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繽紛一族 第十章

書名︰戀戀繽紛一族|作者︰葉幸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懊來的總是逃不掉。

仲薇在下班前接到季倫的母親招弟打來的電話,約她下班後踫面。

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她一點都不意外,因為,該來的總是逃不掉,但是自接到電話後,惶恐與不安卻如影隨形的伴著她,靜靜的等候‘審判’時間的到來。

五點三十五分,她緩緩的收拾桌上的卷宗,準備趕赴這場特殊的邀約。

季倫的母親也許是听到風聲,知道季倫正與她交往,也許季倫的母親打听過她的歷史,所以前來阻止兩人繼續發展……會有這樣的結局,早就是意料中的事了。只是沒想到,竟然來得這麼快!這麼快就要和季倫道別,是不舍也是遺憾,但是她又無法抗拒命運的左右。

這些年來,她就像在風中、在雨中飄零似的,只能任風雨帶著自己停停走走,喜樂與哀愁根本無法由自己……季倫燃起了她的生存希望、生命力,她也曾想過,也曾期盼,希望能靠在他厚實的臂膀內,成為他臂彎裹的寶貝,但這一切卻都只是痴人作夢罷了!

也好,反正夢早晚是要醒的,痛苦遲早要到來,躲避又有何用?

她心事重重的移動腳步,來到辦公室附近的‘天長地久’餐廳,這是她與季倫的母親約定的地方。

‘天長地久’?仲薇不經意的往西餐廳的招牌看了一眼。心思卻像是闖進千軍萬馬似的,再度澎湃不已。

究竟什麼是天長地久?

白居易的長恨歌中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若她真要恨的話,該是恨自己少不更事;該恨自己莫名的寫下一段不該有的感情歷史吧;或者是該恨自己為什麼早了幾年來投胎,徒長了季倫些幾年吧!

但恨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啊……在侍者的帶位下,她先選了一個靠角落、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靜靜等候季倫的母親。

餐廳內的鋼琴演奏輕輕傳來幽雅且扣人心弦的樂章……天知道我的愛多深天知道我的情多真我的夢迷失在無邊的夜裹好冷好冷好冷招弟一身合宜的紫檀色旗袍,手裹還提著小巧玲瓏的粉紅手提袋,伴著她渾身散發的紫檀香,活像國畫中的仕女似的。

唉!丙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稍稍打扮,氣質馬上等量倍增,她一走進‘天長地久’,便立刻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注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

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將此‘盛況’告訴王國,讓王國稍稍‘覺悟’,免得他老是認為她妨礙台北市市容的觀瞻!

在侍者的引導下,她緩緩移動腳步,往仲薇坐的位置走去。

遠遠的,她即看見了仲薇,那個她麼兒愛得無法自拔的女人。

招弟仔細的端詳著她……只見她不偏不倚的端坐在位置上,正仔細的聆听著音樂,像是陷入若有所思的情境,她的神情與氣韻在在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書卷氣。

她有著極端莊的氣質,她的美是一種空谷幽蘭的美,絕不是那種華麗的絢爛。

嗯,確實與眾不同,兒子真有眼光。她發現仲薇還挺投她的緣的。

由遠而近,她已來到仲薇面前了,仲薇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來迎接。

嗯,果然有教養!招弟滿意的點點頭,並自我介紹︰‘仲薇嗎?我是季倫的媽媽。’

仲薇微微欠身外向她致意,‘王媽媽你好!久仰了,我是仲薇。’

說來真奇怪,原本是抱著惶恐的心情來面對可能發生的一切狀況,但一見到季倫的母親後,竟有一種格外的親切感……不過,她仍是沒敢掉以輕心。

點完飲料後,招弟便開門見山的說︰‘季倫和你的事,我都听說了。’

其實,她是不想讓季倫等太久,于是便省略客套,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唉!天下父母心啊!

那個小伙子此刻正躲在餐廳的另一個角落,等候他這個老媽傳給他捷報呢!

仲薇沉默不語。此刻,她還能說什麼呢?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你的過去,我都知道,听說,你還比季倫大了四歲是吧!’招弟述著事實說。

她點點頭。

她是長季倫四歲沒錯;而她的歷史,她的過去,那一場錯誤的愛,就像是烙印般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容不得她多做什麼解釋。誰教她是個有歷史的女人。

接下來,季倫的母親該是要勸退了吧?她猜。

而招弟那雙閱人無數的眼楮一眼就讀出了仲薇的心事仲薇有一顆善良、善解人意卻又脆弱的心。最重要的,她的眼底還帶著一抹深深的自責,責備自己的過往,也許她的自我責備已近自虐了。

真是一個傻孩子啊!這麼聰明,這麼靈巧,卻難過情關。招弟頗為同情又憐愛的望著仲薇。

‘你很在乎你的過去嗎?’招弟問。

面對招弟的疑問,仲薇竟愣住了。她不懂招弟問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你還是很在乎從前那一段錯誤的愛,那表示你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裹,過去的那段錯愛並沒有讓你因此而成長、成熟,真是可惜啊!跌得傷痕累累,卻沒從中體驗到生命的真諦,可真是枉然啊!’招弟用激將法說著。

仲薇整個人像一尊石泥似的,靜坐著沒動。

‘听說,你很在乎世俗的眼光,怕人家計較你的過去?’這些都是季倫提供給她的資訊。

仲薇沒回答,算是默認吧!

‘你實在是太蠢了!季倫都不計較你的過去了,你還怕誰計較你的過去?更何況,該跟季倫計較的人是你,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季倫來計較你吧?’

這段話仲薇就真的听不懂了,尤其是後面那一段。

听不懂嗎?好吧!就讓你一次听個明白︰‘你早該跟季倫計較了,這個渾小子,只會蒙著頭一股勁的愛在心底,愛得死去活來,也不懂得請他這個老媽出馬,幫他迎得美人歸,真是傻蛋。’

仲薇原先還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等著她來‘審判’自己和季倫的這段戀情,沒想到她竟是月下老人派來的使者。

‘仲薇啊!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草繩啊!’招弟語重心長的說︰‘過去,流言困得你幾乎無法生存,但你不能因此而斷定所有的戀曲都是同樣的結局啊!至少,季倫對你是認真的,更何況季倫的身分證配偶欄上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空白的……’

招弟用了一個不太高明的方法比喻,她是為了讓仲薇明白,過去也許是不倫,對方是有婦之夫,但,她們家的季倫可是清清白白的單身未婚者。

‘不同單位不能比較啊!不能,因過去的錯愛而引來世俗的不容,就認定所有的戀曲都是不容于社會,不容于世俗的。’招弟補充道。

一點通,萬事通!盲點是很不可思議的東西,它會使人看不清、听不到、更悟不出真理,但一但點通後,一切就海闊天空了。

冰雪聰明的仲薇當然是通悟了。

‘听說,你還十分在乎你大季倫四歲的事?’這也是季倫提供的訊息。

仲薇點點頭,畢竟,這也是一個事實啊!

‘虧你還是個現代人,連這種事都要在乎。’招弟是責怪的口吻,但腦袋瓜隨即一轉,立刻由責備轉為循循勸誘的口氣︰‘你沒听過‘某大姊,金猴椅’這句台灣話嗎?’

仲薇當然听過,只是,不曉得別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和看法?

招弟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

‘真可悲啊!一個活在別人想法和看法中的現代女孩……’招弟感慨的說。

像是醍醐濯頂似的,仲薇整個人頓時湇明透徹了起來。

是啊!從過去到現在,她一直是活在別人的看法和想法中,活得的戰戰兢兢,活得好不踏實,活得好是痛苦。

‘其實一個人的成熟與否,跟年齡倒是沒什麼直接的關系,有些人年齡增長,但智慧及成熟度都還停留不動,這種人比比皆是啊!’招弟說的是一項事實。

仲薇點點頭,招弟說的話,她完全同意。

‘你若是我女兒,我一定舍不得讓你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罪……’這是招弟的真心話語。

‘王媽媽!’她再也忍不住了,眼中閃著感動的淚水,不一會兒,便熱淚盈眶了。

漂泊這麼多年,一段錯愛迫使她離鄉背井,不見容于家人,不見容于親友,這些年來,嘗盡了苦痛與委屈,頓時,卻找到了避風港!

‘我很想好好疼你,好好照顧你,只可惜你不是我女兒,否則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每天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天天和你談心話情,好好的疼你……’招弟一臉滿是遺憾的表情。

仲薇又何嘗不感到遺憾。

‘有!有一個方式可以讓我照顧你,好好的疼你。’招弟高興的像個小孩似的叫了起來。

仲薇發現她很喜歡招弟。

‘你可以當我家媳婦,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招弟獻計。

她被設計了!原來招弟繞了一大圈,竟是代替兒子來求婚的。

‘怎麼樣?反正季倫那麼喜歡你,你又那麼喜歡我,而我也很喜歡你,不如就這樣辦吧!你就把行李整理一下,搬來讓我照顧吧!’

當然好!仲薇正求之不得呢!蚌性一向沉穩的仲薇這下子也顧不得什麼矜不矜持了,馬上點頭答應。

‘好極了!’招弟點點頭,其實是對自己的做媒能力愈來愈佩服、贊賞了,早就知道她吳招弟出馬,絕對是水到渠成。

這下總算可以洗刷她‘烏龍’的罪嫌了吧!

‘不過,你收拾行李搬家以前,我得先挑個黃道吉日到府上去向你的父母提親,這道手續可省不得啊!’招弟補充道。

仲薇感動得用滿含感激的眼神看了招弟一眼,她偷偷的許下宏願,一定要當個好媳婦,好太太,好媽媽,來報答這可愛的老者。

招弟偷偷做了個手勢,不遠處的季倫開心得幾乎跳了起來,他迫不及待的走向前來。

這會,他要把身分證上唯一剩下來的空欄,也就是配偶欄捐出來了……是心甘情願,也是無怨無悔!

***

‘寶麗龍傳播集團’不愧是傳播界的龍頭老大,無論外部、內部,其傳播能力都是無比驚人的。

就好比說,在這麼一個冬雨綿綿的上班早晨。

九點一刻不到,整個集團上上下下一群花痴便熱力的傳橎,說是電視事業處來了個空降部隊。

听說這個空降部隊背景挺雄厚的,他爹是橫跨政黨及商界的名人,他娘是先前中國小姐,爹壯、娘漂亮,品質控制得很好,所以听說這位空降部隊,長得帥得不得了。

至于帥到什麼樣的程度呢?

那就不可考了。

亞倫聳聳肩,沒有興趣再听下去,逕自往他的小辦公室走去,進入之前,仍不忘先繞到凱莉的辦公桌前‘行禮致敬’。

女人啊!就是吃這一套。

要給她相當程度的安全感,相對的承諾,還要記得‘晨昏定省’,使其有受重視的感覺,‘感覺’這玩意對女人而言是必需且必要的!

真的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啊!要不是經歷了這段風雨,他永遠不會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體會的。沒關系,覺悟永遠不嫌太遲。

才轉了個彎,卻差點與左盈如撞個正著。

真是冤家路窄!

‘正好!我有話跟你說。’左盈如先開口。

他幾乎是被左盈如押回小辦公室的,從外面大辦公室走回他的心辦公室,不過是五十公尺的距離罷了,他卻是走得膽戰心驚,不曉得盈如找他有什麼事?

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好像事情頗‘大條’的,該不會她又要宣布她懷孕了吧?

茫然、不可控制乃恐懼的源頭,一點都沒錯!

他坐回他的座位,左盈如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一反平常的態度,她一臉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看著亞倫。

‘沒關系,你有話直說好了,我撐得住!’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敢做敢當吧!這是老媽教的。

‘亞倫,我,我很抱歉!’她訥訥的看了亞倫一眼。

丙然‘報應’來了,風流的報應。

亞倫發現他的心仿佛竄到喉頭似的,只差一點動力,他的心就會蹦出來了。

‘我……我在唱片事業處只做到這個月。’

你要去待產嗎?雖然腦波的反應是這幾個字,但口中卻傳出,‘為什麼?’

‘從下個月起,我要調到電視事業處去,我跟我姊夫說過了,人事命令應該在這幾天就下來了。’

‘喔?’他如釋重負的暫時松了一口氣。

‘我想你應該听說了吧!電視事業處來了個帥哥,他不但人長得帥,能力更是強,我想在他身邊學點什麼的。況且,我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打算追他……’左盈如坦誠以報告。

亞倫聞言,內心不勝欷歔。

看樣子,他的帥已經退流行了,新的偶像已取代了他的熱力。就像是偶像退燒似的,不再是風雲人物,不能再自命風流了。

唉!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左盈如!’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了起來︰‘你……你不是說你‘那個’已經兩、三個月沒來了嗎?’

‘喔,那不干你的事了。’她宛若沒事般,口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怎麼會不干我的事?我……你……你不是說我……’他的舌頭忽然不靈光起來。

‘本來就不干你的事了,你到底想怎樣?’左盈如有點不耐煩。

‘你不是說我有沒有‘做’,我自己心底有數?’這種事還是弄清楚的好。

‘喔!’她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似笑非笑的說︰‘王亞倫,你當然是沒有‘做’!我們雖然是同床共枕,但卻是一點都不纏綿。兩個喝得爛醉如泥的人,誰也沒空去侵犯誰,你可以大大放心了。’

像是橡皮筋忽然松綁了似的,他整個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其實,你是一個正人君子,只是喜歡在口頭上佔些便宜而已。不過,這個習慣真的不太好,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壞習慣要趁早改,免得惹禍上身。’盈如由衷的建議。

他受教的點點頭。卻又像神經沒鎖緊似的忽然追問︰‘既然我跟你沒什麼,你為什麼跟我說你……你‘那個’好幾個月沒來了?’

她嘆了一口氣,然後一臉恰北北的道︰‘喂,王亞倫!你真的很沒常識呀!我是尊重你,所以才會這樣告訴你,你別老是以為我跟你有什麼的。’她曣了一口口水後又繼續道︰‘當時,我是怕我身體健康出現狀況,可能要請假休養,所以預先向身為主管的你報告,好讓你心裹有所準備,在人事的安排上也許可以做一些適當的調度,沒想到你竟然想到那裹去了,你喔,真是莫名其妙!’

像是被狠狠的淋了一盆水似的,好清涼,又好清醒喔!

他終于完完全全的解月兌了。

***

十二點一到,亞倫便沖往凱莉的辦公桌。

她剛掛斷一通極重要的聯絡電話,人還沒回過神來了,卻被驟然冒出來的亞倫嚇了好大一跳。

她真的很懷疑他一直是躲在她身後,要不然他怎麼會老是突然的冒出來?

‘干嘛?’她沒好氣的問。

‘凱莉,我……’自認瀟灑得不得了的亞倫也有言拙的時候。

‘不必說了,我都听說了。’

他和左盈加的一切風風雨雨,早在他冒出來向她報告之前,便傳遍整個公司了,所以,根本不要亞倫的解釋,她已一清二楚。

也好,她知道了最好,省得他解釋還要浪費口水,這就是在傳播公司上班的好處。

接下來呢?那只有直接出招了。

‘救救我!’他哀求,也顧不得周遭的同事們正努力的豎起耳朵竊听。

‘我干嘛要救你?’她終于佔上風了。

‘你不救我的話,我就沒人要了。’他說得好委屈。

的確,她要是不救他的話,他可就沒人要了。

鮑司的花痴們早已轉移目標,再也不會有愛慕的眼光停留在他身上了……‘好吧!雖不滿意,倒還勉強可以接受。’她答應了,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萬歲!’他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記。

這下,他們成了眾人晅目的焦點了,一雙雙眼楮像雷達似的停放在他們的身上。

‘等一下!’她推開他,阻止他再親下去。

好無趣喔!眾目睽睽之下被拒絕,真有點不好意思。

‘你不是說老婆是正餐,小老婆是點心?正餐還沒吃,怎麼吃點心啊?請問你,我是你的老婆還是小老婆?’他當時就是這樣讓她難堪的。

‘我的老婆只有一個,所以,你是我的大老婆,也是我的小老婆。’他仍改不了嘻皮笑臉的德行。

‘你想累死我啊!一人當兩人用?’罵雖罵,口氣是甜蜜喜悅的。

‘要不然我再找一個來替你分憂解勞好了。’他皮癢了。

‘你敢?’她瞪大眼楮,活月兌可以把人吞進肚子似的露出凶惡的表情。

‘我當然是不敢啊……’一送說,他的唇可沒閑著,輕巧的找到了她的唇!

等了四年,想了四年,終于如願以償的吻到了,好甜喔……整個辦公室歡聲雷動了起來,這是傳播公司最擅長的‘造勢’掌聲,他們早就習慣了。

不管他,繼續吻個夠,然後回家找老媽到凱莉家提親去。

得找點事讓老媽做做啊,免得她過得太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