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方成婚 第5章(2)

書名︰奉子方成婚|作者︰童繪|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平日早上的百貨公司門可羅雀,這種時候來逛街買東西,再好不過。

馬廷亨一身筆挺的炭藍色西裝,單手收在口袋中,手機貼在耳邊遙控另一頭的會議,悠閑地掃過路經的專櫃,向幾個差點沒打起瞌睡的櫃員微笑打招呼。

堡作的關系,經常接觸時尚產業的客戶,馬廷亨除了幾套固定穿著的西服外,幾乎每一季都會添購單品如領帶、西裝外套、袖扣等作為搭配。

常逛的這間百貨專櫃櫃員幾乎都認識他,也很習慣此人總在一般人不會逛街的時段出現。

今天真的只是單純路過,馬廷亨向正拿著新品領帶的專櫃阿姨揮揮手,步伐未停,听著電話那頭的討論,又繼續給予意見︰「那種話可以關起門來說,但面對媒體不能,很容易就被曲解……不是,你可以翻一下我上次幫貴公司上課用過的講義……第幾頁……我想你們這個團隊有必要從頭一頁一頁翻,你寫出來的聲明稿,每兩行就出現一個不該用的暖味字眼。嗯……好吧,唔……不行,可能要跨年後……好,那就再加一個星期的課……打折的事要問過方總才能決定。嗯,那就先這樣吧,合約我請秘書寄過去。」

在手扶梯上收了線,馬廷亨迅速打著簡短郵件回公司,附件給寧真後,轉上了另一座手扶梯。

收起手機,他抽空看著牆上貼的小海報,有幾個品牌特賣會。眉一挑,馬廷亨又拎起手機,從通訊錄中選了一個號碼撥出。「劉經理,是,是我。呵呵……你猜得沒錯,我不會沒事打電話給你……我現在正看著貴百貨公司的宣傳廣告,超值特賣的那個……是。劉經理是不是忘了我們上一季才談過的,把兩個風格天差地別的品牌排進同一個特賣擋期,只會造成顧客的混亂,同時拉低兩個品牌的價值……你、你說什麼?你只跟方總談……方總……方總換了你們的合約……什麼時候的事……我明白了。」

拉開西裝外套,將手機收回內袋,馬廷亨咀皭著剛才客戶的話,腦中想的是那天在寧真辦公室翻閱的幾個客戶合約。算一算,這是第二個寧真換下的合約了。如果沒記錯,新舊約的內容差別在服務範圍,原先的全套式一條龍服務,現在只剩顧問部分,然後交由客戶本身的公關行銷部門執行。

寧真跟他談過。

因為客戶不合理的殺價,所以在必要時會簡化合作關系,將公司的人力、資源投入理念相合的合作對象;馬廷亨同意過的,他記得,他同意合約內容交由負責的同事重新擬定。

可……寧真在急什麼?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換了兩個客戶的合約了……

叮叮。是簡訊鈴聲,馬廷亨將手機解碼,點開。寧真傳來的訊息寫道︰今日飛香港,三天後回台,屆時請撥空一談。

馬廷亨停下腳步時,正好在家庭用品樓層。

前方的專櫃賣的是他熟悉的歐洲摩卡品牌,幾件商品正在特價……暫放下紊亂思潮,目光落在其中一件久久。

多角形的金屬小,經典設計的一人獨享摩卡。

同樣的款式,家中也有一個大型的,正好沖泡兩杯……周末時,他還在心里埋怨一次煮兩杯真的太多,眼前的,不正好?

——可是,廷亨,不是有研究報告說這種材質會提升老人痴呆的風險?

——真的?那更要買大的,我們一起喝,一起變老,一起痴呆。

——……那可以我喝多一點,我先呆嗎?

——……你就這麼不想照顧我嗎?到時就是你這輩子唯一能辯論講贏我的時候,還不好好把握?

——怎麼樣,很吸引人吧!

曾經,他跟寧真有過這樣的對話。然後他們買了一個回家,天天一起喝,可……還沒一起變老,也還沒痴呆,寧真就放棄了。

馬廷亨拿起小小的摩卡,眼底有些不滿。

半晌,他緩緩放下那個孤獨得太明顯的經典設計,看了眼時間,馬廷亨轉身下手扶梯。

露天咖啡座最靠近角落的位置,丁守文等待已久,表情有些不耐地翻著上一個客人留下的報紙,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就擱下。黑咖啡果然還是太高難度,如果有別的選擇,他不會再點。

身側人來人往的腳步聲,當中一個停在了他面前,逕自拉開對面的椅子。

坐下,那道討人厭的聲音說著:

「守文,最近又做了什麼好事呀?」

馬廷亨解開西裝外套扣子坐下,咧開帶著虎牙的可愛笑容,非常熱情地向大學同學打招呼。

丁守文斜覷著他,攤了攤報紙再折好丟到一邊,沒好氣地說著︰「你自己數數看哪次約我沒遲到,如果趕不來,難道不能先撥個電話告知一聲嗎?」「我遲到歸遲到,可是哪一回有耽誤到你下一個行程嗎?」馬廷亨瞄了眼手表,守文說可以撥給自己一個小時,他遲到半小時,還有半小時可以聊。

「你就當作離開辦公室透透氣,放松一下嘛。」

無意與眼前的無賴辯論,翻了個白眼,丁守文轉入正題︰「找我出來有什麼事?」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馬廷亨還是一臉燦爛笑容,陽光從側邊而來,牙齒亮得發光。

丁守文看著他。

馬廷亨別開眼,看著路邊一對情侶正吵著架,女的甩了男的一記耳光。分心想著那種痛有多痛,再看向守文時,他說道︰「寧真最近應該有找你談過捷思的財務狀況。」客戶換約,組員重組,拓展新市場……保守如寧真會忽然變得積極,他聯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擋在鼻下的右手不自覺收緊了又松開,一會,丁守文才回道,「這件事,寧真說會自己跟你說。」財務權雖說在寧真身上,但廷亨每一季也都有收到他發出的報表,想必多少知道這半年來的情況,只是抓不準詳細數字。

這答復,在他的預料之內。守文一向偏袒寧真,馬廷亨也沒想過要從他這里問出細節,只是在與寧真坐下來好好聊聊之前,想先試試水溫。看來問題比想象中嚴重。

廷亨沒有再追問,雖是帶笑,不知為何卻令丁守文覺得他眼底透著隱隱的慍怒。「你今天約我就是為了問捷思財務的事?」這種事在電話里問就行了,根本沒必要特地約了見面。

「你認為我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麼事可聊呢?」馬廷亨分心看著手機,行事歷跳出提醒,寧真今天飛香港,現在正是飛機起飛的時間。

「廷亨,你想說什麼?」話里的暗示,丁守文如果听不出來,他們超過十五年的朋友也白做了。

的確,今天約守文出來,問起公司的赤字只是順便。馬廷亨噙著略帶邪氣的笑道︰「只是想關心一下老朋友嘛……守文,最近跟你前妻怎麼樣?不是一直她想把她追回來?不過听幾個同學講起,說她現在有個律師男友耶,真是太厲害了;本身是醫師,前失是會計師,將來老公是律師,真是精英界的三角戀情,寫成小說應該很暢銷。」守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嘴角則越揚越高。

廷亨愛耍嘴皮子,但深知言語如劍,很能傷人,因此從不會如此不留余地……丁守文將手從嘴邊移開,坦白道︰「我向寧真求婚,是在你們分手——」

「分居。」馬廷亨糾正著。

愣了愣,丁守文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分居是分手的同義詞,廷亨。」一個女人,尤其是聰明的女人,絕不會輕易離開與另一半共同擁有的家,因為一旦踏出家門,要回去就難了。

「……你用的是哪家的字典?」馬廷亨挑眉問道。

「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地步?」年輕的時候覺得他反應很快,總能說出讓人啼笑皆非卻頗有深意的創意答復,如今,丁守文只覺得他真的長不大。

「你照顧吳宇霏五年了,寧真也被你拖著五年,這樣的關系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你敢說你對吳宇霏沒有一點意思?你在寧真面前對另一個女人張開懷抱,擁抱她的一切,這種事還要發生多少次?寧真是太理智,所以沒跟你鬧過。廷亨,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為什麼寧真要和你分居。」

馬廷亨沒有回應他的質問,只是靜靜听著那話。朋友跟女友求婚,分明該生氣的是自己,就不知為何守文比自己還激動……當年橫刀奪愛的仇,現在來報復他了嗎?那守文真是找對時機了,在他難得心力交瘁時,把罪狀挑明,給他重重一擊。

然而,他不說話,不代表默認,這些話如果是寧真問的,他又怎麼會不答?可寧真問過嗎?她只是默默看著,默默忍著,默默體貼著,然後有一天,忽然就與他道別。

丁守文見他不語,擺能自知理虧,又再道︰「是,現在的我們心里可能都有別人,還沒有從上一段感情中抽離,可重要的是我們能花時間陪伴對方,假以時日,就會成為扶持彼此的重要存在。廷亨,你呢?你的時間都花在誰身上?寧真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里?」

寧真從沒說過需要他。雨天忘了帶傘,她等雨停;雨不停,就買傘;出差回國班機提早到達,叫好的車聯絡不上,她就在寒冷的清晨獨自搭車返家;活動結果不如預期,客戶將過錯全數推卸,她一聲不吭,回到公司後檢討過失;發覺客戶私下違約,兩天後列表與之解約……

寧真從不向他求救,所以他總是後知後覺。守文的指責,馬廷亨無法反駁,可真正該惱火的人,是自己。

馬廷亨呼了口氣,考慮著該不該把心中無處發泄的怒氣送還給守文,免得一個人高血壓爆血管太寂寞。考慮良久,他道︰「守文,我不知道你向寧真求婚是想報復我,還是報復你前妻;如果你是沖著我來的,那我們的友情就到此為止。如果你是沖著你前妻,想暗示跟她在一起這麼多年心里想的是另一個女人,而且就在她轉身後,你能馬上跟當年暗戀的對象在一起,我想,你應該能非常成功地把真正愛的人趕出生命中。」

丁守文瞪著他的笑臉。

眼都笑彎了,馬廷亨立起身,扣上西裝外套的第一顆扣子。「你看起來有點傻眼,該不會……我那麼剛好地點醒了你,讓你正視自己的心意吧?」這樣他就從情敵變恩人了,有梅開二度的媒人紅包可以拿嗎?

當廷亨經過身邊,丁守文幾乎听見了他的低笑。回頭,見到那直挺的背,沒有一絲遲疑的邁步,彷佛真的沒被自己打擊到……他喚住了他。「廷亨,你不想知道寧真怎麼回答我嗎?」

馬廷亨腳步略停。

「那個助理是你放在寧真身邊的小間諜吧?」求婚的事寧真不可能告訴廷亨,那麼做只會復雜化她正在重新梳理的關系,所以,多嘴打小報告的想必是寧真身邊的新助理。求婚那天,寧真就給了他回復,不過是支開了助理說的,所以廷亨不會知道。丁守文看著眼前男人微眯的眼,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城,心情舒坦幾分。「你以為寧真沒發現?」

馬廷亨輕輕咬牙,回著︰「就算發現了,她也只能照單全收。」

停頓良久,不聞他再開口,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丁守文覺得這一回合勝利女神在跟自己微笑。「如果你想知道寧真怎麼回答,我不介意告訴你。」

懷必了。」馬廷亨直覺回著。再想知道,他也是有男人的面子的,怎能從挑戰者口中獲得情報?

廷亨還是轉身離去了,雖然看在丁守文眼里,他的腳步不大自然。

他承認自己有點狡猾,到了最後,還是沒將寧真懷孕的事說出口。不過……在感情的世界里,一切就是這麼自私、這麼不擇手段;他敢打賭廷亨的手段也不是多能見光。

丁守文也站起身,沒再去踫那杯已冷又不對味的咖啡,從反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