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十四)南巡 第六十七章 不堪

書名︰子靈劍(十四)南巡|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輕輕推開了玄武的懷抱,蕭子靈不發一語地從御書房的軟榻上撐起了身子。

上好的絲翱緞于自他肩上輯了下來,他那赤果的雪白肌膚上依舊有著黏膩的汗水和點點紅印,讓軟被輕輕掩上的腰間、腿間,還有著難堪的遺跡。

他的手腳還發著軟,微微地顫抖。他無法相信自己做的一切,卻又不能不相信。

曾經承受玄武的那兒,還因為腫脹而發麻發疼,他的腰也因為那激烈的歡愛而酸疼不堪。

「靈兒……」

一滴眼淚從蕭子靈的臉龐滑下。

對玄武來說,也許就跟以前一樣,只是場沒什麼了不起的雲雨之歡。然而,對他而言,卻是十不可饒恕的錯誤。

「靈兒?」

玄武發現了蕭子靈臉上難過的表情,他內心的震驚絕對不在蕭子靈之下。

他也連忙坐了起來,緊緊抓著蕭子是赤果的肩膀,想要看看他那含著淚水的眼楮。

然而,蕭于靈卻是轉過了頭、閉起了眼,任憑著他低聲呼喚也不肯看他。

「……我曉得了,是因為我弄疼了你是不是?」玄武著急地說著。「是因為我弄疼了你,所以你才不高興的,是不是?」

「……玄武,對不起……」蕭子靈哽咽地說著。

「……對不起?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玄武有些慌了。「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知道你不曾如此過,知道你還沒有辦法接受我,卻這麼強迫你。對不起,下次……下次我絕對不在犯了,我會更溫柔地對你,更有耐心,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了,別哭了……」

「我錯了……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蕭子靈卻繼續哽咽著。

「……你別這麼說啊,你別後悔啊,你如果這麼想,我該怎麼辦?」玄武搖著他的肩膀,驚慌地說著。「靈兒,我陷進去了,全陷進去了,你既然一開始沒拒絕我,現在怎麼可以說後悔!」

「……我……我……」

「……我知道了,是楊萬里對不對?你擔心楊萬里怎麼想,你怕楊萬里不原諒你?你別擔心,你不用出面,我去跟楊萬里講,我去跟他講。」

「……玄武,我……」

「不準說,除了願意跟我在一起這句話之外,什麼都不準說!」玄武提高了聲音。「你敢再說一句,我就把你關起來,把你鎖起來,不準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見你!」

玄武根本听不下任何話,蕭子靈也是心里亂得沒了方寸,也因此,到了後來,他只是不知所措地哭了,由得玄武把他牢牢抱在了懷里。

「你別後悔,別後悔,只要相信我,好不好?」玄武低聲說著。「我心里真的只有你,我也只有你了,除了你以外,我也不想再要任何人。」

「……玄武,我想回去了……」蕭子靈哽咽著說。

「不準,我不準,這樣子你要怎麼回去?等你身子好了,等你不哭了,我再送你回去。」玄武心疼地柔聲說了。

「玄武……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你擔心什麼,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是皇帝啊,一切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好不好?」

華清殿,是先前皇後的寢宮,如今後位虛懸已久,自已久無人居。

可自從玄武帝不上朝的那日,著令叫人清掃布置,住進的卻是蕭王爺。

後宮里傳得沸沸揚揚,可都被擋在了華清殿外。

「就算不上朝,也總有奏章要批的吧?」

瞧著玄武一直盯著自己,蕭子靈的臉頰終于恢復了一點紅潤。

「我天朝太平無事,我這天子自然就無事。」

依舊把手肘靠在桌上,托著自己的臉頰,玄武還是繼續看著蕭子靈。

「瞧你說這話,也不害臊。」蕭子靈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華清殿里,已經要有三天的時間了。然而,走起路來,卻還是怪不舒服的。

蕭子靈懊惱得很,三天以來就是不肯出華清殿一步,而玄武則更是樂得他如此,怎舍得逼他、勸他。

而且,蕭子靈不肯出華清殿,他也跟著待了三天。天天就是怔怔看著他,只覺得心里暖暖的,滿足得很,也不再空蕩蕩的。

這樣的感覺,比起所謂的早朝,比起那些大臣們的奏折,都要重要。就這樣看著蕭子靈,就算不說一句話,都是好的。

那個晚上,他是整個人都被充滿了。被那懷里的體溫,溫暖的包覆,低聲的喘息所佔滿了心。

沒有什麼能讓他更滿足了,他也懷疑著自己先前二十九年的歲月是怎麼過的,他現在心里想著的,是以後與他在一起的無數美好日子跟憧憬。他將會疼他愛他、寵他憐他,也絕對不會負他。

「……你以後……」

太過專心看他,以致于甚至漏听了話,玄武回過了神後,就連忙問著。

「對不起,我剛剛沒听見,你再說一次好不好?」

「……我不說了!」蕭子靈既羞又惱,就轉過了頭去。

「別這樣,我再跟你說次對不起,好不好?」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玄武摟著他的肩膀,柔聲說著。

「……也沒什麼,你沒听見就算了……」蕭子靈低聲說著。

「這怎麼可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要听見才行。」玄武的聲音既低又柔,氣息吹拂在他的耳邊,惹得蕭子靈的臉頰都燙了起來。

「……我……剛剛說的是……」

「嗯?」干脆雙手環摟著他的腰,玄武的臉頰貼著他的臉頰,低聲問著。

「……你以後,能不能別……別……」

「……嗯?我在听……」

玄武靠得這麼近,蕭子靈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他還記得那一夜,玄武是怎麼對他的。他把他緊緊抱在懷里,卻是不管他的哭叫,硬是……硬是……

想起了那夜,蕭子靈的身體又熱了起來。而且,糟糕的是,似乎還被玄武發現了。

那低沉的笑聲好是惱人,蕭子靈轉回身似乎是要打他,那手卻是軟弱到被玄武輕輕捉住就動彈不了。

玄武的唇又吻了上來,而他的身體卻是登時就虛軟到無法動彈。

玄武的手臂緊緊摟著他,那唇卻是輕柔地好像羽毛一樣地撫著他的唇。他身上的熱度傳來,讓他的心失控地跳著。

他以前有這麼俊嗎?體溫有這麼高嗎?他的手,以前也是這麼有力的嗎?他怎麼都沒有辦法掙月兌了?

蕭子靈的手臂,很自然地就摟上了玄武的脖子,而玄武的吻,也就更深了。

「你剛剛想說的是什麼?說給我听,好不好?……嗯?」

「……你以後,能不能別……別再跟別人在一起……」蕭子靈被吻得昏昏沉沉,只是恍惚地說著。

「好,我答應你,答應你……」

玄武實現了他的諾言,第二個晚上,更加地溫柔,也更加地有耐心。

也因此,之後蕭子靈就沒有這麼難受了,可自從結束後,他卻連棉被都不肯離開了。

「怎麼了?嗯?」

玄武用低沉的聲音問著,他的雖然離開了,手臂卻還沒有離開他的腰。

可蕭子靈卻是背過了身去,把臉埋在了棉被里頭。

蕭子靈不肯作聲,可身子的高熱卻還沒有退。

曉得蕭子靈是因為害臊,玄武怎麼可能還有逼迫的意思。剛剛的歡愛,甚至比第一個晚上還要令人贊嘆。

玄武舍不得放開他的腰,也忍不住繼續輕輕吻著他的頸背。也因此,懷里的身子,漸漸地更熱了起來。

一個顫栗,蕭子靈忍不住彎起了腰,而玄武則也是順著他的小骯,往下撫著他的。

蕭子靈忍不住喘著氣,身體也緊緊弓了起來。

也因此,一邊吻著他的背,玄武的又從後頭進入了他的身子里。

因為那熾燙的擠壓而本能得想要逃開的蕭子靈,卻是讓他緊緊拉了回來。

「唔……」

分不出是痛楚還是歡娛的申吟,從那紅唇里溢出,然而那才剛承受過歡愛的甬道,卻溫潤而溫暖地包覆了上來。

背後的男人,也在輕輕喘息,而蕭子靈更是繼續輕聲申吟著。

也許也有想過掙扎,然而讓男人鉗制著,卻只剩腰的扭動。

于是,兩人的結合更深了,蕭子靈大口喘息著,再度被那高潮所淹沒。

玄武的氣息就像是mi藥一樣,在身體里的腫脹更是整個攪亂了他的呼吸,那種仿佛即將死去的虛無跟白熾的光芒,讓他只是忘情地放聲申吟著。

「靈兒……靈兒……」

男人摟得更緊,那更仿佛是要把他殺死一樣,不斷不斷地進入、進入,緊緊地擠壓著,想要更深、更深……

「啊啊……」蕭子靈微張著口,紅艷艷的唇微微顫著。緊緊結合著的,正婬mi地擺弄著濕潤而黏膩的體液。

「靈兒……靈兒……」

身後是他的呼喚跟喘息,兩人的呼吸更是奇妙地相和著。那似乎永不停止的律動更一下一下地敲著他的心髒。兩個人都迷失了,兩個人都沉溺了,搖頭的解讀是不要離開,求饒的聲音是希求著更深的進入。這世界,只剩下彼此是最真實的存在。

「靈兒……」

一路送到了宮門口,盡避不方便牽手拉衣,玄武的舍不得卻是全部寫在了臉上跟眼神里。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蕭子靈低聲說著。「這樣多難看,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已經過了十天荒唐的生活,玄武不在意,蕭子靈卻會的。

這十天來,玄武都不肯上朝、也不肯見大臣、不肯批奏章,再這樣下去,自己不就成了禍國殃民的人了嗎?

也因此,蕭子靈不管玄武的懇求,硬是趁著夜色要回去。

「……明天晚上我再偷偷溜進宮來。」蕭子靈用著像是做壞事的心情,偷偷跟玄武說著。

也因此,玄武才笑了,兩個人笑得就像是一對淘氣的少年。

「……那我等你。」玄武低聲說著。「在華清殿里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每天晚上都在華清殿里等你。」

「……傻瓜。」突然的,蕭子靈好想吻他,可侍衛跟太監宮女就算站得遠,也會看得到的。

「……我走了。」蕭子靈轉過了身去。

「……我等你,靈兒,一直一直等下去……」玄武在他身後如此說著。

這十天來,我們都在商量一件秘密的大事……不行不行,這樣萬里一定不會相信……

還是說,我吃壞了肚子、走不動,所以住在宮里療養……不對不對,這樣萬里更會懷疑……

啊,就說玄武人不舒服,所以我留在宮里照顧他。這樣我以後晚上過去,就可以說是因為不放心所以去看他……

……

一邊盤算著,一邊走出皇宮的蕭子靈,到了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

因為,站在了大街旁的男人,就是楊萬里。

只見他就這樣一臉憔悴地站在那兒,蕭子靈的臉整個就白了。

「……玄武……玄武難道沒有叫人讓你回去?」

「……我答應過要等你,就會等到你出宮來。」楊萬里低聲說著。

可我……在你等著我的這十天,我卻只顧著跟玄武……

捂著自己的口,蕭子靈的眼淚就是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

「先回去吧。」楊萬里輕聲說著,仿佛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楊萬里依舊待他如此,可他卻只想著要怎麼瞞著他?

而且,他明明已經答應了,要跟他一起離開京城的,就在春天剛來的時候,就在一個月之前!

「沒關系,先回去吧,來。」楊萬里小心地說著,然而蕭子靈卻只是搖著頭。

他沒有臉見他,他怎麼還有臉見他。他對自己深情一片,自己卻是這樣對他的。

「靈兒……靈兒!」

就在楊萬里的呼喚中,蕭子靈卻是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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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蕭子靈想起了憶情。

此時的他,隨便挑了家客棧住下,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沒有借酒消愁,只是蜷坐在床角,腦袋空空地想事情。

抱著自己的膝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著。

已經好久好久不見憶情了,他到底是在哪兒呢?華清江跟那醉仙教主已經找到了,師叔也是好好的,可是,就是憶情不見了,跟七師伯一起不見了。如果他在的話,自己現在就可以跟他說話了,也就可以問問他自己該怎麼辦。

當然了,憶情也許也會不曉得如何是好,跟他一起發呆吧。然而,就算只是這樣,兩個人發呆也比一個人好,他就不會覺得自己是這麼的窩囊,這麼的卑鄙。

好後悔……好後悔……怎麼會跟玄武變成這樣的……一旦發生了關系,又怎麼可能會跟以前一樣的相處。他跟玄武已經走不上回頭路,而這樣一個難堪的事情卻又卡著一個萬里。他不但放縱自己跟玄武胡來,而且還一起背叛了萬里。但是,跟玄武在一起的感覺卻是這麼的好,讓他十天以來總是左右彷徨,每次的歡愛過後,當玄武離開自己的身體,那絕望般的空虛都會讓自己不自覺地想著這樣真的可以嗎?就這樣放肆地跟玄武胡來,貪婪地享受,真的可以嗎?

可是,每次當玄武的體溫靠著自己時,那所有的自制跟理智卻都靜寂無聲了。他的耳里,只會听見玄武的溫柔愛語,他的心里,也只有那種溫暖而酥麻的愛意……

愛……這會是愛嗎……到底什麼是愛……

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感情,就是讓娘親死去的原因嗎?那一夜,哀傷欲絕的母親就是這麼地在父親的遺體上斷了氣,留下了他一個人……

如果玄武死了……

在蕭子靈的心里,登時有著冰冷而空洞的感覺,仿佛那熱騰騰的心髒就這麼地被挖出了一大塊似的。這樣的感覺,甚至嚇壞了他。因為,他之前真的不曾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玄武死了,他會怎麼樣地思念他,如果他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他會是怎麼樣的難過。

算是幸運嗎?真的是幸運嗎?在這之前他體會到了玄武的重要,在這之前他與玄武也曾朝夕相依,共赴雲雨。親熱的時候,他的體溫、他的汗水,兩人的以及喘息,都是如此的甜美而讓人瘋狂。可是這樣,真的是幸運嗎?他就這樣讓玄武在他心里的地位,越來越深嗎?

他總有一天會不在自己身邊的,無論是離開了、或是死了。那麼,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該怎麼辦?沒有玄武的日子,自己真的過得下去嗎?

抱著自己的膝蓋,蕭子靈又忍不住啜泣了起來。現在的他,好害怕、好羞恥,又好孤單。真想就這麼從世界上消失了,啪的一聲,從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就到此為止。早曉得,他那時候是應該跟著師叔回山莊的。早回去了不好嗎?待在山莊里,就不用想著這些事情了。那里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的親人,所有的人都不會離開。

靜靜的,在那兒老了、死去,就不會孤孤單單的……

……可是,山莊的路已經封了,再也進不去了……早曉得……早曉得那時候就跟師叔回去了……

就在蕭子靈低聲哭泣的時候,那客棧房間的門卻是被輕輕推開了。

來的人沒有惡意,只有著擔心。

來找自己的人,自然不會是玄武。他被關在皇宮大苑里,不可能出來找自己的。那麼,來的人會是誰,也不難猜到了。

「你怎麼會曉得我在這里……」低低沙啞的聲音,帶著嗚咽。

「我問人的,你並不難找。」楊萬里低聲說著,坐在了他身邊的床上。「要回去了嗎?還是你想再多待一會兒?」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

「你值得。」楊萬里輕聲說著,這是他最後說的一句話。在這之後,他就靜靜坐在了蕭子靈身邊,不再開口,就只是陪伴著,靜靜看著。

等到那嗚咽聲漸漸停了,等到蕭子靈有些膽怯地抬起了頭,已經過了要有兩個時辰的光陰。

楊萬里還是就跟剛剛一樣,坐在那兒看著他。

看見了楊萬里,蕭子靈就是忍不住再度紅了眼眶。

「回去了,好不好?」楊萬里只是低聲說著。「你在這里我不放心,回去以後,你大可待在自己房里,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的,好不好?」

蕭子靈只是咬著唇,低下了頭。

「……如果……」楊萬里此時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沙啞而滄桑。「……如果你是因為我,才不想回去,那你大可放心……」

聞言,察覺到了什麼,蕭子靈猛然抬起了頭。

迎向了蕭子靈的目光,楊萬里只是輕輕苦笑著。「我會離開的,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所以,這就是自己的報應。自己背叛了楊萬里,所以他要走了……這都是自己應得的,自己還想要怎麼樣……

悲從中來,蕭子靈抱著膝蓋,就這樣悲慘地哭了起來。一直哭一直哭,仿佛這一哭下去就不會停止一樣。

蕭子靈哭得聲嘶力竭,終于楊萬里也看不下了。他小心地把手掌放在了他的頭發上。

「我不怪你的,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的心都痛了。」

「……我舍不得你……」蕭子靈哽咽地邊哭邊說著。是啊,自己就是這麼的卑鄙、這麼的自私,自己就是這種,雖說跟玄武在一起,也舍不得放開楊萬里的人!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可是如果我不走,你又怎麼會回去……」

「不要走!」

楊萬里一句話還沒說完,蕭子靈就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了他。「嗚……不要走,萬里,不要離開我……」

楊萬里靜靜地把他抱在了懷里,輕輕撫著他的背,輕輕地嘆息。

蕭子靈的身體很溫暖,他是他這輩子唯一愛上的人。即使他現在在一起的是別的男人,他卻依然愛他!

那忌妒的酸楚苦苦折磨著他,可他卻依舊為著現在懷里的體溫而感動。這就是愛吧?這就是當初讓自己母親苦苦守了六年,卻不肯改嫁的感情吧?

楊萬里寬闊的胸膛有著讓人平靜的力量,食不下咽的三天,不斷哭泣著的三天,本就讓蕭子靈累壞了。

而此時,耳邊響起的,卻是楊萬里依舊溫柔的聲音。

「如果你還願意,我當然會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一輩子不走。」

蕭子靈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他只是用著紅通通的雙眼看著眼前的楊萬里,像是要確認他沒有在說謊騙他一樣。

「要我發誓嗎?嗯?」輕輕撫著眼前淚濕了的臉頰,楊萬里只是繼續低聲說著。「我發誓,除非你自己要我走,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即使離開了你,心里也會想著你,只要你一聲呼喚,我就馬上回去你身邊。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蕭子靈的身體劇烈顫抖著,他只是把自己的臉埋在了他的胸膛,抱著楊萬里的手臂也收得更緊了。

而楊萬里,只是繼續輕輕撫著他的背。

失蹤了要有五天的時間,蕭子靈才重新回到了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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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親王!」

遠遠的傳來僕役驚惶失措的聲音,正在練劍的蕭子靈眉頭才一皺,一旁樹下的楊萬里就合上了手里的書。

「該來的。」他只是輕聲說著。

回到親王府後,蕭子靈悶不吭聲地又待在府里要有十天的時間,他本就不覺得玄武帝有這樣的耐心。

「聖旨到!」

像是跟著僕役身後來到,兩個太監總管帶著聖旨來了。

既然聖旨都來到自己面前,也總不能就這麼地真的逃了開去。蕭子靈暗嘆一聲收起了劍,就跪下接旨。

「吾皇萬歲萬萬歲……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一面朗誦著聖旨,那太監總管一面有些緊張地打量著面前的蕭親王。雖說本就應跪下接旨,可他到親王府傳了幾十次聖旨,這蕭親王可沒一次真的跪下接旨的。而他們之前也因為蕭親王是皇上面前的超級第一大紅人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那頭聖上急急來宣、這頭的蕭親王卻是跪下接旨,這這這……

兩個太監對望了一眼,都是有些忐忑不安。

「……玄華王爺來朝,國宴將開,蕭親王護國有功,自應赴宴,欽此……吾皇萬歲萬萬歲……」

其實那兩個太監宣了幾次聖旨,該喊萬歲的時候就自己喊了省了尷尬。果然,這次雖然這蕭親王跪下接旨,到了他們宣讀完聖旨之後,卻是沒有接過聖旨的意思。

「……我病了,病得下不了床,你們就這麼回去告訴皇上吧。」起了身,蕭子靈就走回了他的房間,把門關了上。

兩個太監絕望的神情盡收眼底,楊萬里有些心軟,就從他們手上接過了聖旨。

「這事我想辦法,你們先回去吧。」

咦!

早就听聞這楊萬里也是蕭親王眼前的第一大紅人,兩個太監的臉上就露出了得救的喜出望外的表情。

「楊大俠,這國宴就是明晚了。」

「嗯,我盡量。」楊萬里嘆著。

叩叩。

「萬里,我不想去。」房里的蕭子靈悶悶說著。

「我能進去嗎?」

「……請。」

于是,楊萬里開了門走進,果然,他們家的蕭親王就這樣坐在椅上發著呆。

「之前你們不是好好的?怎麼不進宮了?」楊萬里一面說著,一面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如果你是擔心我,大可不必。」

「……萬里……」

「如果我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你會趕我走嗎?」楊萬里挑著眉問,而蕭子靈則是皺了眉。

「我若要趕你走,八百年前就把你攆走了,不準再提這件事。」

「喔?那我就說了……」清了清喉嚨,楊萬里這才緩緩說著。「我著眼的是將來,不是現在。最多一年,對這個玄武你絕對會膩,到時候就是我的天下……哇!」

一個吃痛,楊萬里就連忙抓住了蕭子靈來襲的拳頭。「下手這麼狠,我沒兩拳大概就真的走了。」

「我是認真地在煩惱,你卻拿我開玩笑!」蕭子靈的臉都紅了。

「……對你,我永遠都是認真的。」楊萬里卻是一反剛才的嘻皮笑臉,誠懇的眼神讓蕭子靈都忍不住噤了聲。

他們兩兄弟真的好像,就連現在看著我的眼神都這麼的像。像到我的一顆心都怦怦跳著。

楊萬里輕輕拉過他的手臂,蕭子靈就這麼地落入了他的懷里。楊萬里低下了頭輕輕吻著他的唇,蕭子靈也是一點反抗都沒有。

只是一顆心怦怦跳著,跳得好大聲,手跟腳都沒有了力氣。其實,他早就隱約覺得,如果萬里也跟玄武一樣要求,也許,他也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他。

「……你是真不想去,還是因為怕,所以不敢去?嗯?」一吻方盡,楊萬里輕輕撫著他的唇,低聲問著。

回過神來的蕭子靈,略略眨了兩下睫毛之後,明曉得瞞不過楊萬里,就是低聲說著。

「……怕……」

「怕什麼?嗯?」

「……怕這次玄武不讓我走……」

「……你怕我會因為這樣而生氣?」

「……嗯……」

「……我說過我愛你嗎,靈兒?」

聞言,蕭子靈的臉頰又漲紅了,然而他沒有接下去說話。

「我不會埋怨你任何的選擇……只是,靈兒,你不能就這麼的逃著。你愛不愛玄武,要不要玄武,都必須給他個答案。他已經等了你半個月,這樣的耐心在一個做皇帝的人身上,是難能可貴的。我覺得你是應該見見他,你覺得呢?」

「……你就不怕我……」咬了咬唇,蕭子靈有些害羞地說著,然而後頭的聲音卻是小聲得連自己都听不見。

「……忌妒是在所難免,我也不願你們再那樣,不過如果你把持不住,偶一為之,我盡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喔!下手真狠……」

胸口硬生生吃了一記拳頭,楊萬里還忍不住咳了兩聲。卻只惹來蕭子靈的兩記白眼。

「再說,我真讓你戴綠帽!哼!」

撂下一句狠話,蕭子靈推開了楊萬里,就自個兒走出門繼續練劍了。

他是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吧?楊萬里卻是笑得溫暖,笑得安慰。

「靈兒!」

見到身穿正式朝服來赴宴的蕭子靈,玄武的一雙眼楮都亮了。

如今眼前的靈兒,可說是天上地下僅有的一個玉人兒。

柄宴開始了,而玄武也拉著蕭子靈坐在自己身邊。

低聲說話,和顏悅色,在場的人不是瞎子都曉得玄武帝是多麼重視這個親王。

而在場的人,當然也曉得原因。

只見玄華王一雙腿盡避萎縮得可怕,一雙低下頭掩蓋的眼神卻是惡毒不減當年。玄武帝放自己回江南,本就不安什麼好心。規定自己一年上京兩趟面見,本就只是想看他受盡折磨的可笑樣子。他的身邊,滿滿的都是玄武帝派給他的、「保護」他的侍衛,他就是要他生不如死,慢慢的、無止盡地折磨他!

這場柄宴,受邀的玄華王食不下咽,等到精疲力盡忍不住版退時玄武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玄華王只是氣得全身發著抖,然而卻連一個字也不敢說。只是,想當年他是多麼的風光煥發,而玄武這個賤種卻只能關在江南府里慘淡度日,明明這江山就是自己的了,卻功虧一簣!

「罪臣告退……」

玄華咬著牙,在地上跪拜之後,讓人扶著就要轉頭走了。然而,一個意外的聲音卻從玄武帝身邊傳了過來。

「等等!玄華,我問你一件事情!」

是蕭子靈的聲音!

玄華忍不住緊緊握了拳頭。到了現在,可是所有人都能欺凌他了啊!

然而,他卻只是低著頭轉回了身。「不知親王吩咐罪臣何事?」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做唐憶情的人?」蕭子靈問著。「他後來怎麼樣了,他去了哪里?」

唐憶情?……哪個唐憶情……啊,那個唐憶情!

想起了什麼,玄華王就是說了。

「……唐公子在戰亂中不幸身亡,尸首因為罪臣已然下獄,因此不及下葬。」

玄華一揖到地,而蕭子靈跟玄武帝都蒼白了臉色。

蕭子靈踉蹌一步,倒坐回椅,而玄武帝的臉色也是白了。

「下去!下去!」玄武怒聲喝著,而玄華王也是連忙告了退,只是在離開皇宮的時候,忍不住殘忍地笑了起來。

「……靈兒?」見蕭子靈不說話,玄武低聲問著,然而蕭子靈卻只是鐵青著臉搖了頭。

是了,這麼久不見消息,以憶情的身子跟武功,他能活下來嗎?自是……自是在那一個晚上犧牲了,而他……卻連他的尸首都沒法為他收斂?

「……靈兒?靈兒,你別哭啊。」

玄武心疼地撫著他的臉頰,然而蕭子靈卻不是真正在哭。

眼淚就連一滴也流不出來,心頭疼得就連呼吸都是痛楚。

不是不曉得唐憶情在蕭子靈心里的地位,玄武登時慌了。「你別……別听他亂說,唐憶情他……他是死了沒錯,不過他自有葉大俠為他收葬,你……」

「你既然曉得他死了,為什麼不告訴我?」蕭子靈冷冷說著。

「……我怕你難過,所以……」

撥開了玄武的手,蕭子靈搖搖晃晃地走下了階梯,就要離去了,玄武心急地也追了過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靈兒,你別這樣,我們談談,好不好?」

「有什麼好談的?」蕭子靈冷冷說著。

「我曉得他對你很重要,更是為我們而死,我早就讓人打听他們的下落,只是沒有結果,所以才沒告訴你!」玄武心急地說著。「等有了結果,我一定跟你一起去他墓前上炷香,好不好?」

「……這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蕭子靈只是有些恍惚地說著。

「……靈兒?靈兒!」連忙把蕭子靈扶在了懷里,玄武就是沉聲喝著。「找御醫來,送親王回華清殿去!」

「我早曉得你會這樣,所以才不舍得告訴你。」

在蕭子靈靠著枕頭休息時,心疼的玄武斥退所有下人,才自己拿著濕布巾,輕輕擦著蕭子靈的額頭。

「你……我的心意,你難道不曉得嗎?我就是……怕你怪我、怨我、恨我,所以我才不敢說啊……我……我還不了唐憶情給你,所以……」

榜開了玄武的手,蕭子靈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要回去了。」蕭子靈說著。

「……你真因唐憶情怨我?」玄武提高了聲音。

「怨得了誰?只能怨我自己。」睜開眼楮的蕭子靈只是疲倦地說著。「他早不讓我上江南,是我硬逼著他來的,要怨只能怨我。」

「……你不上江南,之後怎救得了我,又怎麼幫我重登帝位?」玄武帝沉聲說著。「莫非你也後悔救了我?」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說了。」蕭子靈說著。「我很累了,我先回親王府去。」

「累?才剛用過晚膳就累?莫非昨晚沒好好休息,所以現在就累了?」

蕭子靈抬起了頭看玄武,眉頭微皺。以他語氣里的酸意,想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真難。

「皺眉頭?跟我說話就累,就皺眉頭?你真是因為唐憶情的事情所以氣我,還是因為別的人?」

「……你胡說什麼?」終于曉得了玄武要說什麼,蕭子靈有些生氣了。

「我想說什麼你心里有數。」抓起了蕭子靈的一只手臂,玄武低聲而有些沙啞地說著。「你真當我不曉得這半個月你上哪兒去,跟什麼人在一起。說什麼?……打從你一進宮,就是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怎麼,楊萬里比較好嗎?他比較能滿足你嗎?他搞得你夜夜春宵筋疲力盡嗎?他插得你浪叫申吟、扭腰求饒嗎?他那話兒比我更讓你滿意嗎?」

「你無恥!」蕭子靈白著臉喊著。

「我無恥?你就高貴到哪兒去,前腳才剛離開華清殿,後頭就去見楊萬里,五個睌上夜不歸營,這半個月來又何嘗不是夜夜春宵,樂不思蜀。」玄武帝說得咬牙切齒,而蕭子靈只是氣得幾乎要昏倒。

「……你否認啊……你一點都不想否認嗎!……我是哪點不好,你說、我就改啊!……我不準你再見楊萬里,我要殺了他!殺了他!」玄武的眼里登時露出凶光,忌妒的怒火幾乎要讓他發狂。

「你如果動他一根寒毛,一輩子就休想再見到我。」蕭子靈只是冷冷說著。

……聞言,玄武只是悵然地松開了手。

「他有什麼好的,他頂多也只是個庶民……」

「你比起他,差得天差地遠!我允了你真是瞎了眼楮!」委屈跟氣憤同時涌上,喊出這句話之後蕭子靈就忍不住哭了出來,一把推開玄武就往房外跑了。

「……靈兒!……靈兒!」玄武追了出來,然而蕭子靈卻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

「來人啊,給我追上去,把蕭親王留下來!」玄武只是高聲吼著。

皇宮里亂成一團,然而蕭子靈是何等的身手,輕功一展開,就躍出了宮牆。

玄武既氣又急,竟然不顧眾人反對就追出了宮、直往親王府去,一腳踢開大廳門,趴在楊萬里懷里哭得筋疲力盡的不是蕭子靈是誰?

「好……好……你們好……」指著楊萬里他們,玄武氣得昏頭。「給我殺,給我全殺了!」

聖上出宮,這事怎麼得了,此時跟來的侍衛至少就有千人之眾。千刀齊上,再好的武功也是枉然。

然而,蕭親王是誰,在場又有誰不知道。只見聖旨一下,在場的千人就抖得厲害。聖旨是一定要听的,可是……可是……

蕭親王府里的僕役,此時也是抖得厲害。然而,大軍當前,誰敢說得半句?

「玄武,剛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楊萬里摟著懷里的蕭子靈,只是低聲問著。

你還敢問!玄武的雙眼仿佛就要冒出了火來。

「好好的一場柄宴,為什麼弄到後頭卻帶兵殺上了親王府?」楊萬里問著。

「那該問你,為什麼好好的一個蕭親王,會在你的懷里!」玄武怨聲喝著。

「我剛才在大廳喝茶等他,他一回來就哭倒在我懷里,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楊萬里平靜地說著。

然而,玄武的胸膛卻是氣得一起一伏。他與楊萬里的恩怨,可沒法子在這麼多人面前說!

「……萬里,帶我走……」蕭子靈只是在他懷里低聲說著,而楊萬里的手也收得更緊了。

「……走?一個都別想走!怎麼,你們還不動手!要朕自己來嗎?」玄武怒聲喝著。

「奴婢敢問皇上蕭親王所犯何罪。」此時,蕭親王府里的一個女婢放下了手里還捧著的點心盆,走了出來,跪在玄武的面前。

「……你這賤婢,下去!這兒有你說話的份?」

「奴婢才疏學淺,不過也听過說書人說書。不曉得親王是功高震主呢,還是圖謀造反?」

這一句話,卻是擋得玄武臉色一陣青白,而在場的千名好漢,卻是忍不住在心里為這個奴婢叫了聲好!

咦,這人……一旁膽戰心驚的安總管又何嘗不是詫異極了。此婢素來少言少語,手腳又勤快,可沒想到膽子卻是這麼的大。

「王爺救過聖上數次,更助聖上登基,這些典故,從說書人的嘴里,奴婢不曉得听過幾次了。不曉得王爺犯了何等死罪,竟要抄家滅門?」

最後四個字說得玄武是膽戰心驚。滅門……滅門……靈兒犯了何罪,如今自己要他滅門……

想起了過往的蕭家莊,想起了這幾年來他在自己身邊的樣子,想起了月前的恩愛繾綣,玄武的怒火就漸漸平息了下來。相反的,只有著心碎的悲哀,只有著心愛之人另投懷抱的悲哀。

玄武本就不真是惡毒之人,只見他眼神一黯,就轉身走去,連帶著的,千余士兵也連忙跟著走了。

沒有一盞茶的工夫,硬闖來的眾人走得干干淨淨,只剩下本來蕭親王府的人。

而那奴婢,等到眾人走後,也站了起身,繼續捧過點心盆,端到蕭子靈兩人面前。

「看不出你膽子不讓須眉。」拿過了一個桂花糕,楊萬里喂到了蕭子靈嘴里,只是低聲說著。

而蕭子靈一邊用著哭慘了的臉吃著點心,卻是一邊看著那個婢女。

清秀的臉龐,說不上是天香國色,然而卻是外柔內剛。尤其是……那對眼楮……那種堅毅不容動搖,那種無畏于天下,那種……那種含著深深的哀傷的眼楮……

他之前見過這個婢女的眼神,就在十年之前的蕭家莊,就在母親斷氣之前……

「你不怕玄武帝下毒手?」楊萬里卻沒有看她,他只是輕輕擦著蕭子靈臉頰上的眼淚。

「奴婢有什麼好怕的呢,真有事,以親王的蓋世武功,必定可保奴婢無事。」

沒錯,自從這女子跪在玄武帝面前之時,楊萬里跟蕭子靈就已經準備出手了。他們自是不可能讓這弱女子真遭毒手。

「我們不見得真能擋下這千余人。」楊萬里繼續說著,眼楮也只是看著蕭子靈。

「若是王爺擋不住,奴婢自然也擋不住。反正早晚要死,不說奴婢心里就是不痛快。」那女子淡淡說著。

「……你是為了什麼原因要引起我們的注意。」楊萬里沉聲說著,而蕭子靈只是有些訝異地看向了如此說著的楊萬里。

「……一個女人想要引起親王的注意,這原因還需要說嗎?」那婢女只是輕聲笑著。

聞言,蕭子靈的臉頰卻是紅了。

哀了撫蕭子靈的臉頰,楊萬里的心里似乎略略沉吟了一下,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有表示。

「看來,玄武要提早失寵了……」這是他唯一說出來的話,也跟著吃了蕭子靈的一記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