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為主作嫁裳 第3章(1)

書名︰交易︰為主作嫁裳|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方蔚允看著在洗手台上沉思的梁雨親,不知道洗手台是不是真的很好坐,為什麼她動不動就把往上面挪?

她不算頂美,但長得清麗可愛,整個人有股舒服的氣質,讓人不自覺想靠近,尤其在他因被父親責備,感到心煩意亂的時候。

望著她燮起川宇的眉心,不明白為什麼,他總覺得她有雙重性格,有時像個無憂無慮的開朗少女,有時卻又沉郁得像個八十歲的老人。

不過,誰沒有雙重性格?

他在父親面前不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父親永遠看不見他在小提琴老師面前的認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憑什麼要求一個身負家庭經濟重責的女孩子,快活得像個公主。

「梁雨親。」

方蔚允的叫喚打斷她的思緒,她迅速拉起笑臉,又變回二十歲的開心少女。

「老板有事?」

「你在發呆。」他陳述事實。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點點頭。「它運作得太凶,偶爾要放空一下,不然會當機。」

「掃廁所需要運作什麼腦袋?」他嗤一聲。

「你以為洗廁所很容易嗎?要有效率、要不妨礙別人尿尿、要用最少的清潔劑洗出最大效益,不容易呢。」她歪著脖子看他。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把她從洗手台上帶下來。

「去哪里?」

她剛問完,他已經把她推進廁所里,並關上門。

梁雨親莫名其妙,不理解他的舉動,難道他……她倒抽口氣,雙手橫在胸前,比出一個大叉叉。

「你、你要做什麼?」她口氟緊張。

他不由得感到好笑,一把抓下她的手,把它們高舉,釘在廁所牆壁上。

「你、你……」梁雨親結巴了,莫非他要來強的,像……「幾百年前」那樣?

不行啊,依她前世的觀念,男女獨處一室即很不得了,如今他們倆不僅獨處一室,還是在一個廁所的隔間,這……前世里她懷孕後被薛羽蝶追殺,要是她現在未婚懷孕,肯定會換被老媽追殺,被薛羽蝶追殺還能留下尸骨,被老媽追殺,她恐怕會連渣渣都不剩。

「理智,老板,理智、理智」

見她嚇得像吞下一桶嶂螂的模樣,方蔚允忍不住大笑,他笑得肚皮震動、臉皮抖,全身上下的細胞無一不快樂。

心情糟的時候,有她真好!

「放心,我沒那麼不挑。」他說完,又想笑。

「也許你以為……偶爾可以湊和一下,沒魚蝦也好。」她說得無比委屈。

「我對蝦子過敏。」方蔚允低下頭,笑得把臉埋進她的頸窩。

就這樣,一個粹不及防的溫暖撲天蓋地朝她壓了下來,置住她全身,使她心底角落里的不明希冀,在此刻蠢蠢欲動。

粱雨親一時忘了以往的顧慮,任由他抱著,而他感受著她的溫暖體溫,感受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急促地吹在他耳際。

他知道這個行為有性騷擾的嫌疑,也知道她的心在狂跳,肯定嚇得不輕,可是他好喜歡,喜歡把她抱在懷里,喜歡那份……安心……

經過很久,久到她幾乎以為他睡著,方蔚允才站直身子,輕聲說︰「陪我一下。」

「……好。」現在這種情況由不得她拒絕,而她也不想。

他徑自坐在馬桶蓋上,抬頭看看這個不大的空間。「听說你把廁所打掃得很干淨。」

「這是我的工作。」

「可是你做得太好,以至于公司許多員工常借故跑到廁所聊八卦。因此身為上司約我們,經常可以在廁所里听見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什麼秘密?」

「比方我是他們口中,沒能力的富二代,是個描金花瓶。」他說著眼底掩上一絲失落。

「這些話讓你很傷心?」她蹲在馬桶前,仰頭看著他的臉。

「為這種事傷心?」他很《,搖頭否認。「我比較介意他們說我沒有大哥帥。」

「這就是胡扯了,你們是不同典型的帥哥,不能拿來比較,你怎麼能說白菜比空心菜好吃?口感不同,端看各人喜好。」

「那你選白菜還是空心菜?」粱雨親對大哥很好,這件事他始終耿耿于懷。

她認真想半天,反問︰「老板,你是什麼菜?」

「空心菜。」

這回,她連思考都不必,直接回答,「我選空心菜。」

「選得這麼快?要不要多想想。」

「不必,誰給我飯吃,我選誰。」她給他一個大笑臉。

「真現實。」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

「我本來就很現實啊。所以呢,老板要因為廁所太干淨,減低員工工作效率,石欠我的頭嗎?」她轉移話題的同時,也轉出他的笑意。

「怎麼舍得砍,砍了你,以後誰逗我笑?」

她一下子張大嘴巴,後又做出了解的表情。「原來我有這個功用,那我可不可以因為額外的貢獻,多要求一份薪水?」

「不行。」

她假裝撇撇嘴、皺皺鼻子,可抬起頭時,她卻發現他的哀愁,所以不自主地,她覆上他的手背,問︰「心里有事嗎?」

「對。」他輕捶了捶心髒處。

「胸口很悶?」她歪著頭問。

「很悶,悶極了。」他實話實說。

梁雨親走到他背後,擠在狹窄的垃圾桶旁,兩手放在他肩膀上,為他捏捏、捶捶,還不時問︰「有沒有好一點?」

「一點點。」他喜歡她的手在自己身體上,一點點的溫暖,一點一點的觸模。

「是不是又被董事長削了?」

她听到的流言不比方蔚允少,在基層工作就是可以听見一大堆似真似假的流言。

他們說,方蔚平有能力、有魄力,是接手公司的最佳人選;他們也說,方蔚允餃著金湯匙出生,除卻一張好看的皮相外,就剩滿肚子的草包。

最多的滾言是重兩個人做比較,還有人說,方蔚允是誤闖叢林的小白兔,他該待的地方不是方氏企業,而是演藝圈。

這種比較很殘忍,幸好兩兄弟沒因此有了心結,否則方氏企業早晚會變成兩人廝殺的戰場,那麼,方蔚平、方蔚允,是不是又會像上輩子的三爺、四爺那樣,重復一回手足戰爭?

「每天都發生的事,憑什麼悶壞我的心情?」他冷笑。

「那麼是……哦哦,某個沒長眼的女人拒絕了一一少爺的追求?」她咬唇,調皮地望著他。

「世界上有這種女人嗎?」他驕傲得很欠揍。

「真臭屁,誰規定天底下的女人都非得啃空心菜?」她對他擠眉弄眼。

「多吃深綠色蔬菜有益健康。」他指指自己。

梁雨親張開嘴巴,裝作縱牙咧嘴,喀喀,咬合兩下牙齒,好像正在嚼空心菜,他笑著瞅她,她也還以微笑。

她踢踢他的小腿,手指擺兩下,示意他挪挪位置,馬俑蓋分她一半。

他挪了,她坐下,兩個人在廁所里頭背靠背,說不上浪漫,但……不過是背脊相依靠,方蔚允肚子里的那股怨氣就似乎消了許多。

「說吧,什麼事讓我們家老板不爽?」

他沒回答,嘆口氣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我家住的公寓很潮濕,害女乃女乃的關節炎又發作,痛得受不了,她又舍不得去看醫生……」他不說話,只好由她來開口。

「沒有健保嗎?」

「有,但是出門要搭計程車,來回至少四百塊,那是我們家兩天的菜錢。」

四百塊只夠他喝一杯咖啡,難怪她永遠餓得前胸貼後背,明明是滿二十歲的女人卻看不出任何二十歲女人該有的特征。

「你們住的那個不叫公寓。」他伸手往後一抓,抓住她的馬尾往下扯。

「我知道,那叫違童建築。」她從他的手上救回自己的馬尾,沒有生氣,只覺得他的手犯賤。

「不對,叫鬼屋。」

言正鬼屋就好了,要是真的能在里面找到幾只阿飄,我一定找老板投資,把鬼屋改裝成特色餐廳,大賺鬼錢。」提到錢,她連口氣都飛揚輕快了起來。

听見她的語調,他笑出聲。「你真的很愛錢。」

「物以稀為貴嘛,或許當存款簿里的數字多到讓我很厭惡時,我就不會對金錢那麼心心念念。」

「要不,我的存款簿放在你那里。讓你天天看、分分看、秒秒看?」

說完,他的頭倏地往後,叩的撞上她的後腦勺,撞一次不夠、撞兩次、三次,好像多撞幾次,他的煩惱就會自動移民到她的腦袋。

她現在知道了,他不只手賤,後腦也很賤。

「只是要看數字,我不會自己用便條紙寫?重點是那些數目得完全屬于自己,這才了不起。」

「如果你有很多錢,就會很快樂了吧?」

「沒錯,所以我無法想象,有錢人怎麼會不快樂?」

她轉過頭,對看他嫣然一笑。她明明不美。但笑起來卻令人頓覺天開闊、地開闊,連同他的心也一並開闊了。

他一時看傻了眼。側過身,把頭壓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面,輕喚,「粱雨親。」

「怎樣?」她乖乖地讓他靠。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什麼?他母親不是好好地坐在副董事長辦公室里?明明早上才看過她,怎麼下午就……唉,人事無常……

發現她眼底的驚訝,他知道她想錯了什麼,不由得大笑。

「我指的不是你的副董事長。」

「不然馬飛,你還有別的媽?」干媽、濕媽、大姨媽?

「我和大哥、蔚信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母親是第三者、外遇對象、小三……隨便你怎麼稱呼。」

她的思緒只暫停兩秒鐘,很快就恢復思緒。「說說看,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神經質、敏感、容易激動。」也許簡單地用「瘋子」兩個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她怎麼會認識你的父親?」

「他們本是大學同學,她是我父親的初戀,我父親之所以愛上她,是因為她的小提琴會說話,說出了他身為富家子弟受局限的心聲。曾經,他們有很多的諾言、很多的計劃,可惜後來,我父親奉長輩之命結婚,新娘不是她。」

「然後呢?」她抬起頭,同情地望著他。

「她應該有一點智慧的,應該知道該斷的感情不斷,到最後傷害的是自己。可她笨,她以為生下我就可以改變什麼……很愚蠢的念頭,對不?」

「她一定很難過。」

「對,她傷心、難過,覺得世界對她不公平,覺得周遭人看她的眼光都帶著鄙夷、歧視,她每天都在生氣、吵鬧,可她越是這樣,父親就越害怕她。給予父親溫柔安慰的是正妻,陪他走過事業難關的是正妻,一路上對他支持、鼓勵的還是正妻,我的母親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哭鬧、咆哮、怨忍,再濃的愛情也會因此消磨殆盡。」

梁雨親點頭,她理解。

「她也恨我,經常關起門來打我,她對我咆哮,說我是惡魔,說我毀了她的人生。記憶中,小時候我身上總是青青紫紫、體無完膚,她不能發泄在父親身上的恨,只能對我發泄。那次媽媽……我指的是大哥的母親,她出了車禍,我父親當時在公司、醫院和家庭之間忙得焦頭爛額,我的母親不但沒有體諒,還以自殺威脅要他來看她。

「父親自然沒來,但大哥來了。他請求我母親放過父親,不要破壞他們的家庭。是因為憤怒吧,或者是不甘心,我不知道……但是母親她很可惡,她竟然在我們兩個小孩子面前割腕自殺,並用自己的血在牆壁上寫下無數個「恨」字,我們企圖挽救,但她下手太重,終究來不及醫治,結果我們只能看著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逐漸死去、死不螟目……」

方蔚允一口氣把話說完,灼熱淚珠落在梁雨親的肩膀。

按捺不住心疼,她伸過手臂將他抱在懷里。

當年小男孩的恐懼、傷心,現在的大男人從沒忘記那年的傷害。

「不怕,過去了,再討厭、再害怕的事,通通過去了。」她輕拍他的後背。

他轉頭,發現她的憐憫,他從來不要別人的憐憫,他痛恨無助的感覺,所以絕口不提親生母親的事,好像世間從來沒有這號人物,但今天他說了,對象是梁雨親,並且,她的憐憫奇異地安撫了他的心。

「你已經長大,它們再也無法影響你,每個人的生命中多少有缺慨,但過去便過去了,想一百次、一千次,也無法改變什麼。你母親選擇了自己的宿命。而你也必須選擇,選擇要怎樣的未來,你不能讓過去的缺憾,動搖你的明天。」

他把她的話听進去了,然後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

他看著梁雨親,心事飛快轉著,一幕轉過一幕,像跑馬燈那樣,轉過、跑過,最初的驚訝慢慢地轉成接受,然後在眼底、在心底……趨于平淡。

她靜待他整理好心情,而他,沒有辜負她的等待。

吐氣,他把頭從她肩膀移開,向她拋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說︰「其實,我母親拉小提琴的樣子很美麗,像個純潔無瑕的天使。」

梁雨親相信,若不是美得像天使,怎會讓一個已經走入婚姻的男人,久久無法劫舍。

「你會拉小提琴嗎?」

「我父親不願意想起我母親,我爺爺、女乃女乃痛恨我母親,所以他們不準我學小提琴。」他們想一並抹除那個女人在他們生命中的存在。

「你不會拉?」

「不,我會,而且拉得很好,幾乎是大師級的。」他驕傲地一揚眉。

「那麼厲害,自學自練也可以練出好成績,那些音樂系的學生都該去跳樓了。」她喜歡他的驕傲,至少比他的頹喪、失落,喜歡上一千倍。

「不,我有媽媽……繼母的全力支持,她覺得我有才能,所以放縱我在音樂世界里悠哉,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我尊敬她、愛她,我願意傾全力做所有她想要我做的事。」

「听起來,你並沒有因為是外遇對象的兒子,而受到苛待?」

「知不知道我進方家的第一天,媽媽對我說什麼?」

「說什麼?」

「她說,「對不起。我害你失去媽媽,但我會還你一個媽媽。」她對我們三兄弟一視同仁,該打該罰、該賞該贊,她沒有第二個標準,而慕華表哥、慕易表哥和外公,他們和我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但他們對待我,像對待真正的親人。」

他在一群陌生人身上得到親情,在親生母親的情敵身上懂得母愛的真締,于是他背叛親生母親,愛上她的情敵,立誓孝順她、照顧她,事事依從她的心意。

「恭喜你,你踫到一群好家人。」

「我真的很幸運。」他同意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