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久必婚 第七章 分道揚鑣(1)

書名︰合久必婚|作者︰葉山南|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喬弭隨著下屬手指的方向回身望去,果然——門口站了一個縴瘦人影,蒼白的容顏被突兀架上的蒼蠅墨鏡遮去了大半。

「涂晶晶!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他大步沖上前去,在胸口聚積了大半天的焦慮之情全部化為怒吼,伸手用力捉住她肩頭,「有事不能來上班要和我說一聲啊,誰允許你——」話語驀然頓住,他瞪視她的目光抹上驚愕之色,「你怎麼、怎麼剪了頭發?」

面前的她,已似全然變了個人。原本及肩的長發被剪成了男孩子模樣的露耳短碎發,深色墨鏡鏡片後,她的雙眼分明有些紅腫。

她……莫不是哭過了?喬弭心口一抽。

他剛才情急之下的怒吼已引來下屬的圍觀,喬弭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訕訕道︰「涂晶晶,你跟我進來。」

她沒說什麼,順從地跟隨他走入小辦公室。

門剛一關上,他便湊身過來捉住她,氣急敗壞地扔出一連串質問︰「你怎麼搞的?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把頭發給剪了?這是什麼狗啃的發型,下個月怎麼穿婚紗做造型啊?」

晶晶苦笑。到了這個時候,喬弭竟還在擔心這個。

「不會……有婚禮了。」她緩緩搖頭,用一種低柔而堅定的語氣說道。

喬弭聞言怔住,以為自己听錯了。

「什麼?」

「婚禮——我想要取消。」

喬弭有听沒有懂,眨了眨眼。兩句話,不同的說法,一樣的意思。

她、她是說——她不打算和他結婚了?

一時之間,他唯有怔愣著,不知該對她的突然變卦做何反應。

一切都好端端的,為什麼晶晶突然說不想結婚?就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嗎?

喬弭一下子急了,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你怎麼了?在鬧什麼脾氣?我不是說了嗎?如果你不願意,結婚後我們分房睡,我不會踫你一根寒毛,這樣可以了嗎?」

晶晶垂首,以憂傷的眼神望住地面,望住喬弭的腳尖。這個傻瓜,他從來不懂她要什麼。

「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沒本事,不能令他愛上她,「取消婚禮所產生的相關損失,我會全額負擔,向親友和客戶解釋的工作也由我來負責。」

她有條不紊地交代著,那淡漠的口氣令他心口一涼。終于意識到,晶晶……不是開玩笑的。

「為什麼?不是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變了……」他不明白,怎麼想也不明白。雙手按住她肩膀,死死瞪住她,仿佛不認識這個與自己最熟悉最親密的女人。他的眼中除了迷惘,還有著被拋弄的委屈,「如果……你只是一時婚前焦慮……我們可以把婚禮延後幾個月啊!我可以等,等你調適好心情再說……」

多諷刺,過去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麼需要她,但當她親口說出不想結婚時,他竟一下子慌得沒了主張。

涂晶晶望著喬弭盈滿了苦惱和不解的臉龐。望著這個她默默喜歡了那麼久那麼久的男人,他英俊的容顏,因為焦急和怒氣而變得有些扭曲的五官……她眼眶一酸,險些要流下淚來。

喬弭是沒有錯的,他什麼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愛她而已。她何苦這樣懲罰他?該懲罰的難道不是自己?她才是輸家,不被愛的人才是。

她努力壓抑住自己心底不斷涌上的脆弱情緒,逼迫自己以最平靜的口吻說道︰「還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喬弭防備地瞪住她。很好很好,她還想給他什麼驚喜?

「我——想辭職。」

這個下午,荼糜造型工作室的辦公室內,台風過境。

一場意味不明的爭吵過後,喬弭摔上了門,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生悶氣。

涂晶晶默默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自桌底搬出一個牛皮紙箱,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小S對這變故看傻了。怎麼……僅僅因為大半天的曠工,老板就氣得把晶晶姐開除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涂晶晶桌前,「晶晶姐,你和老板吵架啦?」

涂晶晶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她說要辭職,而喬弭一听就氣炸了,死活不同意。外頭大辦公室里的人听到的所謂「吵架」,其實一直都是他氣急敗壞地大聲吼著,而她,一句重話也沒說。

他生氣地說︰「你瘋了嗎?你是股東啊!辭什麼職,你打算退股嗎?」

她柔聲解釋道︰「你放心,那筆錢我還是會放著,不會臨時撤資讓你難做。」她只是想離開他的身邊而已,在一個她深深愛著卻不會回報她的愛的男人身邊工作,這種煎熬太讓人難受了。

她只是不想再軟弱,不想再沉溺下去。她認為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然而,喬弭听了她的解釋非但沒有好過一點,反而更生氣了。他拿一種受了傷害的眼神瞪著她,仿佛她才是狠心辜負了他的那一個。

好吧,就算是她的不對好了。是她突然提出要取消婚約,是她中途反悔害他困擾。涂晶晶苦笑著,將桌上的雜物一一收進紙箱,以封箱帶封好,交到小S手上,「Silver,可以幫我叫個快遞,今天下班之前把這個送去我家嗎?」

「晶晶姐,你真的要辭職啊?」東西都收好了,此刻再不相信是真的也不行了。小S一把捉住她的袖子,「你走了老板怎麼辦?」晶晶姐一直是老板的左膀右臂,她怕晶晶姐離開了,老板會忙死啊。

「這世上,沒有誰缺了誰是活不了的。」她朝年輕的後輩咧出一個很看得開的笑容。她已經盡量努力了,至于那笑容是不是看起來很假很苦澀,她管不了。

涂晶晶離去後快一個小時,喬弭才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眼望見她的辦公桌上空無一物,收拾得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他立刻氣血上涌。

「涂晶晶人呢?」他寒著聲音,隨手抓了一個座位就近的下屬質問。

「已經……離開了。」下屬聲音打抖。不妙……老板的臉色好難看。

什麼?!她是存心想氣死他是不是?

喬弭伸手按住不斷鼓噪的太陽穴。剛才兩人說僵了,他一時氣不過才要她暫時先出去,想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里冷靜一下,可是——她竟然索性先離開了?!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她為什麼不等他出來?她為什麼不好好地對他解釋,說剛才的一切只是開玩笑的?她沒有要取消婚禮,她沒有要離職,她仍舊會乖乖地陪在他身邊,一切都會和從前一樣?

喬弭掏出手機,用力按下某個快捷鍵,直達涂晶晶的號碼。然而電話那端,依舊傳來機主已關機的冰冷通知聲。

他握緊了這部無用的手機,忽然感到渾身發冷。

為什麼僅僅是一夕之間,他最信任最依賴的晶晶就仿佛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為什麼她不僅要悔婚,連工作也要一並辭了?她做得那樣絕,讓他幾乎要懷疑……她是想斷了同他的一切聯系。

是這樣嗎?晶晶……不要他了嗎?

這個念頭令他的胸腔倏然繃緊,內里仿佛有只怪手絞著他的胃袋,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連忙手撐桌面,以肘頂住胃部。

「老板,你沒事吧?」小S端著馬克杯過來關心。

喬弭鐵青著臉搖了搖頭。胃部的抽痛,抵不過此刻心頭涌起的大恐慌。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回,她似乎是鐵了心想要離開。

寫好辭職信,列印出來,再以正楷字體簽上自己的名字——涂晶晶按部就班地做著這一系列的舉動,整個人仿佛一部被上了機油的齒輪般一板一眼。直到將簽了名的A4紙折入牛皮紙信封,她伸舌舌忝了舌忝郵票背面,「啪嗒」一聲輕響,仔細地拍上了信封。

一旁的傅心美終于看不下去了,「你怎麼能這麼冷靜?我敢說喬弭收到這東西會氣炸的。」

晶晶彎唇淺笑,「那不再是我的問題了。」

「我說你這女人,真是怪胎!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都對喬弭不離不棄的,現在總算快要修成正果了,你卻又突然甩手不干了——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兒啊?」傅心美想爆她這顆紅毛腦袋也想不通。

「是呀。」誰叫她也是直到現在才想明白,原來一個沒有愛的婚姻,根本不是她所追求的「修成正果」。

「心美,抱歉讓你白忙了一場。」她指的是婚紗的事。

「那算什麼呀?」心美搖著手掌,「比起來,最難過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吧?」憑著相交這些年來她對面前這個女人的了解,此刻的涂晶晶雖然看起來神色依舊如常,沒有顯現出半分悲傷,但她心里——未嘗不是糾葛難受的。

「還好。」她輕嘆。壯士斷腕,只不過狠狠地疼一下而已,總好過一直這麼拖著,直至並入膏肓。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心美關切地問,「你在荼靡的投資,難不成真要撤出?這些年你和喬弭把荼靡經營得那麼好,那筆錢恐怕早已經翻了數十倍了吧?」

涂晶晶搖了搖頭,「喬弭的事業還處在上升期,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這時候撤資太不厚道。」

「怎麼?不是要拆伙?」傅心美不以為然地扁扁嘴,「干嗎還那麼替他著想啊?」

晶晶默然。這事,很難和外人解釋。她需要撤出的,只是自己的一顆心而已。

「對了,有件事要麻煩你。」晶晶指著自己的腦袋,「可不可以推薦相熟的發型師?這個發型剪得太失敗了,我想去駁回來。」做出決定的當晚,她難得地失去冷靜,只想著要做些什麼出格的事,來證明自己與喬弭分開的決心。結果誤打誤撞地就進了一家很不怎麼樣的美容院,又好死不死踫上了一個很不怎麼樣的發型師,那人手起刀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頭青絲已被剪成狗啃般的細碎短發。

「就是嘛,你那頭拖布似的亂毛,我早就想說你了!」心美高舉手機,「等著,這就幫你Call我認識的最棒的發型師來!」

晶晶訕笑,一手撫了撫自己深受詬病的短發。也是呢,她只是想離開一個不愛她的男人,並不是想糟蹋自己,女人的頭發還是整得漂亮一點好啊。

畢竟以後,就是單身一人了,不再做誰的紅顏知己,不再是某某人的未婚妻。雖然一時之間可能有些適應不了,但她——一定沒問題的。

一定,可以走出來。

一定,可以不再愛他……

她驀然轉過臉去,背向燈光,將脆弱表情隱匿至傅心美無法窺見的角度。心頭,仍是擰了勁兒似的抽痛,但她告訴自己,沒關系,這疼痛——終究會過去的。

一個星期過去了,涂晶晶沒有再出現在喬弭面前。然而,她親筆簽了名的辭職信倒是先一步躺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前台小姐Silver送信進去的時候,逃得比倉鼠還快,門才一關上,就听到里面傳出的一陣低聲怒咒。

很顯然,這封辭職信把喬弭給氣壞了。

他胡亂撕掉信紙,重力摔入腳邊的紙簍中。

涂晶晶,你好樣的,做得夠絕!

那個可惡的女人竟然在信中寫,她不要錢,也不要股份,一切都可以照舊,只是她不會再出現在公司。

現在是怎樣?那個令她避之不及的禍根,原來——是他嗎?!

她只是不想再見到他,所以選擇離開?婚約和工作都放棄了,只是因為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此刻,喬弭不僅生氣,還感到很受傷,自尊強烈受損。雖然過去從未細想過晶晶對他抱有什麼樣的感情,但他一直自信滿滿地假定——她是喜歡他的,才願意這樣不離不棄地陪伴在他身邊這麼久。

即使談不上愛,好歹也是喜歡的吧?然而為什麼,她現在表現得如此決絕,好像很討厭他、千方百計地要和他斬斷所有聯系似的?

好,算她狠,她令他感覺自己像一個不受歡迎的笨蛋。

走就走吧,他才不稀罕。

沒有了涂晶晶,他喬弭也不會死。非但不會死,還會過得很好。他再也不用壓抑自己對秦好望的心動了,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追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