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漁村里一片忙碌,漁夫趁著天色未明之際撒網捕魚,漁婦則坐在岸邊,準備接手新鮮的魚兒撈上岸的後續處理工作,一旁還有魚販中盤商等著將新鮮的魚貨送到各個傳統市場叫賣。
在這漁村里的每個日子,都是以忙碌作為開端,然而這一天,在忙碌中還多了一個熱門話題。村里來了一個滿口英文的外國人,他還住進阿勇仔的家里,因為村里除了阿勇仔的小兒子曾學過一點英文外,再無人能懂得他那嘰嘰咕咕的話。
斑澤忍一出現在村里惟一的一條大馬路上,馬上又引起一群人好奇的圍觀,他好脾氣的對他們笑笑,甚至抬起左手向他們揮了一下,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他的左手手心里有個三葉草形狀的印記。
他走到一棟破舊的木屋前,低頭望著手上那個小男孩畫給他的簡略路標,再回首望望來時路。他的心情相當復雜,她為什麼住得這麼偏僻?這里和最近的一戶人家的距離起碼將近兩公里。
意外響起的敲門聲,讓坐在書桌前為手邊的書籍進行翻譯工作的向靚瑤愣了一下,她不以為這個時候會有朋友上門。
門一開,她整個人更是呆住了,因為昨天僅有一面之緣的高澤忍,竟然站在門外對她漾起一抹燦爛如夏日晴空般的微笑,實在過于意外的她只能呆站著。
「嗨!我們又見面了。」高澤忍的語氣輕松得有如在閑話家常。
海邊的風是冷冽的,立在他面前的她穿著一襲白衣,小小的臉蛋上帶著困惑的表情,更帶著些許的不安。
斑澤忍見她沒有說話的打算,只好老實招認的道︰「好吧!我坦白,我沒有離開,而且還住進阿勇仔的家里。我打算在這里住上一陣子,你知道的,這里的海岸真的很迷人。」
向靚瑤輕聲道︰「所以呢?」
「我想請你當我的導游。」他笑得有些無賴。
「你找錯人了。」她垂下長長的睫毛,臉上的神情依然淡漠。
「你不肯陪我?」他挑眉。
「很遺憾,除了往市區的路之外,我對這附近並不熟。」
她的拒絕並未讓高澤忍感到意外,他笑了一下,「沒關系,我們可以一起探險。」
「對不起,我沒興趣。」他的笑容在這清晨里看起來格外明亮,然而,她已經不想再和任何人接觸了。
「別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他雙臂抱胸,打算和她來個長期抗戰。
「我並不屬于這里。」雖然她已經在這里住兩年了,卻依然沒有歸屬感。
「可是……」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她打斷了。
「你看,已經有人在好奇我們的關系了,你不怕嗎?」向靚瑤抬起美麗的小臉望著他。
「怕什麼?」他著迷于她的美貌,根本無視于其他人。
「人言可畏。」
他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我又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有什麼好害怕的?」
是啊!她真是蠢,他只是個過客,在得知自己的事後,怕是再也不會來了,她為他擔心什麼?
「你還沒吃早餐吧?我煮了一些東西,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吃吧!」
在轉身進屋的同時,敏感的她可以感受到背後那一道道臆測的目光,她必須很小心地掩飾自己受傷的情緒,才能勉強維持鎮靜。她知道村人們在好奇什麼,也知道讓這個男人進屋很不智,但此刻,她還是沖動的做了,畢竟,她已經孤獨了這麼久、這麼久了。
斑澤忍環視屋里簡單的擺設,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其他一無所有,比起他位在東京市中心的單身公寓,這里實在簡樸得可以。
靠窗的牆邊有一張書桌,他注意到桌上的雜物,頗為好奇的走了過去,只見上頭擺了一本平安時期的和歌「萬葉集」——Songsoflife,而且還是一本原文書。
他實在驚訝極了,順手拿起來翻閱。和歌集是日本古文學的一部分,在日本當然隨處可見,但是沒想到在台灣,竟然也有人懂得……他又看了旁邊散落的稿紙一眼,驀地,他明白了。
「你懂日文。」他的語氣肯定,但他仍用英文繼續交談。
「會一點點。」向靚瑤淡然答道,她將清粥小菜端到桌上,並為他張羅碗筷。
「你會日文就太好了!」高澤忍一臉欣喜的神情,「咦?為什麼昨天第一次踫面的時候,你不說日文呢?」他開始用日文說話。
「沒有必要,而且我的日文听說能力不及閱讀,你還是用英文比較好。」她垂下眼瞼,拒絕以日文回答。
「好吧!」他接著又問道︰「這是你的工作?將日文翻譯成中文?」
她搖搖頭,「我只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翻成中文,順便試著寫點東西,沒有出版社肯收的。」
他挑挑眉,「你好厲害,英、日文都相當流利,可是,為什麼你要住在這個小漁村里?」
在高澤忍接手的企業體里,不乏像她這樣具有語言天分的女人,但是,她們各個思想前衛,在事業上的野心也不輸給男人;而她,卻活得如此低調、孤寂。
「這里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非常安靜、單純。」她的心思有些飄忽,不太願意談及這樣的話題。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日光下的她,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欲語還休的模樣令他看得有些痴了。
「嗯!」
「你的親人和朋友呢?」他的表情滿是不解。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奇?知道我的事,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她的語氣中夾帶一絲自衛的尖銳。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他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她的口吻中隱含著一絲急切。
「不為什麼,我就是想認識你。」高澤忍深深的凝睇著她。
「你只是沒見過像我這樣的人。」因他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其實真實的她,絕對不如他所想象中的美好,關于這一點,她比誰都明白。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一種很特別的感受,或許我的表達能力不夠好,但我是真的很關心你,很想了解你。」高澤忍的濃眉緊緊的皺了起來。縱橫社交圈數年的他,一向很會講話,很懂得如何應對進退,但此刻他的情緒卻十分激動,完全喪失了他沉穩的一面。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我拒絕了你,恐怕你也不會放棄。」向靚瑤垂下頭,默默的喝起令人心頭寧定的花果茶來。
他真的是一個很完美的男人,他的聲音是好听的男中音,那是一種可以直透人心的溫柔聲音,她從未見過像他這般俊美又有著如此溫和的心的男人,下意識地,她緊握住自己的右手,那兒有著令她安心的烙印。
這麼高貴的男人,是她這個卑微渺小的人所不能踫觸的,她早就明白了。
「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人是群體的動物,每個人都必須不斷地學習如何與人相處,也不斷地在群體中生長啊!」他試著用大道理來說服她。
「謝謝你,但是,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她淡淡的笑了,那一頭絲一樣美麗的長發在他面前輕輕飛揚著。
斑澤忍默默的注祝她,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神情是憂愁的,眼底充滿一種也愁入人心的悲哀。
「靚瑤,讓我來幫助你,好嗎?」
她抬起眼,很仔細、很認真的梭巡他的表情,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瞧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目光是澄淨的,無一絲虛偽……他是說真的吧!但即使他願意,她也不能玷污他。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
他無法明白,為什麼向靚瑤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固執的把自己困在象牙塔里?她還那麼年輕,難道她要這麼孤寂終老嗎?
「你為什麼要如此孤獨的過日子,躲在這個小漁村里與世隔絕?難道這樣你就能獲得你想要的平靜嗎?」
她驀地一震,「你怎麼知道我在逃避?我根本無處可逃。」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拒絕我的關心。」
「這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沒有理由的被你吸引了。」他扳過她的肩頭,逼她面對自己。
他那如火炬般炯亮的眼眸,幾乎燃燒進她的心底,讓她快要招架不住。她緩緩綻放一抹無助的笑容,「因為我的容貌?」
斑澤忍重重的搖著頭,「我承認乍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的美麗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是現在,我卻想認識你的內心。」
他全說出來了,盡避氣氛變得凝重,他卻絲毫不後悔,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高澤先生……」
「叫我忍。」他堅持。
「好吧!忍先生,我可以相信你現在所說的話,但明天呢?還有明天的明天呢?」她淡淡的笑了,蒼白的小臉上有些失神,「或許過了今天之後,你會後悔認識我這個人。」
斑澤忍沉默了。他不想再逼她了,因為他發現她的眼神充滿了絕望,既然她如此固執的相信與世隔絕可以保護自己,那麼敲開這層保護殼後,她又剩下什麼?
「對不起。」他懊惱的掏出煙來,悶悶的抽著。「我不想讓你難過。」
向靚瑤默默的喝著粥,她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那是已經有情人的象征。
「過了今天,我們還是朋友吧?」他試著引她說話。
「忍先生,你會在村里待多久?」向靚瑤沒有抬頭,仿佛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不一定。」
「你喜歡這里嗎?」
「很不錯的地方。」
「即使再喜歡的地方,也不能長久居住。對一個旅人來說,你所謂朋友的定義是什麼?等你回日本以後,就不會再想起我這個人了吧?」她又笑了,那溫柔的微笑看來既虛幻,卻又如此美麗。
「靚瑤……」他有些沮喪的喊,在他還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前,她卻仿佛已洞悉了他所有的想法。
「你要做朋友,我們就做朋友;不過,只能做到你離開這里為止,一旦你回到日本,我們就什麼也不是了。」她那雙像是泛了水的盈盈黑眸,透露了她的決心。
「這個我無法肯定的回答你。」
「你必須。而且,你不能問我不想回答的事。」
「否則,你就會逃得比誰都快,是嗎?」瞧見她默然的神情,他又嘆息了。「你真固執。」
「這是規則。」向靚瑤淡淡的說。
「好吧!我會牢記在心。」
「我叫向靚瑤,二十五歲,我的父親是大學日文系的教授,母親則是家庭主婦,我是家里的獨生女。」她的微笑仍是淡漠,告訴他的也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資料。
這些對高澤忍而言當然不夠。「你的父母呢?為什麼他們放心讓你一個人住?」
「我已經成年了。」她回答得很巧妙,也等于什麼都沒說。
「談一談你自己的事吧!」高澤忍又開始想著如何轉換話題了。
「我並不想讓你討厭,畢竟,你是第一個說要和我做朋友的人。」她下意識地握緊右手,感覺到那烙痕仿佛在她的掌心悸動著。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那代表什麼?」她反問他,「代表相愛至深,欲共度一生的人?還是只是關愛的美名,不顧一切的廝守,最後卻因了解而分開的人呢?」
向靚瑤說得平靜如常,但內心卻在滴血。沒有用的,沒有人能了解她,所有她喜歡的人,最後也都會一一離她而去,沒有例外,一個例外也不曾發生過。
斑澤忍很認真的思考著她的話,「喜歡就是喜歡,是沒有任何道理、也是沒有條件的,那是一種全然無悔的付出,也是心甘情願的對待。我想,你父母對你應該也是這樣吧!當然,面對情人又是另一種喜歡了。」
她輕聲道︰「你違規了。」
「不能提到你父母?那是你避居這里的原因?」高澤忍溫和的眼神轉為犀利。
「知道這些,只會讓我更遠離你。」她回避他的目光。
「好,我不再問了。」他隨意吃了兩口稀飯,隨即放下筷子。
不知怎地,他心中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折感。如果她願意,他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但她是那麼的神秘,眼神是如此的淒楚,讓他明白不能急,一旦把她逼得太緊,她馬上會躲得遠遠的。
「或許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但不是現在,我還不想讓你討厭我。」向靚瑤的臉上漾起淡淡的微笑,「回去吧!你在我這里待太久,其他人會說話的。」
???
回到暫居的小房間里,高澤忍仰躺在木板床上,忍不住又開始想著向靚瑤。
他八成是為她著迷了,而且頗有欲罷不能的趨勢。
他翻過身,拿起行動電話按下一組號碼,與他的拜把兄弟真中陽平聯絡。
「什麼?你說什麼?!我沒听錯吧?」
假日的清晨,真中陽平在美人懷中被電話聲吵醒,他早明白高澤忍這老板兼好友是虐待狂,但大腦接收到的訊息還是讓他傻了眼。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你沒听錯,我要留在台灣一陣子,暫時不回去了。」高澤忍的聲音隱含著一絲興奮。
「你留在那里做什麼?」真中陽平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出來。
「我有要緊的事要做。」高澤忍有預感,只要他一走,向靚瑤馬上會忘了他,然後回到她獨自一個人的孤寂歲月,所以,他此刻絕不能離開。
「我有這個榮幸知道是什麼事嗎?」真中陽平問道。
「我想,我愛上一個台灣女人了。」
「什麼?」真中陽平甩甩頭,想甩去腦中的睡意。
「你該不會老年痴呆提早發作了吧?」高澤忍揶揄道。
「這是什麼意思?你愛上另一個女人,那丹城守馨怎麼辦?」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更何況,那個台灣女人現在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高澤忍的笑容有些苦澀。向靚瑤的態度十分明確,雖然不至于傷人,卻也很清楚的表達她並不歡迎他介入她的生活,他只是單方面的喜歡她而已。
「可……可是,你已經有未婚妻了。」真中陽平一片混沌的腦袋中,只想到這個事實。
斑澤忍長嘆了一聲,「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了,我只知道我迷戀上她了,至于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她是一個很固執的女人,要說服她接受我,恐怕還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高澤忍一直反復思索著今早和向靚瑤的對話,想到她對喜歡的定義如此悲觀,他就深深的感到無力。
「那公司的事呢?」
「我相信你和馨會幫我處理得很好,而且再過不久,或許千葉介楓也會過來幫忙。」
「我才不擔心千葉介楓的事,只是,這對丹城守馨太不公平了,你在台灣追女人,她卻在為你的公司拚命。」除此之外,真中陽平還擔心丹城寺馨的怒火,她的好妒在社交圈里非常出名。
「你替我瞞著她。」高澤忍也很頭痛,但他非常明白他和丹城守馨之間,缺少的就是這份令他發狂著迷的熱情火焰。以前他沒見過向靚瑤,或許他還能安于現狀,但如今既然讓他遇見了她!他就不允許自己錯過。
「拜托,能瞞多久?除非你只是玩玩,時間一到,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勸你現在就想想可能會發生的後果。」真中陽平涼涼的提醒他。
「我現在根本無法想這麼多。我那麼喜歡她,為她而發狂著迷,所以,我也要她為我而發狂,可惜她並沒有。」高澤忍惱怒的喊,「對她而言,我只是一個大麻煩,她一點也不想認識我。」
真中陽平拿他沒轍,只好說道︰「好吧!日本這邊我先幫你撐著,不過,你必須定期和我聯絡,不要讓我在狀況外。」
「沒問題。」
「我實在無法為你加油,對你而言,得到那女人未必就是幸福。想想你們家,再想想丹城寺家,這可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情愛問題。」
斑澤忍深深的一嘆,「無論結果如何,也不管我最後能不能得到她,我都不會後悔。」
???
向靚瑤坐在書桌前,坐在她左手邊的是阿勇仔的小兒子國勇,他已經國小六年級了,是村里少數幾個能繼續升學的孩子。當初,阿勇仔力排眾議,硬是讓他來和向靚瑤學英文,原本她也是排斥的,但她拒絕不了他們父子倆的熱情。
「向姐姐?」國勇叫了一聲。
「啊!對不起。」她又發呆了,她低頭檢視自己的紙片,一時間卻失了神,整張紙上都是「高澤忍」這三個字,中日文都有。
她撕碎紙片,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向姐姐是不是在想那個大哥哥?」
「你在胡說什麼?」她微蹙眉心,掩飾自己的心虛。
「那你為什麼在紙上寫滿了大哥哥的名字?」國勇天真的問。
她的臉有些紅了,「你的功課寫好了嗎?」
「早就寫好了。」
「那就回去吧!」她婉轉的下了逐客令。
「向姐姐,我爸說晚上要請你吃飯,一起慶祝我上初中了。」
「不用了。」
「可是……」國勇皺眉。
「你們跟我在一起,不怕被其他人討厭嗎?」她咬了咬牙。人言可畏啊!她已經沒有朋友了,她不想這對老實的父子因她而受到牽連。
「不會呀!我爸說只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穩,管其他人怎麼說。」國勇理直氣壯的道︰「更何況,連新來的大哥哥都喜歡你,他不會管其他人怎麼看你的。」
「不要說!」向靚瑤突然抓住他的肩頭,「關于我的事,一個字也不準對他說!」
「哎喲!」國勇掙開了她的雙手,「就算我想說,也沒這個本事啊!我的英文哪有好到那種程度。咦?向姐姐,你的手心里貼了什麼東西呀?」
向靚瑤攤開手心,那是塊五元硬幣大小的傷痕,形狀看起來像三葉草。她笑了一下,「這是很早以前燙傷的痕跡,我都快忘了這回事了。」
那是一段久遠到幾乎與她的秘密一起被埋葬的往事,記憶中,她還依稀記著那個男孩的一臉粲笑,溫暖得一如冬陽。
「看起來好像幸運草喔!」國勇仔細的研究著。
「我也這麼覺得。」向靚瑤也是好久之後,才發現那形狀像是幸運草。
柄勇皺眉想了一下,「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
「是嗎?」幸運草是很普遍的植物,野地上處處可見。
「啊!我想起來了,大哥哥的手上也有一個像這樣的傷痕。」他終于記起來了。
向靚瑤倏地一震。會是他嗎?高澤忍會是當年那個被她燙傷的男孩嗎?
怎麼會這麼巧?不過,高澤忍和那個男孩都是日本人,年紀也差不多……真的會是他嗎?
那天之後,她已經連續兩天沒見到他了,突然間,她有些後悔。
柄勇見她又開始發呆,索性收拾書包,自己出去了。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她的目光轉向已經自動啟動答錄機的黑色電話。
「喂?小瑤,我是阿姨啦!你媽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看她啊?」
頓了頓,對方的聲音又繼續傳來。「你還是不肯接電話嗎?我知道你在家。小瑤,你還要躲多久?听阿姨的勸想開一點,好嗎?」
向靚瑤終于拿起話筒,低聲回道︰「阿姨,有空我會回去的。」
「小瑤,你終于肯接我的電話了。」對方欣喜的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是我們對不起你。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卻偏偏踫上這種事……」
「阿姨,別說了。」她咬著下唇。
「好吧!有空多回來陪陪你媽,雖然她嘴上不說,可心里還是想你的。」
「對不起。」她還是只有這三個字。
「你這孩子能不能別這麼客氣呢?」
向靚瑤沉默不語。
對方忍不住逸出一聲嘆息,「唉!算了,你還是這樣。不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向靚瑤掛上話筒,再度陷入沉思。該怎麼面對這一切呢?她都已經逃到這里,卻依然無法得到解月兌。
長久以來,她的周圍總是有許多人,假借著關心的名義來刺探她的一切,仿佛非要如他們所願,他們才會罷手。難道她的人生,仍然擺月兌不了父母的命運?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逃呢?
你為什麼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斑澤忍不明白,他什麼都不明白。如果不這樣,她如何守護脆弱的自己?
她怕他,她真的怕他,她無法拒絕他帶來的強烈情感,只能小心翼翼的與他建立起淡薄而疏冷的友情,因為她怕她將自己的一切赤果果的展現在他面前時,他會露出極端厭惡的表情,轉身離去……就和其他人一樣。
突然,她好想逃離這密閉的空間,到屋外去大口喘氣,暮色中,卻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向她緩緩走來……
從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再也拒絕不了這個叫做高澤忍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