了,一拳揍向他。

眾人的驚呼聲中,歐諾斯面不改色的攫住她縴細的手臂。

顏沁怒不可遏的黑眸往上瞪去,發現他的高度簡直就像座擋在她面前的一座山,而且他力氣不小。

她狠狠地甩開他的大手,狠狠地瞪他。

就在雙方處在難分難解的僵局之際,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國男士鑽進人群中,顏沁冷眼瞧著那男士誠惶誠恐的神態及眼中的驚訝,他急急的用英文和那洋鬼子交談,沒一會兒那男士便對顏沁說︰「小姐,我們總裁問女乃需不需要去醫院,女乃的醫療費用他會負擔。」

「我只听過『裁縫』!」顏沁根本不屑一顧。

「啊!」那中國男士驚訝的表情就像抽筋似的,恍若顏沁冒犯了他心中的神。

「歐諾斯先生是聯邦財團總裁兼美系營造集團總工程師,他這次來台灣是督導一個重大工程的營建,我是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這是我的名片,從現在起,由我來和女乃談,如果女乃還要求額外的賠償……」那總經理愈說,顏沁的臉脹得愈紅。

「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顏沁顧不得頭疼大聲吼人,無端被橄欖球打到她認了,無端被喊媽也算了,但這臭老外道歉不但沒誠意,還想用錢來侮辱她的人格,她好端端的干什麼要他的錢!

顏沁二話不說正氣凜然的指著歐諾斯的鼻子。「你最好別再讓我看到。」這個梁子已經結下了。

歐諾斯注視著「黑輪」中那雙因盛怒而晶燦的美麗眼楮,一轉瞬她撿起她的籃球像一陣風卷出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直追著那修長的背影,冷炙交織的紫藍色眼眸是那麼深不可測。

「沁兒,女乃的眼影真新奇啊……過來給姥姥瞧瞧,為什麼只涂一邊呢?」顏家八十高齡的姥姥正在庭園里栽種風信子,瞧見愛孫女一進大門就氣呼呼的。

「姥姥,您好眼力……這是今年最流行的。」顏沁身手矯捷的跳躍過矮灌木走向姥姥,親昵地抱著頭發花白的老人家又親又吻。

「女乃該不會是學電視里那個什麼趴趴熊吧?」姥姥懷疑地輕撫顏沁眼圈下的「黑輪」。

「您可真是個E世代的姥姥,連那個您都知道。」顏沁痛得差點沒跳了起來,但她希望姥姥老眼昏花看不出她是怎麼回事。

「當然,不然怎麼跟女乃混?」其實姥姥才不糊涂,她可注意到了顏沁的反應。

這時一輛豪華的賓士駛進院子里,顏家雍容華貴的女主人古月心優雅地下了車,她含笑的臉龐姣美高貴,而且永遠看不出一丁點歲月的痕跡,但當她見到女兒的模樣,不由得有些花容失色!

「糟了!」顏沁見「女王駕到」急忙地背過身去,食指抵在唇上對姥姥比了個「別張揚」的手勢。

「沁兒女乃的眼楮怎麼了?」古月心擔心的小跑步過來問。

顏沁泄氣的轉過身面對「厲害」的母後大人。「沒什麼,趕流行啊!」

「她只是好玩的,學什麼趴趴熊。」姥姥總是和愛孫女站在同一陣線上。

「唉!」對這個女兒有時她真是沒轍!迸月心無奈的喟嘆一聲,搖搖頭走向主屋。

顏沁看著母後大人離去,暗暗的伸手給姥姥和姥姥擊掌。

「老媽似乎是相信了!」顏沁頑皮地說。

「女乃以為姥姥我也會相信嗎?太不夠意思了。」姥姥的手指輕點顏沁微翹的鼻尖。「告訴姥姥是哪個不識相的家伙打傷了女乃?」

「您就一定要識破,然後讓我說這件可惡的事嗎?」顏沁噘起嘴撒嬌。

「當然,不然怎麼和女乃當同一國的。」姥姥心底其實十分關心。

「一個橢圓型的飛標射中了我……」顏沁本是打趣地說,她不想令姥姥太擔心,但這一說她才發覺,這說詞她似乎在哪兒听過……

啊呀!不就是那個愛佔卜的精神病患「吉普賽」嗎?

噢,怎會這樣,莫非她已在不知不覺中被精神病患同化了?「阿弭陀佛,善哉善哉!」顏沁擔憂地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怎麼了,是什麼令女乃突然變成了善男信女?」姥姥糗孫女。

「世界末日到的時候連河水都會是滾沸的。」顏沁額冒冷汗地說。

「沁兒說什麼,怎麼姥姥都听不懂?」姥姥撫了撫顏沁的額。

突然顏沁抓住姥姥的雙肩,擔心地問︰「姥姥,您說我是不是發神經了,您看看我像不像個瘋子?」

「女乃一直是個美麗又善良的孩子。」姥姥愛憐的抱著顏沁,拍撫她的背。

「真的嗎?世界上只有您這麼說我。」顏沁使勁兒的抱緊姥姥。

「女乃本來就是啊。」姥姥呵疼地說。「看來在精神科工作不合適女乃,我要女乃大伯立刻給女乃調部門。」

「噢……還是姥姥了解我,可是不必您親自出馬,我今天已經請調了。」

「那我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嘍!」姥姥淘氣地說。

「是啊。」顏沁撫撫姥姥滿是皺紋的臉頰。

「好了,好了,咱們進屋里去,我房里有瓶散瘀的藥很有效的,但女乃得告訴我是誰害你變成趴趴熊的。」姥姥認真地說道。

「是一個可惡的洋鬼子叫歐諾斯,他的眼楮像魔鬼一樣是紫藍色的……他好討厭,中文說得又破又說不『輪轉』的……」顏沁挽著姥姥的手臂走向主屋,一路「討伐」那個令人生氣的洋鬼子。

微風中樹葉的挲挲聲恍若天使淘氣美妙的笑聲,春天總是個充滿希望的季節。

是否愛情就要悄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