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南安寺(下) 第九章

書名︰月滿南安寺(下)|作者︰冷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五月五,端陽。

時至仲夏,春日的涼適早已褪得一干二淨。便是將船暫泊于湖畔柳蔭下,透窗而入的,也已然是陣陣暖熱的燻風。

仍有蒸騰暑氣盈室,白冽予手握書冊輕倚床畔,裹身薄衫微松,無雙容顏之上是一派的從容自適,絲毫不因夏日悶熱的天候而顯出分毫焦躁,讓人一瞧便覺心緒為之沉靜。

方入艙中便得見如此情景,關陽先是一怔,而旋即一笑,道︰「一見著您,這炎炎暑意,便仿佛于瞬間褪了不少吶。」

「心靜自然涼。我體內真氣又是走至寒的路子,才會讓你有此感覺吧。」

沒听出下屬恭維中帶著的幾分調笑,青年當然卻正經地答了過,目光卻始終未曾于書頁上移開。

明明是這麼樣冷靜而理智、瞧不出分毫年輕人應有的血性的一個人,可面對某些事情時,卻又單純得像個不經世事的孩子。

因主子的回答而感慨暗起,關陽凝視著的眸中憐惜與崇敬交錯而過,而終在青年看似不經意的一個抬眸時隱下了一切。

「‘柳方宇’在一個時辰前進城了。」

四目相接之時,似笑非笑的一句月兌口,神情間卻已帶上了幾絲興味。

察覺了這一點,白冽予放下了手中的書,一聲輕嘆。「都這個時候了,還刻意跟我說這些。」

「但您卻是想知道,不是麼?」頓了頓,「畢竟,東方樓主因為憂心您的安危,這一個月來四處奔波尋訪,連形容都有些憔悴了。」

「……你一提及東方煜,說起話來便十分壞心。」

「哪里。」

「是你泄露的,還是碧風樓方面自行查出的?」

話中指的,自然是東方煜發覺自個兒行藏而來到岳陽一事。

知道是自個兒以往不良的「紀錄」才讓主子有此疑問,關陽故作無奈地攤了攤手︰

「還沒等我泄露,碧風樓方面便已發覺了。不過東方樓主應未真正掌握到您的行蹤。會來岳陽,想必只是因為這里消息靈通,又是您‘定情之地‘的緣故吧。」

「定情……之地?」

「您不是曾于此地贈桑姑娘一支珠釵麼?」

「珠釵……」

想起了那幾乎可稱之為「罪魁禍首」的物事,唇角已是一抹苦笑淺勾。

可他旋即壓下了不應于此時升起的種種雜緒,正色斂容︰「都準備好了?」

「是。」

「也是時候了……啟程吧。」

「是。」

得主子命令,關陽適時地收起了早前的戲謔恭敬一應罷、轉身離開了艙房。

仍透著陣陣悶熱的艙房內,轉眼間又只剩得了青年一人。

听著房外足音漸遠,感覺著船身的微晃……白冽予輕闔雙眸,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曾于另一艘船上渡過的一個半月。

可眼下環繞于周身的,卻不是那已逐漸熟悉的溫暖。

察覺了心頭存著的淡淡失落,幾分自嘲因而升起尤其,在憶及先前關陽所言之時。

「畢竟,東方樓主因為憂心您的安危,這一個月來四處奔波尋訪,連形容都有些憔悴了。」

「連形容……都有些憔悴了麼?」

自語般的一句月兌口,語調很輕、很淡,卻又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惆悵……與苦澀。

伴隨著腦海中熟悉的俊朗容顏浮現,胸口已是一緊。

他明知道這個決定會傷了東方煜。

他明知道自個兒的失蹤定會讓東方煜憂心焦急地四處奔波……他明知道這一點的。

可他,卻還是為了報仇大業、為了免除後患,以桑建允的逐斥為由丟下了東方煜,潛跡急行一路趕來了岳陽安排會談之事。

在理智地權衡估量後,他所選擇的,便是這麼個深深傷害了對方的方法……

「別這樣……一切總會有辦法的!你先別急著走!我定會……我定會想辦法為你」

「列……」

直至今日,他都仍清楚記得分別那日友人過于急切的音調,以及那震驚僵立的模樣。

他……傷害了那個……一直深深關心著他的人。

每每回憶起離去前東方煜面上震驚與痛苦交錯的神情,過深的自責與不舍便狂涌而生明明已不是第一回做出這種事,可心頭因之而起的愧疚,卻強烈得超出了預期。

兩年前,他也曾故意墜崖以月兌身行事、甚至間接誘使東方煜和兄長合作……那時的他,也不過是稍感愧疚而已,何曾像今日這般……滿心惦念著,甚至憂心起東方煜會否因過于操勞而有了什麼意外。

不覺間,東方煜在他心底的分量,竟已重到了會多少影響他決斷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希望失去那份溫暖,不希望失去同東方煜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

淡淡苦笑,揚起。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從那只珠釵開始的。

若非那日過于淺慮地買了珠釵贈與桑淨,更恰巧給東方煜見著……所有的一切,或許便不至于在那一個月間失序至此。

一切錯誤的源頭,終歸于已。

餅于清晰的認知令唇角本就掛著的苦笑立時又深了幾分;原自閉著的雙眸淺睜,浮上的,卻是過于淒楚的色彩。

但也僅只一瞬。

察覺到畫舫已然開動,白冽予不再多想,收了心緒,神色一斂,當下已自起身更衣,並將原先取下的面具重新戴了回去。

無雙容顏瞬間掩蓋。如今,垂手靜立艙房之中的,已是那個名震江湖的歸雲鞭李列了。

確認自己的衣著打扮並無破綻後,他由房內衣櫃取出一個銅制面具戴了上。

接下來,便看今晚了。

透過面具望向那自窗隙透入的淡淡暮色,澄幽眸子瞬間已是微凝

***

伴隨著足踏木板的一陣輕響,船身微斜,一名書生模樣的訪客輕輕躍上了本于湖中靜靜航行著的客船。

「好俊的輕功。」

于來人上船時揚聲一贊,關陽走出艙房、面帶笑意一個抱拳︰「天方四神果真名不虛傳。在下白樺陽關,今後還需勞煩成爺多多指教了。」

十分客套的一番話,可末了的那聲「成爺」,卻讓來人天方四鬼中排名第二的朱雀微微一驚。

「不愧是‘白樺’,竟連我的真名都探清了。」

一驚之後是平和穩沉的一笑,朱雀拱手回禮︰「天方朱雀,此趟奉‘天帝’之命前來商談合作事宜。希望今晚的會談能使你我雙方順利結盟,藉此擊敗漠清閣,成為暗殺與情報界的第一把交椅。」

同樣回以一番客套之詞,眼角余光卻自打量起侍立于「陽關」身後,手持長劍、帶著個銅面具的男子。

察覺了這一點,關陽故作歉意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這位銅爺是家主派來保護我安全的,口風極緊,成兄可以放心來,里面請。」

簡單解釋了身後主子的「身分」後,他伸手一比,示意朱雀入艙相談。

雙方既決意合作,基本的互信自然是必須的。朱雀對今晚之事雖仍有些疑問,卻還是暫時壓了下,略一頷首後弓身入了艙。二人隨即跟進。

相對歇坐了下暫時作為「保鏢」的白冽予自然還是站在關陽身後關陽替彼此各倒了杯清茶。

「成兄想必對我方突然更改船只一事有些疑問吧?」

「確實如此。」

見對方瞧出了自個兒暗藏的疑惑,成雙也不隱瞞、點頭直承了下︰「雖說這船本就講好了是由白樺派遣,可會讓陽三爺臨時更改船只,背後的理由自有些耐人尋味了您說是吧?」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天方之所以打算與我白樺結盟,便是為的那‘知彼’二字吧?」

並未回答而是一個反問,說著,關陽已自起身,打開了艙房內原先緊閉的窗子︰「既得天方如此厚望,我白樺自也得展現點誠意了。」

如此一句,襯上他那麼個開窗的動作,用意十分明顯了朱雀雖有些模不透他的打算,卻仍暫時按捺著望向了窗外。

夜色中,如鉤彎月下,只見得一片幽幽沉沉,望之無盡的湖水,及上頭或大或小的幾艘畫舫和魚舟……一切便與洞庭湖平日入夜時的景象相差無幾,瞧不出分毫殊異之處。

可還沒等朱雀回頭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異變陡生!

只見湖面上一艘畫舫火光突起,沒多久陷入了一片火海。猛然的火勢令鄰近船只連想救人都無法靠得太近,只能保持著一定距離,待船上乘客自行跳水後再將他救起。

瞧跳船的幾名乘客行動上倉皇卻不混亂,那畫舫又有些眼熟,朱雀本非愚人,自然馬上猜到了個中玄虛。

「原來如此……陽三爺倒也是有心人,連這一層也顧及到了。」

「我不過是奉主命為之罷了這‘漠清閣’既然是你我結盟的主因之一,自然得多費些心思關注一下。」

說著,關陽語氣一轉,唇角已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帶起︰

「況且……只要把握得當,這件事,便將成為我雙方致勝的關鍵。」

「喔?」

見他語調、神態俱流露著相當自信,朱雀雙眉一挑,眸中精芒瞬間大漲︰

「听說‘白樺’自來由明瑯明二爺及陽三爺您二人分主內外,為首的滄爺並不管事……卻不知您方才所言,是否出于滄大爺的指示?」

如此一問,自有些探探「白樺」底子的味道了。

滄海、明瑯、陽關,這三人便是江湖上所以為的「白樺」三大管事。其中,滄海雖不參與事務,卻是真正的白樺之主;明瑯、陽關則分主內外,掌管白樺一切事務。

也因此,關陽那句「奉主命為之」自然讓朱雀起了些聯想若此事是由滄海下的令,則「滄海不管事」的這個認知便有待商榷了。

明白朱雀有此探問的理由,關陽神色自若無改,搖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滄爺自來不管事。這令,是二爺下的我想您多半是听了江湖是盛傳的什麼‘分主內外’而有了些誤會吧!實則二爺和我並非同僚,而是‘主從’關系。便連那所謂的‘主外’之責,也是二爺交托給我的任務。」

理所當然地帶出了對主子的稱呼,神情間幾分崇敬自然流泄,甚至帶上了一絲隱約可察的熱切。

朱雀還是首度得知這等「內幕」,心下雖感訝異,嘴上卻仍不忘恭維道︰「如此說來,陽三爺能遇上這麼位懂得識人、用人的明主,可真是一大幸事了。」

「可不是麼?能得二爺如此信賴,便是赴湯蹈火,我陽關亦在所不辭。」

雖是順其所言應答著,可關陽這番話,卻也完完全全的是出于真心。

而如此表現,自然讓听著的朱雀對這「白樺」內部事務另有了番計較……故作無事地啜了口涼茶後,他杯子一擱,將話直接拉回了正題︰「卻不知陽三爺對這番試探的結果還滿意麼?」

「與其說是滿意,不如說是更加肯定了原先猜測的一些東西罷。」

「喔?您是指……」

「歸雲鞭李列這個人,天方想必也十分熟悉吧?」

「當然除了那些個名門世家的公子外,當今江湖上最受期待的後起之秀,便非柳方宇和李列二人莫屬了。尤其李列此人性子堅忍,行事又頗為率性,家主相當看好他……」頓了頓,「陽三爺突然提起此人,難道……」

話雖未說盡,可暗指的,自然是李列同白樺間隱約有著的牽連了。

而這,自然便是白冽予早先作主放出風聲的成果了。

聞言,關陽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道︰「對于李列和‘漠血’間的恩怨,成爺想必也多少听過吧!說實話,半年多前李列同雷杰的一戰後,便連我方也覺得他凶多吉少了沒想到李列卻在三個月前突然現身遠安,接著又擒殺橫行江湖多年的辣手摧花練華容。如此聲勢,作為情報界第一把交椅的‘清風’自不可能毫無所察。可李列復出至今,漠血方面卻毫無所動……以漠血對李列的仇視,成爺不覺得甚是可疑麼?」

「不錯。雷杰雖死,卻還不至于讓漠血打消追殺李列的念頭這只會讓人認為漠血怕了他。而這麼做,對如今生意已多少受了影響的漠血無疑是一大傷害如此推想而下,倒似那漠清閣另有打算了。」

「不愧是成爺,與二爺推測完全一致。」

一頂高帽子送過去,卻已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只是李列自復出以來一直都與柳方宇一起行動,漠血之所以不下手,也可能是因為這一點……又或者,如此示弱不過是漠清閣引君入彀的伎倆,意在將你我雙方一網打盡……」

如此話語,搭上那麼個望向窗外的動作,意下所指自是十分明顯了。明白這點,听著的朱雀心下暗凜,這才完全模清了方才那番試探的用意︰「所以,明二爺才刻意泄漏這趟會談的風聲,藉此探探漠清閣的反應罷。」

「正是。」

「那麼,陽三爺所謂‘肯定了原先的猜測’是指?」

「如您所見那船雖著了火,船上眾人卻是都得以順利逃生,也未曾遭遇暗襲。由此可知,漠清閣只想對結盟之事稍作警告,並沒有就此扼殺的打算……或者,余力。」

「多半是另有圖謀,不想在此時另外樹敵吧?」

順其所言接了話頭,心中雖已對那「明二爺」的能耐更添了分戒備,面上卻仍一番笑贊︰

「若漠清閣的韜光養晦是引君入彀之計,便不會‘稍作警告’打草驚蛇。明二爺此番試探,著實當得上‘算無遺策’四字吶!」

「能得成爺如此稱贊,二爺定會覺得十分榮幸。」

客套的一句回應罷,關陽神色一端、語氣忽轉︰

「既然肯定了漠清閣有所圖謀的事實,要想將之除去,自然便得由此著手了。」

「攻其不備陽三爺是指這點吧。漠清閣行事既謹慎小心若此,便代表他們所圖謀的事絕非尋常。若能弄清其目標,則漠清閣行動之時,便也是我方端其老巢,各個擊破之時。」

「不愧是成爺,二爺所交代的正是如此。您既已清楚,這話說起來自也容易多了情報方面會由我方無償提供。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同樣的,我們也希望天方能將行動計劃全盤以告,並讓我方適度地參與。」

語調客氣一如先前,可那「無償提供」後便繞著接了句「適度地參與」,自然讓听著的朱雀暗叫不妙。

結盟既然是天方主動提起,自也算準了對方會有所要求。可「參與行動」這點,卻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白樺畢竟是情報組織,不以武力見長,要求參與行動自有些匪夷所思了。況且那「適度」二字未免太廣泛了些,若白樺真「適度的」事事插手,豈不……

思及至此,朱雀開口的音調已然帶上了幾分為難︰

「所謂的參與計劃,是指實際行動……亦或是行動前的計劃、分派等?此事牽涉甚大,視情況還可能得回去請示天帝才行。」

這番話雖是提問,卻也婉轉地表達了對白樺如此要求的困擾。

可關陽並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道︰

「說起來,不論天方還是白樺,這暗殺與情報,說穿了也不過就是買賣而已。既然是作買賣的,不論買賣的是人命還是情報,在商言商,講求的都是‘利’字。如何盡可能地獲取最大利益,才是你我雙方真正關切的不是麼?」

「不錯。」

「貴組織之所以想與我白樺結盟,自是認為這麼做將能給天方帶來最大利益吧……?同樣的,我方之所以同意這趟結盟,也是認為這麼做的話,所獲得的利益將比繼續屈居于‘清風’之下來得多。」

「……確實如此。」

「既是為了追求各自的最大利益而合作,不論計劃還是行動時,自然都得考慮到雙方的利益……我方之所以要求適度地參與,便是希望天方能在計劃和行動時能確切的考慮進我方的利益當然,是在不損及天方利益的情況下。同樣是做買賣的,成爺想必很明白我的意思。」

「這倒是。」

嘴上應歸應,朱雀整個腦袋卻已給對方接連的幾個「利益」繞得有些頭昏腦脹了這陽關說了半天,還是沒讓他搞清楚白樺的「適度地參與」到底有所適度。倒是那「在商言商」四字體會真切︰這陽關說起話來,當真實實在在的一個奸商。

雖不至于揉揉有些發疼的額角,可他還是將杯中的涼茶一口飲盡,藉此冷靜一下有些混亂的腦袋。

朱雀本是用毒高手,自然不擔心對方在茶水中動什麼手腳。

瞧他雖裝得一派冷靜,眉間卻已是微蹙,關陽微笑不變,主動給對方斟滿了原先已空的杯。

「成爺也清楚,我‘白樺’不過是個情報組織,搜集、散布情報還行,動刀動槍什麼的可就不大在行了。咱們希望的,也不過是計劃行動時,貴組織能多少考慮我們的建議當然,是在能讓雙方同時獲得最大利益的情況下。如果貴組織的計劃較好,我方自也會無條件地予以支持。」

終于算是正面地答了過,卻又暗藏了一分威脅。

朱雀雖察覺了這一點,可一來提出結盟的是天方,說起話來本就矮了一截;二來關陽所言確實在理要合作,行動上自然得顧及雙方的利益。要能顧及白樺的利益,計劃時自然得考慮到白樺方面的意見如此考慮下來,這「適度地參與」雖有些讓人頭疼,卻也不至于那麼難以接受。

況且,白樺若干涉過多,到時行動起來也是雙方一並受害。以陽關「在商言商」、凡事以利為重的作法,顯然不至于做出如此蠢事。行動的主力畢竟還是在于天方。白樺的武力不足,就是想干涉,怕也沒法真正影響到什麼……

一番思量後,朱雀一個頷首︰

「合作的基礎便是‘互信’。若不同意這個要求,倒顯得我方底氣不足、不夠磊落了事情便這麼定下吧!希望這趟合作,能確實為你我雙方帶來最大的利益。」

「如此甚好……那麼,咱們接著談其它的細節吧。」

見對方已然同意,關陽面帶微笑點頭一應後,取出了原先備好的案卷繼續商談起余下事務……

***

深夜的密談,一如預期地順利結束了。

闔窗掩去了那隱隱透進的晨光,白冽予于榻上躺臥而下,澄幽雙眸卻依然明睜。

欲擒故縱……整趟密談說穿了,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之所以設下「結盟」這個圈套,便是為了掌握天方的情報來源,進而掩其耳目、將青龍和天方一步步送入絕地。

也因此,理所當然地,他並不在乎這一時的得失不論是「無償提供相關情報」,還是除掉漠清閣後的利益瓜分……這些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之所以刻意展露智謀拉高姿態是為了讓天方明白「白樺」並非還對付的角色;而凡事言利,則是為了表現出適當的弱點,並藉此卸除天方的疑心。

欲擒故縱。

一旦讓天方確信彼此的結盟的確是出于利益考慮,且在合作的過程中嘗到甜頭的話,便不會對進一步的合作懷有太大的戒心。若一切順利,則掌控整個天方的耳目,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至少,會談結束前,朱雀在懷疑他這「保鏢」身分之余,也已多少透露出天方渴望進一步合作的口風……

他這引君入彀之計,至此也終于算完成了一大步。接下來,便是好好探探那漠清閣究竟在圖謀些什麼了。直至今時,除了昨晚那番「警告」外,漠清閣幾乎可說是完全偃旗息鼓了。漠血旗下的殺手也各自隱下行蹤。便連冷月堂的情報網,也只能多少捕捉到幾個地榜殺手在此之下的殺手自不在關注的範圍內留下的痕跡而已。而由目前的跡象看來,還沒法明確探出他們是否有什麼確切的目標在……

畢竟,單就目前所了解的情報看來,漠清閣的行動不像在針對任何一個現有的仇家就連白樺和天方的結盟也都只是放火警告。這等手段,可是完全迥異于其平日作風的。

白冽予並不認為自己的推想有錯,卻總覺得他好像忽略了什麼。

忽略了……某個足以決定一切的關鍵。

思及至此,唇間已是一陣嘆息逸出。

罷了。

至少這結盟之事已暫時告了個段落。余下的,便待稍作休息後再行考慮吧。

若他在此,定也會要自個兒什麼也別想、好好歇息一下的。

察覺自己又想起了分別近月的友人,輕輕苦笑揚起,卻已然帶上了分思念。

他與他,如今便在同一座城中。

甚至……僅只一水之隔。

或許是因為結盟之事已了,心頭的負擔暫擱,才讓他原先壓抑著的惦念一口氣涌了上來吧?畢竟,除了當年母親過世、以及初赴東北那段時間外……他,還沒有這麼樣惦記過一個人。

他想……見他。

既是還有太多事情不能說出口,他也想見見他,然後多多少少地表達出內心的歉意,對于讓他如此憂心這點。

他想見他。

「也只……一水之隔吧……」

自語般喃喃重復著先前的認知,雙眸淺闔之時,某種決意亦已浮現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