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東風(一) 第五章

書名︰沉醉東風(一)|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漳州。

「我哪有這麼丑!」冷雁智指著貼在牆上的通緝畫像,低聲抱怨著。

「我看看。」趙飛英瞧著畫中的兩人,一個面目猙獰,一個相貌丑陋。

「我,倒畫得挺像的。」趙飛英微微笑了笑。

冷雁智偏著頭瞧著趙飛英。

「干脆,以後都戴著吧。」

免得一天到晚被那些江湖女子盯著瞧,看得也火大。

「現在戴,太引人注目了。」趙飛英笑著。

現在不戴也很引人注目啊。冷雁智瞪了一眼從勾欄窗內探頭出來瞧著趙飛英的女子。

女子也拋給冷雁智一個媚笑。

冷雁智癟了嘴,拉著趙飛英走到了別條街。

「你們別走得這麼快啊!」南方容正在挑著字畫,一轉眼趙冷二人就遠遠走了去,連忙拋下了在一旁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小販,急步跟著。

「看看……多麼標致的一個姑娘……」幾個百姓圍著一個少女,竊竊私語著。

少女生得楚楚動人,尤其一雙惹人憐愛的眼楮、嬌弱的身子,更是引得一雙雙登徒子的賊眼,往那身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瞧著去。

只可惜,太貴了。好幾聲的嘆息。

一個病重的老婦人躺在竹席上,身上盡是爛瘡。幾只蒼蠅繞著,陣陣的惡臭讓一旁的眾人捂著口鼻。

這嬌滴滴、白女敕女敕的姑娘,竟然跟這老婦是母女?

要不是那塊「賣身醫母」的木牌,沒人敢相信。

「家母病重,命在旦夕,求各位老爺看在咱母女可憐,舍了五百兩銀,救救家母,小女子為奴為婢,必當一輩子盡心奉侍。」少女向眾人叩著頭。

五百兩?模了模自己的荷包,幾個人模著鼻子去了。

少女哭得梨花帶雨,趙冷二人恰巧經過。

「才五百兩,給了她吧。」冷雁智模了一張銀票出來,卻被趙飛英擋了住。

疑惑地看了趙飛英一眼。

「回去我再跟你說,這件事我們別插手。」趙飛英低聲說著,而冷雁智當然二話不說就听了。

「才五百兩?阿福,給了她。」一個粉頭粉面的公子,恰巧看見趙冷二人低聲對話的一幕,冷冷一吭,吩咐奴僕拿著銀票去給少女。

很不客氣的一聲。冷雁智眼神一變,正待發作,趙飛英不動聲色、拉了他的手臂一把。冷雁智瞧見趙飛英打著的眼色,把一股氣硬生生吞了進肚。

不過,這公子生得雖不錯,臉上卻撲了很厚的一層粉。故作風雅地扇著畫著山水的紙扇,冷雁智卻瞧見那白粉揚得到處都是,幾個原本站在後頭的路人,拍著空氣遠遠走了開。

十分滑稽,冷雁智本想忍住笑。

可是,那位公子不曉得為了證明什麼,故意站在趙飛英身旁,似乎想一較高下。趙飛英淡淡笑著。

趙飛英一笑,風采更是逼人,幾個姑娘家的眼角已經偷偷拋了來,為了爭回面子,公子扇得更加勤了,身後的人也越逃越遠。

終于,冷雁智撲哧笑了出聲。

鮑子立刻變了臉色。

「雁智。」趙飛英又扯了冷雁智一把,冷雁智連忙又扳起臉。

「漳州城里,怎麼沒見過兩位兄弟,難不成是遠方來的貴客?」公子不可一世的語氣,冷雁智根本不想理。干脆假裝沒有听見,左右張望去了。

趙飛英笑著答了話。「正是。我們從福州來。」

「那你們想必沒听過這漳州城里的人物?」公子繼續扇著扇子。

「我們的確孤陋寡聞。」趙飛英微笑。

「來到漳州城,第一個要知道的就是黃大地主。這漳州城里城外的土地,黃家就有了一半。」公子驕傲地說著。

听到黃家,趙飛英的眼神一閃,不過臉上的表情卻也沒變。

「黃大地主的名聲響,敝人倒是有听過的。今日來到漳州城,至少也想拜會拜會黃大地主的風采,才不枉來了一趟漳州。」

「恰巧,我是認識的。」公子微微抬起了頭。

「不知可否勞煩公子引薦。」趙飛英似乎知道了對方的身分,眼里更是深沉了三分。

「自然是可以的。」

這次,連都翹了起來。

「看公子風采翩翩、文質彬彬,想必就是黃公子了?」趙飛英笑著。

掃了趙飛英一眼。「兄台好眼力。」這位黃公子緩緩扇著扇子,不過敵意倒是減去了不少。

「今日有緣拜見,幸會幸會。」趙飛英躬身為禮。

「不敢。」

沒有回禮,可是並趙飛英沒有在意,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前方突然騷動了起來。

南方容的聲音遠遠傳了來,趙飛英一听,連忙擠入了人群。

少女拿了銀票,抹了抹眼淚正要跟著去,經過的南方容卻一把搶了銀票,塞回奴僕手上。

眾人都愣住了。

「公子?你為何……」少女吃了一驚。

「我幫你娘親醫,你不用賣身。」

咦?不只少女驚愕,眾人也傳出驚呼。此時,趙冷黃三人也靠了近。

「小子,別打腫了臉撐胖子,遠遠退了去,少管閑事。」黃公子喝斥著。

「我就是個大夫,這病不難醫。」南方容走上前,也不嫌棄髒,抓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就診了腕脈。

「我開個幾帖藥,內服兼外用,七天就好。」說罷,南方容從懷里抓了一支筆出來,舌忝了舌忝筆尖,撕了一塊衣服、往街旁的一塊大石大剌剌一坐就振筆疾書了起來。

「南方兄也未免太急公好義了。」趙飛英忍俊不住,微微笑著。

哼,我要給錢,你就叫我等,現在又夸起這個南方容!冷雁智變了臉色。

「你別氣,我們等著看好戲。」

趙飛英看冷雁智氣得嘟嘴,笑著在他耳邊說了。微熱的氣息掃過了臉頰,冷雁智登時心中一蕩,只覺得胸中萬馬奔騰,接下來的事情卻也都沒心神注意了。

眼見到手的美色就要飛走,黃公子有些急了。

「你你你,哪來的赤腳郎中,醫死了人陪命嗎?」怒言直斥。

「公子,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小女子命苦,不敢勞駕公子,就讓小女子跟了這位黃公子吧……」少女掩面低泣,姿態撩人,卻盡入這位黃公子眼里。

心癢難搔。黃公子正要呼斥奴僕驅走南方容,不巧南方容正好看見趙冷二人。

「趙兄弟!冷兄弟!」南方容招著手,趙飛英無奈地笑了一聲,走上了前去。

「你們是一起的?」黃公子面色不善。

「是啊。」南方容立刻就接了話,趙飛英笑得更是無奈了。

「姑娘,這是方子,怎麼煎藥、怎麼敷藥,我都寫在里頭了。你識字嗎?不然我畫張圖給你。」

女子有些為難地接過了方子。「可是……小女子沒錢抓藥,更連下一頓飯也不知在哪……」眼角瞥了瞥黃公子,黃公子輕咳一聲,正要走上前去……

「是了,我倒忘了。」南方容擊了下掌,從懷里模了錠銀子出來。

「我估過了,藥材大概二兩,加上七天的飯菜,算得充裕點,五兩就很夠了。拿去吧,不用謝了,在外就該互相幫助的。」南方容塞了錠銀子在少女手上,少女臉色微微變了。

「想必這位兄台有意納這位姑娘為妻室?若是如此,五兩也未免太少。」黃公子冷語相譏。

「喔,在下家中尚有悍妻,納妾一事就不敢想了。」南方容搖了搖頭。

「好!這位兄弟真是俠義中人!」一旁的人鼓著掌,登時整條街都沸騰了起來。

「不敢不敢。」南方容朝四周抱著拳。

黃公子拂袖去了。女子咬著牙,勉強說了聲謝,也扶著娘親走了。

等到四周人群散去,三人回到了客棧,趙飛英才搖著頭跟二人說著。

「那位姑娘姿容秀麗、談吐不俗、肌膚賽雪、縴若無骨,不是尋常的貧困女子。」

雖然如此,對于趙飛英的「觀察入微」,冷雁智心里卻是有點酸酸的。

「再者……呵呵……她就是故人托我找尋,那偏愛浪跡天涯、行俠仗義的愛女。所以,南方兄……」

「什麼?那我的五兩銀子……」南方容扼腕。

這傾城的美色,怎可放棄!

一回到府里,黃公子立刻差了奴僕,把少女綁了來。

少女心中竊笑,哭哭啼啼地到了黃府。

「小美人兒……來啊,喝杯酒……」黃公子色色地獰笑著。

「公子綁著奴家,奴家怎麼敬酒。」少女嬌羞無限,兩朵紅雲飄上了臉頰。

黃公子心里一癢。「你喝了酒,我就放你。如何呢?小美人。」

少女含羞帶怯地喝了,黃公子立刻手忙腳亂地解了繩。一雙手,登時就不安份了起來。

「別這樣,公子,有人在看呢……」

「下去下去!」連忙斥退了左右,黃公子關起了門來。

調笑了一會兒,黃公子急急忙忙要解少女的衣衫。

「別急嘛,公子,您…您先回過頭去,奴家自己來……」少女羞得低下了頭。

「好好好!」黃公子連忙轉過了身。

女子站了起,從懷里拿出一包藥,在黃公子身後,吹了一點粉末。

「咦?什麼東西這麼香啊?」黃公子輕浮地笑著。

「討厭了……公子……還別轉回頭哪……」

「是是是,我的小美人哪……」

少女趁著黃公子沒注意,悄悄退了幾步,正要往窗外一躍而出,卻登時腳軟栽倒在地。

听到了聲響,黃公子回過頭來。

「嘻嘻……小美人……這浪情酒可香吧……」

「卑鄙……」

男子的聲音。

「你是誰!」黃公子一個箭步過來,撕破了少女的上衣。

男的?

可是,這相貌明明就是……

窗外躍進了一個身影,一把抱起了「少女」。

「站住!來人啊!」黃公子連忙大喝。

幾個人立刻追了出去。

追了幾丈,來人一轉身,眾人倒退了三步。

「鬼……」

森森的兩聲冷笑之後,躍出了牆,無人阻止。

口中焦渴難耐。全身沒了力氣,此外身軀還陣陣地發著燒。

被扯破的衣服灌進了冷風,然而卻解不了那難耐的火熱。

申吟著,摩娑著趙飛英的胸膛,從口中吐出的是破碎的話語。

「雁智,你怎麼樣?」

喬裝成女子的正是冷雁智。

當時一別之後,三人便找著了少女,少女堅持要嚴逞早已玷污了無數良家婦女的黃公子,而趙飛英則不置可否。最後,冷雁智自告奮勇上了陣,少女身為易容師的獨女,將冷雁智喬裝自是小事一樁。當時,眾人是認為,與其讓一個姑娘家深入狼穴,還不如讓個男子冒險,至少不會被佔著便宜。但是,趙飛英卻仍是擔著心,堅持在一旁撂陣。而也幸虧如此,不然像是現在這般情況,不曉得冷雁智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

「師兄……我好熱……」扯掉了臉上的面具,冷雁智開始扯起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衣衫,趙飛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對于醫術他涉獵不深,只道冷雁智被喂了什麼利害的毒藥。

「撐著點,雁智,我們很快就回得去了,給南方兄看看,就有得解了。」

「不要……不要……」冷雁智也急了,連忙扯著趙飛英的衣襟。

趙飛英低頭一瞧,大片的白皙胸膛早已泛著的紅暈,冷雁智的雙眼迷蒙而渙散,連句話也說不清了。

「為什麼不要,你身上這麼發著燙,再晚就難救了。」趙飛英沒有停下腳步,還是急急奔著,眼看暫時棲身的小屋就要到了,冷雁智哭了出來。

「給他們看到我這樣子,我寧願死了干淨!」冷雁智埋在趙飛英胸前,汗水和淚水足足沾濕了趙飛英大半的前襟。

趙飛英停下了腳步,為難的,看著懷里的冷雁智和二十步遠,屋里的燈火。

「外面的是趙大哥嗎?」女子清脆的聲音從屋里傳了來。

冷雁智低聲哭著,摟著趙飛英,趙飛英遲疑了一會兒,抱著冷雁智,退了一步。

屋子的門打了開,趙飛英低聲一嘆,還是掉頭走了。

「我帶你去客棧,你跟我說你中的是什麼毒,我替你找藥去。」

冷雁智咬著唇,忍著那火燒一般的,趙飛英的氣息淡淡飄了來,對他來說卻更是一大折磨。

忍下來啊,冷雁智,要不然……要不然……

冷雁智忍不住又輕輕申吟了起來,雙唇也給他咬得鮮血淋灕。

來到了家客棧,趙飛英取下了面具,把斗篷掀過一角遮住了冷雁智外泄的春光,才緩緩走進了客棧。

太晚了,伙計正要關門。

「客倌,明日請早。」

趙飛英一腳踩了進,伙計正要發作,卻正好看見冷雁智伸出斗篷摟著趙飛英胸膛的一雙修長而引人遐思的赤果手臂。

看了兩人一眼,伙計說話了,用著令人難堪的語氣︰

「客倌,帶姑娘的話請上醉雨樓去,敝小店容不了大駕。」

正要一把把趙飛英推出門,趙飛英連忙說著︰「這……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穿裙嗎?」伙計不耐地指著從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繡花長裙。

趙飛英吶吶地想解釋,心中卻一動。

怎可讓師弟身穿女裝而受人譏笑?

「小二,這是我內人,半路受了風寒,求小二行行好,讓我們歇著。」

小二仍是一臉胡疑,而冷雁智卻是一僵。一顆心跳得飛快,發熱的臉貼在了趙飛英身上。

「師兄,你怎麼……」蚊鳴一般的聲音,趙飛英卻還是听見了。低下了頭,在斗篷下輕聲說著︰

「抱歉了,雁智,師兄不會說話,權宜之計,還請你見諒。」

外人看來,卻是一副恩愛夫妻鶼鰈情深的情景。

艷致?想必是個人如其名的美貌女子了。

小二贊嘆地想著,果然是郎才女貌。「請請請,小的替您倆開間客房。」

把冷雁智抱上了床,趙飛英擔心地模著冷雁智的臉。

「你燒成這樣……」

冷雁智捉住了趙飛英的手,一雙帶著渴望的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趙飛英。

藥催動著,冷雁智現在全身都在渴求著。

「師兄……」沙啞的聲音,微微顫抖著的語調,冷雁智觸模著趙飛英五官的輪廓,讓趙飛英可以感受到他的以及那瀕臨爆發的情感。

「你怎麼了雁智?你要說什麼?」趙飛英的唇動著,于是冷雁智貼了上去。

銷魂……銷魂……冷雁智仿佛尋著了狂風暴雨中的港灣,緊緊摟著趙飛英的脖子,熾燙的溫度在緊貼的四片唇瓣中炸了開。

冷雁智吸吮著,憑著那九年的愛戀以及痴狂,身軀貼著趙飛英難耐地摩娑著、渴求著,粗重地喘息、扯著趙飛英的衣襟,直到被一把推倒在床。

「雁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趙飛英震驚的表情,讓冷雁智咯咯笑了起來。

听在自己耳里,都是說不出的煽情以及嬌媚……

我的笨師兄,我都羅衫半褪、媚眼如絲了,你說呢?

一聲輕笑,冷雁智又撲了上去,摟住了那朝思夜想的男子。親吻著趙飛英那俊逸不群的臉龐,身里的燒著,以一種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溫度。

趙飛英把冷雁智推了開,使勁地搖晃著。

「雁智!你醒醒,看看我!」

停下了動作,冷雁智的眼楮似乎恢復了一點清明。

「我是誰?」趙飛英柔聲問著。

「師兄……」

「謝天謝地,你總算認出我了。」趙飛英欣慰地笑著。

看到了趙飛英的笑容,冷雁智又醉了,勾上了頸項,輕輕吻著趙飛英的嘴角。

我自然認得的,哪怕你化成了灰,我都認得的。只有你,才值得我這麼做,只有你,我才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的身子……

從臉吻到了脖子,扯開了衣襟,細細碎碎地吻著胸膛,這下就算趙飛英再鈍感,也知道了冷雁志在想什麼。

「藥?那混帳小子竟然給你吃藥?」趙飛英氣得臉色發白。

「別管了……別管了……抱著我……抱著我……」冷雁智把手伸進趙飛英的上衣,撫模著那壯碩的身子。

許久之後,趙飛英不知喃喃說了些什麼,干燥的手也撫上了冷雁智滑膩的背,換來了冷雁智一陣陣的顫抖以及破碎的申吟。

突然,背上一麻,冷雁智軟倒在趙飛英懷里,失去了意識。

「醒了?」當冷雁智再度睜開眼後,身上已然穿戴回男子的裝束,趙飛英正坐在床緣盯著他。

冷雁智臉上一紅,他還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好事。

那……師兄他……最後……到底有沒有……有沒有要了我……

越想越羞,越想越是春心蕩漾,冷雁智咬著唇,看著趙飛英,等著趙飛英開口。

「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

「不記得了……」冷雁智低聲撒著小謊。畢竟,有一半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昨晚昏睡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就知道。」趙飛英無奈地嘆著。

「我做了什麼?」還有,你有沒有做什麼?冷雁智本來想連後頭的一句也問了,卻還是忍住了。

「沒做什麼,你喝了一杯迷藥,倒頭就睡。」趙飛英說著。

哼,騙我。冷雁智瞄著趙飛英因為說謊而微微紅著的臉。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冷雁智曖昧地想入非非。

「是啊,總不成讓你就一直穿著姑娘家的裝束。」

「給你看光了。」冷雁智抱怨著,帶著一種調戲的壞心眼。

趙飛英卻也笑了。

「你七歲的時候就給我看光了,現在還計較這些。」

看冷雁智已經有力氣說笑,趙飛英也走了開去。

「我給你叫點飯菜來。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

「嗯……」冷雁智想坐起身,卻是手軟腳軟的。

「別太勉強了,再歇一會兒。」趙飛英出門前,沒有忘記回頭叮嚀了一聲。

趁著趙飛英不在,冷雁智飛快地檢視了自己的身體,很失望的,什麼都沒有。

「大笨蛋。」冷雁智低頭扒著飯,趙飛英夾了一只雞腿到冷雁智碗里,就听到了這一聲。

楞在當場,筷子還沒得放下。

「怎……怎麼了……」

「美食當前,任君享用,你還拱手送走?大笨蛋。」冷雁智悶著頭一股腦罵著,趙飛英二丈金剛模不著腦袋。

「可你餓了,自然給你多吃點。」趙飛英小心翼翼地接話。

「所以我說你是大笨蛋。」敲掉了趙飛英還停留在碗里的筷子。

「干嘛,舍不得給我吃啊。」

「不,怎麼會呢?」趙飛英收回了筷子,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冷雁智碗里。

「別盡喂我,我又不是豬,這一碗的菜我怎麼吃得完。」冷雁智喃喃念著。不過,其實心里還是有點竊喜的。

「你太瘦了,得多吃點。」趙飛英微微一笑。

「真的給你看光了……」冷雁智低聲抱怨著,卻引來趙飛英的一陣朗笑。

「終于回來了,勇士。」女子叉著腰。「怎麼這麼晚,跑哪去了?」

喲,這是什麼口氣。

冷雁智瞪了回。

原本,冷雁智腳還有些發軟,趙飛英趁著天黑,半扶半抱地把他架回棲身的小屋,一進門兩人就對上了,趙飛英有些莫可奈何。

「黃花閨女說話要溫柔一點,不然沒人要的。」南方容連忙在一旁打著圓場。不過,當然要幫著自己兄弟的師弟。

「你給我閉嘴,要不是你強出頭,昨晚我早就閹了那王八。」柳眉倒豎。

迸書有雲好男不跟女斗。所以,南方容很心安地乖乖退出戰局。

「哼哼,只怕是羊入虎口。要是你去,連塊骨頭都沒剩!」冷雁智回著嘴。

「那位仁兄給雁智下了迷藥,還好是雁智去,否則姑娘就危險了。」也許是心疼冷雁智吧,趙飛英明顯有些偏袒。

「迷藥?」南方容一躍而起。終于有他出場的機會了。

「我看看。」拉過了冷雁智,細細診起了腕脈。

「喂,你偷偷告訴我,這什麼‘浪情酒’的,到底是怎生解法?」冷雁智不死心,想找出一絲絲自己受害的證據。趁著趙飛英跟女子談話的當頭,低聲問著。

「喔,絕大多數的迷藥浸浸冷水、睡睡覺就好了,很好解的。」南方容不疑有他,繼續診著。

「看來,藥性去的差不多了。可能因為下的劑量太重,所以還有點腳軟,我開點藥給你吃吃,很快就好。」

「什麼?不用做些……嗯……什麼事嗎?」冷雁智說什麼都不死心。

「喔,你說交歡啊,嗯,也可以啊,听說如果男子……如果是女子的話……有的時候喔……」南方容滔滔不絕,冷雁智皺著眉,遠遠走了開。

「下流。」冷雁智丟下一句。

南方容登時露出委屈的表情。

「怎麼了?」趙飛英眼看兩人一語不合,遠遠走了來。

「沒事。」冷雁智拉開了一張椅,坐了下去。

「笨!笨男人!那種色鬼給的酒可以喝的嗎?」女子罵著。

「是,你聰明,聰明到連南方容都可以壞你的事。」冷雁智不甘勢弱。

「怎麼又提這事……」南方容低頭嘆著。

趙飛英搖著頭。

「姑娘,我看你回福州去吧,你爹正引頸盼望你回去呢。」趙飛英說著。

「我才不回。我要親眼見到那個公子受到報應。」

「你那藥,夠他受的了,剩下的,趙某替你辦吧。」

「干嘛這麼幫我?」少女情懷總是春,眼見英俊瀟灑的趙飛英竟然主動相助,一顆芳心就開始跳了,不知不覺的,眼波已經偷偷飄著。

你那什麼眼神!冷雁智一把火燒著。

「姑娘不用客氣。趙某跟黃家亦有一段恩怨,才該多謝姑娘鼎力相助。如今局已布成,姑娘不須再身涉險地。年邁高堂在鄉苦候,還請姑娘回鄉。」

「順便,回去相夫教子,別拋頭露面的,成何題統。」

「冷雁智!你說什麼!」

我叫你別再想打師兄的主意!冷雁智大眼一瞪。

趙飛英擋在了冷雁智身前。「姑娘請息怒,師弟他身子不舒服,難免有些言語上的冒犯,請你多包涵。」

看吧。冷雁智不可一世的表情,讓少女更是火大。

「趙飛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沒听見你師弟的口氣?你這師兄怎麼當的,把你師弟慣上了天!」

「謝玉,你放尊重一點!有種沖著我來,別扯到師兄!」冷雁智也火了。

「姑娘,我說的很清楚了,請你回去。敝師弟身上不愉快,難免火氣大了些,請姑娘包涵。」

「他身子不舒服,我就活該被罵!?」少女哪有受過這種委屈,一陣鼻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雁智說話是直了點,請姑娘看在他好歹是為了幫咱們才中了藥的份上,務必包涵。」

昨晚一定有發生什麼……瞄著趙飛英的後腦勺,冷雁智在心中暗喜。不然師兄這麼幫我?

「被下藥是他自己笨!別扯到我頭上來!我自己要去,是他吵著要替我去!」

「姑娘……」難得的,趙飛英沉下了聲音。「黃家,根本就不關雁智的事,他想幫我們,我們自當心懷感激,你說此話,未免也太過分了。」

「你你你……趙飛英,你氣死我……」

本來是謝玉和冷雁智吵架,現在換成趙飛英下場?南方容一雙眼瞪得老大。

不會吧?趙飛英會跟人斗嘴?

不只南方容驚愕,冷雁智更也是呆在了一旁。

「好,你們連成一線,好友愛的師兄弟!我走!」氣得噴淚,少女扭頭就跑。

「這……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跑出門,我們不追嗎?」南方容小心翼翼地問著,深怕趙飛英的火氣也燒到他身上來。

「謝姑娘的武藝不錯,人又聰明,沒這麼容易被害。」趙飛英轉回了頭,笑著。

放下了心。

「這句話早跟她說,她也不會氣成這個樣子。」

「早說了,她肯回去?」趙飛英又笑著。

「好啊,原來你利用我。」冷雁智嘟著嘴。

「是啊,抱歉了。」趙飛英微笑。

遲疑了一會,在冷雁智面前蹲了下來,趙飛英看著冷雁智,直把冷雁智看得又是心中一陣狂跳。

「那麼……雁智……我又該拿你怎麼辦呢……」趙飛英用著柔和的語氣。

「什麼怎麼辦。」冷雁智受寵若驚地,有些嚇了一跳。

「你回莊好不好?」

「不好。」冷雁智立刻堅決地回答。

「我就知道……」趙飛英無奈地嘆著氣。

「雁智,知道嗎,我那時看你中了藥,我是多麼擔心。」

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冷雁智明明知道他在用柔情攻勢,卻還是扳不起臉。

「你還小,涉世未深,外頭風風雨雨太過險惡,你先回莊里,等你大了點,再出莊來。」

意思就是說我幼稚、蠢、容易被騙,不如趕快回去以免礙手礙腳?要是別人說這句,冷雁智一定二話不說就翻臉,可是現在眼前的是趙飛英,他只有心慌。

「是不是因為我這次上當,你覺得我很麻煩?對不起,師兄,我下次一定小心,你別趕我走……」冷雁智搖著趙飛英的手。

「雁智,這是我的私事,我不能連累你。」

「可我想幫你。」

「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有你這份心就夠了。我不能再冒一次險。雁智,你知道,如果那時你失了風,而我來不及救你,你會被打得遍體鱗傷,甚至丟掉了性命。」

「可我想陪著你。不然,我不動手,我在旁邊等你,好不好?」

「你待著,我就得多一份心掛在你身上。」

「不會,不會,我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冷雁智急了。

「雖然我知道,可我卻不可能放得下心。雁智,你算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明白嗎?」

冷雁智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可以被眾人唾棄、懼怕,可我卻不願被你厭惡。雁智,我在你面前,總是狠不了心,而我,從八歲起,就一直等著這一刻。我想做個鬼,復仇之鬼,我想殘忍無情,我想狠狠折磨他們,可我不能,可我不敢,你知道為了什麼嗎?雁智?」

「是因為我嗎?」冷雁智嗚咽著。

「是的。在市集上,我遇到了黃家的人,我心里就涌起了一百多種殺了他的辦法,我想拔劍,很想,卻還是不敢,因為你那時就在我身邊。」

「你不用顧忌我,我也殺過人的。」

「可你就算殺了再多人,你的心卻還是干淨的,你的眼神卻還是純潔的。而我……知道嗎,那一晚,我殺了有生以來第一個人。我以為我會手軟,可是我並沒有,當鮮血濺到我手上時,我只覺得興奮。可因為你在我旁邊,我卻怕得幾乎不敢看你一眼。我怕在你眼里看到厭惡……」

「不,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不管你變成怎樣,你都是我最愛的……師兄……」冷雁智低了頭,捂著臉。

「我知道……你也是我最親、最疼的師弟。雁智,听我說,回莊去,我不想傷你的心。」

「你現在就傷了我……」冷雁智嘶喊著。

「我很抱歉,雁智,真的抱歉。算我求你了,雁智,回莊去。」

「不要!」冷雁智大喊了一聲。

一陣靜默。

「你不走,我走。」趙飛英走了出門。

「師兄,師兄!」

趙飛英一出了門,就使了輕功往林里去,頭也不回。

冷雁智追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里,直到天色大白,虛月兌地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