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知道我愛你 第三章

書名︰上天知道我愛你|作者︰于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兩個星期過後,出乎駱上天和柳燕脂的意料,樊落星和海滄浪的問題依然梗在那兒。

這一次問題的大部分責任全落到燕脂身上來了——落星明知道滄浪喜歡的不是燕脂而是自己,也明白自己對他長久以來的感情就是愛,可她卻堅持不肯拆散一手撮合起來的燕脂和滄浪這對所謂的「情侶」——一切還真被上天那張烏鴉嘴言中了!

再一次地,上天和燕脂來到了「WISH」咖啡屋,只是這一次多了落星這個胖妹妹。

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來,三個人捧著手中的咖啡,誰都沒有先一步開口。因為大家明白,現在誰先開口誰倒霉。

落星不開口,因為她自覺理虧,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燕脂。明明是她將滄浪介紹給燕脂做男朋友的,現在她卻要從燕脂手上將滄浪搶走。

燕脂不開口,因為她想賭一口氣,結果加入了這場鬧劇,害得落星誤會,她有罪。

上天不開口,因為是他一時興起,推了一把波,助了一回瀾,誰知道那個「惡女」真的答應了下來,搞出現在這麼多事!

三個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終于,善良的胖妹妹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她向燕脂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對不起!燕脂,我糊里糊涂把你推給了滄浪,我以為他是喜歡你的……不對!不對!他是喜歡你的,你這麼好,他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可是現在他又不喜歡你了……不對!不對!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反正你很好,我不好;你是對的,我是錯的;你可以打我、罵我……」

「噗嗤——」一聲爆笑打斷了落星未說出口的道歉。落星茫然地直起腰看向身邊的燕脂和上天。一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另一個差一點滾到了桌子底下——簡直夸張之至。

「我說錯什麼了嗎?」她暗自檢討著。即使是她說錯了話,他們也沒必要有這麼大的反應吧!

燕脂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非常抱歉地擺擺手,「落星,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和滄浪認識這麼多年,我們兩個人要是能來電早就來電了,不會等到你來把我推銷出去的。」

落星糊涂了,「可你當時明明答應了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她就一頭的火,

「那是因為這個丑男說我什麼不小了,也該交個男朋友什麼的。然後我才說︰‘好!滄浪,我願意跟你試著交往。’」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系嗎?」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落星更加糊涂了。

燕脂將這個問題拋向一邊,「反正,我對滄浪根本就沒那個意思,我和他也早就說清楚了。你啊!就別想著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問題,趕快想想你和滄浪之間的事是正經。」

「我……我和他之間哪有什麼事?」落星耷拉著腦袋,撥弄著碟上的咖啡勺。

時間在沉默中凝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似的。過了一會兒,空氣中突然發出一陣蒼涼的笑聲,燕脂抬起螓首,對上的正好是上天失落的笑容。

「我真為滄浪感到不值啊!」上天苦笑著搖了搖頭,「枉他跟你在一起二十多年,用盡全部力氣地愛你,你卻就因為自己的害怕否定了他所做的一切。你甚至沒有睜開眼好好地看待他的努力,就將它全盤否定。這算什麼?你說這算什麼?」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咖啡桌上,褐色的咖啡濺了出來,留下痕跡斑斑。

他的激動不僅嚇到了落星,也激起了燕脂的狐疑。他一向沒個正經,這一次對落星和滄浪的事卻出奇地用心,是因為什麼嗎?

將她們的驚恐放在一邊,上天今天非把落星給罵醒不可︰「一個陪了你二十二年,一個保護了你二十二年,一個愛了你二十二年的男人的感情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你有沒有用心地听他在醫院的喇叭里說的那些話,他說你是他的‘胖妹妹’,你也是他的‘胖姝姝’——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去听他的話?‘姝’是美好的意思,在他心目中,你就是最美好的。對于他的心,你難道一點都不明白嗎?」

最後那幾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一時間咖啡屋里的客人、主人都望著他們這一邊,沒有人議論,也沒有人嘲笑。大家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像是被什麼震撼住了。

「你太自私了,樊落星!」上天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也趨于緩和,「你自私地只考慮你自己的感受,而完全忽略了滄浪的心。說什麼是為他好,為他著想。說白了,你就是害怕受到傷害。可愛情里難免會有傷害,你要是害怕,就去做修女嫁給上帝吧!」

「好了,駱上天!別說了!」燕脂瞥了落星一眼,回過頭狠狠地瞪著上天,讓他閉嘴。

一直垂著頭的落星終于抬起了雙眼,朝著上天,她笑了開來,「你說的沒錯,那全是借口,我……就是害怕。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我……害怕失去。謝謝!謝謝你,上天哥!」

站起身,她跑出了「WISH」咖啡屋,帶著她的希望離開了這里。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上天重新端起咖啡杯,深吸一口氣,混淆著咖啡的香氣,他找回了失去的記憶。在那里,他曾經擁有的,曾經失去的,都由滄浪和落星替他彌補上了。

然而,遺憾依然存在。

望著他,燕脂的眼楮里蘊涵了太多太多的困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想同我為什麼對落星這麼特別,為什麼這麼關心她和滄浪的事,是不是?」她尚未開口,他已經猜出她會問些什麼了。

她含笑的眼瞅向他,「那你願意告訴我原因嗎?」

「這個故事很長,你最好有足夠的耐心。」

在氤氳的咖啡氣中,上天將埋藏心底多年的憾恨告訴了自己的死對頭。也或許,從那一刻起,他們將不再是死對頭。

「她叫江蘭情,那個時候我讀高中一年級……」

***************

十六歲的小男子漢都是好奇而愛動的,駱上天自然也不例外。高中生活的第一天,他滿眼里都是新奇的事物。

坐在位子上,他抖動著雙腿四下張望著——他的後面坐著一個冒著胡髭的男生,看上去有點陰沉,沒意思!左邊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瘦弱不堪的矮個子男生,不好玩!前面坐的女生倒有幾分看頭,可惜是個「冰美人」,無聊!他像是圍棋中被圍在中間的那顆棋子,完全沒了活路。現在惟一有發展前途的就是即將坐到右邊空位上的同學甲了!

啊炳!同學甲來了!上天滿懷希望,瞪大了眼楮翹首期盼——是個胖妹!天要亡我啊!這下連一咪咪的風景也甭想看到了——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就在駱上天沉痛的哀悼中給溜走了。

即使如此,天依然不肯放過他。按照班級制訂的衛生值日表,今天輪到他和一個叫江蘭情的女生一起打掃教室。

站在公告牌前,上天的神情有些恍也——江蘭情,听上去感覺這個女孩似乎挺漂亮的。不對!不對!謗據從幼稚園開始的經歷看來,名字里有什麼「美」啊「俊」的人,往往長得不堪入目。由此看來,這個名字漂亮的女生也好不到哪去。

「你是駱上天同學嗎?」

听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上天直覺地回過頭,是那個胖妹!雖然不怎麼喜歡胖妹級別的女生,但他自認為作為小紳士該有的禮貌是不可缺少的。

「是啊!有什麼事嗎?」他冷冷淡淡的,這年頭酷哥比較吃香嘛!

胖妹笑眯眯地看著他,臉上清楚地顯出兩個小酒窩來,「我是江蘭情,今天我們倆值日,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她就是江蘭情?他絲毫不隱瞞地將失望寫在臉上。可是失望歸失望,該他做的事他還不會推卸責任。沖著她點點頭,他丟下一句︰「開始吧!開始吧!」

他拿著拖把左一下、右一下地拖著地,全沒有認真。瞥上她一眼,人家提著水桶出去了。

半晌,她拎著盛滿水的水桶慢慢地走回了教室,水桶很重,她拎著很有些吃力,水一點一點潑了出來,濺上她白色的皮鞋,濕了。

上天那小小的男子漢責任感發揮了作用,走到她跟前,他才發現自己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比這個胖妹竟高出大半個頭來,一種因為身體優勢而衍生的保護欲瞬時間燃燒了起來。

「給我吧!」他不由分說地接過她手上的水桶。

「謝謝你!」她依舊是回他一個笑容,很甜很暖很舒服的笑容。

在交換水桶的那一剎那,他們的手踫到了一起。她的手肉乎乎的,很柔軟,跟他妹妹重天那種「雞爪子」型的手指完全不同。這是一次不錯的接觸,他忽然覺得眼前的胖妹也是一道可愛的風景。

那一天的衛生值日,是駱上天有始以來最認真的一次,認真得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們成了朋友。她泡圖書館,他這種天字號第一的懶人陪她泡在書籍的海洋。她上課認真听講,他是一邊听講一邊瞅她,時不時地還丟丟小紙條什麼的。午休的時候,她帶來的點心有一大半入了他的肚子。當然,為了感謝她的點心,他經常請她去吃冰淇淋,她喜歡香芋味的——很奇怪的味道——他一直都記得。

那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捉弄她。

例如,把她的筆記本藏起來,讓她急得直跳腳;在她的抽屜里放些小昆蟲,看她嚇得臉都白了;午餐的時候說些特別惡心的事情,什麼分尸啊大便啊讓她想吃都吃不下;告訴她「你某某考試的成績多差多差」,說得繪聲繪色,不容她不驚恐;在她騎車回家的路上,故意擋在她面前,還時不時地推她一下……

這些可怕的惡作劇攜帶著大半年的時光就這麼匆匆駛去了,他們迎來了一次又一次的衛生值日,直到這一次。

那一天的駱上天有點奇怪,他不像平時一樣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說說笑笑,他一直低垂著頭,像是為什麼所困惑。

蘭情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走到他的身邊,她拉了拉他的胳膊,「駱上天,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不願意提起。因為說了,也沒有任何人能幫他。

「不對!你一定有事。」在一起大半年的時間,對這個一天到晚嬉皮笑臉的家伙,蘭情多少有點認識。他不開心,都寫在臉上呢!

「要是你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

上天跳上桌子,靜靜地坐著。沉吟了片刻,他別過臉將心里的話說出了口︰「我……我爸媽……我爸媽要離婚了。」

蘭情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自己因為一時口快說出更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她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來安慰他。她只是陪著他靜靜地坐在桌子上,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這樣陪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上天突然自己笑開了,「別這麼嚴肅嘛!反正他們倆經常不在家,我也早就習慣了。現在留下我和弟弟、妹妹三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還自在些呢!掃地!掃地!」

他率先跳下桌子拿起了掃把,嗦嗦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看上去似乎又恢復了平常的輕松愉快。

蘭情默默地看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她知道此刻的他一點也不快樂,可他依舊在笑著說著,她不知道是該打斷他,還是該任他繼續這樣說下去,年齡構成的蒼白讓她無所適從。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陪在你身邊。」她說了出來,將她最真實的感情說了出來。

那一刻,上天被震住了,完全地震住了!

轉過身,他帶著那張痞痞的笑臉望著她,「傻瓜!那是男生對女生說的台詞,你在亂說什麼呢?傻瓜!大傻瓜!」

對他的評論,她笑了,依舊是兩個小小的酒窩印在臉頰上。

那個情景,駱上天永世難忘。

***************

從那遙遠的記憶回到如今的「WISH」咖啡屋,駱上天只能將久遠的懷念泡在香濃的咖啡里。往事沉默,因為無論它曾如何絢爛,最終只能成煙。

品味著咖啡的香濃,柳燕脂細細體會著這種年少時懵懂的感覺。「你們倆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上天播了搖頭,「什麼叫走到一起?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算什麼。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做出悔恨終生的事情。」

任縹緲的思緒飛揚,他總想抓住那殘存的記憶——

轉眼間,高一的生活就要結束了。駱上天籃球打得好,足球踢得不錯,為人爽朗又機靈,在男生中頗有人緣。六月的這一天,一群男生打完了球,窩在教室里談起了班里的女生。

小蚌子張國明神秘兮兮地說道︰「喂!喂!喂!你們不覺得我們班的王慧慧長得很漂亮嗎?B班的男生公認她是‘校花’噯!」

「‘校花’?是笑話吧!」皮膚黑黑的董遠一千一萬個不同意,「她一天到晚冷著一張臉,像誰欠她錢似的。我覺得她家完全不用安裝空調,有她在,溫度絕對高不了。」

大家哄笑成一團,張國明覺得自己的偶像被侮辱了,心里老大不服氣,「那你說……你說我們班哪個女生最漂亮!」

「那當然是葉蓉嘍!不僅漂亮,還很可愛,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董遠一臉的得意洋洋。

他的話一出口,立刻引來別人的反對︰「算了吧!葉蓉嘴巴太大,我懷疑那都是一天到晚傻笑笑出來的。」

男生們吵吵嚷嚷爭論著,誰也不服誰。最後,大家決定讓一直都沒開口的上天作最後的總結說明。

「上天,你覺得我們班哪個女生最漂亮?」

面對這個難題,上天又是抓耳又是撓腮,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說都還好吧!也沒有丑得跟青蛙似的,也沒有漂亮得跟天仙一樣,我看都差不多!差不多!」

這麼模稜兩可的答案,男生們可不會接受。張國明首先抵住了他的話︰「駱上天,你的眼楮都看什麼呢?怎麼會覺得我們班女生都一個樣?」

「我知道了!」男生中有一個聲音高高地叫了起來,「駱上天喜歡的是江蘭情那個小胖妹,自然是什麼花都無法入他的眼嘍!」

董遠一邊大笑一邊指著上天,「沒想到啊!沒想到風流倜儻的駱上天居然喜歡胖妹,眼光有夠獨特。」

男生們哄堂大笑起來,上天處于無比尷尬之中,立刻做了反撲的舉動。「誰說我喜歡江蘭情?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呢?以我的眼光怎麼可能喜歡一個胖妹?你們這不是在胡說嘛!」

他義正嚴詞地反駁著,慣有的嬉皮笑臉轉向門外,他看見了那個胖胖的身影。剎那間,他所有的笑容褪去,留在心中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

柳燕脂完全沉浸在他的故事里,暫時遺忘了自己的感情。她只覺得一個完美的玻璃器皿放在眼前,一瞬間就這麼被打破了,那種惋惜不是語言可以描述的。

「你之後沒有跟她解釋嗎?」

駱上天頹然地端起了咖啡,「那件事之後,她總是躲著我。緊接著就是暑期前的大考,一方面因為很忙,另一方面我也實在不知道該跟她解釋些什麼,怎麼解釋。就這樣一天拖一天,一直拖到暑假。暑假的時候我幾乎每天都在想著該如何跟她解釋,該如何跟她道歉。我打了無數個電話到她家里,卻始終沒有人接听。那時候,我總是想,等開學吧!等開學見到她,我就可以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我沒有想到的是,老天爺根本就不會再給我這個機會。」

燕脂心中一驚,「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轉學了。」

上天的聲音里有著無比的淒涼,「她就這麼離開了我的世界,甚至連一個招呼都沒有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惱恨著她。我恨她就這樣丟下了我一個人,我恨她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恨她沒有遵守約定,說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陪在你身邊’——都是騙人的!全是騙人的!」

放下咖啡杯,燕脂注意到連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深吸一口氣,上天這才有力氣繼續說下去︰「等我冷靜下來才醒悟到,或許……或許是我傷她太深了吧!她才會這樣毅然決然地離開,連一個字也不丟下。終究還是我的錯啊!」

燕脂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誠然,她是被這個曾經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給感動了。然而,她卻自私地想留住自己的愛,畢竟這才是真實存在于她心中的感覺。

上天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喝上一口咖啡,他繼續說下去。

「我原以為,那不過是一段生澀時期的傷感,我的人生還是在繼續前進,絲毫不會受到影響。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的確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我上學、讀書、工作、交女朋友,一個也沒斷過。只是,無論我和哪個女孩交往,總覺得心里少了點什麼,所以大多數的戀情都沒能維持到三個月以上。可究竟少了點什麼,我卻怎麼也弄不明白,直到有一天,我的第五任女朋友讓我陪她看一部電影。那是一部日本電影,她說她喜歡扮演男主角的演員,叫什麼……柏原祟,所以她堅持要去看。我也就陪著去了,那部電影的名字叫——《情書》。」

燕脂也看過這部電影,角色的名字她早已記不清了,卻記得里面曾有大篇幅的情節是描寫一對中學生的懵懂感情。有一個情景她一直記得非常清楚︰暗戀著女生的柏原祟站在窗簾旁邊看著書,風吹過,窗簾飄了起來,陽光照上他的側臉,有一種很艨朧的美感,美得有些不夠真實——就像那段完美的暗戀。

她會對這部影片印象如此深刻不是沒有道理的,故事中由柏原崇扮演的那個男生一直暗戀著和他同名同姓的女生,他將所有的暗戀描繪成了一副素描藏在了借書卡的背後——那就是他寫給她的「情書」。一直到他死,他都深深地愛著她;一直到他死,她都不知道他的暗戀。

燕脂至今猶記得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多年以後,一幫好奇的女學生將那張傾注了所有暗戀的卡片給了那個早已不再是女生的女生,看著卡片背後描繪著自己的一筆一筆……她哭了!

她看到這封「情書」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暗戀著她的他,已永遠埋葬在雪山腳下。然而,她該慶幸……慶幸她在有生之年終于明白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即使它只是一段暗戀。終究,愛戀沒有隨著死亡而被埋在雪山腳下。

那部影片燕脂是買了碟片在家里看的,她承認電影很美,的確可以人選「情人節」十大必看影片的行列。可她只看過一遭,就再也沒去踫過它了。她沒有膽量再看一遍,她怕啊!她怕她對駱上天的感情只能像這電影的結局一樣,至死他都不知道曾經有個人那樣地愛著他。說她膽小也好,說她懦弱也罷,她就是不敢告訴他,不敢嘗試這無法預知的結局。

在她想著暗戀這個情節的同時,上天的一顆心卻系在了影片關于初戀的這個話題上。

此刻,他的眼楮很亮,像找到寶石的勇士。

「你知道嗎?當時我看到這部影片的時候完全驚呆了,電影里那個男生捉弄女生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像把我和蘭情的故事重演了一遍,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過來——我是喜歡蘭情的!那種感覺就是最單純、最真摯的愛,只是年少的我用自己的任性和莽撞將它親手毀棄。我的確可以再有全新的戀情,但那種初戀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燕脂替他把下面的話說出來︰「而你沉醉在初戀的遺憾中,一直不肯看待周圍的感情,所以你的女朋友是一任換過一任,你卻從沒有真正愛過誰。」

可悲啊!這聲「可悲」是她送給自己的。本以為他從沒有愛過誰,她還有機會讓他愛上自己。現在才明白,他不是沒有愛過,只是不再愛了。面對一段無法追回的初戀,她永遠只能是失敗者。

上天承認她對自己的評價,對愛情他的確沒有太多的付出。點點頭,他沉沉地說下去︰「從電影院出來後,我就和我的第五任女朋友提出了分手,我們交往甚至還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那天,我一個人在大街上走著,希望可以在無意間遇到蘭情。可那種情節只會出現在電視、電影和小說里,又怎會讓我遇到呢?我回到家,繼續著我的生活。可沒想到就在這之後的第二天,醫院來了一個新護士派到了我的名下,她就是落星!她甚至比蘭情還要胖,整個一個胖妹妹!我想是老天爺听見了我的祈求,特意給我一個彌補遺憾的機會。」

想起當時落星走到他面前,又膽怯又慌亂的模樣,他就想笑。其實她不知道,見到她,他也是又興奮又緊張。

燕脂總算明白了過來,「你便將對從前的遺憾放在了落星的身上,所以這一次你這麼幫落星,就是希望她和滄浪能將你當年沒有得到的幸福雙倍地擁有。是嗎?」

他的無語肯定了她的猜測,卻也加深了她的傷痛。如果現在江蘭情實實在在地站在他的面前,她還可以和她爭一把,比一次,可現在……難道她要和一段永遠無法挽回的初戀較量?

人都說初戀是最美的,更何況是沒有結局的初戀,這簡直就是一道永遠無法解開的謎題。謎底一天不公布,陷在謎題中的人就一天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根本毫無勝算。除非……除非他……

「去找她吧!去找那個江蘭情,將當年你沒有說出的話都說出來,沒有道的歉都道出來——去找她吧!」燕脂緊緊地盯著他,不容他有所回避。

沉靜了片刻,上天還是別開了臉,「都這麼多年了,她和我同年,也該二十八歲了。說不定早已是孩子的母親了,找到又能如何?」

「找到她,將遺憾彌補上!不一定非得再次相愛,至少將心中的那個結解開。解不開這個結,你會一輩子活在那段追不回的初戀里。」她也就只能將這份暗戀藏一輩子,她不願意得到這樣的結局,所以她必須逼著他去面對那段初戀。

「算了!算了!或許她現在過得非常幸福,我又何必插上一腳呢!」上天不願意去找回初戀,他甚至有點害怕再去面對。

「你不去,我幫你去找。」

她是鐵了心要將這一切解開,而上天卻將她的話當成了一時的玩笑。都過去十二年了,人事已非,她上哪兒找去?

瞥了一眼宙外陰沉沉的天氣,上天站起了身,「快下雨了!我先走一步,九天還在家等著我呢!」

燕脂也不理他,轉過頭,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身旁的透明玻璃上。透過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風中的落夕湖波浪層層,可在那層層水波中卻尋不到夕陽的身影,等到的只是一場傾盆大雨,澆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雨水順著玻璃緩緩地流了下來,燕脂伸出食指順著那流逝的痕跡一點一點地抹去,她觸模不到水漬,心……卻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