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那蘭 第2章(1)

書名︰浪子那蘭|作者︰齊晏|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次日,南靜王府上上下下亂成一團,到處是衙門前來查案的捕快衙役,連皇上都派來了十數名御前侍衛幫忙調查南靜王世子的死因,所有的女眷都被南靜王下令留在自己的房里。

華姬呆坐在仍懸掛著大紅囍字燈籠的新房內,一听見韋世杰慘死的消息,頓時有如晴天霹靂般,將她打得失去了方向。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韋世杰偏偏在昨夜被人暗殺了?!

「夫人,您要節哀順變。」

婉兒柔聲安慰著,一邊替她換上白衣素服。

華姬無哀可節,如今使她大受打擊的是另一個直接沖擊她的煩惱,她一臉焦慮地在屋內來回踱步。

「府里只有小王爺死了嗎?」她小聲追問婉兒。

「小王爺死了,連小王爺的手下也死了十幾人。我看到『七里莊』內一地的尸體還有滿地的鮮血,真是快嚇死了!」婉兒的聲音嘶啞而顫抖。

華姬深深吸口氣,腦中一片混亂。

「除了小王爺和小王爺的手下,還有誰被害嗎?」她急切地問。

「沒有了。」婉兒搖搖頭。「我只知道『七里莊』里死了十四個人,加上小王爺就是十五個了。」

十五個!

華姬不免感到一陣驚悸。

王府內竟然可以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死掉這麼多人,洗劫王府的人武功必然十分高深,否則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就取走了這麼多條人命。

「可有損失錢財?」她又問。

「有,听說『七里莊』里的銀子全沒了,不過王府內卻一樣東西都沒掉,真是奇怪。」婉兒大惑不解。

在嫁入南靜王府之前,華姬就已耳聞「七里莊」的事了,她知道「七里莊」里頭所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壞事。

「看樣子殺人者應該是沖著小王爺來的。」她揣測著。死的只有韋世杰和韋世杰身邊的人,殺人者的目的顯而易見。

婉兒不敢接話。

華姬低頭沉思著。

是什麼人殺了小王爺?為什麼要殺他?殺他的目的是什麼?

她听說韋世杰作惡多端,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有仇人暗殺他?

韋世杰死的時間未免太過于巧合了,就這麼剛好,在她的新婚之夜,不免引來她的許多猜疑。

「婉兒,你再去打探一下,有什麼最新進展立刻回來稟報我知。」華姬憂郁地對她擺擺手,示意她快去。

「是,夫人。」婉兒退了出去。

華姬煩躁地咬著指甲,不安地想心事。

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了,現在該怎麼辦?

韋世杰是該死,但不該死在現在,至少,要等到她懷上了子嗣,鞏固她在王府的地位之後再死啊!

這下可好,韋世杰突然死了,就死在和她洞房花燭夜之前,而她現在仍是完璧之身,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生下子嗣了。

這麼一來,她在南靜王府里已沒有了任何用處,倘若「朱雀堂」將她視為失敗的計劃,會不會不留她活口?

想到「朱雀堂」,她的背脊陣陣發寒。

十歲那年,她仍在北方草原上放羊,那時候她叫圓圓,還不是叫華姬。

她不知道,當她一邊在河畔放羊,一邊采花編著花圈玩時,她的部族正遭到另一支慓悍的部族殘酷地吞並。

等她趕著羊,開開心心回家時,才發現整族人不是死了,就是已不知去向。

她跪在爹娘尸身旁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個貌美的女子帶走了她,她茫然地跟著對方走,小小年紀尚不知人心險惡,只以為是好心人要收留她,卻沒想到她輾轉被帶到了很遙遠的南方,被送進了「朱雀堂」。

「朱雀堂」里有非常多和她一樣的女孩兒,而且全部都來自北方關外。她們在「朱雀堂」里過著受訓般的生活,從來沒有人知道堂主是誰,只知道負責教她們的所有師父都听命于崔叔,而崔叔的妻子崔媽和另一位陶媽則負責照料她們的生活起居。

所有年幼的女孩兒們每天穿著絲綢錦袍,看似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但是她們必須每天接受一模一樣的嚴酷訓練,除了讀書識字和琴藝歌舞,她們還得學會調配迷藥和防身武功,還有服從與忠誠的德行教。

甚至,她們還要學會壓抑情緒,若大哭或是大笑了,便會遭到崔叔和崔媽的嚴厲斥罵。

「朱雀堂」是個封閉的地方,眾多年齡相當的女孩兒們在里頭生活,那兒雖然有花有草,有亭台樓閣,但對她們來說卻是一個冰冷的牢籠。

因為,每個人從一踏進「朱雀堂」大門後,就再也不能出去。

日復一日地,她們接受嚴苛的教,沒有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

她們本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並不知「朱雀堂」背後有何陰謀,只是懵懂無知地一天過一天,靜靜接受命運的支配安排。

隨著時間流逝,女孩兒們都慢慢長大了。

有一天,她發現年滿十八歲的姊姊們忽然間一個個消失不見了,她不知道她們去了哪里?也從來不敢問。

年齡漸長,她開始慢慢懂得思考,隱隱感覺到「朱雀堂」豢養著她們、教著她們,並不是出自于佛心慈悲的善意,而是背後有一個她無法知道、也無法了解的真正目的。

終于,在她滿十八歲那天,崔叔給了她一個華姬的名字,還給了她一個身分——明威將軍遺孤。

然後,單獨地將她帶出了「朱雀堂」,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並且告訴她,她必須嫁給南靜王世子韋世杰,而且無論如何都要生下子嗣。

直到此時,她才終于明白所有從「朱雀堂」出去的女孩兒們,每一個都是棋子。

而她,也只是眾多棋子中的一個而已,時機一到,「朱雀堂」背後的那只手便會伸出來拈起她,將她放到棋盤上。

但是,對于自己在棋盤上的未來,她並不膽怯也不害怕,因為這八年來,她都是接受著嚴格的教和訓練,不會去追問給她命令的原因和理由,她早已經下意識地習慣接受服從和听令了。

在一場刻意安排的巧遇中,她很輕易就讓韋世杰為她著迷了,接著再兩次踫面,簡簡單單就讓韋世杰為她瘋狂迷戀,迫不及待要迎娶她了。

計劃一直都進行得很順利,她嫁入了南靜王府,成了南靜王府的少夫人。

雖然她並不喜歡韋世杰這個男人,但是,她總算是月兌離了「朱雀堂」了,終于有機會可以過另一種不同的生活。

她內心其實是有一絲竊喜的,就算仍受控在「朱雀堂」手里,但至少比那里單調乏味的日子輕松自在,而且她終于可以和一般的正常人接觸,也可以過一過正常人所過的日子。

可是沒想到,她這一點點的希望和夢想,卻被昨夜的不速之客徹底破壞了。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她不敢想像當崔叔和崔媽知道了這個意外之後,會有何震驚的反應。

一顆失敗的棋子,會有什麼下場?被吃掉嗎?

她開始不安了起來。

好不容易可以有新生活了,她不想自己的命因著韋世杰的死而葬送在南靜王府里。

懊怎麼辦才好?

★★★

京城遠近馳名的「飛鳳坊」是青樓名妓匯聚之所,坊中細分三大宮、七十六院,京城中艷名遠播的三大名妓就分佔三大宮。

那蘭昨晚離開南靜王府之後,就來到了「飛鳳坊」,用一百兩銀子包下了三大宮之中的「甘泉宮」,和京城名妓梅娘在房里放蕩了一整夜。

如往常一般,每回他只要了結了一樁私案後,就會找個地方擁香攬玉,盡情縱欲一場,而昨晚一口氣殺了十五個人,他的rou體在燃燒,內心卻充滿了惡心和苦澀感,就像連醉了三天那樣痛苦難受。

他需要狠狠發泄才能釋放,而「飛鳳坊」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在這間裝飾濃艷又充滿迷離香氣的「甘泉宮」里,他埋身在柔軟如酥又炙熱滾燙的rou體間縱情奔放。

梅娘雙眸迷蒙地看著眼前俊朗出眾的臉孔,在他身下放肆地嬌聲浪吟。

她是京城名妓,什麼文人雅士、侯門貴族沒伺候過?

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眼前的男人。

先別說他長得多麼俊俏迷人,光是他過人的精力和不知饜足的需求,就已令她完全臣服了。

如炙,狂燒到日上三竿才偃兵息甲……

那蘭果身趴在錦床上大睡一場,一直睡到快要入夜之後才醒過來。

「現在什麼時辰了?」

那蘭伸了伸懶腰,再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梅娘正在準備酒菜,見他醒來,媚眼帶笑地走向錦床。

「你醒啦?餓了吧?我準備好了一桌酒菜,你起床梳洗梳洗就過來吃。」

她伸出玉指輕撫他挺直的鼻梁,艷紅的嘴角掛著一絲挑逗的笑意。

「等你吃飽了,想再上床來個幾回我都奉陪。」

那蘭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披衣下床。

「我只包下你一天,要是把你累壞了,你今晚要怎麼接客?」他走到一旁的銅鏡前漱洗。

「我今晚不接客了,再多陪你一天。」梅娘一邊嬌聲軟語,一邊從他身後環抱住他的腰。

那蘭輕輕拉開她的手,笑道︰「我可不想再付一百兩銀子了。」

他昨晚從「七里莊」只拿走一百兩銀子,全拿來包下她一天,現在可是一毛都沒了。

「不要你的銀子都不行嗎?」

梅娘粉面含春,柔軟的身子再度膩了上去。

「當然不行,你跟我在床上是交易,各取所需,還是不要壞了規矩比較好。」那蘭漱洗完畢,隨意地在滿桌酒菜前坐下,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吃起來。

「那你還會再來找我嗎?」梅娘偎在他身旁坐下,實在被他那副慵懶閑散的模樣迷得神魂顛倒。

那蘭微笑地看她一眼,搖搖頭。「不會了。」

梅娘僵住,名滿京城的花魁自尊心徹底受挫。

「我昨晚伺候得不好嗎?」她難堪得差點掉淚。

「不是,你非常好——」

「那你是瞧不起我了?」她嬌嗔地打斷他。

「不要說這種話。」那蘭皺起眉,正色說道。「說這樣的話,就表示你自己先瞧不起自己了。你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也不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每個人活著,只要對得起自己就夠了,有什麼好瞧得起瞧不起的?」他拿起酒杯,一口飲盡。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再上門?」她提起酒壺為他斟酒。

「因為你愛上我了呀!」他微笑地看著她說。

梅娘不禁紅了臉。

他看透了她,而他的話也是在提醒她,他是來此尋歡的,並非來此談情說愛。

在青樓里,不能愛上前來尋歡作樂的客人。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該有的分寸,真愛上了也只能自認倒霉,無論如何也絕不能說破。

「是呀,我是愛你,可我更愛公子你的錢呀!」她輕啐了一口,嗲聲嗲氣地笑道。

「我的錢全給你了,現在一分錢也沒了,等我有錢了你再愛我吧!」那蘭的表情回復狎邪挑逗。

「公子可別隨便說說,有錢了可要再來喔!」梅娘噘起艷色紅唇撒嬌道。

那蘭輕輕一笑,沒有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