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華發 第7章(1)

書名︰伊人華發|作者︰金妍|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顏信請示過黎威之後,便急急忙忙再次下山請大夫來幫滕夕夢看病,並且特別叮嚀要仔細看看腦子有沒有摔壞,要不然她怎會在醒來之後就說一連串的瘋話?

但大夫看了又看,滕夕夢的腦子沒有任何外傷,應該是沒事,只好說或許她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有些神智不清,等過一段時日,就會恢復正常的。

滕夕夢明白將自己的真正的來歷說出來,只會被人當成瘋子,暗地已決定要舍棄過去的身分,只當個普通的百姓。

所以大夫解釋之後,她即刻搭腔,說她剛才清醒時腦袋的確很混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不會再亂說話了。

等到將大夫給送下山後,顏信來到書房向黎威報告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她說她叫夢兒?因意外而失足落水?」黎威微蹙起眉,不怎麼相信她意外失足落水的說詞。

看她剛被救起時的憔悴樣,倒像是早已被某種痛苦折磨多時,最後選擇投河自盡。

「她自己這麼說的,而先前那些瘋言瘋語,她也解釋是剛醒來時腦袋不清楚,連自己都不懂為何會說出那些話來。」顏信輕笑一聲。「真好笑,她本來還說自己叫什麼‘滕夕夢’,腦袋混亂到當自己是皇室中人了。」

「滕夕夢?」黎威眸色一黯,微微心驚,他曾經看過的那幅畫像,名字似乎也是……只是單純的巧合嗎?但如果太多巧合都發生在同一人身上,那又代表些什麼?

「不過有關她從何處來的,她始終沒給小的一個明確回答,只說是從很遠地方過來的,瞧她的表情,像是有苦難言。」

「我知道了。」黎威揮揮手,示意顏言可以退下了。「讓她繼續在客房內休養,直到身子狀況恢復後,再看她打算何去何從。」

「好的。」

顏信離開書房之後,黎威獨自凝思,不由自主模上心口,還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在她撲入他懷中的那一刻,內心曾經出現過的陌生悸動。

明明他倆在這之前素不相識,他為何會對她有種強烈的感覺?舍不下她、拋不下她,甚至看到她憔悴的落淚,他的心也跟著隱隱抽痛,非常不好受。

「夢兒……」他琢磨著這個名字,對于她的來歷非常好奇,不知她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之所以會「失足落水」,又是為了什麼?

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如此好奇,不只是好奇,甚至是沒來由的受她吸引,就算此刻的她是異常的狼狽憔悴,一點都不好看。

他不懂自己到底怎麼了,只能讓這陌生的情緒繼續纏繞在心口,不見淡去,反倒越來越深刻……

滕夕夢在客房內休養了五日,或許是因為她又有了振作的力量,所以胃口大開,三餐送來的飯菜都努力吃下,身子狀況也恢復得很快,雖然看起來依舊有些憔悴瘦弱,但精神已經好了非常多。

這五日內,黎威都沒有再出現關心她,讓她忍不住有些失落,不過她很快又振作起來,既然兩人在同一座山莊內,就不怕沒機會見著。

而她也感覺到,負責照顧她的丫環似乎對她有所忌憚,除非必要,能不靠近她就盡量不靠近,害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麼了?

之後,她始終從顏信的口中知道答案,原來她的一頭異樣白發,讓人感到很不祥,避之唯恐不及。

顏信雖然同樣覺得她的樣貌很不祥,倒沒像丫環那樣忌憚她,而且因為莊主的吩咐,每日都要來關注她的狀況,看著看著,倒也就習慣了。

她不由得苦笑,她是因為接連失去夫君及孩子,承受著大悲大痛,心力交瘁不堪負荷,才會瞬間烏絲變華發,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這般異于常人的。

不過她也不想解釋,不想將那殘酷心酸的過往攤開在眾人面前,所以還是選擇讓他們繼續誤解吧。

第六日,滕夕夢覺得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在顏信前來探視時提出請求,希望能見黎威一面,當面答謝他的救命之恩。

只不過這時黎威不在莊內,直到下午黎威回莊後,顏信才帶滕夕夢來到偏廳和黎威見面。

滕夕夢一進到偏廳,看到黎威那和霍政威相同的樣貌,又忍不住激動難抑,花了好一番心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有任何失控舉動,朝他屈膝行禮。

「夢兒感謝黎莊主的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夢兒定當努力回報莊主。」

「小事一椿,不必掛心。」他也乘機端詳她,見到她的氣色已經好許多,原本消瘦的臉頰也長了些肉,不由得暗暗放下心來。

這幾日他雖然沒見她,卻始終掛念著她的情況,只不過兩人素昧平生,他若是太過關心她,顯得非常怪異,或許她也會感到很奇怪,所以才會強忍住想見她的沖動,只派顏信每日固定去探望她的狀況。

「不知姑娘身子恢復後,打算往何處去?若是需要幫忙,我也可以派人將你平安送回家中。」

沒想到滕夕夢卻在這時突然雙膝下跪,嚇了黎威和顏信一跳。「夢兒已經無家可歸了,請莊主收留夢兒,夢兒願意在莊內做牛做馬,以報答莊主的恩情。」

在這一百多年後的世界,她已經不是什麼明月公主,她的父兄也早已不在這世上,她甚至連可以回去的家都沒有了,一出山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而她也不想離開黎威,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看著他平安無事的繼續活著,她就已心滿意足,沒有遺憾了。

黎威訝異她居然會主動提出留下的打算,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浮上心頭,因為他……其實也不希望她離開。

如果她真的孤苦無依,那他收留她也未嘗不可,甚至是理所當然,也不必擔心她的親人會找上門來,將她給帶回去。

「既然你想留在莊內,那我接下來問你的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不能有任何隱瞞。」

顏信訝異的瞧了主子一眼,主子真要留下她?主子對她的好已經到超乎想像的地步,他都不禁懷疑主子是不是突然中什麼邪了?

「好。」滕夢夕認真的點點頭。

「你的父母兄弟呢?」

「已不在世上了。」

「那你……可曾婚配過?可有夫家能回?」

她微微一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照實回答。「曾有婚配,但丈夫……已因意外而逝,同樣不在這個世上,而我……也已經沒有夫家可回了。」

黎威胸口突然一窒,對于她已婚之事感到莫名的震撼,甚至是嫉妒不甘,他完全不懂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明明兩人才只見過幾次面,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根本談不上有任何情感可言。

但他就是嫉妒那個男人,甚至怨那個男人為何早她而去,沒好好保護她,才害她現在無依無靠。

所以她剛蘇醒時,是將他誤認成她已死的丈夫嗎?一想到很有可能是這樣,他就更感到不是滋味,敵意泛滿胸口,慢慢地快將他給淹死了。

他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別再胡思亂想,「既然你已經無家可歸,那就留下來吧,不過鐵劍山莊不養無用之人,你會做些什麼事?」

「嘎?」顏信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莊主,咱們莊內不缺任何人手。」

況且要是留一個不祥之人在山莊內工作,下人肯定議論紛紛,不會想要和她一起干活的。

「缺不缺,是你了說了算?」黎威冷瞪了顏信一眼,真是個多嘴的家伙。

「是小的多嘴了。」顏信只好很無奈的閉嘴,不再試圖阻止。

「你呢?你還沒說自己到底會些什麼。」黎威又看向滕夕夢。

「我……」她神情頓時沮喪落寞起來。「我……什麼都不會……」

她當公主時,任何事情都有人服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反過來要她當丫環,她才可悲的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不懂。

「不會可以學,大不了從頭學起就是。」他見不得她那沮喪的神情,馬上出聲替她解圍,免得她繼續下去。

看來她原本的身家背景不算差,或許是什麼千金小姐也不一定,而她的氣質也是確是出塵月兌俗,不是普通姑娘會有的。

「是。」滕夕夢終于又振作起來,他說得對,不會她可以學,就像之前學騎馬一樣。「那莊主要把夢兒指派到何處去工作?」

黎威微蹙起眉,她的樣貌會讓下人有所顧忌,無論分配到何處,她都肯定會被排擠,對她來說不是好事。

而在這座山莊內,唯一對她沒有任何芥蒂的,恐怕只有他了。

「你就留在我住的院落,專門負責我的各種瑣碎的事情吧。」他決定得很干脆,這麼做既能將她和其他下人分開,也不必擔心她會時時刻刻被其他人暗中欺負。

滕夕夢沒想到黎威居然會將她留在身邊,頓時又驚又喜,開心應答。「多謝莊主。」

她越來越相信,真的是許願星在幫助她實現心願,讓她可以願意留在他身旁,也不必擔心會被趕走。

顏信听到莊主的決定,那一雙眼楮瞪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這真是莊主作出的決定,只因為在這之前,莊主的院落內是沒有固定丫環留下服侍的,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不是他愛大驚小敝,只不過他跟在主子身邊的這些年來,主子始終忙于家業,對男女情事興趣缺缺,完全不想招惹和女人有關的麻煩,但現在不但主動收留一個女人,還直接安置在自己身邊,對她之好之特別,想不訝異都難。

「阿信,你還愣著做什麼?」黎威沒好氣的瞪著顏信那夸張的錯愕表情,「還不趕緊帶人下去安置,並且告訴她莊內的規矩?」

「喔。是!」顏信回過神來,雖然滿肚子疑惑,主子怎麼會突然之間轉了性子,也只能暫時忍下。「夢兒姑娘,你就隨我來吧。」

既然滕夕夢接下來要專門負責打理莊主的大小瑣事,顏信便將滕夕夢帶到莊主所住的院落內,就住在莊主寢房隔壁的小房間,好方便隨時召喚。

滕夕夢也從顏信的口中知道,黎威的父親已于多年前去世,寡母住在另一處院落,黎威是獨子,尚未娶妻。

在距離山莊約刻鐘路程有一處鑄劍院,鑄劍房,倉庫以及黎威從各處網羅來的鑄劍師都住在那兒,甚至鑄劍師的家眷也住在里頭,因此鑄劍院佔地比鐵劍山莊還大,每位鑄劍師都有一處獨立的院落可以使用。

平日黎威經常往來山莊及鑄劍院,要是在山莊風找不到他,去鑄劍院人棄我取成能尋到他的蹤影。

成為鐵劍山莊的丫環後,滕夕夢也徹底放段學習如何服侍人,她早已不再想過去公主的身份,也當自己重生了,重生為一個什麼身家背景都沒有的普通人,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做事,才能應有的溫飽。

雖然辛苦,但只要能留在黎威身邊,不管要她做什麼事,她都心甘情願,沒有任何怨言。

每天黎威天剛亮時就會蘇醒,所以滕夕夢必須比他早醒來,才能在了下床前就將溫水端入房內供他梳洗。

這一日,她一推開房門,剛好就見黎威從床上下來,她漾起甜美的笑顏,開始了每日和他的第一句話。「莊主早。」

「早。」

「溫水奴婢已經端上來,請莊主梳洗。」

在黎威梳洗的空檔,滕夕夢緊接著幫他挑選今日所要穿的衣裳,等他梳洗完之後,她便能馬上幫他更衣。

黎威由著她幫他整理衣裳,乘機觀察她,她已在他的院落內住了一段時日,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笨手笨腳,之後很快便上手,將他院里的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很妥當。

而她的臉蛋也不見憔悴消瘦了,甚至始終都帶都會甜而柔的笑意,像是在他這里工作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

她笑容純粹,不帶有任何意圖,但他卻不受控制的被她的笑給吸引,甚至是迷惑,心中的因她而起的躁動也越來越強烈,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從將她自河邊救起的那一剎那,他就對她有不明所以的悸動,想將她留在身邊,甚至佔為已有,這出現得毫無理由,但他卻不想克制,任憑越來越強烈,就算她現在的確已經留在他身邊,他卻發現,自己想要的比預想的還要更多。

為什麼?他怎會為一個根本就認識不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作出連自己都訝異的決定,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無論如何都想得到她,不管她是否早已嫁為人妻,不管她心里是否還思念著已經過世的丈夫?

滕夕夢幫他整理好衣裳後,抬眼發現他凝視她的神情,像是在琢磨什麼問題,不由得有些困惑。「莊主,怎麼了?」

「沒事。」黎威壓下內心的激動,保持冷靜的離開寢房,不想讓她察覺他的困惑掙扎。

雖覺得黎威的態度有些奇怪,不過滕夕夢沒有多想,一心只掛記著其他工作,努力做好分內之事,不讓黎威有機會趕她走。

對于現在的日子,她感到很滿足,就算他不再對她有任何情感,那也不要緊,她就怕奢求太多,越來越貪得無厭,上天會收回對她的慈悲,讓她後悔莫及。

所以她很知足、惜福,滿懷感激,不會再多要求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