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愛情 第8章(1)

書名︰待用愛情|作者︰攸齊|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別再安排這樣的相親宴了。媽,我坦白說,我喜歡路小姐,若她願意,我有意和她走下去,不排除與她共組家庭。」在子洋吃飽、被高欣雅帶去客廳看電視後,林方笙篤定地說。

鄭恰芬並不意外,道︰「我就知道你跟她不單純。中午去你那里沒見到你,後來你和她一起從里頭走出,我就覺得古怪。之後又想,其他兩個孩子的家長也沒留下來,獨獨她一個留著,你和她之間肯定不只是家長對家長這樣的關系。」

喝口湯,語氣還算和緩地說︰「欣雅不好嗎?你看她美麗知性又大方,也不介意你有個孩子,吃飽了現在還在客廳陪你兒子看電視,以後跟她結了婚,不用擔心她對子洋不好。」

「第一次見面,或許基于禮貌,也或許為博得我們的好印象,她必然要這麼做,以後可就難說。」

林方笙口氣略顯冷淡,略頓,補充一句︰「我只能說,她表面功夫做得不錯。」

下午,母親打了通電話給他,說不把子洋送回他那了,要帶子洋回來這里吃晚餐,讓他一道過來吃頓飯。家中平時只母親一人,還有在家幫忙多年的幫佣阿姨,他明白她生活寂寞,不以為意地回來一趟,才發現自己被設計了。

他一進門,只見客廳除了母親和孩子,多了位客人,經母親介紹,才知對方身分……之前母親提過的那位高議員的女兒。

一听見對方是高議員的女兒,他心里清楚這頓飯沒那麼簡單,果然在幫佣阿姨做好菜、四人上桌用餐時,母親開始或在無意間,或刻意間,故意做些提間好讓對方提她自己的事,欲讓他了解她。

母親一句︰「欣雅平時有什麼休閑?」

對方回應一句︰「我喜歡慢跑,每天早上都去附近的學校晨跑。」

母親便樂得呵呵笑,說︰「我們方笙是田徑隊教練,也常常在晨跑,以後你可以跟他一起去跑。女孩子那麼早起晨跑也危險,讓我們方笙陪著,也才跑得安心是吧?」

兩人便笑了起來……諸如此類的對話不斷在飯桌上出現,他只覺矯情做作。他無法想象真與那位高小姐相處,日子會有多束縛;成天掛著豪門名媛這樣的臉皮生活,不辛苦嗎?

「怎麼這樣說話?你沒看她這麼有禮貌,又貼心,吃魚還會幫子洋挑魚刺,不是每個女生都願意這麼做的」。

「當初認識巧晶時,你也說過類似的話。你說巧晶知書達禮,家世背景又與我們林家門當戶對,結果婚後你對她諸多抱怨,說她不會做菜、說她愛玩、說她連子洋也照顧不好、說她不體諒我這個丈夫……媽,你還沒得到教訓嗎?」

「什麼教訓!這是你當兒子該有的態度嗎!」鄭怡芬擱了筷子,怒目以對,但顧及外頭有客人在,她壓低音量。

林方笙深吸口氣,道︰「家里三個孩子,你每一個都要介入,你從中得到了什麼?大哥干脆帶著大嫂去外面買房,姐至今還沒結婚我就不提了,但她也因為你不斷逼她和她男友分手,她也不願住在這里。和巧晶離婚後,我選擇在外面買房,帶子洋搬出去住也是因為你的介入讓我很擔心會不會以後連子洋的一切你都要干涉。」

「我難道不是為你們好?你大嫂我根本不喜歡,你大哥硬是要娶;你姐交的那個只是賣車的業務經理,我不阻止她,難道要她嫁過去以後靠她嫁妝養活對方?」

「婚姻不是你有幾塊地,我有幾分田,這樣就能快樂幸福。媽,你都這年紀了,也經歷過婚姻的失敗,難道還看不清?你要讓這樣的失敗一直重復?」

看一眼母親,見她白了一張臉,他略沉吟,說︰「我們知道你辛苦,你在婚姻中也受了委屈。大哥和姐怕你難過,也從不說這些話,那麼,就由我來說……媽,你受的委屈說穿了,有大半因素是你自己造成。你個性強勢,稍不順你意你就不開心。你什麼事都要親自安排,就算我們想體諒你,也不知從何做起。」

「我親自安排不都是為你們好?」難以置信她一向關愛的麼子會如此評價她。她的三個孩子從小到大可說是乖巧听話,別人的孩子叛逆時,她最驕傲的便是她的孩子從不叛逆,她說一沒人敢說二。

即使前陣子為了要他和高議員女兒吃飯一事,他與她有過不偷快,但也未開口評論她這個母親;這一刻,听見自己的兒子這樣說她,她心如針煨。

「我知道你為我們好,從小到大,你時常這麼說;但是媽,你所謂的為我們好就是讓我們不快樂、不能隨心所欲、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嗎?我已成年,是非對錯我知道,我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你是不是就該放手,讓我過我要的生活,這樣你也能輕松一點不是嗎?」

他明白這番話必會傷了母親,但若不讓她明白,她永遠不知道她的「我全是為了你們好」,只是在滿足她心里的不滿足。

「前陣子看一篇新聞,說從調查中發現現在的孩子不快樂、感覺壓力大,有七成原因是來自父母;因為他們達不到父母的要求,所以壓力大。媽,你想過沒有?生養孩子,難道是為了讓他們來滿足我們心里的想望?或是讓他們來完成我們達不到的夢想?」

鄭怡芬看著兒子,眼眶微紅。

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關愛在孩子眼里會是壓力。一直以來,她一向掌握著全家大小事項,她以為一肩擔下,可讓大家少有負擔,可讓大家過得更自在,怎會想得到她的好意全成了壓力。

「媽媽只是希望你有個好姻緣,可以照顧你和子洋,可以安頓好家里一切,讓你在外工作不必掛心家里的事。你覺得我這樣給了你很大的壓力?那位路小姐有什麼好,好到讓你今天這樣對我說話?」

林方笙想過再想,才道︰「說這些話與她無關,是藏在我心里多年的話;我只是覺得再不說出來,若有一天我再婚,還是會面臨離婚的困境。」

稍頓,他續道︰「你問我她有什麼好,我沒辦法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她。你心里已主觀對她,相信我說什麼也無法改變目前你對她的想法,我只能說,子洋很喜歡她。」

「子洋喜歡她?」鄭怡芬蔑笑一聲。「你因為這樣就要和她交往嗎?」

「不全然是,但前提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和我的對象有良好的互動。我原先是想,既然子洋對她印象好,那麼我先和子洋溝通,他若能接受我們父子倆目前的生活加入另一名可能會成為他新媽媽的成員,我再對遙遙表示我的意思。」

鄭怡芬聞言,只覺荒謬。「子洋對她認識有多少?你會說欣雅今晚的表現只是做做表面,但你怎麼知道那位路小姐不是因為她在孩子面前裝模做樣、刻意討好,才讓子洋對她印象不錯?」

「媽,你錯了。子洋確實喜歡她,但不是因為她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在我認識她之前,她跟子洋早先認識了,子洋時常在我耳邊說林曼的媽媽,我只當是一個家長,後來因緣際會認識,才曉得她是單親媽媽。你會說高小姐不計較我有孩子,我更相信遙遙也不在意我有個孩子。」

「那是因為她自己是單親媽媽。」

「所以,你能不能站在女人的立場,將心比心?」

他目光懇切,低道︰「媽,我問你一個問題。假設今天是姐一一是你女兒離異,還帶了個孩子,那麼有天有個男人願意待你女兒好,也願意疼惜你的外孫,你是反對還贊成?稱也經歷了失敗的婚姻,應該更明白婚姻不是單方面的問題,是不是?」

像是被問住,鄭怡芬答不出話,只瞪視著他;半晌,換個方式勸慰,道︰

「你還年輕,工作和收入都穩定,長得又一表人才,你這樣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對象嗎?為什麼要找一個離婚還帶著女兒的?」

一種「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襲來,林方笙笑了下,道︰「媽,遙遙是個盡責的媽媽,也是個孝順的女兒,你希望你的孩子能找到好對象的同時,別人的媽媽同樣也在審視我。在別人眼里,我不一定優秀;若你的兒子被莫名討厭、或因為家世背景這種他無法選擇的理由被排擠,你心里什麼感受?」

他沉嘆,眉眼帶著疲憊。「媽,人生不用這麼辛苦。放手了,就會知道有時把手松開一點,會讓自己擁有更多。」

他起身,雙手搭在椅背上,又道︰「今天說這些,我知道你听了不開心,我原意並非要忤逆你,我也檢討過最近你每次提起讓我和高議員的女兒吃飯的事時,我幾次態度不好,這是我不對,我道歉;我更明白我和巧晶的婚姻最後只能離婚收場,也是我自己不夠努力,這些我會改變,只希望媽能諒解我說這些話知心情。」

轉身走了幾步,林方笙忽又回首,「等等我會親自向高小姐道歉,並表明我的立場。至于遙遙,我會讓她明白你的想法,她若願意和我在一起,我想我們會努力爭取媽的支持。時間也晚了,我帶子洋回家,媽再見。」不再回頭,堅定地離開。

路嘉遙往往在瑜珈課結束回家後,便接手母親的工作,讓母親休息。

今夜如同往常,她做著收攤的工作,擦過每張桌子,清洗所有該洗的餐具和烹飪用具;關了火,把剩余的甜湯底倒進她專用的杯里,她先洗過大鍋子和湯勺,熄了餐車上懸掛的小燈,才坐在椅上,藉著騎樓燈光,小口喝著熱湯。

林方笙立在暗處,看著她沉靜地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喝著還隱約能看見熱氣的甜湯;她扎著馬尾,劉海垂在額前,圍裙下是件黑色的領衫,襯得她愈發白皙縴瘦。他想,這是他想要與之共組家庭的女子,她是這麼的美。

心里頭忽然就涌出暖流,是難以言說的一種情緒,有點甜,也有點酸,他想上前,和她貼耳低語,繾綣廝磨。

憶起午後她離開時的背影,他思忖著該怎麼和她說起,半晌,他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圍裙口袋里的手機震了幾下,響起音樂,路嘉遙才回過神來。螢幕上,林方笙三個字,不正是自己正在想著的那一個?她猶豫了會,才接通電話。

「我林方笙。你有空嗎?」他看見她看著她的手機螢幕,遲疑過後才接他的電話。在生氣?

路嘉遙咬著唇,幾秒鐘後,她平靜應聲︰「我要收攤。林組長你有事?」

「能讓我幫你收攤嗎?」他看她低著眼,像盯著自己的腳尖。

「不用了,不麻煩你跑一趟。」

等了一會,那端沉默,以為收訊不佳,眼下倏然出現一雙慢跑鞋,還沒能反應過來,隨即有聲音在上方響起。「不麻煩。」路嘉遙猛一抬頭,男人低著好看的眉眼,含笑看她。她微微一愣,輕輕掀動唇瓣︰「你……」

「我在那邊站了好一會了。」他掛了電話,指著斜對角已打烊的飲料店。

「喔。」她目光看了過去,移回時並未看他,只收了手機,轉身走到餐車後。

「湯圓都賣完了,你……」

「我不是來吃湯圓。」她背對他,兩手撐在餐車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能陪我一會時間嗎?」林方笙望著她背影,語聲低柔,帶著懇切。

她沉默數秒,轉首時,對上他溫柔凝視,終是點了點頭。

她介懷他母親中午那番話與待她的態度,可這會迎上他目光,心里有道偏袒的聲音促她點頭……那聲音告訴她,他母親的話與他無關啊。

「餐車要推去哪?」他沒忘她剩這點工作。

「騎樓角落。」其實她一人就可完成,但見他執意幫忙,她也不拒絕。固定好餐車,她覆上一層帆布,才解下圍裙。

「進屋坐嗎?」

「方便嗎?或是去我那?」

路嘉遙搖首。「太晚了。」說罷,拿了杯子,推開門,進屋開燈。

他月兌了風衣外套,遞給她,自然得像是兩人早已是夫妻。

把他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招呼他坐時,她臉微紅,說︰「我去倒水給你。」

「別忙。」他伸手,拉住正要經過自己身前的她。「滿我坐一會。」她垂眸看他一眼,在他身旁位子坐下,可他手未放,還輕握她手腕;她空著的那手拿了方才擱桌上的杯子,喝了兩口。

「你喝什麼?好像很不錯。」他側著臉,姿態閑適。

「剩下的甜湯,就桂圓紅棗熬的那一種。」

「你們這樣,一天要煮幾種甜湯做底?」

「桂圓紅棗木耳是一種,還有單純冰糖的,和一鍋老姜母熬的姜湯。」

「我能喝幾口嗎?」

分明她喝過的,他卻開口要,這刻她若拒絕,只顯矯情;她呵口氣,把杯子遞給他,趁他接過杯子時,抽回手。

他心里好笑,喝了兩口,問︰「你生氣?」

至此,路嘉遙發現原來自己對他,情緒已如此豐滿。不僅是見了他心喜,不僅是在他靠近時感到緊張、感到期待,她現在這舉止,還叫做賭氣;賭氣這種情緒甚是微妙,用在男女之間,倒像一種撒嬌表現。

她在撒嬌嗎?她已這麼喜歡他了嗎?能證實自己心意的,是中午那個似吻又不能算是吻的吻……她真的,相當在意他。

張了張嘴,她說︰「也不是,只是心里有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