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十五)暴君 番外篇 江南大會

書名︰子靈劍(十五)暴君|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江南大會,十年一次的盛事,今年,江南城中依舊擠滿了人。

被邀請的本來就只有武林上的百杰,然而為了一睹英雄真面目,以及武林盟主的風采,幾千幾萬的江湖人擠向了江南。

天朝盛世,不比當年,今年又是個豐收之年。不只是江湖人,就連一般的百姓、富商,久聞江南盛事,此時也群聚江南。

江南城熱鬧滾滾,多少人不得其門而入。

眼前的人,只怕也是其中一個。

那人的長相,還挺順眼的。尤其是一雙眼楮,又大又漂亮。

一彎上揚的嘴角,笑得仿佛春天江南的陽光。對于這樣的人,誰能拒絕呢?

玄慈也是不能拒絕的,雖說身旁的衛士都用眼神想要制止他。

「沒關系的,就只是共住一宿。」玄慈說著。

他本來以為真的沒有關系。

那人說自己叫做杜文亮,長年往返中原跟西域之間,為了擋風沙,所以才有著又長又密的睫毛。

沐浴餅後的杜文亮,身上有著好聞的香味。玄慈坐在他面前跟他聊天,只覺得想要再坐得離他近一點,眼楮,也離不開他那漂亮的眼楮。

玄慈今年十八歲了,而杜文亮卻還很小很小,大概只有十五歲而已。

但是,他經歷過的事情,听過的故事,卻很多很多。

他身旁帶著一把劍,不曉得那把寶劍飲過多少人的鮮血。

明明就是個這麼小的孩子,玄慈的心里卻有著一種異樣的感覺。眼前的人,燦爛的仿佛一顆七彩龍珠。

「沙漠啊,有時候明明是白天,一陣風過,十里之內都變了顏色。」杜文亮笑著。「伸手不見五指,就連身旁的人都看不清的。有一次我們遇上了,我怕得一直哭一直哭,是爹爹用手牽著我,又把我抱在懷里,我才收起了眼淚。」

講起了自己的父親,杜文亮就是一臉的喜悅以及滿足。而玄慈,想起了自已的父母,只是有些惆悵。

「中原啊,我最喜歡的還是江南了……江南會?……是啊,我也想要去看看的……我最喜歡江南的春天了,輕輕柔柔的風,暖暖的太陽,還有好聞的草原香。」杜文亮的眼楮好亮好亮。

「我也常到江南來。」玄慈說著。「我比較常來的時候是冬天。」

「啊,難怪了,我冬天的時候常會回西域的。」杜文亮說著。

照理說,一個常常往返兩地的孩子,生活是不會太舒服的。然而,他的手上,只有練劍時多少有的硬繭,其他的肌膚卻是又白又女敕。

玄慈連忙把自己的眼楮轉了開。

這種遐想,年輕的自己當然也是常有。他自己雖說年紀也不大,然而夜里也有幾個妃子侍寢。就算是听說幾個先朝的帝王也不拒男色,可他卻一丁點兒也沒有這個意思。

「我好喜歡你啊。」杜文亮看著他的眼楮,仿佛發著一種光芒,看得玄慈一陣心慌。「你一直都對人這麼好的嗎?」

對人好?……這點倒沒有人跟他提過。頂多也只是皇伯父責罵過自己太過軟弱。

「只可惜我們明天就要分開了。」杜文亮呵呵笑著。「不然,我一定要帶你去一個地方玩。」

「什麼地方?」玄慈忍不住問著。

「珍珠湖。」杜文亮的眼楮閃過一陣光芒。

「珍珠湖?我怎麼沒听過這個地方?」

「是我取的名啊。」杜文亮指著自己,笑得可高興了。「我連爹爹都沒提過呢。」

「為什麼?」玄慈好奇地問著。

「因為,那兒若因為氣候結了冰,就好比是一顆珍珠一樣耀眼。」杜文亮輕輕說著。「但是,我們冬天得到西域去,我不想讓爹爹傷心。」

好一個心腸柔軟的孩子。玄慈愣愣看著他。

而提到了自己的爹爹,杜文亮的眼里卻是閃過了一陣陰郁。極為短暫的,卻沒有躲過玄慈的眼楮。

「……怎麼了?」玄慈輕聲問著。

「……我真是個壞孩子。」杜文亮只是如此說著。

當玄慈猛然發覺時,他已經跟杜文亮一拉一扯地聊到了天亮。

杜文亮看到了天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無奈地說著。「天亮了,好快啊。早曉得就先去睡了。」

貼身的衛士不曉得跟玄慈打過多少次暗示了,只可惜玄慈見若未見。

「這間房應該還可以待上幾個時辰,你可以先去睡一下。」玄慈連忙說著。

「啊?……那就太好了,我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上一覺了。」杜文亮伸了個懶腰,就走向了床鋪。

玄慈只是愣愣看著他的背影。

「那你呢?」坐上床月兌著鞋子,杜文亮問著。

「我去別的房間休息,我們訂了三間房。」玄慈說著。

「好闊綽喔。」杜文亮說,就沒有再說些什麼了。

杜文亮只身行走江湖,卻也不貧困。玄慈看著正熟睡著的杜文亮。

他的寶劍沒有華麗的劍鞘,衣服雖是輕軟的料子,也並非綾羅綢緞,一雙靴子是小牛皮做的,好穿、耐走,卻也不華貴。

頭發用著青絲帶綁著,那條青絲帶前幾天玄慈還在小鎮上的販子攤上看到過。十文錢一條,好看,卻不會太貴。

眼前的人,身上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證明他家境富裕,然而,他的讀吐、他的修養,他那根本不曾蒙過塵的眼楮,卻已經讓玄慈曉得他的出身必定不差。

只是,這麼樣的一個小少爺,卻是為了什麼只身來到江南呢?他的爹娘,不會擔心地一直找他嗎?

杜文亮一睡就是六個時辰,他真的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過了。

等到微微掀開了眼皮,本來以為會看到自己親人的杜文亮,卻是見到了趴在桌上睡著的玄慈。

咦?

揉著眼楮醒來的杜文亮,一時之間還沒能回過神呢,然而等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就連忙下了床。

玄慈睡得本不深,杜文亮才剛起床,玄慈也就醒了。

「你睡醒了?」玄慈說著話的聲音也有些剛睡醒的沙啞。

「是啊,真是對不起,佔了你的床。」杜文亮說著。

「沒關系,我們跟店家多要了一天的房,你還想睡嗎?多睡一些吧,天色也暗了。還是要吃點東西?」

杜文亮眨著眼楮。

「你對我這麼好做什麼?」

聞言,玄慈也愣了一下。「我……」

「……不過!我是真餓了。」杜文亮模著自己的肚子,嘴角又是那種有些淘氣的上揚,看起來好是可愛。

「啊,那我讓人送東西來。」玄慈連忙交代著身旁的衛士。

衛士領命去了,只是臨走之前多看了杜文亮一眼。

罷睡醒的杜文亮,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抓了抓頭發,才到床旁的銅鏡前開始梳洗。

等到掬起水,還呆上了一下,不過沒多久,他拍了拍臉,漱了口,還是回到了房間的桌上。

也許他自己也不曉得吧,他看著自已的眼神,真是好溫柔啊。

杜文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眼楮,只好裝著傻。

「對不住,麻煩你了。」

「不會啊,怎麼說是麻煩呢。」玄慈連忙說著。

「……吃過了東西,我就得上路了。」杜文亮無奈地笑了一下。「路程有點趕。」

玄慈的臉上眼里登時是說不盡的落寞,然而,盡避心里難過,他卻也不曉得該怎麼說。

他只能愣愣看著杜文亮。他多希望這人,能夠再多陪他幾天,從小到大,他真的不曾有過朋友。

他身為皇帝,身旁的人不是苦口婆心的大臣,就是嚴厲的皇伯父,否則就是些怕他怕得要死的太監宮女,還有只會申吟喘息的嬪妃。這些衛士雖說貼身守著他,比起朋友,卻更像是父兄輩。

然而,盡避這頓飯吃得慢,甚至吃到了天亮,杜文亮還是走了。

而一直到離開前,杜文亮甚至沒有問過他的名字跟來歷。

玄慈也啟程了,朝著既定的方向。他本就是要去江南城看看這個盛會。這點,皇伯父想了很久之後,才應允的。

然而,他的心里卻還是一直想著杜文亮。

他是個這麼特別的存在,以致于就算日後不會再見,他也很難忘記。忘記在這樣的一個江南的春天里,有著一個笑起來會溫暖到自己心上的杜文亮。

也因此,當在華原客棧看到正在跟掌櫃說著話的杜文亮時,玄慈差點驚呼出聲。

杜文亮!是杜文亮!

他不顧此時街上滿滿的人群,愣是硬生生擠開了那些人,沖到了對街的華原客棧。

「杜文亮!」玄慈喊著,而杜文亮也是詫異地回過了頭。

一見到了他,杜文亮就笑了。笑得依舊像是春天的太陽。

「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一邊喘著氣,玄慈一邊說著。「你在找客棧嗎?」

「……嗯,是啊。」杜文亮說著。「好難找啊,每間客棧都沒有空房啊。」

「過幾天就是大會了,現在的江南城里怎麼還有空房間呢。」玄慈說著。「你如果沒有地方去,就跟我……」

對啊,自己是住在江南總督府的,這一帶他去,他一定會起疑的。

沒有錯過玄慈的遲疑,杜文亮只是笑著。「還說大話呢,沒有在年前訂房,怎麼會有房間。就算有,你們這麼多人也不夠吧,還加上我一個?」

「……我們去城外,找個地方生著火過夜,我看路上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我是無所謂,可是你……」杜文亮遲疑著。眼前的人,怎麼說,都是一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怎經得起餐風露宿。

「……反正房間小,我們住起來也不舒服,干脆以天為鋪蓋、大地為床,反而愜意。」玄慈笑著。

杜文亮用著那雙漂亮的眼楮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還是笑了。「好啊。」

野外,露宿著的人可不少,玄慈說要生火,可卻根本不少他們這堆火。

反而的,火才剛生好,杜文亮就讓人找去隔壁火堆旁聊天,杜文亮高興得咯咯笑,一直朝玄慈招著手。

「什麼事啊?」玄慈也笑著,走了過去坐在杜文亮身邊。

「他們說,昨天城里有個人家失火,結果去救火的人多到連城門口都進不去。」

「哇,真這麼多人。」

「當然,江南城十年一次的大會,還少得了人?」杜文亮笑著。

扁看此時在城外的火堆,露宿城外的人已經多到了起碼整整十里遠都見得到火光。然而,這些江湖人早就慣了,也不覺得什麼。

就這樣,跟著杜文亮坐在人群里,听他的笑聲,看著他,玄慈只覺得心里也好是溫暖。

只可惜,心里溫暖,寒風過還是打了個噴嚏。

「你坐過來一點,我這里沒有風。」杜文亮連忙把他拉得近些,而如此一來,玄慈根本就是貼著杜文亮坐著了。

杜文亮的體溫很高,玄慈的心忍不住亂了。

為了打發漫漫長夜,衛士們也加入了聊天說笑的行列。跟著玄慈的幾個衛士也不是普通人,江湖軼事,驚動天下的幾個大事,這些人本也都經歷過。

而這些衛士講完那些說書人最喜歡說書的題材後,接著就有人講起了天下間的幾個美人。

江南城的韋夫人,泉州城的王秀,還有江湖女兒的蕭音、花姑娘……十之八九竟然跟那古記的風流當家有染,這點說起來,就讓多少人恨得牙癢癢?

「可說起古月,當真是少見的美男子。」一個人嘆著。「我見過他,身家豪富敵國,人也生得潘安一樣的美貌,朝廷武林都吃得開,中原西域都壓得住,古記越益興旺,他功不可沒。」

迸月這人,玄慈也是見過的。然而,他不覺得杜文亮就長得比他差。

「據說他的生父,在中原也有多到數不清的私生子,看來頗有乃父之風喔。」另外的一個人笑著。

杜文亮也在笑著,而玄慈的心神早就不在那些話題身上。

大家都說故事,大部分是自己的事,少部分是江湖的事。可杜文亮說的,卻全部都是江湖的事,沒有自己的事——

他說前幾年王家的滅門血案,他說西域的風光以及民俗,他形容著可愛卻又可恨的駱駝,卻不說自己的事。

「……你們說這些江湖的美人,卻是何人可稱第一。」此時,一個青年沉聲說著。

杜文亮看了那個青年一眼。

「各花入各眼,這話題適才就說過了不是?」

杜文亮很少打斷人說話,也因此,玄慈也很有興趣地看向了他。

杜文亮的臉上,似乎還有著不悅的表情。

「要我說,名動西域的大漠劍客,杜明,才是天下第一。」

「杜明?他生得什麼樣子?」已經有人在問著。「這名字听來仿佛是個男人?」

「他是個男人,卻是個你一見過他,卻再也忘不了的男人。」那青年看著那人笑著。

「喲,好可怕的話題啊。」一個人笑著,當然就有不少人笑了。

「別笑,他小小年紀,劍法卻已無敵于西域大漠。多少沙漠大盜奉他為主,多少商旅因此幸免于難。魯兒列王尚且賜他一座城邑,讓他就地封王。」

「……這人,我是也听說。」此時,不遠處的火堆旁,也走來了一個人。「大漠上的杜明,他的城邑是不分中原西域人都能好好睡上一覺的地方,也是個重要的商站。只可惜他行蹤飄邈不定,少人得見。」

玄慈看著杜文亮,以為他也會加入話題。然而,杜文亮卻只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反倒是玄慈的衛士,已經不曉得打量過杜文亮幾眼了。

「他這次卻會出席江南大會,不少人就是特地從西域來看他。」那人繼續說著。難怪,這麼多的西域人。玄慈想著。

「據說杜明靜若處子,笑若燦星。西域人將他的眼楮比若天際上的恆星沙,將他的笑容比若大漠上的甘泉。他一雙手白軟若女子,然而劍法卻瀟灑如大風。他心腸溫軟,淡漠名利,魯兒列王還想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

「……如此美人,幾日之後就能得見,真是令人期待。」

「是啊,你說是也不是,兄弟?」一開始提起杜明的那人,卻是看向了杜文亮。

「有自已的客棧不住,卻跑來跟我們瞎攪和,南方大俠也是真有興致。」杜文亮冷冷說著。

「南方大俠?哪個南方大俠,是南方月嗎?」

登時,那人本還是笑著的臉,登時垮了下來。而听聞了南方月的名字,不只是現在圍在火堆旁的人擠了過去,就連其他的地方,也是一傳十、十傳百,一波一波的人都跑了過來。

杜文亮已經拉著玄慈越退越遠了,而玄慈的衛士們,一听見了南方月的名字,竟也忍不住地擠在了人群之中。

「兄弟……」

南方月的聲音隱沒在人群之中,玄慈看著視若無辜的「罪魁禍首」,只覺得眼前之人那無邪的笑容只怕有些是裝出來的。

「你……早就認得他不是?」

「當然了,呼聲最高的下任盟主,誰不認得。」杜文亮坐在了另外一處火堆旁,用樹枝撥著火,好笑得說著。

「那你還當眾掀了他的老底?」玄慈只覺得好笑。

「不行嗎?」杜文亮涼涼地說著,看起來真是可恨得可愛。

玄慈只是忍不住一直笑著,不斷拍著他的肩膀。

「干嘛,同情他啊。」杜文亮涼涼地說著。

「我才問你干嘛,听他說杜明的事就生氣,你忌妒杜明啊?」

「忌妒他做什麼,我本來就比不上他,早該認命了。」杜文亮繼續涼涼地說著。

「……在我眼里,你才是天下第一。」玄慈的手,改拍為抓,輕輕說著。

「……什麼天下第一?」杜文亮轉頭看向了他。

一時之間,玄慈甚至有些語塞。畢竟,形容一個男子美貌,總覺得有些不妥。

然而,他看過多少美人,卻屬杜文亮才能讓他掛懷至今。

如果……如果他能……

抱著希望,玄慈輕輕開口。「在我眼里,你的容貌才是天下第一。」

杜文亮發怒了,這點玄慈看得出來。然而,他卻只是無畏地繼續看著他。

他是皇帝,全天下都在他的掌上,他也曉得讓一個人就這麼地錯過,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他不能再讓杜文亮離開,他不曉得下一次是否還能再見到他。他對他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他要好好抓住他。

「……你是想要我陪你睡覺?」杜文亮冷冷說著。

「我只是說出我的感覺,在我的心里,即使是杜明,也比不上你。」玄慈輕輕說著。

「……等你見過他,再說這些也不遲。」杜文亮只是冷冷說著。「杜明這人我曉得,多少男人女人一見到他就流口水。」

「美貌之人,眾所往之,本就是常事。」玄慈依舊輕輕說著。

「……那我呢,我又沒有那等罕見的美貌,你卻為何鐘情于我。」杜文亮緩了聲音。

「……我不曉得,只是我一見到你,就曉得仿佛是前世注定。」

「……你用這招,騙了多少女孩子跟男孩子?」

「……我……你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的人。」

聞言,杜文亮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他曉得他說的那種感覺。

仿佛是天雷勾動地火,那種心悸、那種胸口的騷動,本就不是他一人獨有。

杜文亮沉默了,很長一陣時間的沉默,而玄慈也體諒地保持著沉默。他曉得,杜文亮需要時間想想。

「……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等你。」

「盡避我接受你,也不可能永久。」

「我說是永久,就是永久。」

「我長輩不會答應。」

「我會自己求他。」

「我……是喜歡你,可還不到……」

「我會等你。」

杜文亮靜靜看著他,那眼楮又是燦爛如星。玄慈就這樣看著,看著,直到仿佛被它所吸引似的,慢慢地、慢慢地靠了近。

玄慈輕輕吻上了杜文亮的唇,那唇的溫度好高,卻又好軟。

杜文亮沒有拒絕。

玄慈吻了好幾次。輕輕吸吮、輕輕舌忝噬,直吻到兩人都輕輕喘息,杜文亮才將他輕輕推開了。

「你瞧,並沒有這麼難不是?」玄慈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總覺得,不能這樣……」杜文亮的聲音卻是有些軟弱。

「可以的,為什麼不行呢?」

「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

「我只曉得我的心里說著想要你,即使你不願意成為我的愛人,至少給我個機會,讓我帶你回去。」

「回去那里?」

「回去我的家里,給我個機會追求你。」

那個吻,勾起了兩人體內的。悸動的本不只是玄慈。

只是,玄慈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而杜文亮卻是整顆心都亂了。

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也第一次發現男人的體溫是這麼的高。

不行的,不能答應他的,他是個男人啊,又是個才只見過幾面的男人!

……然而,也許自是注定,他抓著自已肩膀的手、是這麼的緊,他的體溫跟情熱借著那肩膀傳來。他總覺得在這樣一個強勢的、男人的求歡中,他根本無力抵抗。

「……我不知道……」杜文亮年紀還輕,他只覺得有些手足無措。「這樣是不對的。」

「只要問你自己的心,你討厭我嗎,你討厭這樣的事嗎?」

……就是因為不討厭,所以才心煩意亂啊。杜文亮嘆著氣。

別的男人接近他,他只覺得厭惡。然而,就只有玄慈……對于他,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跟心動。看見他的第一眼,他的心髒仿遭雷擊。而這樣的一個男人,卻說著他對自己也有同樣的感覺。這一切……這一切……

「……我爹爹……不會答應!」

「不要老是提你爹爹,我會自己跟他說。只要你說好,我就帶你回京城,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給我就好。」

「可是,我……」

「如果你討厭這樣的事,就一劍殺了我吧……」

……可是,盡避到了最後,杜文亮都沒有拔劍。

所謂的野合,就不會太過舒服。然而,杜文亮卻還是窘得不願意抬起頭。

此時,天已將明,兩人離得眾人極遠,自也隱密。

玄慈還在不斷吻著他,吻著懷里的他。此時的他,看起來是這麼的幼小、這麼的惹人憐愛。

「舒服嗎?」玄慈只是用著沙啞的聲音問著。「會不會很辛苦?」

杜文亮咬著唇,卻不想說。

相對于生澀的自己,自是靠著玄慈才得到了無比的歡愉。他連想,都沒想到兩個男人之間可以這樣得到快感,而玄慈卻以著無比的耐心跟溫柔叫他得償一夜春宵。

「你生氣了嗎?怪我勉強你嗎?」玄慈還在吻著他,盡避經歷了三次的糾纏,他還是舍不得放開他。

他就這樣把杜文亮從營地抱到了這兒,在他半推半就之間得到了他的身子。杜文亮根本不曉得之事,生澀害羞地叫他總忍不住滿懷憐愛之心。

「你一定是人家說的花蝴蝶,專騙女孩子的婬賊。」杜文亮咬著唇,不無有些懊惱。

他就這樣把自己的身子交給他了,雖說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舒服地不願讓他離開,然而還是有些懊惱之意。

「後悔把身子給了我?」玄慈一邊繼續吻著他,一邊取笑著。

「不要再親了啦,我身上都黏黏的。」杜文亮低聲說著。

「你的身子好甜、好香,我忍不住……」

「嘻……」

天亮的時候,兩人草草沐浴餅後,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玄慈那群衛士的身邊。

白天的時候,仿佛沒事一樣地吃飯聊天,到了晚上就手拉著手躲開衛士,在別家客棧的房間里亂來。

等到兩人都心滿意足之後,便躺在床上,輕聲談著天。

「京城的房間不好找不是嗎?」讓玄慈抱著,杜文亮輕聲說著。「怎麼每天你都找得到房?」

「有錢能使鬼推磨。」玄慈笑著。

你家里一定很有錢吧。玄慈本打算杜文亮接下來會這麼問著,然而,杜文亮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即使他們已經相好了好幾次,杜文亮卻連他的名字也不問。

不問他的名字,不問他的來歷,不問他的出身,仿佛……就把他當作一個以後膩了就丟的伴一樣。

想到了這里,玄慈就忍不住生氣。他低頭就勢咬上了杜文亮赤果的肩頭。

「哎!」杜文亮吃痛,于是惱怒地看著他。「你干嘛啊!」

「我生氣!你才是專騙男孩子的花蝴蝶吧!」

聞言,愣了一下的杜文亮不斷咯咯笑著。看來他真有這樣的意思!

「喂……我也是爹生娘養的一個人,你這樣是什麼意思?」玄慈低聲問著。

然而,杜文亮卻沒有想要解釋什麼的意思。

「……杜文亮,你得說清楚,你到底……我們都在一起這麼多次了,你……」玄慈心里又氣又急,卻是連話都說不完整。

「……你不是說過,願意等我的?!」杜文亮在他懷里輕輕說著。

「……我是說過,可你……」

「……那就別問。」杜文亮的聲音,好輕好輕。「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再去找你。」

杜文亮的語氣里,有著道別,玄慈如何听不出來?

「不,我不讓你走!」玄慈一把將杜文亮緊緊摟在了懷里。「要做事,在我身邊做,讓我看著你,你想要做什麼,我都幫你。」

「沒人幫得了我,這是我自己的事。」杜文亮輕輕說著。

玄慈不再說話了,他只是繼續緊緊抱著他。

「……明天,就是江南大會了,你該去看看熱鬧。」杜文亮輕聲說著。

「那你呢?」玄慈哽咽地說著。

「我有事情要做,我會去找你。」杜文亮說著。

「什麼時候找我?你又要怎麼找得到我?你根本連我的名字也不問!」玄慈既生氣又傷心。

「……不問你的名字,即使你失約了,我也才不會傷心。」杜文亮撫著玄慈的臉頰,只是輕輕說著。

「……你要跟我怎麼約?」玄慈低聲問著。

「我跟你,約在明年春天的江南好嗎?」杜文亮輕聲說著。「就在西湖畔,不見不散。」

「……好……」玄慈哽咽著。「不見不散……」

「到了那時候,若你還記得,還願意來見我,那就告訴我你的名字。」杜文亮輕聲說著。

「好,給你一年的時間,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要帶你走。」

「……好,依你,若你一年之後不失約,我就跟你走。」杜文亮輕輕說著。

也因此,等到玄慈回去那些衛士身邊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而那些衛士,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知道些什麼,什麼話也沒有問起。

然而,盡避玄慈已經坐在了江南大會入口處不遠的地方,面對著向往已久的江南大會,一顆心卻像是已經死了似的。

因為,杜文亮就在今天離開了自己。也從今天,帶走了他的心。

「看哪,是南方月!」

「……公子?公子?您別發呆,眼前這人就是南方月,是下任的盟主,您得好生瞧瞧。」

瞧什麼?玄慈心里想著。雖說皇伯父要他小心武林里的幾個人物,甚至還願意讓他來參加江南城的大會,然而,他現在對這些,卻已經沒有了興趣。

他勉強抬起了頭,看了南方月一眼,那人果然就是那個晚上跑來跟他們說話的那人。

想起了那人,就想起了自己跟杜文亮的旖旎。想起他那溫暖而生澀的身子,想起他那喘息以及充滿愛意的眼神。

他愛著自己,這點雖然他不說,自己卻可以感受得到。被那奇妙的緣分綁著的自己,本不孤獨。

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會遇上他呢?在他這十八年痛苦而孤獨的歲月中,這是上天的垂憐嗎?

……這是上天,因為看他即將親政,所以才特意送來討好他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老天爺這招可妙了……沒錯,他喜歡這個禮物,好喜歡、好喜歡……

「看哪!是杜明!」

傳聞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這樣帶著腰間的長劍走過了面前。

承受著萬人的贊嘆,那柔和的臉龐,眼神只有專注地看著前方。

丙真是個奇男子。玄慈在心里也是同意著眾人的看法。姑且不論他在西域的豐功偉業,這等的風采以及身段,果真是天下少有。

想起了同樣年幼的杜文亮,玄慈卻只是溫暖。其實,他從未說謊,盡避眼前的杜明果真溫和秀美無人能比,天下第一的名號,卻是屬于杜文亮的。

然而,就在他出神的時候,杜明卻是看向了他。匆匆一瞥,快得連玄慈都未能看清,然而,玄慈根本不以為意。

「公子覺得,這杜明如何?」此時,玄慈身邊的一個衛士問著。

「是難得的才俊沒錯。」玄慈承認。

「比起杜文亮公子如何?」那衛士低聲問著。

聞言,玄慈只是笑笑。

「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如何能比。」

「何者為天?」

「自是杜文亮。」

「……是嗎?公子可要再仔細瞧瞧?」

像是不相信的樣子,那衛士只是低聲催促。

「他都走進去了,怎麼還能瞧。」玄慈不以為意。

會場外是用白幕圍起的,那杜明根本也是一晃眼就走進去的。

「會後有個筵席,若是公子願意……」

「不用了吧。」玄慈有些不耐煩地說著。「我對杜明沒有興趣。」

聞言,那衛士也就不再說話了。

杜明就像是個漂亮的女圭女圭,可杜文亮卻會哭會笑,身上的光華燦爛得讓人無法逼視。

當他把他擁在懷里的時候,才真正有著擁有天下的感覺。

這種感覺,即使是他坐上了龍椅,也未曾如此深刻體會過。

……可是,他又愛又恨的杜文亮卻要他等上一年!

……好,他就等他一年!看他那時候還能有什麼話說!

一年之後,西湖畔。

依舊風光明媚,然而玄慈卻是心亂難當。

這十二月里,他度日如度年,好不容易熬到春天,才不顧眾人反對硬要下江南來。

親政過後,是有不少事得做,可這杜文亮,比起那些大臣的苦苦哀求,可更重要的多了。

……可是,玄慈在西湖畔上等了好幾天,卻壓根兒沒有杜文亮的影子。

就在他又急又氣的時候,卻是有個人從湖上的畫舫上喊著他。

杜明!

怎麼會是杜明,這人不在西域,又回來江南做什麼?

玄慈疑惑地看著他,那雙腳卻動也不動。

而杜明看他沒有理會,卻也不生氣,只是吩咐著船夫將船搖了過去,輕輕一躍上了岸,才朝玄慈走了去。

「皇上?」一個衛士低聲問著。

玄慈朝那衛士搖了搖手。

于是,那衛士就走了上前,攔住了杜明。

「等等。」

「……怎麼了?」杜明沒有惱怒,反而只是微微笑著。「我……」

「杜公子,我們家公子不願相見。」那衛士客氣地說著。

聞言,杜明看向了玄慈,卻也不生氣。

「在下杜明求見,麻煩小扮為我通報一聲?」

「抱歉了,杜公子。我們家公子說一是一,莫要讓在下為難了。」

「……就說我有杜文亮的消息要告訴他。」杜明的嘴邊,有著一股淘氣的笑意。「看他見我不見?」

聞言,那衛士果然變了臉色,一個抱拳,他連忙跑回了玄慈身邊。

丙然,玄慈臉上一個變色,立刻自己跑了過來。

「你說,你有文亮的消息?」

玄慈氣喘噓噓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杜明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此時的玄慈,依舊錦緞華衣,身上的佩玉雖說古樸,卻是價值連城。

不是高官之後,便是鉅富之流,這點他一向不會看錯。

「……不懂得禮貌嗎?我還不認得你呢,你至少得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杜明只是轉過頭,假裝高傲地說著。

「……不瞞杜公子,在下玄慈。」

丙然,杜明整個人都像是僵了一樣。

皇帝親臨,本就非同小可,這點玄慈也曉得。此時,見杜明臉色蒼白,也不為難,只是慢慢等他回復了情緒。

這杜明果然來歷不小,听得了聖帝親臨,沒多久卻也就回復了激烈震蕩的心神。

雖然臉色跟唇色還沒有回復血色,然而,緩緩轉過身來的杜明,已經可以開口了。

「在下杜明。」

「……朕自然曉得。杜公子,不曉得文亮他……」

沉默了一會兒,杜明才慢慢開了口。然而,在畫舫上那欣喜的神情,卻已經不曉得消失到哪兒去了。

「杜文亮他……死了。」

「……死了……」這下子,換玄慈變了臉色。他的一張臉,登時也褪了血色。「騙我……你騙我!」玄慈怒聲喝著。

「……若是不信,大可讓人去探听,反正你是皇帝,江湖里還少得了耳目?」杜明冷冷說著。

「……他……怎麼死的……」玄慈蒼白著唇說著。

「……病死的,在家里、自己的床上,咽下最後的一口氣。」

「……什麼病?什麼時候?為什麼你知道?」

一把揪過杜明胸口的衣服,玄慈哀痛至極。

「……他是我親弟弟,我自然知道。」杜明只是慢慢說著,也許,也因為感受到玄慈的哀痛,幾滴眼淚就這樣落到了玄慈的手上。

聞言,玄慈茫然地放了手。

「他要我帶話給你。」杜明哽咽地說著。「此生無緣……望君……自重……」

玄慈痛哭、嘶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然而,杜明只是無神地慢慢走回畫舫,坐了下,讓船夫將自己帶離了玄慈。

畫舫在湖上一駛而過,而玄慈還跪坐在西湖畔痛哭失聲。

杜明的心,也好像被撕扯著,不斷淌著鮮血。

玄慈……玄慈……那人竟是玄慈……原來,一見到他,那種連心都溫暖起來的感覺,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親情……

杜明無聲淌著淚,卻始終沒有回過頭去。

錯了……都錯了……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老天爺怎麼會這麼作弄于他?

他第一個真心愛上的人,竟然是玄慈,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天哪……天哪……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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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

听得衛士相告,玄文皺起了眉頭。「他去西湖,見到的人卻是他?」

玄慈堅持再度南下,他也多少听說是為了一個男人。這事雖說不妥,然而,見他真心喜歡,玄文也不再為難。

然而,玄慈高高興興地南下,卻是失魂落魄地回來。整天把自己關在崇光殿里、茶飯不思。

輕嘆一聲,玄文走進了崇光殿。

他的佷兒,此時還是坐在了床上發著呆愣。玄文不忍心,走了過去,在來人為他搬來的軟椅上,緩緩坐了下來。

「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皇伯父……」玄慈抬起了眼楮,雙眼通紅。「您告訴我,佷兒該怎麼辦。佷兒……佷兒的心好痛,疼得根本喘不過氣了……」

「……你還年輕,會遇到其他喜歡的人……」玄文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此說了。

「……我也這樣跟自己說著,我以後還會遇到更喜歡、更喜歡的人,但是……但是……我的心,卻還是越來越痛、越來越痛,我喘不過氣,我……我活不下去,伯父……伯父……救救我,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玄文看著他,顯得有些遲疑。

「……這事……唉,伯父也不曉得該如何跟你說。就算你貴為一國天子,感情的事,也實是勉強不得。」

「……」玄慈抬起了頭,呆呆看著玄文。

他的這個皇伯父,同時也是武林的影盟主。武林里發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瞞不過他的眼楮。

「……之前听他們說杜文亮,伯父就在替你注意了。然而,慈兒,你可曉得,杜文亮這個人,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在西裕關,在江南大會之後就從江南城消失了,也再沒出現過。伯父總覺得奇怪,讓人去查了城里所有的客棧,可你曉得,在你跟他最後過夜的那個房間,小二等不到人出來,進去打掃房間時,里頭卻早就沒人了。」

「……文亮他有事要做,自然不讓人知道去處……」

可走出門不就好了?為了什麼要這樣神神秘秘的。

「……可是,杜明……」

「……杜明怎麼了?」

從玄文的語氣里,似乎有些什麼事情他知道,卻不方便對自己說的。然而,既然察覺了絲毫的希望,玄慈就不放過了。「伯父!」

「……孩子,華原客棧是伯父準備給武林百杰住的地方。一個杜明遲遲沒有入住,一個南方月夜不歸宿,伯父都曉得的。」

「……伯父!」玄慈的眼 都亮了。

「……杜明跟南方月,是忘年之交。南方月給人掀了老底,千辛萬苦回來華原客棧的時候早就傳得眾人皆知。而杜明……卻是一直到江南大會前才回華原客棧匆匆更衣。孩子,你悄悄塞在杜文亮懷里的玉如意,現在還躺在伯父宮里,你可要自己看看?」

「……文亮若真是杜明,怎麼西湖畔不認我?」雖是如此,玄慈的人卻是整個重新充滿了生氣。「他氣我認不出他,還是氣我瞞他自己是個皇帝?」

「……這點我就不曉得了。」玄文苦笑著。「不過我倒曉得,有些人,是不喜歡跟皇帝在一起。」

「……伯父,您該不是故意給孩兒一個虛幻的希望,讓孩兒只能存著妄想?」玄慈說著,「文亮若真是杜明,看孩兒為他如此痛苦,怎會舍得?」

「……杜明這人,來得傳奇,無論是魯兒列王或是南方月,都不清楚他的底細。你若真是愛上了他,可要自己保重!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不見得不會變心。」

「……不會的,若他真是變心了,根本就不用去西湖等我。」玄慈說著。「慈兒想起來了,他在畫舫上明明還這麼高興見到我,是一直到听到孩兒的名字才變了臉色。孩兒會去找他,親口听他說原因,也會跟他解釋清楚。若他真因我這皇帝的身份而有所遲疑……」

「……伯父,若您真愛過,就該曉得。慈兒這份心是真的,今既曉得他就是杜明,盡避他行蹤難測,定會追尋到他。」

「……他每年的春天,都會從西裕關回來。」玄文還是說著。

「……又是一年嗎?」玄慈苦笑著。「然而,既然如此,我再多等他一年,又有何妨?」

明年,明天春天的時候,就在西裕關,他要親口對他說。

為什麼不認我,你苦惱我是個皇帝,我就自此隨你去。

文亮,杜明,你還沒有帶我去看珍珠湖,怎麼可以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