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9章(1)

書名︰靈犀|作者︰瑪德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簡單的說來,她們這種能夠化作人身的人參可不是普通的人參,而是擁有沛然靈性的仙參,被培植在山靈水秀的昆侖,吸取日月精華,而這其中,有的人參會通曉人性,能夠化作人身,主要是因為擁有靈犀,也就等同凡人的魂魄。」

「還不就是地精。」听者甚感無趣的搭話。

解說者吐出舌頭,潤了潤說到干的嘴唇,然後說下去,「這些仙參都是屬于王母娘娘的,是培育來讓王母娘娘滋補身子的藥材,必須得等上千百年的化育之後,才能在適當的時機小心翼翼的挖出來,呈上去,但是這些已經化作人身的仙參可就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她們是萬中選一的仙參,自然不能隨便對待,天律有令,讓這些已經化作人身的地精守在昆侖,幫王母娘娘守著一園子的仙參,讓她們逍遙自在的在昆侖過著尋常人的生活。」

「呿,昆侖可是人間仙山,哪里會是尋常人的生活?你唬我啊?!」

「哎呀!你只管听我說就是了。」偏偏遇上一個耳朵硬的,真背。「她們的靈犀與年俱增,非得等到接近成‘人’時,才不得不將靈犀拿掉,讓她們恢復本體。」

「喔。」听者漫不經心的挑選著堆積如壽桃小山的賀禮,邊示意身旁的跟班詳細清點,可別漏了半樣,送禮的可都是大人物,千萬馬虎不得。

「欸,這位大哥,虧我說到唾沫都干了,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啊?」

「你要是閑扯夠了,回去昆侖守著人參,沒看大伙正忙著嗎?哪有多余工夫管你扯什麼?!」神將橫眉一瞟,不耐煩的揮手,繼續清點禮品,直接把高大的赫當作三十六重天的一尊地標,略過。

赫暴跳如雷,黝黑的俊臉漲成暗赭色,偏偏又不敢引爆滿月復炸藥,誰教他不過是連天兵神將都列不進的小小護使,能夠自由來去天界三十六重天已屬特例。

「大哥,借一步說話好不好?」他彎腰搓掌,笑得諂媚。

「當然……不好!」神將皮笑肉不笑,「今日是王母娘娘的華誕,王母娘娘為了壽禮未齊一事正鬧著脾氣不肯見客,你知不知道玉清宮里頭來了多少人?就連三百年沒來拜過壽的閻羅都早早上座候著,你是存心想來瞎攪和是不是?」

「我不想打擾諸位清點賀禮,只是希望……」

「把里頭所有的人參都交出來。」莫名的大喝聲突然響起。

神將愣愣的回頭,搬運禮品的天兵頓下腳步,後頭的蝦兵蟹將來不及踩煞車,接二連三的撞成一團。

神將端詳來者容貌,相貌雋朗,眉眼略帶三分邪氣,在掃過他身上那襲黑道袍時,不禁驚呼出聲,「哎,你這護使是怎麼干的,居然讓茅山道士上來天界,想造反不成?」

「姓尹的,你就不能先讓我把交情套完,要動手再動……」

「廢話少說,我等得已經夠久了。把人參交出來!」尹宸秋支臂橫撂神將,拍開戢槍,戰火一觸即發,面對成千上萬的天兵神將,根本是以卵擊石,勝算渺茫,不過他不在乎,只要能把她討回來,犧牲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她,什麼都無所謂了,縱使要焚天毀地也無所謂,只要能夠再看見她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

「且慢。」爾雅朗語不高不亢,適時制止一場爭斗。

「該死的關鍵人物終于來了。」赫站到一旁納涼,某人大駕光臨,故意耍性子借以拖延壽宴時辰的王母娘娘總算可以恢復正常。

「判官,你干嘛攔著我?」神將瞪著尹宸秋正要搶過戢槍血洗一番的手,恨不能一口撕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茅山道士。

罷從京師趕來與眾神齊賀的判官不改習性,邊批寫邊沉頷而笑,「這位尹公子是和我一塊上天界,還請神將網開一面。」

神將面有難色,「既然判官這麼說……」

「喂喂喂,憑什麼判官隨口幾句,你的態度便前後判若兩人?」赫不滿的嘟囔。

「赫護使,你和尹公子應該是為了敏兒姑娘一事而來。」判官笑道。

「是啊!」還是拜你之賜,才免了一場好戲哩!赫持續不懈的月復誹。

「既是如此,事情刻不容緩,還是趕緊到玉清宮向王母娘娘稟明原委,讓她處置。」判官繼而轉向尹宸秋,「尹公子,假使你真的有心來尋回敏兒姑娘,別再冒進行事,在天界,一切都是講律法、講情理,並非爭出輸贏才能達到目的,只要你誠心相求,王母娘娘興許會蒙受感動而特赦。」

「最好是啦!她要是有這麼好說話,一切都好辦。」赫悄聲潑冷水。

「帶我去見王母娘娘,我會讓她看清楚我想討回敏兒的決心有多堅定。」尹宸秋信誓旦旦。

「那就請尹公子隨我來。」判官合上朱冊,納入襟懷,將白玉筆桿系在錦繡腰帶,氣定神閑的指揮天兵幫忙引路。

「你為什麼要幫我?」途中,尹宸秋如是問道。

判官沉吟片刻,未曾停下步履,含笑的說︰「大概是受了敏兒姑娘的影響,我看她這麼的袒護你、信任你,心想能讓她甘冒天誡離開昆侖,甚至是犧牲靈犀也在所不惜的人,應該是值得的,況且你也沒讓我失望。」

「你口中的失望是指什麼?」

「當然是指你對敏兒的心。」

他一怔,藏匿深處不為人窺知的答案不攻自破,這才恍然明白,原來他的感情早就在旁人的眼中流露無遺,唯獨耽溺其中的自己還執迷不悟,一味規避,像只舌忝傷的孤獸拒絕她伸出的援手,甚至懷疑她的疼惜是出于惡心。

山之陰,水之湄,彼方此方,她屢次呼喚,翹首盼望,而他急于藏心,不願回應,蹉跎了一顆最真的心。

挽回……是否太晚?

「不吃,不吃,全部給我撤下,誰準你們放那些礙眼的家伙進來?今日是我的生辰大壽,他們來湊啥熱鬧?」刁鑽犀利的嬌嗔從玉清宮陸續傳來,還不忘摔銀杯、擲蟠桃。

蟠桃耶!赫趕緊撿起來,垂涎的張大嘴,打算咬一口。

「赫護使,你懂規矩的。」判官笑著提醒。所謂蟠桃,是僅有王母娘娘能踫的仙果,想吃也得等王母娘娘點頭允賜才嘗得到滋味,不過,御賜蟠桃是從未有過的神話。

咧開的血盆大口剎那僵住,連滴汁液都沒能吸到,赫臭著一張臉,將蟠桃隨手一擲。

「哎呀!」好死不死的,蟠桃正中某人的發髻,火大的怒問︰「是誰在我的玉清宮作怪?我早就知道有人看我繼任不久,年資尚淺,在我的背後嚼舌根,沒想到這會兒連我的蟠桃都敢丟!」

「死了,死了……我又要被降職了……」

「護使,稍安勿躁,讓我先進去稟報娘娘……」

「慢著,先讓我去。」尹宸秋焦躁難安,無法再干耗枯等。

雕鳳拱門垂掩的白紗驀地自內邊掀開,一張月兌俗絕美的艷容驕蠻的豎眉,薄薄兩片鼻翼因為氣憤而張合,美目一瞥見赤紅色的龐大障礙物,立刻火大的飆罵。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這只無惡不作的蠢魃在作怪!你呀,還真是不怕死,上回被我貶去當護使,這回還想讓我把你貶到哪里?」

「王母娘娘恕罪,小的……小的不是有心的……」赫欲哭無淚,伏地拜請。

絲毫不顧他的討饒與哀號,也不等他說出奉承的話語,絕美女子已揪起他的一雙長耳,盡情的蹂躪、掐擰,借以發泄一整晚的悶氣。

「蠢魃,惡魃,臭魃,我一定要把你發配邊疆,讓你知道本王母的厲害!」

鬧劇一般的情景,尹宸秋當場傻眼。這……這便是天界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西王母?!

傳聞西王母貌美端莊,身段秀雅從容,而眼前的姑娘不過十七、八歲模樣,貌若春櫻,身若裊枝,嬌眉媚眼,一副華貴驕蠻、得理不饒人的姿態……這便是位居三十六重天鳳首的王母娘娘?!

簡直是胡鬧!

「王母之位向來是一再挑選繼位,眼前這位是百年前方從三界輪回中功德圓滿返回天界就任,年紀尚幼,定性不足。」判官好心的指點迷津。

尹宸秋忍不住,撫額失笑。世人揣測過度的美好假想,已經過度彌蓋天界也不過是變相的另一個世間的事實,未免太過可笑。

意識到一旁還有別株障礙物,絕美女子猛地凶狠一瞪,臉頰迅即霞暈密布,上一刻仍在虐施暴行的縴縴玉手眨眼間已撩順散發,撢去系有碎玉點綴的袖袂上頭的幾顆塵埃,仰起精雕細琢的下巴,抿唇一笑,矜貴非凡。

判官拱手垂袖,頷首笑說︰「恭祝王母娘娘生辰大壽。」

「噯,真難得,比閻羅還要忙的左判官居然能放下手邊的活,擺駕玉清宮,敢情今天陽間沒死人?還是該投胎的都去得差不多了?」

「今日天地人三界齊賀王母大壽,左某自然不能錯過。」

「人是到了,你的禮呢?」王母撇過螓首,左右飛覷,除了那枝系在錦帶、纏著紫金流穗的白玉筆桿永不離身外,垂拱的雙手空空如也,除非袖中暗藏玄機,否則照此研判,人來沒禮,有禮沒人──往年壽宴皆是如此,從無例外。

「其實我今年特別帶了一份大禮來拜壽,只是這份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王母微怔,芙蓉花頰微泛粉澤,故作毫不在意的問︰「喔?是什麼樣了不得的禮?」

判官挺腰退開半步,讓始終按捺著焦急情緒的尹宸秋上前,揚唇笑道︰「這便是我給王母娘娘帶來的賀禮。」

一口唾沫當場噎塞,王母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個臭茅山道士就是你送我的大禮?!左判官,你幾時跟這只蠢魃同個腦袋思考了?我要這個凡人做什麼?」

「我說過,這份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你得有足夠的耐心听下去。」判官示意尹宸秋開口,說明原委。

「听?听啥?」美目流轉,興趣缺缺。

「我是來要回敏兒的。」尹宸秋劈頭便挑明來意。

「敏兒?玉清宮里有絳兒、秀兒、水兒、菱兒……」嬌笑倏地凝結,縴指撩過雲鬢邊端的瑪瑙珠飾,舉止雍容大度,冰冷的說出結語,「就是沒听過敏兒。」

「耐心。」判官溫聲叮囑。

尹宸秋眯起燃燒著赤焰的雙眸,天生傲骨的他從不願向誰低頭,縱使是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羞辱,也不曾輕易……

先揉了揉疼痛的耳朵,赫愣著放下高舉的手臂,再揉了三次眼,證實所見屬實,判官釋然的微笑溫儒如常,至于那位堪稱天界三十六重天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母娘娘……

「無緣無故的,你跪我做什麼?」攏好滑落腕間的披紗,嬌裊玉軀曼妙的滑步,隨侍仙子撥開薄金帷幔,讓聖潔無雙的王母拾玉階而上,優雅的落坐,支手托腮,橫睨隔著幾尺外、不畏膝下有黃金的跪在地上的軒昂身影。

「哼,又想耍蠻性子,真是一年比一年還要難搞。」赫斜嘴抱怨。

「天上天下,任誰見了我都搶著下跪,你一個區區凡人,攀親帶故的闖進玉清宮,向我討一個從未听聞過的女子,當我這兒是賑濟災民的善心堂嗎?」

彬地之姿剛直不屈,炯炯目光不曾有過閃爍,清亮堅毅,如在幽冥中燃起的兩簇曙光,至死不滅。

他不多贅言,僅是跪著,毫不動搖。

「憑你這身凡人肉軀,也想在我面前逞勇?得了吧!了不起跪個三、五天就夠你印堂發黑,嘴唇泛紫,上地府游一圈,你確定要這樣跪下去?」王母頗是玩味的噘起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