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白純愛 第1章(1)

書名︰不告白純愛|作者︰佟蜜|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我跟你說喔,我成功了!我應征上了啊!從明天開始,我就是‘Aqua’的助理了也!」

一把竭力壓抑但難掩興奮的甜美嗓音,似一把泛著陽光色澤的砂糖撒落下來,愉悅了所有听者的耳朵,沒攫住一個該注意但不注意的男子的心思,反而勾來一個不該注意但卻注意的戀慕眼神。

這聲音,教獨自坐在餐廳一角的涂季甫渾身一震。

他不會錯認這教他魂牽夢縈的嗓音,他悄悄抬眼望去,目光穿透光線迷蒙的空間,投向聲音來處。那角落並沒有特別明亮,卻因為有那女孩而輝煌。

她有張眉清目秀的女圭女圭臉,五官小巧標致,一頭及肩柔發不燙不染,他最初注意到她,就是因為她一頭在陽光中閃耀飛揚、朝氣十足的墨黑發絲。

但他最喜歡她的眉眼,弓似的縴眉,露珠似的剔透美眸,干淨的氣質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她常笑,和人交談時,未語先笑,紅潤的唇可愛地彎起來,美眸閃耀晶瑩神采,那生動的表情,充滿吸引人的親和力——

她也就和他交談過一次,總共不過十一個字,他至今念念不忘。

但是,他並不知道,原來公司幫他找到的新助理就是她?他驚訝地怦怦心跳,而她渾然不覺他的注目,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話。她的嗓音像無憂的風鈴,聲聲清脆,敲著他耳膜,敲動他心弦。

「你知道是誰通知我嗎?是莫總經理親自打電話來!他說是他們所有人都在忙,所以——」

「‘Aqua’?他們錄取你了?」她對面的年輕男子顯得很驚訝,甚至局促不安。

「是啊!我不是廣告相關科系畢業,沒想到他們願意給我機會,我也很意外。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夢想進入廣告業……」

似乎察覺了對面男子的冷淡,她收斂了雀躍,語氣變得小心謹慎。

「你等了很久嗎?對不起,我實在太興奮了,忘了時間,不然這樣,今晚這頓我請客,得到新工作的人本來就該請客嘛!」她甜甜地、討好地笑。「對不起,你別生氣,好不好?」

這樣軟聲軟語的央求倘若是對他說的,涂季甫懷疑自己有抵擋的能力,但她對面的男子——她男友,卻是淡淡一笑。

「不必了,今天我生日嘛,說好了我請客的。也才等一個小時而已。」

重要的生日約會被遺忘,這反應會不會太無所謂了?望著男子的斯文臉龐,那神情不是體諒,而是心不在焉的冷淡,涂季甫忽地感覺不安。

但她渾然不覺。「對不起,最近我忙著找工作,沒什麼時間陪你,我保證往後不會了,我會改進,會好好彌補你——」

「元元……」男人遲疑地打斷她。

「嗯?」粉唇含著溫順的微笑,杏眸專注地望著男友,她明亮的瞳心顯得那樣單純,那樣容易受傷——

想到男人冷淡的反應,涂季甫猛然為她擔憂。

「……元元,我們分手吧。」

涂季甫震驚。他們要分手?太好了——但歡喜隨即被罪惡感淹沒,他怎麼可以幸災樂禍?他望向她,她杏眸睜得大大的,表情呆滯,顯然嚇呆了。

「為、為什麼?」她驚愕得結巴。「你不是說真的……」

「我是說真的。」年輕男人搔搔頭。「畢業後,我們都很忙,見面時間不多,不像以前那麼有話聊,相處的感覺也變了,你不覺得我們冷淡很久了嗎?」

「我知道,是因為我最近太忙——」

「不是的,唉,現在景氣這麼壞,我們倆工作都不穩定,你知道我事業心很強,在工作穩定前,我沒心思去想其他,加上你也忙,我們感情變淡是當然的,不是你單方面的緣故。」

「那我們只要多撥點時間相處,就——」她急切的辯解被男友的搖頭打斷。

「對不起,元元,請你體諒我,我實在沒辦法兼顧感情和事業。現在我想把全部精神都放在工作,我們……先當朋友,好嗎?」

「你不愛我了嗎?」她淒然的眼色、傷心的問句,听得涂季甫心緊不舍。

「我當然還喜歡你,但是……」

接下來的話,涂季甫听不清。他並非有意偷听,但事情與她有關,他情不自禁地關心,他望著她低聲下氣地對男友說話,神情近乎哀懇。他猜她想挽回,她男友的響應不多,態度堅定,顯然心意已決。

面對男友的堅持,她詞窮了,俏臉失去輕快的神采,縴細的肩沮喪地垮落。她沉默了,放棄了,從堅守的感情撤退了。她凝視男友,幽幽美眸中沒有怨懟,唯有不舍的傷感。

那眼神令涂季甫明白,她雖勉為其難地同意分手,卻沒有真正放下這份感情,她內心向往的,仍舊是同一個男人——察覺到心中那荒謬的期望,他猛地羞慚,不禁苦笑。

他在盼望什麼?她和前男友分道揚鑣後,會轉而投入他懷抱?她眼中根本沒有他這個人,那單薄的十一個字,不足以讓她將他惦在心上。

然而只是這麼一點奢侈的幻想——幻想她可能愛上他,已足夠令他身體發燙,臉發燒,胸膛里感覺到一種幸福的激蕩。

但此刻他沒心思去胡思亂想,只是擔心地望著她。她很難過吧?但她沒哭,情緒還算鎮定,維持分手的風度,她開始和前男友用餐,前男友似乎想沖淡尷尬的氣氛,現在反倒滔滔不絕起來,還熱絡地勸她品嘗菜肴。對于一個剛結束感情的人而言,他看來不但不傷心,反而輕松愉快得有點過分。

而她失魂落魄,听著前男友說話,平靜地應對,甚至還能擠出一點笑,但笑得很勉強,有氣無力。她順應對方的殷勤,撥動菜肴,卻一口也沒吃。她清澈的眼楮靜靜的、執著地望著剛擺月兌她的前男友,彷佛只要這麼望著他,就能令他回心轉意。

但他終究沒有任何復合的表示。

于是她落寞地垂下眼睫,半晌,一顆淒楚的淚珠掉下,落在盤子里。

那滴渺小無聲的淚,沒有引起前男友的注意,卻重擊涂季甫胸膛。

她低著頭,拿起皮包,哽咽道︰「我先回去了——」她匆匆起身。

「元元!」男人喚她,但她沒回頭。

他猶豫著,似乎覺得讓她獨自冷靜比較好,于是眼睜睜看她掩面奔出餐廳,並未追上去。

涂季甫立即抬手招來侍者。「結賬。」

走出餐廳,才發現下雨了,細細的雨絲無聲地飄落在黑夜里。

涂季甫打起傘,但前頭嬌小的身影沒有。她沒帶傘嗎?他以為她要回家,但她只是蹣跚地沿著大街走,茫無目的的背影像迷路的孩子,看得他難受。

他想將傘傍她,但該如何啟齒?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他猜她還不知他是她的新上司——他能做什麼?安慰她?太突兀了,恐怕會嚇著她。也許他該表明身分?「你好,我是「Aqua」的總監,是你的上司……」然後該說什麼?他口拙,想到要和暗戀的她說話,他緊張得手心冒汗、腦中空白,語言能力徹底當機。

不行,他不敢開口,害怕在她面前出丑。

那麼他追她做什麼?他不知道,只覺得不能任她傷心離去。他急切地追出來,僅僅因為她一滴淚水,他亂了方寸,進退失據,成了鹵莽的傻瓜,他自嘲地苦笑。

無法安慰她,也不敢和她說話,至少能陪她一段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夜晚的街頭游蕩,于是用一種守護的心情,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默默地跟隨。

宣元心渾然不知有人跟蹤,也沒留意自己往哪個方向走,甚至沒發現在下雨,她只是拚命地想她和男友——不,是前男友的感情,是哪里出了錯?

他們從國中就是班對,他老實保守,她活潑外向,個性互補,感情也一帆風順,大學畢業後,兩人謀職都遇到挫折,還互相打氣鼓勵。

他們沒提過結婚,但彷佛已有了默契——至少在他喊她「老婆」時,她總听得兩頰暈紅,當成是他甜蜜的承諾。

可是一眨眼,甜蜜變冷淡,承諾灰飛煙滅。

靶情是在何時變了調?前兩天電話中,他還親密地喊她「老婆」,為什麼今天就決定與她只剩友情?為何選在重要的生日,宣布這殘酷的事實?他甚至等不到吃完這頓飯,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急著跟她一刀兩斷!

他顯然對她已沒了感情,她怎麼連一點可疑的征兆都沒察覺到?也許真的是她太疏忽他,苦苦哀求也挽回不了。可是多年感情啊,即使緣已盡,仍斷不了情,不舍和悔恨化作熱淚,淌落兩腮。

她顫顫地哽咽,走不動了,頹然地蜷縮在陰暗騎樓下,泣不成聲。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怪他,只是好自責……

哀傷壓抑的哭泣聲听得涂季甫心緊悸痛,濃黑的眼眸抹上心疼的憂郁,他為她神傷,她卻為了別的男子心碎,她心中沒有一點他的影子,他心中卻是滿滿的她,他無法看她如此傷心卻什麼也不做,不再保持沉默,想說點什麼。

但該說什麼?忐忑的目光從她縴細背影移到一旁,住家的電動鐵卷門上,噴著「車庫」兩個紅漆大字,他月兌口而出——

「小姐,你擋在人家車庫前面了。」天啊,他不能有更好的開場白嗎?涂季甫懊喪得想挖個洞躲進去。

傷心的啜泣被打斷,宣元心回頭,望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很茫然。他是誰?

「你擋在人家的車庫前面了。」涂季甫硬著頭皮再說一次。

「啊?」扭頭一瞧,旁邊門上確實寫著兩個紅色大字,宣元心慌忙站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擋在你家門口。」她以為他是屋主,糟,哭到隱形眼鏡都掉了,看不清對方面孔,只看見背光的模糊輪廓,他撐著一把傘,身影修長挺拔,比她前男友還高大。奇怪,怎麼似乎有幾分眼熟?

「這里不是我家,我是路過而已。」涂季甫將她看得分明,她很狼狽,滿臉淚痕,妝花得像小孩的涂鴉,但他不覺得滑稽,只是憐惜。「這附近很偏僻,路燈照明不好,你一個人待在這麼暗的地方不安全,不管有什麼傷心事,你還是先回家去吧。」

宣元心尷尬,他知道她在哭?要命,她太傷心了,完全忘了還在馬路邊,哭到忘我。她臉蛋困窘地紅透,慌忙擦抹淚痕,像做錯事被活逮的孩子,很糗地囁嚅︰「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他溫和的語氣,沒有責備的意思。

但她直覺惶恐地回應︰「啊,對不起……」怎麼馬上重蹈覆轍?好笨,她抬頭望他,模糊的視線里隱約見他嘴角莞爾揚起,她也自覺好笑,雖然眼中還噙著失戀的淒楚淚水,卻也微笑了。

這麼相對一笑,融化了生疏,本來不自在的氣氛自然了許多。

宣元心主動澄清自己的行為。「我今晚遇到一些事,心情不好,所以——」

「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仍是溫柔了解的口吻。

她啞然。是啊,怎麼對陌生人解釋她的失戀?真傻,失戀令她失常了,又有點迷惑,為何這位剛邂逅的男子對她如此溫柔?又為什麼她竟不覺得古怪或排斥?

或許因為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她眯了眯眸,還是看不清他臉龐。他似乎戴著眼鏡,站姿端正英挺,撐傘的手臂很穩,豎立的傘柄與地面呈九十度,讓他像一株頂天立地但低調的樹。他有一口適合坐主播台的清晰咬字,嗓音飽含低沉的磁性,像憂郁的大提琴,他渾身上下沒一絲可疑,相反地,他帶著一種可靠正派的氣質,她很自然便信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