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終卷‧夫榮妻更貴(上) 第四十一章 蓉姑娘和妞妞(1)

書名︰妃臨九天 終卷‧夫榮妻更貴(上)|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疼痛令齊靳疲憊不堪,沐浴餅後,他沉沉入睡。

黎育清放輕步伐,與周譯前後走至小花廳,木槿送上茶水之後,與月桃兩人分立兩旁,周譯端起茶盞,輕品。

那不是茶葉而是由當歸、赤芍、生姜、桂枝熬成的通脈御寒茶,冬天喝這個再好不過,听說月桃懂得一點醫理,看來懂得不只一點,想著,周譯忍不住朝她多望去兩眼。

月桃回望他,兩人視線相接,周譯給她一個笑臉,她卻垂下頭,假裝沒瞧見。

這丫頭,有意思!

「嫂夫人,累嗎?」周譯問。

「累的是將軍。」

「你還喊他將軍?難不成,他也叫你小丫頭?」周譯揶揄。

這話交淺言深,說得黎育清滿臉緋紅,月桃與木槿相視一眼,兩人惱恨起這位周大夫,缺禮數、少規矩,月桃更是把不滿直接擺上臉。

好吧,就算周譯不在乎禮數,可月桃的表情也讓他明白自己的逾越。

換個話題,他續道︰「這樣的治療還得持續兩到三個月,直到他雙腳出現麻癢現象,之後,便可拉開治療時間,每隔三天、五天、十天施針泡藥,這段日子我住在將軍府的胡楊院里,有什麼事讓李軒過去找我。」

「這過程不能短一點嗎?」黎育清直覺發問,臉上滿是憂心忡忡。

這是心疼齊靳?不問他會不會好、什麼時候好,只在意他會痛?周譯深深望她一眼,很是欣慰……齊大將軍可真是找對妻子了。

「如果想站起來,那是必須經歷的過程。」

「我不明白,怎樣的傷會弄成這樣?」她喃喃自問。

不就是箭傷嗎?怎會令人雙腿動彈不得,二皇子是墜落谷底、脊骨重創,以至于下半身失去知覺、終生無法站立,可幫齊靳按摩時,他的腿分明有感覺……她讀那麼多醫書,卻找不到相似的癥狀。

「他受的不是普通箭傷,射中他兩條腿的是毒箭,倘若那箭射上身子,那麼他就不是廢了雙腿,而是……」周譯為她解惑。

「是什麼?」

「藥石罔效。」

周譯的話讓她頓住,敵人沒有對他手下留情的理由,可見對方的目標是他的身子而非雙腿,她後怕了……若非那些箭失卻了準頭,她還能見著他?若當時沖到敵陣中營救齊靳的哥哥,身上中的箭鏃涂著相同毒物?若他們的運氣再差個幾分……他們怎能讓她勸他放下?怎能期待他以大局為重?太過分!太太過分了!她怨了、恨了,她怨慰珩親王妃,恨憤那張涂上濃妝的精致臉龐,母親如虎、弟弟似狼,有這樣的親人,誰能對家庭存有期待想象?

瞧見她臉上的不平,周譯明白,她這是為著齊靳。

嘆口氣,他勸道︰「別想太多,你該多想的是,如何像今天這樣幫他度過每日的治療,齊靳的耐力非常人能比,否則早就受不了這等煎熬,我不是心狠手辣的無良大夫,若不是沒有別的治法,我也不願意他遭受這樣的苦。」

「謝謝周大夫,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他。」

「嗯,我先回去,若你有辦法說動他的話,勸他到園子里走走,多曬點太陽,對他的身子有益。」

「他還不能走。」且依他那等驕傲脾氣,肯定不樂意被人看見自己的無能為力。

「讓人抬出去,總好過成天悶在屋子里。」

「我明白了,謝謝周大夫,我會試試。」臨行,周譯轉過頭,沖著月桃一笑道︰「下回煮黑豆紅棗茶,你們家將軍很需要。」月桃回望他,疑惑難不成將軍夜里睡不好?

看見月桃的反應,周譯微微一笑,這丫頭果然懂得不少。

周譯離開,黎育清讓木槿幫忙翻箱籠,找出一本青皮書冊,里頭記上許多故事、笑話,全是蘇致芬告訴她的,當時記下,是覺得有趣,沒想過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拿起筆,她一則則增刪,挑出齊靳感興趣的,重新編排。

月桃低聲對銀杏說道︰「我們在外頭候著吧,將軍不喜歡屋里有人。」月桃的話引來黎育清的注意,對哦,她怎麼忘記了,齊靳不喜歡身邊有人。

大家都覺得他這是孤僻,直到和他相交時日夠久方明白,獨處,會讓他感到安全。

這話是齊鏞告訴她的,他花了大力氣幫忙她,告訴她許多事,從齊靳的性子脾氣、喜好習性、他的風評到他穿事的態度……齊鏞認為黎育清知道的越多,越能對癥下藥。可真能對癥下藥?她沒把握,只曉得,知道越多,她對他越心疼。

她總想從他身上尋求安全感,因為他高大健碩、因為他立下無數豐功偉業,因此把他當成巨人似的,一心想要依賴,卻不曉得高大的齊靳心底,躲藏了一個沒長大的小男孩,也需要別人給他安全感。

黎育清下定決心,用力點頭,她會的,她會努力、會用心,會扮好妻子的角色,為他分憂暖心,為他驅逐所窄不愉快的記憶,從現在起,她要一心一意照管他的開心。

順手拿過木槿剛找出來的針線籃,里頭全是木槿替她準備的小東西。

木槿做事謹慎仔細,生怕她受了委屈、無處發泄,便送來針線籃……是的,心情差的時候,動動手、動動腳,不好的情緒自會慢慢沉澱,只是每個人的習慣不一樣,蘇致芬的習慣是算錢,阿壢習慣刻木頭,而她喜歡縫縫繡繡,那麼齊靳呢?他喜歡做什麼?

她拿出上回縫好的大熊,這只熊歪著頭、睜著無辜的大眼楮,可愛得緊,看著它,黎育清嘴角略略往上翹,把它抱起,左看右看,決定幫它加件衣服,要穿什麼好呢?盔甲?沒創意,綾羅綢鍛?不,那會讓它看起來腦滿腸肥,那就穿……迷彩服吧,雖然小胖子打叢林戰會有點小吃虧。

決定了,就做這個!

她放輕動作,走出屋外,看見銀杏、月桃並肩站著,垂手不語,她莞爾一笑,宮里嬤嬤的規矩果然大,能把人教成這副模樣,若歲歲月月年年看見,定要汗顏羞愧。

不過啊,她還是比較喜歡挽月樓的氣氛,慢慢來吧,總不能三兩天就把人家嬤嬤的心血給破壞殆盡。

她讓銀杏去廚房里頭準備些小點心,命月桃守著屋子,別讓人擾了大將軍休憩,兩人應下後,黎育清走到堆滿嫁妝箱籠的鄰屋。

嫁妝太多,她還沒時間打理,隨自己出嫁的只有木槿,現在她正指揮著石榴和幾個小丫頭幫著歸整。

「夫人。」見黎育清進門,木槿、石榴連忙迎上前。

「沒事沒事,我只是過來找幾匹布料,這兒就交給你們兩個整理,不急著回去,我那里有月桃服侍。」

「是。」

石榴和木槿齊聲應下後,木槿轉身去找擺放布匹的箱籠,這些嫁妝是木槿一手打理的,也只有她知道東西擺在哪里,用不了多久時間,她找到擺放的木箱,令人打開。

黎育清在里頭翻找半晌,挑出想要的繡線和布料,往主屋走回。

罷到門外,里頭的月桃便迎上來,低聲在她耳畔說道︰「夫人,湘兒小姐來探望將軍,隨湘兒小姐過來的是蓉姑娘,她是在小姐身邊照顧的。」

「知道了。」黎育清注意到月桃提及蓉姑娘時,口氣加重,不由自主地,她抬眸朝屋里望去。

黎育清抱著布匹進門,看見曾蓉蓉牽著齊湘的手,恭敬地站在一旁,齊湘性子好奇,一雙圓溜溜的眼楮四下張望。

齊湘約莫四、五歲大,模樣很可愛,一雙眼楮水靈靈、黑白分明,粉紅粉紅的臉頰像涂了胭脂似的,紅嘟嘟的嘴巴微噘著,讓人很想狠狠蹂躪一把。

她那模樣是像誰呢?像江雲吧,說像齊靳才有鬼。

因為月桃的口氣,讓黎育清多瞧了曾蓉蓉幾眼。

她是什麼身分?女乃娘?怎麼可能,人家還梳著未嫁女子的發式,丫頭?更不像,那穿著打扮、氣質,怎麼看都像大家閨秀。

她年約二十上下,容貌美姘、端莊清麗,眉眼間和齊湘還有幾分相似,若無人提醒,旁人定要以為她是齊湘的母親。

「蓉姨,她就是公主?」齊湘扯扯曾蓉蓉的手問。

「妞妞,別亂說話,快喊母親。」曾蓉蓉提點她道。

齊湘不樂意,歪著嘴,把頭撇到一邊。

鮑主哪里是像她這個樣子,公主不是要全身穿著瓖金線、綴銀絲的大紅衣裳嗎?頭上還得珠珠翠翠,貴氣逼人,她根本就是個小丫頭,手里還抱著布呢,那就是小丫頭在做的事。

齊湘一顆小腦袋仰得高高的,驕傲的模樣和她家老爹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看得黎育清忍不住好笑,驕傲的小家伙,樣貌不像爹,脾氣性子倒有幾分相似。

不過,曾蓉蓉喊她妞妞?那該是長輩對晚輩的昵稱,而非主子和下人,所以曾蓉蓉的身分也是主子?可是她沒听說過齊靳有姊妹。

見黎育清打量著自己,曾蓉蓉面上帶笑,卻帶著幾分炫耀似的對齊湘說︰「妞妞,乖一點,快喊娘,不然蓉姨不喜歡你嘍。」月桃聞言,皺起眉頭。這是做什麼?暗示夫人,小姐的心被她攏在手上,讓夫人同她低頭?

黎育清只是不愛算計,可不是缺心眼,曾蓉蓉的示威,她看在眼里,只是……計較啥?怎麼說自己都是夫人,她再會攏絡人,也不過就是個身分不明的「蓉姑娘」。

黎育清沒放任自己想太久,先將布匹放在桌上,轉過身,溫和地對曾蓉蓉說道︰「別勉強孩子,還陌生著呢,先坐下吧。」

「夫人客氣了。」

曾蓉蓉回完話,卻沒有依照黎育清所言尋張椅子坐下,依然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只不過她牢牢牽著齊湘的手不放,讓齊湘想坐也不能坐。

這又是做啥?擺譜?怕她對孩子不利?還是挑明兩人涇渭分明,不在同一條道上?黎育清不自覺地也皺起眉頭,讓月桃下去泡茶備點心。

既然齊湘不過來,那麼她過去,對孩子服軟不叫做認輸,曾蓉蓉擅長攏絡孩子,那麼這門功夫,她得學。

黎育清拉過齊湘的手往桌邊帶,旋即,她發現曾蓉蓉居然不肯放手,像怕自己搶走什麼似的,莞爾,她抬眼對上曾蓉蓉,臉皮子在笑,眼底卻透露出不豫,最終,在她的目光下,對方還是松開手。

齊湘也發現兩人在角力,被握在黎育清手里的小胖手掙扎了兩下,但黎育清假裝沒發現,硬是把她帶到桌邊,抱起她,坐在椅子上。

待兩人坐定,桌上己經擺上甜甜的桂圓紅棗茶和山楂糕,甜食是所有小孩的最愛,齊湘才嘗上一口便停不下來,見她吃得起勁,黎育清笑盈盈問話,「湘兒,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這會兒,她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連忙放下山楂糕,不滿意自己一下子就被人收買,這個公主太奸詐了,蓉姨說的對,她得小心應對。

「誰找你,我要見我爹。」她的口氣相當沖,好像剛才吃的不是桂圓紅棗茶,而是幾斤炸藥似的。

說到爹爹,齊湘心里難受,爹爹回府那麼久,都不肯見人,虧她那樣想爹爹。蓉姨說,爹爹受傷,正疼著呢,得先讓大夫給醫治好,才能見人。

可是己經過那麼久了,她等得不耐煩啦。

最讓人生氣的是,爹爹不能見妞妞,怎麼就能見公主?不只見,還把人給娶進門呢,她明明是爹爹最重要的人,為什麼不能待在爹爹身邊,而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公主,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爹爹住在一處兒?

她氣不過,本來昨兒個就要往古柏居沖來,是蓉姨將她拘在屋里,說︰「我的小祖宗吶,公主很凶的,她有皇帝撐腰,若是你驚著公主,說不定會被抓去砍頭。」她怕砍頭、怕流血更怕痛,才耐著性子等到今天。

「將軍剛讓大夫診治過,有點累,歇下了,要不你先回去,待將軍醒來,我讓月桃去請你過來,好不?」黎育清放輕語調,不令齊湘對自己惡感加深。

「我才不要,你在說謊,根本是你想霸住我爹爹,故意不讓我們見面。」齊湘鼓起腮幫子,滿肚子的氣憋到胸口處了。

黎育清聞言擰眉。

霸住爹爹?誰在她跟前這樣說話?孩子才多大,不會往這方面想……抬眉,她向曾蓉蓉瞥去一眼,只見她低眉順眼,柔順安靜地站在一旁,她會是那等挑撥之人?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假裝沒听見齊湘發火,黎育清轉開話題。

「哼!誰要吃你的東西,誰知道里頭有沒有下毒。」齊湘用力把頭扭向一側,兩手橫胸,擺明了不接受她的示好。

黎育清吸口氣,壓下升揚的怒氣,現在不是追究她身邊人的好時機,否則齊湘更要恨上自己。

她柔聲道︰「那麼,我從娘家帶來不少好東西,你想不想玩?」

「哼!誰希罕!」齊湘又用力把頭甩向另一邊,她才不會被小東西就給討好了去。

「要不,我同你一起出去轉轉,說不定我們回來的時候,你爹就醒了。」

「哼!」誰要同她出去轉轉,她是壞人,心里不知道打著什麼壞主意,萬一她把自己給推進池塘里呢?萬一她趁爹爹沒看見,偷偷拿板子打自己?天底下的後娘都是壞蛋,她才不要上當受騙。

「那麼……」想了半天,黎育清湊近她耳邊,悄聲對她道︰「要不,我悄悄地抱你進去,你小心點,別發出聲響,擾了你爹爹休息。你先瞧上幾眼,若將軍沒醒,我就陪你在這里等,若將軍醒了,你就待在屋里同將軍說說話,這樣總行了吧?」這個建議……好像還不錯,壞公主總不能在爹爹跟前偷捏她吧,如果她敢,她就哭得眼淚鼻涕直流,讓爹爹知道壞公主的心腸有多惡毒。

齊湘勉強點頭,黎育清笑了笑,一把將她給抱起來,小小的身子有點沉,小丫頭該減肥啦,顧不得她的腮幫子仍高高鼓起,她抱起人便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