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誘 第7章(1)

書名︰引誘|作者︰齊晏|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為什麼亞荔就這樣消失了?

買給她的新手機下方壓著一張紙條,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舊的手機打了幾十能永遠都是——「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一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嘟聲後請按……」

始終擺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跟著她消失了,衣櫃內干干淨淨,抽屜里沒有遺留任何東西,只有冰箱內還擺滿食物。

樓下「梵妮古典銀飾」的飾品都仍在展示櫃里,卻找不到任何與亞荔有關的氣息,她的影子就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不留一絲痕跡。

為什麼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征兆,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麥司徹躺在她的單人床上,枕被間還留有她慣用的洗發精香味,他整個人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氣,苦苦思索著這一道難解的謎題。

今天在接到八卦周刊記者的電話之後,他知道隔天的報導很可能會極盡羞唇之事來傷害亞荔,一定會給她帶來很大的沖擊和壓力,所以在下班之後,他特地去挑選了戒指,想直接跟她求婚,相信只要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八卦報導給她的傷害就會減到最低。

但是,他卻找不到她,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們沒有吵架,今天早上還甜蜜地共進早餐,戀情的熱度可以把身邊的東西都燒融了,並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會忽然離開。

難道,那個八卦記者也打過電話給她?對方讓她難堪了嗎?傷害了她嗎?

當他試圖用其他方法或是聯絡方式尋找她時,才愕然驚覺自己對她的了解竟然只限于她給他的那張名片,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的家庭背景、她的過去、她有些什麼親人,他統統無所知悉!

記憶當中,她提到過她家曾經破產,父親死了,母親瘋了,那麼她應該還有其他親人吧?

但是,她從來沒有提起過,而他也沒有采問過。

就算狗仔真的挖出了這些令她自卑的身世,那又如何呢?她難道懷疑他會輕視她的身世背景?

一個月以來,兩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她難道看不出他並不是那種勢利的男人嗎?

除了那張「對不起」的字條,還有她最初給他的那張名片,其他可以證明她存在過的東西一件都沒有。

他們沒有合拍過任何一張照片,他也沒有擁有任何她個人的影像或記錄,這讓他預感到她並非只是短暫離開他身邊而已,而是有可能會從他的生命里徹底消失。

她就像突然出現在舞會上的灰姑娘,征服了他的心之後,卻轉過身飛奔離去,把錯愕的他留在舞會中獨自听著午夜十二點的鐘響。

灰姑娘至少留下了一只玻璃鞋給王子,讓他有機會可以找得到她,那個王子遠比他幸運得多了,因為他只拿到了「對不起」三個字,還有一張看似虛幻的名片。

為什麼要「對不起」?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消失?到底為什麼?

他的身體里仿佛有一股強烈的低氣壓,整個人感覺快要被撕裂開來。

對了,辛郁的妻子是亞荔的高中同學,或許她有辦法找到亞荔!

他從床上彈跳起來,抓起手機打了辛郁的電話。

「喂?」辛郁的聲音低啞模糊。

「喂,辛郁,我找你老婆,我有急事問她!」

他太心急,已顧不得禮貌。

「找我老婆?我沒听錯吧?你——」

「別廢話,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他粗魯地打斷他。

「你的事最好很重要,不然破壞我跟老婆親熱這筆帳有得跟你算!」辛郁的聲音很不爽。

「快停工,要怎麼算帳以後再說!」他已經焦躁到了極點。

「喂,你好。」電話里傳來女聲。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把謬亞荔的聯絡方式告訴我嗎?」

他單刀直入,沒力氣解釋前因後果。

「什麼?誰的聯絡方式?我不太明白……」

「謬、亞、荔,你的高中同學。」

他以為她沒听清楚,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強調名字。

「我的高中同學並沒有人叫謬亞荔呀!」很困惑的回答。

麥司徹的心口微微一涼,不放棄地又向她確認了一遍。

「你和辛郁的婚禮她有出席,她說她是你的高中同學,麻煩你仔細想想。」

「我很確定我的高中同學沒有人叫謬亞荔,而且我也沒有邀請一個叫謬亞荔的人來參加我的婚禮。謬這個姓很特別,我不可能不記得。」

麥司徹整個人仿佛被抽成了真空狀態,他切斷手機通話,僵凝地呆坐著。

「謬亞荔」不是辛郁新婚妻子的高中同學,那她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場婚宴里?

一剎那間,像有支冰斧避開了假象,一連串的畫面在他腦中快速閃現,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他眼前了。

婚宴上那些看起來似乎笨拙卻才是更精明的接近手法全部不是巧合,因為她有張神似靜薇姐的臉孔,以至于讓他對她失去了防備心。

她出現的時間點和集團內部商業機密不斷被竊取的時間點吻合,那才是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吧?

他手握成拳,凝止在當下,壓抑了幾乎爆裂的情緒。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說不定我就是那種對你不懷好心的女人,當心被我吸干了血都不知道!

亞荔曾說過的玩笑話在情濃時听起來很嬌甜,但是在此時,他徹底看清楚了那些話有多麼猙獰殘酷。

那些親吻、那些擁抱,都只是為了達到目的才對他做的嗎?

所有發生過的事讓他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盲目,他不知不覺地走進她編寫好的劇本,像個傻瓜一樣地配合她演出。

當他在收到那封寫著「你的手機已被對手竊听」的信時,早就應該警覺到了。

誰能那麼輕易拿到她的手機?只有她,謬亞荔。

這是一場騙局,她欺騙了他的信任,偷走了他的心。

酒紅色的戒指盒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心中的憤怒和痛楚隨著每一個沉重的呼吸、每一個腦中閃現的回憶畫面,不斷緊縮、抽痛。

他把被竊听的手機狠狠砸在牆上,看著機殼和SIM卡硬生生支解分離,又把那支買給亞荔的新手機也一並砸爛,然後抓起紅絲絨的戒指盒摔出去,想借由摧毀破壞的力量來分散他心中難以宣泄的憤怒和痛楚。

環視著這間曾經充滿了激情和甜蜜的屋子,以前覺得這間屋子很小,現在卻覺得空蕩蕩的。

他的心及他的靈魂和這間屋子一樣,都像被挖空了,只剩下一具尸骸,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拿出皮夾,從里面取出那張印有「謬亞荔」的名片,慢慢松開指尖,看著它無聲墜落,然後漠然地開門離開。

深夜的濱海公路上,一輛瑪莎拉蒂跑車狂飆而過,瘋狂地疾駛,不知道要沖向什麼地方,一心只想要擺月兌黑暗……

名人的緋聞果然是這個社會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八卦雜志一出刊,晨間新聞就立刻跟進報導,以驚人的速度傳播出去。

「御皇集團」發言人麥司徹新戀談情曝光!

情定平凡甜心妹?

兩人共吃一支冰淇淋,互動親密!

夜宿香閨,翌日早晨離開……

亞荔的雙手緊緊抱住膝蓋,窩在謬叔給她的新身份「Jean」位于淡水的套房里。

整夜沒睡,一早就打開電視看新聞,果然媒體都在一窩蜂地報導「麥司徹和謬亞荔」的緋聞。

看著她的偷拍照一張張出現在電視熒幕上時,她害怕被認識的人認出來,緊張得渾身發抖,直冒冷汗,焦慌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幸好被雜志偷拍到的照片並沒有一張是她特別清晰的正面照,只有側著臉或是低著頭,而且都是夜間的偷拍,所以畫面多數是模糊的,除非真的是跟她很熟的朋友,否則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認出她來。

新聞報導形容她是個「神秘女子」,雖然開一家小型飾品店,但是附近鄰居都表示她才搬來不久,從來沒有主動與鄰居互動,所以對她不熟,也形容她的裝扮品味簡單樸素,不太引人注意,直到最近天天有名貴跑車停在巷子旁,才開始對她產生好奇。

最後,媒體記者指出麥司徹本人沒有出現在「御皇集團」的辦公室,手機也關機,拒絕與外界聯絡。

听到麥司徹拒絕與外界聯絡,亞荔的心口被狠狠地扭痛著。

她傷害了他,他現在一定很氣她、很恨她吧?

她的眼淚潰堤,哭得不能自己。

他現在在哪里?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見他,滿腦子都在想他。

門鎖被打開了,謬伊寧提著一袋食物和一袋假發衣物以及那本八卦周刊走了進來,默默地坐在痛哭失聲的亞荔身旁。

「每次看這些新聞拼命報導名人、明星的緋聞就覺得很無聊,人家要跟誰談戀愛關你屁事啊?這個世界難道沒有更值得關注的事情嗎?你們這些心靈空虛的人簡直一個比一個還變態!」謬伊寧對著電視新聞破口大罵。

亞荔哭得力竭,神經已經懸在崩潰的邊緣。

「別看了,愈看只是愈痛苦而已。」

謬伊寧拿起遙控器準備關上電視,亞荔立刻把遙控器搶回來。

「不要關!我要看,也許可以看得到麥司徹,我現在只有這個方式才能看得到他了。」她擦掉滿臉狂肆的淚水。

謬伊寧無奈地瞪她一眼,把那本八卦周刊甩到她面前。

「不是我要哭你,明知道他是最近媒體很愛追的紅人,你就應該更小心一點,怎麼會在大街上跟他演起那麼親熱戲碼?你是怕人家狗仔沒業績啊?」

亞荔怔怔地把雜志翻開來,一頁一頁地翻看。

照片里的她笑容飛揚燦爛,那時候太開心了,開心到忘形,忘記自己是虛幻的,一見光就會死。

凝視著照片中的麥司徹,她內心一陣騷動。

那一晚、那一刻如果能延續下去多好?

她想留住他眼瞳中的神采和臉上的笑容,那時候的兩人之間沒有罪惡、欺騙、懷疑、背叛來糾纏。

「查不到背景,身世神秘……」

亞荔喃喃地低念著報導內容當中的這一句,想像著當麥司徹看到這些內容時的心情和反應,眼淚難以自抑地滾滾滑落。

「你現在曝光率這麼高,已經不神秘了,謬亞荔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別亞荔的事,很快就會被拆穿了。」謬伊寧長長的嘆了口氣,替她打開從便利店買來的便當。「先吃點東西吧。」

亞荔捧著微波過的熱便當,一點食欲都沒有。

「別跟我說你不想吃,不想吃也要硬逼自己吃,不然我會強迫喂食。」謬伊寧把筷子塞進她手里。

亞荔勉強挖了一口飯吃,味如嚼蠟。

「那個袋子里有你要的假發和衣服,還有一些化妝品,我也幫你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謬伊寧一邊說著,無意間看見新聞畫面跳到一個街景,看到一個上班族站在人行道上接受女記者的訪問時,悠然瞪大了眼楮。

亞荔也看到了,她呆怔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