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迷花魁 第十五章 遺忘的真實身分(1)

書名︰財迷花魁|作者︰綠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唉唷唷,你就沒瞧見,那真是一整個教人心憐,不舍極了。」

瀲灩冷眼看著李叔昂唱作俱佳地擰眉捧胸,听著他又道︰「也不知道上哪買的笨丫鬟,真是笨手笨腳得很,也不瞧瞧應多聞根本就起不了身,竟連倒杯茶都拿不穩,全都倒在他身上,還弄濕了他的傷口,我氣得當場要管事將她帶走!」

說完,看向瀲灩,等她反應。

「然後呢?」瀲灩很捧場地問了。

「結果就沒有半個丫鬟能照顧他了,我便說替他再找幾個,可他說不需要丫鬟,說什麼那些丫鬟心懷鬼胎,竟然趁他受傷想要爬上他的床逼他就範,企圖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一听臉都綠了!」

「然後呢?」

「他當然不會就範,哪怕他傷重得爬不起身,他還是能將人一把推開,喚來管事將人架出去。」

「喔。」瀲灩懶懶的拖長了尾音。

李叔昂說到口渴,往她身旁一坐,討了杯茶喝,又道︰「可我就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應多聞好歹也是剛升為京衛指揮使,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官呀,是護衛宮禁、守御城門、拱衛京師,更轄及京師十七衛,是扎扎實實的正三品呀!可那宅子里就只有兩個小廝和一個管事,喔,還有一個廚子,可畢竟都是大男人,全都粗手粗腳得很,怎麼照顧得好他呢?」

「嗯。」瀲灩往後退了一點,拍了拍被他噴到口水的衣袖。

「所以,我就在想,你……」李叔昂呵呵笑地望向她,卻見她看仇人般地看著自己,不禁泄氣地肩一垮。

「瀲灩,咱們做人不是這樣的,好歹他也曾經有恩于你,你總不能眼見他重傷,卻都不去見他一面吧。」

「不見。」瀲灩鏗鏘有力地回道。

「瀲艷,你怎能如此無情?見見他又不會少你一塊肉……我真沒想到你行事果斷就算了,竟連情愛也可以斷得如此狠絕!」李叔昂跳腳了,真是替應多聞打抱不平了。

「二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官運正步步高升,她更不能扯他後腿。慶幸皇上封賞得夠快,快得擋住了她企圖探望他的腳步。

「可是……」

「往後,你也就別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消息,因為我絕對不會見他。」只要他安好就好,往後關于他的消息,她全都不想知道,時間一久,多少能夠平復她的心痛。

李叔昂听完,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兩步,最後還是賴坐在她身旁。「瀲灩,讓我最後再說一句,這茫茫人海里,兩情相悅是何等難得,況且這身分之差……要是你真的在意,大不了和應多聞遠走高飛,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不像我,心尖上的那個人,是怎麼也踫觸不著的。」

「你是指子慕的娘?」她試探著。

听子慕說,他沒有娘,她推想也許是因為子慕的母親是個丫鬟,身分太低,于是被逼迫去母留子。

李叔昂橫眼瞪去。「我的重點是在前半句而不是後半句,況且我跟生下子慕的丫鬟一點感情都沒有,我、我是被強的……」李叔昂掩面痛哭了。

瀲灩揚起眉,道︰「二爺,你不用為了逗我笑,演得這麼賣力。」

「我哭得這麼慘,你還說我演……」嗚嗚,人生最悲哀莫過于此!

瀲灩皺了皺眉,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根據安羽的說法,二爺多愁善感兼有怪癖,喜歡找人討安慰,這時候適時地安慰他,聊表她的心意。

「嗚嗚,我好可憐……」

「好好好,你好可憐。」瀲灩嘆了口氣,看向遠方暗笑著,很好,二爺又忘了鼓吹她了,今天總算可以清靜一點了。啊,不對,應該趁這個時候跟他好好談談。「二爺,我記得你說過,年前的時候你在淘金城買下了一處宅子,找了人修葺,想弄間酒樓客棧玩玩,對不?」

「你要干麼?」李叔昂二話不說地擺起晚娘面孔。

「這個嘛……」瀲灩笑了笑,告訴自己,這麼做絕對是正確的。

這一夜,瀲灩不知怎地,翻來覆去了無睡意,惱得她干脆坐起身發呆。

二王爺叛變之後,她熬過了最痛苦的幾個夜晚,終于能夠闔眼入睡,可為何叛變早已結束,京城也恢復了榮景,她又一直莫名的惶惶不安?

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決定離開京城,因為不舍而產生不安感?

他的官運亨通,哪怕沒有她在身邊幫他,也肯定會扶搖直上,正因為如此,她必須遠離他,怎麼也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她仔仔細細地分析過利害關系,確定她的決定沒有錯。

可是……她撫著跳得狂亂的胸口,自問︰為何如此不安?

疲憊地倚在床柱上,看向窗外未亮將亮的天色,突見一抹身影掠過窗邊,她隨即警戒地坐直身,然那抹高大的身影只緩緩走到門邊,什麼話也沒說,靜靜地佇立在門外,她不禁緊擰著床被。

是他。

不是身上還帶傷嗎?稍能走動又跑來了!他就不能稍稍替自己想想嗎?他的身子到底還禁不禁得起他一再地苛待。

她想罵人,可她忍住了,對門外的影子視而不見。

然此時卻听見他低啞的聲音傳來,「瀲艷,醒醒,我有話跟你說。」

她皺著眉,干脆拉起被子蒙著臉。別說了,她不想听!不管他再說什麼都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瀲灩,我已經跟二爺說了,要他有所防備。」他的嗓音沙啞,低咳了兩聲才又道︰「七王爺方才差王府徐大管事將王爺的腰牌交給了我,要我領兵包圍八大宮門,我並不清楚狀況,但會逼得七王爺走得如此險,可見宮中局勢有多險惡……」

瀲灩猛地拉下被子,瞪著門外的身影,不能理解叛變一事都已經解決了,宮中還能有什麼事!

要他領兵包圍八大宮門……有沒有搞錯?!那是叛變!七王爺要叛變,卻要他當槍使!

「瀲灩,能不能開門讓我見見你?」

那沙啞的哀求聲侵蝕著她鋼鐵般的意志,她咬了咬牙,光著腳下床,走到門邊,伸出去的手卻僵在半空中,還在與她的理智拉鋸著。

不行,老是因為害怕擔憂而給他希望,可末了又真切體悟兩人根本無法白頭偕老,逼迫自己一再放手,如此反反復覆,糟蹋的是他倆的心,折磨的是彼此的情愛……她不要也不該再這樣下去!

痛一次就好,狠狠地痛一次就好,傷會好的,痛會消逝的,人生還有那麼多可以追逐的,他們實在沒必要汲汲營營無法圓滿的痴戀。

「瀲灩……你還是無法原諒我?」

瀲灩瞪著地板默不吭聲,十指糾纏著。

「我想見你,我……想你……」

她吸了口氣,改瞪著房上橫梁,心想著這橫梁還特地雕了花紋,把錢花在少有人注意的地方,前屋主真是個笨蛋。

「我……不知宮內的情況,但我必須依命行事,這一回凶險難料……你記住,待會我走後,你就先往李二爺府上撤,假使宮中傳出了爆炸聲,不要遲疑,帶著我給你的玉勒子,馬上離開京城。」

她垂斂長睫,看著他就貼在粘著紗羅的門板上,仿佛要透過兩層紗羅瞧見她。

「如果可以,盡可能將所有的護院都帶上,直往南走,至少要退到蟠城再打探京城的消息。」

熱意燙著她的眼,她緩緩地調勻氣息,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好半晌,才听見他呢喃的說︰「如果我死了,能不能請你剪下一綹發絲放進我的墓里?」

她抿緊了嘴,斗大的淚水沿頰滾落。

「讓我記得你,讓我來生還能遇見你……今生給不了你的,來生……」

「去你個應多聞!我讓你去考武狀元,不是要你去找死的!今生還未過完,你說什麼來生!」瀲灩光火地吼著。「應多聞,我告訴你,我不走,我就在這里!不管宮里發生什麼事,你給我擋著,否則你一倒,我後腳就到,黃泉路上你再看我怎麼修理你,咱們這筆帳,有得算了!」

門外的應多聞一楞,激動地扣著門框。「瀲灩,你開門,讓我看看你。」他知道她心里始終有他,她依舊愛他如昔,願與他生死與共。

「不開!我告訴你,我現在火大的很!一個武狀元,一個京衛指揮使竟這般沒出息,國難當前你還在這兒糾纏兒女私情,你羞不羞啊。」如果門一開,她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再緊緊地抱著他。

「等我回來,你會見我嗎?」

「現在說這些都嫌太早,等你回來再說!」她又往門板走近一步,踮著腳尖,隔著紗羅吻上他的唇。「我就在這里,等你回來。」

眼前,至少要先將他安撫好,總不能讓他萬念俱灰地去送死。

「我會回來,等我。」他啞聲承諾。

棒著紗羅,兩人的頰相貼著,濕意卻滲透了紗羅。

在應多聞離開之後,瀲灩不知道第幾次後悔要他去考武狀元,讓他無端端地面對這些凶險,熬得過是升官,熬不過是一副棺,而她恐懼不安,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會是什麼。

她甚至還沒告訴他,她早已為他生了個兒子……

看似七王爺叛變圍宮,可實際上,卻是七王爺率軍護駕有功。

那日之後,京城里討論的最火紅的就數這一樁事了。

據說,七王爺接了假口諭,帶著七王妃進宮,可他早已命新上任的京衛指揮使應多聞率軍包圍了八大宮門,千鈞一發之際,成功護駕。

據說,是皇後娘娘痛失二王爺後,設陷騙七王爺入宮,再命人射殺皇上,欲將其罪推給七王爺,慶幸的是七王爺早已有萬全準備,因而化險為夷,深受皇上看重。

然而被眾人多番議論的卻是應多聞,听說他帶傷包圍宮門,徹底鏟除了亂臣賊子,皇上大喜之際,除了賜下賞銀田宅,還讓他可以討個恩典。

據說應多聞當場就跟皇上要了恩典,豈料皇上竟然怫然大怒,當場斥退了他。

于是乎,滿京城都在猜測,應多聞到底討了什麼恩典,竟惹得皇上大怒。

「瀲灩,你認為是討了什麼?」李叔昂一臉扒糞嘴臉問著。

瀲灩瞧也不瞧他一眼,任由香兒替她梳髻打理。「二爺問了我這麼多天,不嫌膩嗎?」

「可問題是我問了這麼多天,你都沒答我。」他心里多悶呀。

待香兒替她插上金步搖後,她才懶懶睨了他一眼,道︰「二爺,我那幾個箱籠搬上馬車了沒?」

這一問,教李叔昂整張桃花女乃油臉都垮了。「瀲灩,你有沒有想過你就這樣一走了之,我會落得什麼下場?」

「就我所知的二爺,這般八面玲瓏手段,誰敢對二爺怎地?」

「人家現在是京衛指揮使,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我整死!」而且還會死得很慘很慘,恐怕連尸體都找不著。

「不會的,他把你整死了,就沒有任何線索了。」

李叔昂捧著心,不敢相信她竟然無情至此。「你這不是要逼他凌遲我?」

「放心,還有雍王爺在。」誰都知道雍王爺對李二爺有興趣的很。

兵部大火與盛昌伯府兩樁案子,在幾天前,由應多聞作證,再加上二王爺叛變時,所擒拿的兵馬軍械,都已證明部分是兵部大火時所遺失的,換言之,兵部大火所遺失的軍械是遭有心人竊取,而兵部員外郎與庫部主事欲阻止卻遭橫禍,二王爺一派因擔憂盛昌伯會查清此案,于是嫁禍栽贓,將之虐死在獄中。

員外郎與盛昌伯皆沉冤得雪,但朝堂上始終未提及花家失蹤的孤女花璃。

「你竟然要我求助雍王爺……你知不知道我會是什麼下場?」天啊,他頭皮都發麻了。

「二爺不是說牙一咬就過了?」

「我去你的——」

「瀲灩。」

李叔昂抬眼,就見應多聞已站在門邊,急急收回滿嘴粗話,起身打了個招呼便退到門外。

應多聞徐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噴聲道︰「我回來了。」

瀲灩垂斂長睫,目光就落在他的腰上,光看那腰帶,她就知道他又瘦了,沒好氣的抬眼,就見他臉色稍嫌蒼白,就算他雙眸炯亮如炬也遮掩不了他的傷勢。

「傷好了嗎?」她問。

話一問出口,她不禁贊嘆自己真是個天才,別離就在眼前,她竟然可以如此從容不迫。

「小傷,不礙事。」他笑道。

瀲灩撇了撇嘴,心里月復誹著︰如果真是小傷,早在那日晚上,他就應該趕到照雲樓見她,而不是一拖數天。

今日能見面,還是七王爺心情大好,決定要在王府里舉行中秋小宴,為了助興要李叔昂從照雲樓挑幾個藝伎前往。

為此,他才特地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