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搖千重綠 第7章(1)

書名︰風搖千重綠|作者︰淇奧|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見鬼的汀藍宮!

見鬼的美人封號!

洛織錦隨手月兌掉身上的宮裝,毫不可惜地將它丟棄一旁。

入目滿是金光燦爛、珠光寶氣的擺設,富麗堂皇得仿佛皇宮——不對,這里本來就是皇宮。

她現在身處的地方正是皇帝「賜」給她的汀藍宮,房間的門關著,因為天色漸晚,所以房間里放置了多顆夜明珠,散發出了柔和的光。

房間里水汽裊裊,原本該伺候她香湯沐浴的宮女被她點了睡穴,此刻正在酣夢之中。

她把玩著手中的錦盒,因為她已經研究那東西有一段時間,所以整只手都沾染了「千色」的味道,如果不是知道這東西有毒,幾乎連她也要沉醉在那種香味之中。

千色,擁有勾魂攝魄的魔力。

她覺得,整件事情的關鍵都在太後的身上。

整個皇宮里,甚至連皇帝都不太清楚這種胭脂的事情,但是太後卻將它堂而皇之地拿了出來交到她的手上,她可沒有錯過皇後當時又羨又妒的眼神,只怕……連皇後都不知道她居然藏著這種胭脂吧。

真是可怕的女人。

如果太後不知道這東西是有毒的,那麼她把千色給她的舉動,表面看起來是很合理的。

但是不可能。

她沒有道理這麼對她。

如果太後知道這東西是有毒的,那麼她就是故意把千色給她,好取她的性命。

有原因,也有動機。

至于原因,她剛才同宮女聊天的時候已經打听得很清楚,皇後是太後姐姐的女兒。

動機很清楚。

所以她大膽懷疑,太後根本就是知道千色是有毒的。

但是她為什麼要留著這種東西?

洛織錦打開那錦盒,沒錯,看起來似乎是全新的東西,沒有人用過,但是……如果假設太後知道這東西有毒的話,那麼她一定不會單純地留著這種東西放在身邊。

到底是為了什麼?

門外突然「畢剝」一聲,洛織錦揮手將那些夜明明收起,于是房間里頓時暗淡了下來,「誰?」

「我!」房間外卻突然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洛織錦大吃一驚,他怎麼會突然來這里?

還沒想到是立即藏身,還是挾持他一起去查太後,那門卻已經被人一手拂開,洛織錦抬頭看去,暗淡光線下,那人寬袍大袖,一副飄飄欲仙的模樣。

她突然松了口氣,一個冷眼丟過去,「怎麼是你?為什麼模仿皇帝的聲音?」

「為什麼不能是我?」哥舒彥似笑非笑,「藍美人?如果傳到江湖上,真不知道江湖同道們會怎麼想。」

「你也說了,這位美人叫做藍兒,與我洛織錦何干?」洛織錦挑眉,隨手將那錦盒掩在袖中,「你什麼時候來到皇宮?」

「兩天前。」哥舒彥緩步走進來,隨手帶上了門走近了她。

一眼看到房間內猶自冒著水汽的浴池,他隨手一拂,拈過水面上飄浮的一片花瓣,「怎麼?藍美人今夜便要侍寢?」

洛織錦沒說話,直接冷冷看他一眼,他也只好將那花瓣給放了回去。

「你來這里做什麼?」洛織錦突然想起來問他。

「隨便看一看。」他果然仿似閑庭信步,並且將她剛才掩起來的夜明珠重新拿出來放好,房間內頓時又明亮了起來。

「你只要不妨礙我做事就好。」洛織錦提醒他。

「不會,」哥舒彥微微一笑,「只是來看一看熱鬧而已。」

「看到什麼?」洛織錦見他明顯一副「快點問我」的表情,于是開口問他。

「太後似乎極喜歡拿著剛剛賞賜給‘藍美人’的那盒胭脂出神。」哥舒彥又笑了一笑,對洛織錦「藍美人」這個封號實在是相當不敢恭維。

「她知道這東西有毒嗎?」洛織錦將那錦盒拿出來重新翻看。

「應該知道。」哥舒彥微微眯了下眼楮。

「果然有問題。」洛織錦自言自語,隨即略一思忖,「看起來,晚上要去清心宮一趟。」

「那皇帝怎麼辦?」哥舒彥抬眸笑著看她。

「打昏了事。」洛織錦隨口不在意地回答他。

「果然同我想的一樣。」哥舒彥挑眉,對她說︰「你不必擔心他。」

「你將他怎樣了?」見哥舒彥的笑意非比尋常,洛織錦下意識問他。

扮舒彥卻利落地舉起了一只手,「我只用了三成功力而已。」

洛織錦一愣,隨即擺了下手,「隨便了,只要你今天不要妨礙我就好了。」

因為她準備——

夜探清心宮!

「我會去觀戲。」哥舒彥眯起了眼楮。

洛織錦看他一眼,只好作罷。

他既然有意思想去,難道她能輕易攔得住他?

「我有預感,謎底即將揭曉,我很快就能接杜大哥出獄。」此刻,她當真是那麼想的。

「杜幽篁……」原本哥舒彥想說些什麼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了杜幽篁的名字之後,卻又把下面的話給咽了回去,天生的三分傲氣阻止了他去向她打听什麼。

她以前的事,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雖然他以前不曾認識洛織錦,但是現在他認識那便夠了。

「你剛才說什麼?」洛織錦突然看他。

「沒有。」他搖了搖頭,笑意很淺淡,倒褪去了往常那種狂生作態。

雖然覺得稀罕,但是洛織錦似乎也不過詫異了那麼一下,便沒有再放在心上。

似乎有意,又似無意。

夜色更深,宮中卻處處皆有燈光透出,遠遠看去,仿佛一座不夜城。

洛織錦不再穿她找到的那身宮裝,重新恢復了自己原本的樣子,腰間寶劍隨身,自是更覺得心應手。

扮舒彥與她一路行去,寬袍大袖在夜風中輕曳,頭發依然未曾好好梳起,就那樣披在身後,卻更顯飄然似仙。

一路來到清心宮。

大殿外有人在值夜,靠門處的小太監卻在微微打著盹,雕花精美的房梁下垂著式樣不同形狀各異的宮燈,發出朦朧的光來。

洛織錦與哥舒彥避開宮外的那些侍衛的耳目,閃身而入,只見宮內素紗一層層漾開,隨著穿欞而過的夜風翩翩起舞。

在黑暗中潛伏片刻,隨即慢慢朝內室探去。

空曠的宮殿之中,織錦隨手將一把迷迭香丟進了那香爐之內,于是香爐內頓時彌散出裊裊的香味,格外的安寧適意,仿佛可以讓人一直深陷到黑甜鄉中,永遠也不要醒來。

她所撒進去的那把香,是他人所贈,如今用到這里,助那太後及早入夢,越陷越深。

「你要做什麼?」哥舒彥低聲問她,看見她那舉動微微挑了下眉。

「直接問她。」洛織錦一邊四處搜尋這宮中可有暗門之類的東西,一邊朝太後寢殿靠近。

「你以為她會說嗎?」哥舒彥搖了搖頭。

「我自然不認為她會說。」洛織錦一臉他在說廢話的模樣。

「那你還要這麼做?」哥舒彥頓時奇怪起來。

洛織錦猛地回頭看他,昏暗室內,只覺眼楮仿佛在閃閃發光似的,「你說,人做了虧心事會不會每到午夜夢回的時候一遍遍回想?」

「你是說太後?」哥舒彥立即領會她的意思。

「你說常常見她拿著千色出神,而我從那些宮女口中得知到這皇宮里一些舊事,才知道太後並不是皇帝親母,皇帝的親母早在多年前便已辭世,那時身為妃子的太後一步登天,並接下了撫養年幼太子的職責,你不認為這中間頗有古怪?」洛織錦看著他笑了一笑,「這世上,不是男人才擅長權謀。」

「你認為是太後?」哥舒彥反問她。

「難道你不是這麼認為的?」洛織錦微微側了子,略略一笑,「布得再好的局,都有被解開的時候,我想她肯定想不到,信王爺那邊會有個蝶一蝶,盜走了青蓮蕊和無傷淚,她為了秘密不被泄露,自然只有追蹤除去一切知情人。」

「這又與信王爺何干?」哥舒彥這次倒真是沒有弄明白。

洛織錦停下來為他釋疑︰「信王爺與太後原是青梅竹馬,所以我推測在太後當年成為皇後的關鍵舉動中,信王爺一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是現在,只怕他們早已翻臉,信王爺府的蝶一蝶要找天池上人幫信王爺解毒,只怕正是因此而來。」

扮舒彥搖頭,「你確定這是事實?」

洛織錦言笑晏晏,「這宮中女子眾多,流言便甚囂塵上,我在這宮中幾日,不是沒有裨益的,起碼,听到很多有趣的東西。只不過我還是不太確定,所以我想要試她一試。」

「你要怎麼試?」哥舒彥頗感興趣地問她。

洛織錦揚眉一笑,「裝神弄鬼!」

「哦?」哥舒彥閑閑挑眉看她。

洛織錦隨手抓過身旁微微輕舞的白紗朝面上一遮,似笑非笑地揚了下唇,「平生做盡虧心事,如何不怕鬼敲門?我白日見她的時候,看到這清心宮內處處都有驅鬼之物,而太後更是一直在看著佛經,她的手指上甚至還有微微的一點墨痕,想來是在抄寫那些放在她身側的佛經時沾染上的,若不是心中有事,何須如此害怕?」

扮舒彥不由一笑,「我白日潛伏于此,還以為你並沒有看到這些細節。」

「雖然看到了,但是卻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在這里。」洛織錦無奈地橫他一眼。

「我並沒有給你添麻煩,你那是什麼眼神?」哥舒彥皺眉看她。

「是,要不要謝主龍恩?可惜那個人已經被你打昏了。」洛織錦忍住了笑意,對他伸手,「我想要問你借樣東西?」

扮舒彥似是早已知道她想借什麼東西,立即把一張假面放到了她手中。

「謝了。」洛織錦頓時揚眉一笑,因為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她將很快能夠回去見杜大哥,所以她很開心,這個皇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很無聊,很悶。

扮舒彥看著她的笑容,但是他卻突然覺得很郁悶。

為什麼?

他微微彎眉。

不必知道。

夜,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從何處吹來的風,幾乎要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喵嗚,喵嗚。」隱隱約約地,仿佛傳來貓叫的聲音。

大殿之內的素紗輕簾輕輕隨風飄動,在夜色中,卻被渲染出了奇怪的陰影,仿若在暗處隱藏著某種不知名的的力量一樣,讓人不自覺地心中發寒。

「喵嗚,喵嗚。」

不知道何處又傳來這種讓她害怕的聲音。

寬大華麗的床上,只睡著一個人,錦衾半退,但是床上的人額上卻泛起了淺淺的汗意,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皺著,輾轉反側,可是就是無法從夢魘中醒來。

仿佛有無數張熟悉的面孔從她眼前紛亂掠過,逐漸拉伸變長,然後扭曲變形。

蒼白的面色,青色的唇,長長的指甲,失去了光澤的頭發隨風四處飄飛。

她並沒有睜開眼楮,但是卻仿佛可以看到大殿內紛亂的白紗,窗外的樹枝斑駁的影子照射進大殿來,在大殿的地上形成讓人害怕的陰影。

「呵呵呵。」女子的輕笑聲突然響起,很輕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卻讓人感覺到大殿里四處都回蕩著那笑聲。

「誰?」她驚慌地開口。

沒有人回答,只听到隱隱的嘆息聲,一聲接一聲,一聲接一聲。

她更加驚慌,仿佛回到了以前,那個時候她只是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小丫頭。

「太後——」是誰在叫她?是誰?

不知道是身處黑暗之中,還是她的眼楮在這一時間失明,她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深不可觸的黑。

「太後——」嘆息聲又起。

「你是誰?」她虛弱無比,勉強撐起自己的聲音,以免它顫抖得不成樣子。

「你不累嗎?處心積慮地爬到了現在的地位——」略帶譏誚的女聲再次響起。

不累嗎?

誰說她不累,在這後宮之中,她一步一步爬上來,哪一步沒有踩到別人?

「不難過嗎?所有的人都將遠離你——」涼薄的聲音繼續響起。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她抖了一下,手指緊緊握在一起,長長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柔女敕的皮膚內。

白紗持續翻飛飄舞,女子淒清飄忽的哭聲傳來,卻又帶著三兩聲輕笑,越發顯得恐怖。

額頭上有豆大的汗落下來,隨即滑落鬢中。

她突然想到那一年那一月,她是如何利用「千色」除去了擋在她面前的所有障礙,沒有人會知道,這美麗的胭脂最終將會腐蝕掉最傾國傾城的麗色。

「喵嗚,喵嗚。」

貓叫的聲音再次響起,女子的笑聲猶如點點綠色冥火,一朵一朵灼燒著她每一寸的神經。

她覺得手腳麻木,幾乎無法移動分毫。

心髒跳動得太過劇烈,幾乎無法這樣繼續負荷下去。

她驀地睜開了眼楮!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急促地靠在床頭,大口地喘著氣。

餅了好大一會兒,她才終于從夢魘中清醒過來,身下的床冰涼,她的額上,也是泌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