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妻大將軍 第7章(2)

書名︰護妻大將軍|作者︰孟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你把他弄死了!」是要她嫁給神主牌位嗎?!

「別胡說,他身強體壯的,哪這麼容易死?快讓人將他扛上車來,太子哥哥帶他回去給御醫治傷。」況且難得來一次,總要帶點土產回去嘛!鮑孫少辰絲毫沒有被她的悲憤影響,依然愉快的哄道,同時向一旁待命的侍衛們打了個手勢,「你們將人帶上,手腳快些;舞陽,斷後,回城。」

當周承翰帶著一小隊兵馬沖過來時,只來得及看見那團妖氣隨著陣陣煙塵迅速遠去,沒入兩國之間那座作為國界的山里。

他低頭盯著地上那枝斜插入土的箭矢,旁邊還有一小攤尚未干涸的血跡,只覺得背後一陣冷意直竄上腦門,讓他頭皮都跟著麻了。

看來,他們的將軍被敵國俘虜了……

如果說他是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卻不幸被俘,那稟報朝廷、前去交涉談判倒還師出有名;但赫連遠是為了女人而擅自行動,而且那姑娘還是西原國的準太子妃,這要是確實上報,別說去救了,恐怕還會直接將他打為叛賊,可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壓得下來……

抬頭望著逐漸被烏雲掩得陰霾的天色,周承翰黝黑的臉上盡是掙扎。

唉!赫連遠,你怎能讓你多年來的好兄弟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這樣對嗎~~

當赫連遠再次睜開眼,先是對眼前所見的石壁房頂一陣發楞,隨即才又被肩上扯動的疼痛給拉回了心神,想起當時在樹林中遇襲的情況。

寶娃沒事吧?想起當時的淒慘模樣,他仿佛還能听見她哀哀哭泣的聲音,讓他心里難受得又是一陣酸疼。

「公孫少辰你這混賬……」

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勉強撐起身子,赫連遠毫不意外自己身處于看起來就像是地牢的陰冷之處,想起那個將自己陷害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公孫少辰,不悅的低咒就直接從牙縫里進了出來。

「看來赫連將軍已無大礙。」

一陣清冷的嗓音自身後不遠處傳來,赫連遠有些艱難的轉過酸痛的脖子,在看到那個坐在牢房外頭盯著自己、仿佛牢頭一般的熟悉身影時,眼中也不禁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又冷靜下來。

他抬頭張望了一下四周,沙啞著嗓音問道︰「這里是……」該不會趁著自己昏迷不醒,已經把他給押回西原國都了吧?!

「赫連將軍放心,這兒只是我國邊境的一座小城,離兩國國界並不遠。」像是察覺他的揣測,鐘舞陽淡淡說道。

「勞煩鐘將軍看守,我真是受寵若驚。」听她這麼說,赫連遠眉頭微松,勉強起身走到牢門邊,將鐘舞陽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之後,才用仍帶粗啞的聲音若無其事的低聲笑道︰「叫我赫連遠便行,畢竟我現在是貴國的階下囚,即使在東陵國,此時此刻我也不曉得自己還是不是個將軍。」

他的自嘲讓鐘舞陽也極細微的勾了勾唇角,又替他倒了一杯水之後,她看著並沒有因為這番困境而大發雷霆,反而坦然的一坐到了地上休息的男人,深黑眸中也隱約有些驚訝。

她先朝一旁站立的守衛低聲說了些什麼,待他離開之後,才又轉身看向赫連遠,「你身子感覺如何?」

「疼得很,肚子更餓。」赫連遠對自己的情況坦言不諱,畢竟人都被關在牢里了,逞英雄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如老實一些,讓他們拿好飯好菜好藥來養著自己才是正經事。

听他這麼說,鐘舞陽臉上又竄過幾絲像是慚愧的情緒,但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便已經消失不見。

「你昏迷了數日,身上又帶傷,御醫交代要讓你吃得清淡些。」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托盤,打開牢門推了進去,但隨即又猶豫了起來。「這些飯菜擱得久了,我讓人弄熱……」

「無妨,肚子一餓什麼都好吃,冷飯冷菜也比較不燙嘴。」以前做乞丐時也沒少吃過冷飯菜,反正放進嘴里嚼一嚼不就熱了嗎?

听了他的話,鐘舞陽先是微微一怔,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身上那股冷淡傲然的氣質明顯的軟了下來。

「……當初寶兒剛到西原國時,也說過一樣的話。」

原本還盤算著要怎麼從這個冷血女將的口中問出寶娃的事,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她就已經突然提起,原本硬得仿佛會扎入的臉龐也明顯軟了下來,那疼愛的口氣就像在說自家親妹子似的。

「如果當時我沒上前護她,你也不會真正出手的吧!」見鐘舞陽的反應,赫連遠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

「會的。」她唇邊的溫煦笑意依舊,但那干脆利落的響應卻仍然冷冽,「而且還是一樣往你身上射,只不過瞄準的就是胸口,而不是肩膀了。」還會多發兩箭,射死你這個負心漢!

听了她的回答,赫連遠不禁哈哈大笑,結果又不小心扯動傷口,搞得自己一邊抽氣一邊笑的怪樣。

「這也是公孫少辰的主意?」見鐘舞陽點頭,赫連遠稍微斂起笑,輕輕嘆了口氣,「有這種愛瞎攪和的主子,你也挺辛苦……不時的編派理由來興風作浪,真是瘋了。」

提起那個皇太子,鐘舞陽垂下眼,神色愈顯溫柔,「赫連遠,西原國皇太子哪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況且此乃國內不傳之事,你知道得太多了。」言下之意是舉國上下都知道太子就這副德行,她這個首當其沖的奴才都沒說話了,輪得到你這外人來說嘴嗎?

對于她不帶惡意的微諷,赫連遠依然是笑,同時從善如流的轉了話題,「既然如此,別說那個家伙。」一講到公孫少辰,飯都變難吃了,「寶娃……她怎麼樣?你們沒為難她吧?」

「她沒事,就是精神不太好,大概之前被嚇著了,又整天惦著你的傷勢,擔心你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關進地牢,會不會繼續生她的氣……」

想著那個一向溫柔可人的女孩,為了赫連遠而變得有些潑辣剽悍,她都忍不住想笑。「寶兒是真的被太子殿下給蒙在鼓里,她想到自己連累了你,這幾天都心神不寧,成天吵著要來這兒和你待在一塊兒;虧得殿下疼她,沒跟她計較,但也不許她來這兒,便派人將她看著,惹得她更加不開心。」

想到寶娃先前雖然被自己誤會,還說了這麼多令她傷心的話,但現在卻依然像只母雞似的護著自己,赫連遠心里又愧又喜、又酸又甜,心里的繁雜思緒最終還是化為一聲嘆息。

「寶娃的爹當年是東陵國的大將軍,說來也算是你們的死對頭,怎麼到了這兒之後,卻反而像個公主似的,連皇親國戚都成了她的靠山?」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乘機打听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當是下飯用的配菜。

「她的乳母是西原國人,也是太師的親妹妹,多年前嫁到了東陵國,只是丈夫和孩子相繼過世,之後便一直待在佟家,幫佟夫人照顧寶兒。」鐘舞陽似乎也不防著他,自己提了茶壺、另外拿了個杯子,就鑽進牢房里坐到他面前說了起來,語調雖然依舊沒什麼溫度,但態度卻明顯的親切了些。

「後來佟家莫名惹上了殺身之禍,她舍不得一手帶大的小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便想盡辦法帶著她逃出東陵國,千辛萬苦的回到這兒,也還好那時候兩國之間的關系不如現在緊張,出入國境不至于太過困難。

「太師多年來始終獨身,見到分開許久的妹妹自然欣喜,而他對已故的佟將軍一向也頗為景仰,在得知佟家的遭遇之後更將寶兒收作義女、視如己出,但為了避免有心人士追查,還是隨口捏造了一段故事,並讓她倆改名換姓,只有少數幾個較親近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世與名字;之後太師便常帶著她四處走動,結識了不少包括太子殿下在內的貴族子弟。而我和寶兒年齡相仿,也就把她當成了妹妹一般看待。」

赫連遠默默听著,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既是慶幸佟若寶大難不死,又有些遺憾這段時間陪著她的人不是自己,「所以……你們一直都知道我跟寶娃的關系?」

「她一開始只是不厭其煩的說自己有個自小訂親的未婚夫,即使失散多年,還是傻傻的念著,但每當問她那人的姓名來歷,她又不肯說了;是後來打了幾場仗,我和太子無意間在寶兒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她臉色頓時大變,一問之下才知道她那個未婚夫就是這名字,便派人暗查了你的年歲、來歷,雖然不怎麼詳盡,但至少生辰和寶兒口中說的是對上了,總算確定你就是她一直念著的那個人。畢竟你這姓氏比較特別,要是叫作王大明、李阿牛之類的,還真不知該從何找起。」

只不過當時行事匆促,只來得及確認他的身分,沒探听到他失去記憶的事,反而讓寶兒白白吃了許多苦頭。

鐘舞陽這番話,讓赫連遠听得是既震撼又復雜,不禁又垂下眼沉默了起來。

說來他還真得感謝那位強悍的女乃娘,若不是她的話,寶娃是絕對逃不過那場死劫,更別說和自己重逢、讓他想起過去遺失的片段記憶。

赫連遠的默然卻讓鐘舞陽有些誤會,她微微蹙起眉頭,似乎不怎麼高興,「莫非你還在懷疑寶兒對你的心意?」別這麼不識好歹啊將軍!「她一知道你的事情之後便立刻說要去找你,要不是兩國之間始終不平靜,太師和她女乃娘攔著不放,你以為她會拖到現在?」

她的質問讓他微微一怔,直覺的就想否認,但話到了嘴邊,又跟著改了口,「我的確是有點不明白,她都已經十多年沒見過我了,我倆在一起的日子還沒有分開的多,怎麼她就這樣對我念念不忘?我喜歡的是這段時間里認識的她,但她看見的究竟是什麼時候的我?如果換了是你,難道不會因此猶疑?」

說起來他似乎有些杞人憂天,打從之前相見兩不知的重逢開始,寶娃便口口聲聲的說要嫁他,這股死心眼和熱情勁兒,已經讓他這個對感情過于陌生的人有些退卻,但又不自禁的深受她吸引。

等到自己對她有了好感、又真正確認了兩人之間的淵源,知道寶娃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哪怕全天下、甚至是他自己都已經忘了赫連遠這個人,心里都還是牢牢的記掛著他,他除了欣喜驚愕之外,也不由自主的起了一絲疑慮--

現在的他已經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讓寶娃惦念著的是那個連他都已經不太熟悉的自己,那麼待兩人相處得更久一點,她會不會覺得失望?

有沒有可能哪一天她突然對他說「你不是我要找的赫連遠」,然後便如同一開始賴上他的決心和毅力一樣,頭也不回的堅決離開?

赫連遠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對什麼事都不熱衷,但他畢竟是個凡人,哪里會沒有?正是明白自己在乎得太重,失去的又太多,所以才將自己放得這麼淡,得知寶娃與公孫少辰「關系匪淺」之後卻又心痛得止不住那楓放的怒氣……

「有個人即使見不到你、模不著你,照樣把你放在心里,比起始終待在身邊卻不將自己當一回事,這難道還不夠好嗎?」對于他的憂郁,鐘舞陽則有另一番看法,「就算她一開始惦記的是另一個你,但寶兒不是傻瓜,既然你們在對彼此的身分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相處了個把月,她在發覺你就是赫連遠之後還是決定和你在一起,想必她也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你又何必操這種無聊的心?

「還是說你沒有自信,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比以前那個小毛頭來得好,沒有足以令她再度愛上的優點?我可不想她在盼了好幾年之後,找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蠢貨!」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干脆先把這男人解決了!她可不能讓佟若寶嫁個孬種!

看著鐘舞陽一向清冷的面孔流露出怒氣,赫連遠不禁又笑了,「這倒不是,我就怕她後悔……倒是她既然一直被阻攔著,為何突然又鋌而走險,自己一人逃回東陵國找我?莫非和太子選妃一事有關?」不能怪他有偏見,畢竟公孫少辰就是個愛惹事的家伙。

「這個……」剛才還說得滔滔不絕的鐘舞陽,此刻卻莫名的支吾了起來。

「還有,這幾年來你們時常無故發動一些不大不小的偷襲,該不會就是因為他不想讓寶娃來找我,所以才讓兩國邊界沒有平靜的時候?」

赫連遠隨意的聯想著,卻不小心被自己的假設給酸到了,想到那個老愛找自己麻煩的皇太子,若不是當時親眼見到他開口讓鐘舞陽放箭,還真會以為他是不是他對寶娃懷著異樣的心思。

「打你就打你,哪需要找這麼多借口?」

一個略帶疏懶的男子嗓音從牢房外傳了進來,赫連遠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著那個總是一臉邪笑的公孫少辰,此刻瞪著他倆的神情卻隱約泛著不悅。

怎麼?听到自己的壞話,不高興了?但之前他可也沒少說過公孫少辰的不是,他還不是照樣嘻嘻哈哈樂得很,怎麼現在才發起脾氣?沒這麼遲鈍吧?

「沒想到你們兩人倒是聊得挺開心的,難不成這幾年還讓你們打出感情來了?」

盯著席地對坐的兩人,公孫少辰的目光掠過滿臉興味的赫連遠,最終落在低頭玩弄著手中杯子、神情又變回淡然的鐘舞陽側臉上,一向隨性自若的俊美臉龐難得浮現一絲慍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懂得避嫌!」話中竟有幾許別扭的惱意。

甭男寡女?避嫌?!

赫連遠雖然對自己的想法有些懵懂,但是對于別人的事情倒是旁觀者清,領悟得特別快,看著這對主從的奇妙神情與互動,他立刻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噗一聲噴笑出來。

這聲突兀的嗤笑讓公孫少辰的目光挪回他身上,臉上又回到那副扯著嘴角要笑不笑的輕佻模樣,「赫連將軍,這牢房住得可還舒適?」

「還行,這牢里還算通風,又有枕頭有被子,雖然伙食差了點,有吃沒有飽,但畢竟有茶有飯,鐘將軍也待我親切得很,說了不少事給我听。」赫連遠扯著笑容回道。

「喔?親切得很?」

「正是,我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酸死你這混蛋!

听他這麼說,公孫少辰的笑臉果然再度崩壞,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然後才轉頭望向後頭那個站在地牢入口的身影,瞬間變臉、一副蕭索可憐的神情道︰「寶兒,你也听見了,他倆打得正火熱呢!哪有旁人插嘴的余地?我們兩個還是識相一點的好,你也別再為這男人茶飯不思了,值得嗎?唉!不如我讓御膳房做點好吃的,咱們兩個可憐的失意人一起到御花園取暖一番……」

赫連遠原本落井下石得正開心,听他喚出那個名字之後,那些幸災樂禍便戛然而止,斂起賊笑的臉上帶著幾絲惱恨--這公孫少辰還真是片刻都不讓自己好過!

始終沉默的鐘舞陽此時終于起身出了牢房,公孫少辰這才松了緊咬的牙關,側身讓身後的佟若寶露出臉來,嘴里仍不留情的挑撥道︰「去吧!去看看你愛上的是什麼貨色,怎麼就舍得為他拋棄本王,一心一意的撲到他身邊,連他忘了你都還是這麼矢志不渝?」真是枉費他多年來的教導。

佟若寶手上提著一個看似沉重的籃子,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幾步,隨即在牢房外不遠處停了下來,飛快的掃了赫連遠一眼之後,便低下頭不說話。

「赫連遠,雖然我倆一向不甚投緣,但本王至少認為你還挺識時務,雖然讓你們單獨相處,但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也休想存著逃走的打算,否則到時遭殃的可不會只有你一個人!」

冷冷的拋下幾句狠話,公孫少辰正欲拂袖離去,眼角余光瞥見安靜佇立一旁的鐘舞陽時,心里的火苗再度竄高,「鐘將軍,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隨本王出去!」

鐘舞陽回頭看看依然低頭不語的佟若寶,再朝著挑眉旁觀的赫連遠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接著才慢吞吞的轉身跟在公孫少辰身後離開,而跟在後頭的衛兵也被遣到地牢外頭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