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戀殘瞳 第十章

書名︰焰戀殘瞳|作者︰聿日|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在床榻上翻過不知幾個時辰的光景,疲憊地坐起身擁著柔軟的被子,紫瞳張著無神大眼無措地咬緊下唇。

定睿說昊今天去了城里,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今晚是不會有昊陪他睡了,可是……沒有昊在身邊,他怎麼也睡不著,怎麼辦?他不當女圭女圭很久了,可不當女圭女圭的時候,昊都天天陪著他睡的。

「紫瞳睡不著,不當女圭女圭,睡不著……」他要昊,要昊……

模索著床沿下床,記得昊說過,定睿就睡在右邊的院落里,出房門後走五十步,過了庭院門檻後向右七十步再過一個門檻,接著是九十步就可以踫到門了。可是他記得是記得,卻從沒一個人走過啊!

扁著腳丫子也不曉得該穿鞋,踏上冰冷的石子地板,他戰戰兢兢地模索向房門口。

他好怕!可不可以不要走了?如果用喊的,定睿能不能听得見?

他要跟定睿說他睡不著,沒有昊在身邊,他會怕。

還來不及踫著房門,就听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一陣夜里濕涼的冷風直直吹上紫瞳。

「是昊嗎?昊回來了嗎?」看不見的雙眼分不清時刻,房門的乍然開啟,讓他以為是自己等過了一個夜晚的時間。向前邁進幾步,偏偏不如意地踫著了雕牙圓凳,他輕呼一聲摔進一個結實的胸膛里。

不!這味道不是昊!

別人的氣味他無法一下子分辨出來,但慕容炎昊的,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他也清楚,這不是昊的味道。

胸膛的主人發出輕笑,手指抬起那張驚人的美貌。「真是漂亮,對著這樣的一張臉,想不著迷都難。」拇指輕撫過紫瞳的下唇,即使是在夜色中,也無法讓那天人般的容顏失卻一分美麗。

「你是誰?」這聲音不是定睿也不是無情,不是雷剛不是紫顏……這是他不認識的聲音。

「嘖!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不見,你不但學會了說話,還知道怎麼說呢!」

拼命地掙月兌那雙不熟悉的手腕,沒想到又落入另一雙較為柔軟的掌心。「慕容公子,你還記得我嗎?」赫連蓉蓉忍不住握緊那雙同自己一般細的手腕,恨不得折斷它,最好連這一張臉都一起毀了,免得她看了妒忌、自卑!

似乎是听過這聲音,紫瞳稍微靜了一下,可手腕被握得疼痛難當。

「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我只領你來,可沒打算一起帶你走。」慕容月留戀地看了紫瞳的臉一眼。怪不得爹親會下得了手,這張臉看久了會迷惑人心。

那對住在深山里看起來像是兄妹的夫婦就是這麼死的吧?再如何偏僻的地方也藏不了絕世紅顏,听說死得甚是淒慘,留下了這更添一分姿色的孩子讓爹親帶走,得不到父親,兒子也好……

就像他娘說的,這家人的生生世世被死去的姑姑下了咒,不但的兩人慘死,生下的孩子不但天生瞎眼,還有一雙證明的紫眸,現下又是個見不得人的小闢。

「你要去哪里?」見他轉身要走,赫連蓉蓉略微驚慌。

慕容月冷笑。「去做我該做的事,奪我想要的東西。」他喜歡美人,但紫瞳的一切他再熟悉不過,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那個一直以為他對紫瞳不懷好意的無情。

呵!他的無情,上一次見面他就說過不會放過他的。

赫連蓉蓉一個眨眼,慕容月那張帶笑的臉已經消失在眼前,空留下她和紫瞳兩人。

迷香的時間剩下不到半個時辰,她的動作必須快點才行。「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一開始她是想要來劫人的,沒想到卻會踫著正要離房的他。

「我要找昊,你可以幫我找嗎?」雖然還想不起這個有點熟悉的人是誰,可是她應該能幫上他的忙吧!

「為什麼要找他?」看著紫瞳的臉蛋,她有些失神,如果這樣的一張臉生在自己的臉上那該有多好。

「因為我睡不著,沒有昊我會怕,以前昊都會陪著我睡的,可是今天沒有。」為什麼?昊今天為什麼不快點回來陪他?

「你知道他為什麼今天沒有回來嗎?」慕容炎昊的去處她自然知曉,可眼前那張臉蛋所表現出的惶恐及懼怕,讓她了解必定還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可以挖掘。

紫瞳很快地搖頭,可想起最近幾天昊常常不在他身邊,不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一直陪著他。他想到昊陪著他的時候不太高興的樣子,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今天才不回來陪他?

他的想法瞞不了人,赫連蓉蓉將他的神情盡收眼里,心中也有了個底。「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慕容炎昊不高興的事?」以她對慕容炎昊的認識,她認為他是個心思不定又難討好的人,自然會如此猜想。

「我……我沒有,紫瞳沒有……」是嗎!是他做了什麼讓昊不高興的事,所以昊才不回來陪他的嗎?是這樣嗎?

「有!一定是你惹他不高興,所以他拋棄你了。」管她的猜測對不對,這跟孩子一樣的男子實在是太好欺騙,要傷害他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拋棄?什麼是拋棄?」是不好的事嗎?

「拋棄就是不要你了。」

「沒有,紫瞳沒有不乖,昊不會不要紫瞳,不會不要的!」像是擊中了他心底深處懼怕的部分一樣,紫瞳恐慌地叫喊起來。

要不是院落四周的人都已經被迷昏了,她早直接將這吵人的瞎子給打昏。「他明明就是不要你了,不要就是不要!」

「不會的!」紫瞳的大眼泛起淚光,用力將她給推開,掙扎地探索著要離開房間。

「你要去哪里?」她很快地將人給拉回來。沒想到這瞎子看起來縴細柔弱的樣子,力氣倒是頗大的,推得她疼死了。

「去找昊,紫瞳不會讓昊不高興,昊不會不要紫瞳……」甩開她的手,他一個人向前走著,很快地就絆到一旁的盆栽而狼狽跌倒在地。

他會乖乖的,別不要他,他要昊……

不懂自己為什麼在听見慕容炎昊不要自己時,心里會如此震撼,除了恐懼不安外,心痛悲傷的情緒不停接踵而至,滿腔的感情無法控制,直接從喉間逸出一聲哽咽。

一定是昊不喜歡他笨、不喜歡他親雷剛、不喜歡他抱其他的人,所以生氣不要他了。他以後不會了,不會讓昊不高興,只要昊在他身邊,只要……

赫連蓉蓉看他狼狽的模樣一點都不想幫忙,任他跌跌撞撞地往莊外頭模去。「要找慕容炎昊?你要怎麼找?」就這樣跌到杭州城里去?

紫瞳擦去眼中不停落下的眼淚,很努力地想著大家教他認的位置。「找馬兒,昊說馬兒可以載我到很多的地方,要馬兒帶我去找昊。」

瞎子騎馬?赫連蓉蓉的目光一閃。

「要騎馬我帶你去。」她抓起他的手直接拉他到馬廄,不管一路上看不見四周的紫瞳因為跟不上她的腳步,而跌了好幾次跤,連額頭都撞出血來了。

「上去。」直接將人推到一匹看起來既高大又野的黑馬前。

真是太好了,她剛剛還煩惱要怎麼樣弄死他,慕容炎昊才不會發現,沒想到這瞎子就已經先提出了讓自己自殺的好主意。

紫瞳踫到黑馬壯健雄偉的身軀,恐懼從腳底往上爬,直接抓住他的腦子,整個身體都僵了,動也不敢動。

他……他怕啊!打從心里恐懼這曾經讓他受過一次驚嚇的生物。

「怎麼?你怕啊?怕的話就沒辦法去找慕容炎昊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單純的紫瞳伸出顫抖的雙手踫向黑馬。「我……我……」

赫連蓉蓉一笑,抓住他的人直接上馬,再將韁繩遞到他手中。

「握緊了!」唇邊泛起冷笑,用隨身的鞭子一甩馬臀,黑馬受驚,嘶叫了一聲後直接沖出馬廄。

不明就里的紫瞳驚喊一聲,嚇得抱緊馬頸,任黑馬將自己帶向未知的方向。

***

「是你!」

「是我。」慕容月帶笑地看著揉動額際,掙扎著起身的無情,那一臉驚訝的神情真是教他百看不厭。

「你怎麼會在莊里頭?」將腦中的暈眩甩出大腦,奇怪他怎麼會在自己的房里。五公子的功夫雖然高強,但是離塵山莊的警備可比深宮內苑,單憑他一個人是進不來的。

「用光了我珍藏好久的無形迷香,自然而然就走進來了。」他吊兒郎當地搖搖扇子,很好心地幫他倒上一杯茶,讓他清醒清醒。

听他這麼一說,無情馬上想起紫瞳,立刻便要沖出房門。

慕容月不悅地將人給擋了下來。「來不及了。」

「你想對公子做什麼?」無情著急地與他對峙,想沖出房門保護紫瞳。

「他自會有其他人對付,可能會殺了他吧,」以赫連蓉蓉的狠勁,搞不好還會順便毀容也不一定。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公子的嗎?」

慕容月不耐地以無形指點了無情的穴道,目光怒氣沖沖。「我一直想要的人是你,他不過是個漂亮的附帶收藏品而已。」

「我?」無情驚訝地瞪他。

「就是你!」這人的腦袋跟木頭一樣,他表現得還不夠明白嗎?

無情對他的感情雖然遲鈍,但是對現在的情況還相當靈敏。「如果你要的是我,為什麼對公子下手?」

「因為你的心里有他,除了我之外,任何活在你心里的人我都要殺!」別以為他不曉得他對那瞎子的感情。

「你……」他知道?他以為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曉得這個秘密。「你殺了公子,少爺不會饒過你的!」他無法阻止他,但是少爺可以。

慕容月冷笑,連啞穴都一起點了,扛著人往離塵山莊外頭奔去。「我不在乎,我曉得自己斗不過四哥,可是只要能得到你,即使是死,我也不在乎。」

***

半個時辰過去,離塵山莊的所有人自昏睡中醒來,馬上警覺出不對勁,四下搜尋侵入者。

「無情不見了!」

「公子不見了!」

紫顏跟定睿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盡避力持鎮定,眼里還是可以看出慌亂。

此刻天際已透天光,響亮的雞鳴聲處處可聞,周遭天色籠罩在一層霧氣之下,顯得有些濕冷。

「先派一匹人馬去找公子,我立刻趕回城通知少爺,應該在半路上就可以遇上少爺才是。」少爺說過他會在卯時之前趕回莊院的。

「我馬上去!」無情有自保的能力,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但公子……

***

雙手緊抱著馬頸,耳際除了急速的風聲之外,只剩下發口口體內怦怦怦怦的心跳聲—即使一雙眼看不見景物,他仍害怕地緊緊閉上雙眼看也不敢看。

馬兒會帶他到昊的身邊吧,

他要跟昊說,別丟下他,沒有昊,他……他怎麼辦?

不曉得呵!

如果沒有了昊,紫瞳不想當女圭女圭,可也不要當人了。沒有昊,當人會害怕,心會痛得無法呼吸。

這樣好痛苦,好痛……

馬兒到底還要跑多久?什麼時候才可以找到昊呢?他的手好酸好累,抱不住馬兒了……

樹林間,黑亮的馬身如箭矢般向前射出,馬背上緊伏的人影似乎已承受不住顛簸,身體逐漸歪斜,全靠著細瘦的雙手支撐。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白色身影驚呼一聲後自馬背上跌落,承受著馬的速度止不住身地在林地上翻滾,隨即撞上結實的樹干乍然停止。

***

回莊的半途中遇見緊急奔馳而來的定睿,知道紫瞳已失蹤後,慕容炎昊隨即變了臉色,駕馬飛奔。

還沒來得及進入離塵山莊外的大片楓林,一匹黑馬立刻竄到他身邊,前蹄高昂,嘴邊不停吐出嘶嘶鳴叫。

慕容炎昊听不懂馬語,然而卻直接想到失蹤的紫瞳,立刻將韁繩一扯,隨著黑馬奔入右方的林子里。身後的定睿微微一愕,隨即跟著奔馳而去。

幾乎是立刻地,慕容炎昊發現了樹林間的白色人影,也不拉韁繩停馬,身子一個幻移,人已來到白影之前。

躺在樹下的人衣衫單薄,連件外衫也不曾穿上,縴細的足踝下還打著赤腳,盡避人披頭散發,慕容災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一直小心捧在手中的寶貝。

「紫瞳!」蹲到他身前,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即使動作緩慢,依然讓紫瞳發出一聲細微痛苦的申吟。

很快地認出那熟悉的味道,蒼白似雪的臉蛋露出笑容。「昊……」馬兒真的把他帶到昊的身邊了,雖然好疼,可是他現在是在昊的身邊呵!

「昊別不要紫瞳……紫瞳乖乖的,不要不要紫瞳好不好?」努力地抬手想踫觸慕容炎昊的臉龐,然而身體因為移動而帶來的疼痛卻令他皺起秀眉。

慕容炎昊小心將他身上的單衣解開,白皙的胸膛上不但布滿擦傷瘀血,右肩更是腫了好大一塊,單薄的胸膛仿佛難以呼吸,加上隨著呼吸嗆咳而出的血絲,在在顯示出胸骨已斷裂而傷及內腑。「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沒有不要你,紫瞳是昊的寶貝,昊永遠都不會不要你的。」

雖然很痛,但听見他的保證,紫瞳依然忍不住微笑。「真的?」

「真的!」心疼不已地接過定睿遞來的樹枝,他撕下衣袖替紫瞳固定折斷的肩骨。

紫瞳像不怕疼地笑容燦爛,一滴淚珠兒滑落右頰。「紫瞳不可以沒有昊,昊別不要紫瞳……永遠,好不好?沒有昊,紫瞳的心會好疼,會不能呼吸,會……」想到沒有昊在身邊,那種不知名的恐懼感又擄獲他全身而令他不禁顫抖起來。

慕容炎昊听見他的話,視線跟著迷蒙。

瞧他之前在傻想些什麼,紫瞳對他的心再明白不過,只是礙于心智而學不會表達而已,他為什麼會那麼沒有耐心,為什麼不慢慢等他長大學會告訴他,他也愛他呢?

「我會永遠永遠都愛紫瞳,不離開紫瞳,所以別哭、別怕。」好想緊緊地抱著他、安慰他,不只是平撫紫瞳的恐懼,也是平撫自己的恐懼。

幸虧一切都來得及,只是苦了紫瞳要承受傷痛。

定睿微笑,將馬牽到身邊,月兌下自己的外衣讓主子包裹住紫瞳的身子,小心翼翼跨上馬。

「疼不疼?」慕容炎昊稍微移動一下馬匹,怕行走時震痛了他。

紫瞳搖頭,閉上雙眼。「不疼。」有昊在,他不怕疼,不怕。

慕容炎昊憐惜地在他額際烙下一吻,小心護著懷里的人,讓馬匹帶著兩人回府。

然而,事情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敢動他的人,會得到該有的處罰。

***

赫連府在一個月之中,所有產業皆被連根拔除,赫連家的人更是一個也找不著,除了知內情者,無人明白赫連家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赫連家之外,慕容家也發生了大事,慕客家的長子慕容風凌接收了赫連家的所有勢力,過程卻是完全的平和,讓人無從猜測赫連家的覆滅,是否跟他有任何關聯。

「憑什麼要我讓渡五分赫連家的家產給他?」听見定睿所傳達的消息,慕容風凌勃然大怒。

定睿看著大少爺,心里哀嘆。這真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都怪自己一個月前沒將公子保護好,才會換來這種懲罰。「少爺要我跟大少爺說,別以為他不曉得您在暗中所做的一切,產業固然是您一手策劃接收的,但滅赫連家卻是動用了少爺的力量,說起來還是少爺出的力較多,念大少爺是自家兄弟的份上,才只收五成,因此——」

「閉嘴!他慕容炎昊算什麼?即使是他……」

話被打斷,定睿又開始在心里嘆息,哀怨自己的主子實在有夠殘忍,明明曉得他的耳朵已經被帳房跟總管荼毒得快生繭了,現在又要他過來听大少爺念經。

真是討厭,他定睿難道這一輩子就必須接受這種慘無人道的命運安排嗎?想想,他好歹是個堂堂七尺的男兒,不但臉兒俊、武功高,更是……

另一頭,紫顏這里可安靜多了,但也沒舒服多少,五少爺那一雙眼楮老教人看了發毛。

「四哥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小婢不知。」

慕容月半眯起雙眼,「他想要什麼?」

紫顏深深吸了一口氣。「少爺說,因為您為了得到無情的心而試圖謀害公子,因此除了收回您在慕容家所有的家業之外,還要帶走無情——」

「想都別想!」不等她語畢,俊美的臉蛋變色,有一瞬間紫顏覺得有一道陰風自身上吹過。

嘆了一口氣,她這里絕對不比定睿那里好,她快被凍死了。「少爺說,沒有您置喙的余地。」

「憑你也想從我身邊帶走無情?」

「沒錯!」再次嘆息,她終于看見慕容月的身子微微一晃。

「你……」居然敢對他施……毒……

倒落的一瞬間,無情自後門出現,小心接過那修長的身形,讓他依靠在自己懷里。

「無情,你會跟我走吧?」看他保護慕容月的樣子,紫顏不由得一笑。不愧是慕容家的人,果然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能得手。

無情俊臉微紅,對她點點頭。「是我失職,任少爺處罰。」

「放心,帶五少爺一起跟我走吧!畢竟是兄弟,少爺不會太狠的。」只不過一心要跟無情逍遙的五少爺會氣瘋了就是。

了悟地看著紫顏,無情難得一笑。抱起慕容月,跟在紫顏身後準備領罪,懷里的慕容月不自覺地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連昏迷時也不願放手。

慕客家的人,都是一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