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修羅 第2章(1)

書名︰獻身修羅|作者︰艾珈|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對不住,昨晚答應一早就要幫你送早膳過來,沒想到卻睡遲了。」

從天音一進山洞,宮殘月眼眸一直沒離開她身上,平靜無波的表情看來就跟昨晚沒啥兩樣。可當天音一靠近他,驚愕地發現他雙頰燒紅。

天音憂心地伸手觸踫他額頭,小臉陡然一白。好燙!

爆殘月本想躲開天音的踫觸,可發熱加上胸口的重傷,他竟連逞強的力氣也擠不出來。他沉沉地吐了口氣,倔強的黝黑面容滿布懊惱的神色

「都是我不好,我昨晚真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回山洞里——」說到這天音突然拍了下額頭。這會兒才說這些有什麼用,重點是他的病吶!「來,我攙你回我屋里,山洞濕氣太重,不適合養傷,你一定得換地方休養——」

「我要待在這兒。」宮殘月躲掉天音伸來的手,張著被高熱燻得越發晶亮的黑眸望著她。

爆殘月有多倔,天音昨晚早已領教過。她嘆了口氣,只好放棄帶他回家的念頭。「那,我先幫你換藥。」

爆殘月不搭腔,只是安靜地任天音拆開他胸口布條,當她傾身細察他胸上的傷口,宮殘月忍不住伸手輕觸她發梢。「好香……」

方才天音急著起床做早膳,一頭黑發只是隨意地用布條收攏綁起,經過剛才忙亂,一頭長發竟不知不覺間散了開來。

听聞他的呢喃,天音小臉一紅,怯嚅地解釋著︰「我早上醒來太慌忙,所以就……你等我一會兒……」她回頭模索,卻發現眼下四周全然不見布條的蹤影,是掉哪去了?

她瞧了眼宮殘月已暴露在外邊的傷口,心想耽擱不得,便伸手進藥箱取來曬干的桂枝,將一頭長發盤轉于後腦勺上。

實在是情急之舉,天音仍待字閨中,理當不能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脖子;但她心想療傷要緊,只好暫時先將禮教規矩擱在一旁不顧。

雖然山洞里光線昏暗,但夜視能力極好的宮殘月,仍清楚地瞧見天音出的白女敕頸脖,他突然覺得有些暈眩,但這可不是因為高熱或胸上的疼痛,而是因為yu望。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躲藏在綰起黑發底下的那截女敕頸,當真要比冬季下的第一場初雪,來得白皙無瑕。

爆殘月外表看似落魄,可是他並非毫不識字的粗魯莽漢。他出身自徽州馬鞍山一帶的富豪之後。在十五歲之前,宮殘月就已在宮父的要求下讀遍了四書五經,所有世俗規炬他哪樣不清楚。只是躲進山林十多年,置身在猛獸山林間,淡忘了他腦中的禮教規炬——外加上他此時的高熱引發的思緒紊亂,昨晚什麼褻瀆、什麼不合禮教,這會兒他全沒能想起。

他只知道一件事——想要她。

爆殘月炯亮的目光隨著天音的舉動而移動,一待她處理好傷口,轉身收拾攤開來的藥箱時,他突然朝她撲來。

「啊!」黑影襲來的瞬間,天音下意識張嘴低喊。她還以為自己一定會撞到一旁的藥箱,但卻沒有。

爆殘月早在她身體往後躺倚的同時,以手護住她後腦翻身,此刻兩人正面對面地側躺在微濕的泥土地上,他的右臂竟還枕在她肩膀下方——兩人身體竟契合得天衣無縫。

天音驚訝地瞠大雙眸瞪著宮殘月,還來不及張口問他想做什麼,宮殘月已一個俯身,張嘴啃咬她柔女敕的頸脖。

爆殘月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更不知道什麼叫吻,往日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們,也都只貪圖他的勇猛,從沒人教過他何謂輕柔蜜愛,他在她們身上學到的,只有強靠蠻力的侵略與佔有。

被宮殘月如此蠻橫地廝磨啃咬,自然弄痛了細致縴弱的天音,發現掙月兌不開他懷抱,天音只好哭泣求饒。

「好痛!不要這樣……你弄痛我了……」

隨著天音的掙扎,兩滴熱淚陡地灑落在宮殘月頰邊,感覺就像盆冷水,驀地澆熄他驟起的欲念。宮殘月抬起眼眸,只見天音一臉驚懼地悄聲啜泣,而她臉頰與脖子上柔女敕的肌膚,滿是被他粗魯啃紅的瘀痕。

「對不起……」驚覺自己弄傷了她,一個如此細致溫柔的小女子,理智霎時涌回他的腦袋,兩道濃眉倏地擰緊。

他退開身子,苦惱地望著仍垂頭抹淚的天音。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更覺得羞愧丟臉。他怎麼會因為一時沖動,忘了平時不與外人接觸的戒律?

搖搖頭晃掉腦中的昏眩,宮殘月啞著聲音說道︰「該做的事你都做了,今後你不用再過來了。」

「這怎麼可以!」听聞他的拒絕,天音趕忙抹抹臉上淚痕,倉促地從地上爬坐起。「你現在正需要人照顧,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不管!」

爆殘月回眸瞪了她一眼,惡聲反問︰「你不怕我侵犯你?」

天音嚇得身體一縮,方才他粗魯舉動的證據,仍在她頰邊頸上剌痛著。但是要因為這樣而拒不再醫治他,天音搖了搖頭。「我會怕,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沒有辦法丟下你……」

瞧著她怯生生的眼瞳,宮殘月再一次發覺自己的莽撞粗魯——他生平最厭惡這種差人一等的感受,這也是他躲進山林不再與人接觸的主因。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就像當年的他毅然決然拋下所有親情的牽絆,可不知為什麼,或許胸上的傷口、或是身體的高熱,又或是天音的溫柔,截去了他離去的念頭。

爆殘月眼眸一閉,耳畔依稀響起大樹轟倒的聲音——那是常年砌築起來的心防瓦解的聲響。宮殘月發覺人稱「惡鬼修羅」的自己,竟敵不過一雙濕潤大眼的睇望。

爆殘月高張的氣焰突地滅掉,現下的他,就像天音先前救回的野狼一般,溫馴服氣。老子說「柔能克剛」,看他表情,似乎真是這樣。

「不會了。」宮殘月啞著聲音說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冒犯你。」

「你意思是說……我待會兒還能再過來?」天音小心翼翼地探問。

爆殘月面露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但從他不再說不的反應中,天音猜出他的答案應當是「好」。

「太好了!」天音面露喜悅笑容,在宮殘月還來不及做出回應之際,她已然欺近身體,伸手試圖要攙扶起他。

爆殘月惱怒地皺起眉頭,還來不及拒絕,天音已幫自己舉動作出解釋。「我只是要攙你到桌邊坐著。」

瞧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再加上她脖子臉頰上的紅痕,宮殘月發現自己實在說不出一句「不要」。

當真被她吃定!爆殘月臭著臉瞪視身旁的小身影,雖說他表情極不甘願,但歷經十多年排斥所有人的生活之後,宮殘月能夠隱忍著不情願讓天音踫觸,已實屬難得。

天音將宮殘月攙來椅邊坐下後,忙開始整桌布菜,可手一捧起那已變得溫涼的雜糧粥,她眉眼間瞬間染上濃濃的挫敗。「剛應該一進來就先讓你喝粥的,看這會兒粥都涼了……」

天音還在嘟囔不好吃時,宮殘月已然接過她手里的大碗,唏哩呼嚕幾口便將粥喝得干干淨淨,然後是蛋跟涼掉的炒鮮菇,同樣沒兩下便被他掃進肚子里。

爆殘月不會說什麼好听話,所以他直接以行動證明,在他吃來,涼掉的冷粥與配菜,仍舊同樣鮮美可口。

「哎呀!我忘了告訴你。」直到他全吃光之後天音才猛地記起,剛才宮殘月喝掉的粥里,有一半是她的早膳。「我也還沒吃飯。」天音尷尬一笑。

啊!爆殘月倏地一愣,只見他一臉詫異地望著眼前早已空空如也的大碗。

「沒關系的。」天音安撫地拍拍他肩膀。「反正我也得回屋里幫你煎藥,我自己再做一份就好。」

話說完,天音即要轉身,但宮殘月卻突然揪住她衣袖。

天音詫異地轉過身來。

「這個——」宮殘月突然掏出他藏在褲腰里的破荷包,一把全部丟到天音手里。「你看你需要多少,自個兒拿,不用客氣。」

就之前的印象,宮殘月發現世間人好似都很喜歡白花花銀兩,心想天音應當也不例外。他無以回報天音的善良,所以只好拿最世俗的銀兩,用來回報她的好意。

沒想到天音卻搖搖頭,微笑地將破荷包塞回宮殘月手上。「這你自個兒留著,我昨天收了你五兩銀子,已經夠了。」

爆殘月困惑地望著她手疊在他掌上的樣子。在他黝黑大掌的對照下,她的手,格外顯得白女敕又小,仿佛他一個張嘴便能將她一口叼走。

她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沒那麼喜歡銀兩……宮殘月望著天音拾掇的背影,邊將這個發現輕輕地納入心底。

「累的話記得多休息,我這就回去煎藥。」拎起藥箱子,天音微笑地看著宮殘月吩咐。

爆殘月照例不回答。

天音往前走了兩步,之後突見她停住腳步,一臉不放心地回頭補了句話︰「一定要等我回來喔!」

原來,她是在擔心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會跟著離開。

爆殘月的唇畔,浮現一抹微乎其微的微笑。

「嗯。」一句回應突然間從宮殘月嘴里吐出,腦子還來不及思索這麼做到底是好或壞,但眼一瞟見天音驀地勾彎起的唇角,他突然間發現,這種感覺,其實也不算太壞。

假如他的回應能夠換得她開心的笑容,宮殘月心想,下一回,他或許會嘗試再多說點話,就當作是——回報她。

天音再一次進來山洞,宮殘月已經病得無力再張開眼楮看她。方才被他豪氣吃下的早膳已全數嘔出,雖說宮殘月自個兒掘了上蓋住那嗯心的嘔吐物,可是那股酸酸難聞的氣味,卻始終殘留在偌大的山洞里邊,怎麼驅也驅不散。

天音當然注意到了。

她將背在背上的竹簍放下,端出煎好的湯藥喂宮殘月喝下。

竹簍里裝的,是些煎藥的陶碗與藥材,她本是打算留在這兒照顧他。不過一瞧他病得氣息奄奄,而這洞里氣味又是如此驚人——不成!她一定得回村里找人過來幫她。

天音俯彎,貼在意識不清的宮殘月耳邊說道︰「還听得到我聲音嗎?」見他微乎其微地點點頭後,天音才又繼續說︰「你一定得換地方休養,所以我待會兒會將你攙到山洞外邊,然後找個可靠的鄰人過來攙你——」

听見天音要找外人來,宮殘月下意識將頭一搖。「不——」

「你不要也不行!」這回天音可由不得他拒絕。捧住爆殘月燒得燙熱的臉龐,逼他一定得正視她說話。「你如果在我的眼楮底下有了什麼差錯,我會哭的,你听見了麼?我會很難過的!」

她……渙散的黑瞳調向天音粉白的臉龐,宮殘月依稀還想得起她前一回在他面前哭泣的模樣,是那樣地惹人心憐……不!他在心里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定然不能再讓她為他掉眼淚。

只見宮殘月眼楮一閉,抿緊的唇辦極勉強地吐出一個字︰「好。」

「太好了。」天音放松似地吐了句話,然後她隨即伸出雙腎,半摟半抱地將宮殘月攙坐起。

一股混著淡淡花香的氣味鑽進宮殘月鼻間,他認出那是她頭發的香味。宮殘月張開眼覷瞧身旁的她,瞧她攙他攙得氣喘吁吁,滿臉通紅的模樣,宮殘月心底再度浮起疑惑。

為什麼,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可人兒,會願意為他做到這種程度?

天音將宮殘月放至山洞外一棵大樹後邊,左右來回觀察確定如此的確不容易被外人瞧見後,這才拎起裙擺匆匆跑回宮殘月身邊。「在這等我,不可以亂動,知道麼?」

「去吧。」

得到他的回應,只見穿著粗布衣裳的天音,有如野兔月兌逃般,一下就消失在樹林深處。

爆殘月閉眼傾听,直到耳朵再也聆听不到天音快步奔跑的聲音,他才驀地張開雙眼。

眼前,是他最熟悉的山林——當然這里並非是他的故鄉馬鞍山,可是宮殘月可以從風拂過臉頰的溫柔,與樹林沙沙作響聲中感覺得出,這山也同他故鄉的山一樣,視他為林中的一份子。

那是常年身處山林里才有的敏銳,也可以說是天賦——仿佛生長在山里的每棵樹,都是他的眼楮,也是他的皮膚,何處有個風吹草動,他閉眼就感覺得到。

爆殘月看向樹林深處,像是與人對話似地喃喃問著︰「你們覺得我這麼做是對的麼?」

山不說話,但它會以風、以樹葉搖晃的姿態,告訴他答案——是的、是的、是的……

「是麼……」宮殘月垂眸喃喃說道︰「你們也覺得她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