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耳朵說愛你 第7章(2)

書名︰借你耳朵說愛你|作者︰葉山南|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半個月後。

雲廊——

「你是說,你打算……和芷潔結婚?」陸沉暮轉過身,愕然地望著自己的助理。

「是的。」羅森臉色鄭重,緩緩點了下頭。其實他不是不知道,顧芷潔之所以這麼急切地想和他結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被陸沉暮退婚傷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她賭著一口氣,想借結婚來掙回面子罷了。

不過對他而言,只要能和心愛的女子結成婚,即使原因不那麼單純,他也不在乎,甚至甘之如飴。在芷潔面前,他願意卑微,樂于成為第二順位的選擇。

陸沉暮定定地凝視自己的助理——這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臉龐消瘦,眼楮里有為愛沉醉的光芒。

「你……喜歡芷潔?」陸沉暮挑眉。

「我深愛她。」羅森修正他所用的字眼。

「那……」陸沉暮怔了片刻,點了下頭,「我祝福你們。」

「嗯。婚禮會在下個月的十八號,麗豪酒店。我費了好大勁兒,才說服她父母同意她‘下嫁’。」羅森有幾分自嘲地用了「下嫁」這個詞。

陸沉暮再度點了點頭,然後沖助理打手勢,「你稍等一下。」說著他轉身走出前廳,穿過邊門往自己的辦公室里去了。

羅森站在陸沉暮身後,定定地望著男人高大的背影。自打陸沉暮從菲律賓回來以後,羅森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老板有了改變——雖然他還是很酷很嚴肅,但眼神經常恍惚。他依然有效率地處理工作,在賓如雲來的畫展上,他和各地畫商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還是一貫的彬彬有禮,穩重自持。只是偶爾,他會對著牆壁上葉佳 的成名作《愛人》發呆;然後他會把手伸進西裝口袋,掏出一個像煙盒一樣的扁盒子,再從里面拈出一塊小小的什麼東西來,放進嘴里。

明天晚上,會是葉佳 此次個人畫展的閉幕典禮暨記者招待會。然而直到現在,葉佳 依舊沒有回來。

也許,她根本就不打算回來了。

羅森無奈地搖頭,此時,陸沉暮從邊門走進來,手上拿了一張紙。

「給你的。」他把那張紙遞向羅森,「算是你和芷潔的結婚禮物。」

羅森愕然。結婚禮物?那會是什麼?

他接過紙張一看,頓時驚詫地低叫出聲︰「你要我收下這個?」

陸沉暮點頭。

「你開玩笑的吧?!」羅森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老板——哦不,或者應該這麼說,一旦他收下這份禮物,陸沉暮就將不再是「雲廊」的老板。

這男人瘋了嗎?!居然想把「雲廊」送給他!

羅森低頭審視手中紙張——那上面確實白紙黑字地寫著「產權讓渡書」五個大字。

「老板,你別玩了。丑話說在前頭,我可沒那麼多錢買下雲廊的啊!」他瞪住一臉平靜的陸沉暮。

「不要你的錢,‘雲廊’——我送給你。」

「什麼……我是說,為什麼?!」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陸沉暮會把自己苦心經營數年的雲廊拱手送人?殺了他也不信——羅森拼命搖頭。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陸沉暮沉吟片刻,攤攤手,「……我累了,不想干了。」

「可是,雲廊是你一手創立起來的……」羅森巴巴地低叫。

「這幾年我經常世界各地地跑,很多時候‘雲廊’都是由你在打理。我相信如果現在要你完全接手的話,也不會太困難。」陸沉暮說到這里,突然了悟了什麼,輕笑一下,「哦,你放心。我會在這里待到你和芷潔把蜜月度完,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你加重工作負擔。」

「我不是擔心這個。」羅森搖搖頭,「重要的問題是——你以後打算什麼辦?」沒記錯的話,雲廊似乎是陸沉暮唯一的產業。現今,他是想轉行嗎?又可以轉到哪里去?

「還沒想好。」陸沉暮聳聳肩,表情很輕松,「先休息一段時間,四處轉轉吧。也許等到銀行里的存款用完了,會再出來做事。」

羅森倍感奇怪地眯起眼,這是一向做事成熟穩重、人生處處有計劃的陸沉暮會說的話嗎?太夸張了。

他呆愣半晌,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盯住陸沉暮平靜的臉龐,低聲問︰「別告訴我你想拋下一切羈絆去找葉佳 。」

「不是,我沒那麼無聊。」陸沉暮輕笑起來,搖了搖頭,「我有自己的人生要過的。」

「可是——」老板突然擺出一副要去浪跡天涯的態度,讓羅森很難不往那個方面想。

「我是說真的。」陸沉暮拍了拍他肩頭,「明天晚上的記者招待會上,我會正式宣布‘雲廊’易主的消息,你先有個思想準備。」

羅森仍是呆怔地瞪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清清喉嚨,終于選擇說出︰「其實,葉佳 已經違反了合約精神,她無故缺席了此次畫展過程中的大部分商業活動——我是說,我們完全可以告她違約。」

「告她?」陸沉暮抬眉,「為什麼?」

「為了違約金。」羅森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連雲廊都不想要了,要那筆違約金做什麼?」陸沉暮好笑地搖搖頭。

「那如果我說——是我想要呢?」羅森表情嚴正地望著自己的老板。陸沉暮不想追究葉佳 的違約責任——這一點他可以理解,因為他看得出,陸沉暮分明是愛上那個女人了。

可是,他不同。如果雲廊以後會成為他的,那麼,他就必須從現在開始未雨綢繆,把雲廊在此次畫展中的損失減到最低。

「唔,這樣啊。」陸沉暮思索了片刻,了解地點了點頭,「明天過後,雲廊就是你的。你作決定吧。」他再度拍拍羅森的肩膀。

「你不打算阻止我?」羅森微訝地挑起眉。如果陸沉暮真的愛葉佳 ,那麼他不是應該為他心愛的女人擺平一切可能發生的難題嗎?

又或許,陸沉暮與他不同。他溺愛顧芷潔,願意沒有原則地為她付出一切;而陸沉暮對葉佳 ……羅森搖了搖頭,他不確定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那種感情。

也許一個成熟男子的愛情,注定藏匿得比別人更深一些。此刻的陸沉暮表情淡漠平靜,看似毫不在意,可是誰又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正因為思念那個無故失蹤的女人而焦灼疼痛著呢?

「還是那句話,你決定吧。」陸沉暮撂下這句話以後,便轉身走出了雲廊的大門。

外面天高日朗,白雲朵朵,他抬頭望去︰雲的遠端有飛機飛過時留下的一道痕跡,在天的盡頭漸漸淡去。

陸沉暮抿起唇,有些苦澀地笑了下。連時速800公里的飛機在掠過藍天時,都會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跡,那麼,那囂張地奔跑過他的心田、犁出一道深重痕跡的佳 ——是沒理由就這樣消失無蹤的。

說實話,他甚至有點高興羅森打算告她。不管葉佳 藏匿在天涯何處,如果真的不幸接到一紙訴狀,那麼他想——她是一定會現身的吧?

夜幕降臨,陸沉暮開著寶馬車在霓虹閃爍的街頭徜徉。從明天晚上開始,他就真正一無所有了——沒有工作,沒有女友。或許,他應該索性把車也賣掉,然後了無牽掛地去自助旅行?

想到這里,陸沉暮伸手彈了彈方向盤上的軟墊,不禁笑了。原來佳 走後,他變得越來越像她。他羨慕她的自由率性,想學她一樣什麼都不管不顧,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愛自己想愛的人。

雖然在心底某處,仍被她美麗的身影牽絆著,然而今天白天他在雲廊里對羅森所說的話卻是作數的。

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所以,他已經放棄主動找尋她了。當他終于對自己承認了他愛她,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里是一片自由。

原來愛會讓人自由。

在畫展開幕的那一晚,佳 說她愛他。那深情的溫度,至今熨燙著他的耳朵。

佳 說,愛是永不解月兌。可是她的愛,卻真的讓他解月兌了。

現在的他,可以不要門當戶對的女友,不要薪資優渥的工作;現在的他很自由,只單單把心空出來,等著那個女人回來填補。

現在,他每天吃著她當初硬塞給他的那盒巧克力,對ICHIDO手制巧克力的迷戀逐漸成了一種習慣,並且不害怕自己提前墮入中年發福的危機。

認識了葉佳 之後,他的心重又年輕過一回。雖然她跑走了,可是她的口舌之味卻由他來繼承。

現在,他再也聞不到她身上那曾令他深惡痛絕的香水味;所以他特意跑去商店里買回一瓶「J-ADORE」,擰開了瓶蓋放在車內,讓它自由揮發。

現在,沒人再在他的畫室里撒野,所以三十二歲的他,重新開始拿起畫筆涂抹。

現在,沒人再對他夸口,說馬拉帕斯卡的海有多藍,潛入海底的滋味有多刺激;所以他郵購了護目鏡和潛水服,報名了潛水班,打算某天親自下到那神秘海底去看一看。

說來好笑呵……今天白天他對羅森義正言辭地說︰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可是過著過著,他卻開始過起葉佳 的人生來了。

原來——佳 給他的自由,其實並沒有那麼自由;那自由圈住他的心,現在的他既輕松又快樂,卻都是為了她而輕松快樂。

他不再找她了,可是,他想念她。他不知道以前佳 默默地喜歡了他多久,反正現在,換成他一個人心滿意足地愛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的她。

陸沉暮在路邊停下寶馬車。推開車門,他湛湛的黑眸望著路邊店家的透明玻璃窗;墨綠色的招牌在他頭頂輕輕晃悠。

這里是ICHIDO。他的巧克力快要吃完了,所以來這里補給。

陸沉暮伸手推開明亮店堂的玻璃門,雙腳踏入。扎著綠色頭巾的營業小姐沖他親切微笑,「先生想要買些什麼?」

陸沉暮走到櫥窗前,用手指著里頭陳列的手制巧克力,「這種巧克力……你們的存貨還有多少?都給我。」

綠頭巾小姐微微一怔,然後有些為難地說︰「先生,我們的手制巧克力是每天新鮮供應的,保質期只有一個禮拜。不知道您一下子買那麼多……是要做什麼呢?」

听了這話,陸沉暮愣住了。怎麼,手制巧克力的保質期限只有一個禮拜嗎?他可從來不知道呵。

這樣說來,葉佳 害他足足吃了一個月的過期巧克力啊……他自嘲地笑了。他味覺遲鈍,居然沒發現有任何異樣,「沒關系,櫥窗里的這些——都替我包起來吧。」他掏出皮夾付賬。

餅期就過期吧,又吃不死人。葉佳 連粘在臉上的巧克力渣也毫不猶豫地伸舌頭舌忝掉,他一個大男人怕什麼呢?

綠頭巾小姐為他將巧克力打包放上櫃台,末了還不確定地問著︰「十八盒都要嗎?」好奇怪的客人,買那麼多巧克力回去是要倒賣嗎?

陸沉暮點頭,「嗯。」

他才說出一個「嗯」字,與此同時,ICHIDO的店門被「 」的一聲巨力撞開了,一個女子挾著一陣香風跳了進來,急聲叫道︰「等一下!」

這個聲音是……

陸沉暮渾身一陣激靈,神情大震地回轉過身。

下一秒鐘,他手中的皮夾落到了地上。

「先生,請你務必留幾盒給我——」女子的聲音嬌甜而急迫,可是話說到一半,她啞住了,眼睜睜看著佇立于櫃台前背對她的男人緩緩把臉轉了過來。

她當即倒抽一口涼氣——

那男人身形高大,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鏡片後的深邃眼眸中閃著不容錯辨的怒火。

「陸沉暮?!」女子失聲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