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夾 第五章

書名︰獸夾|作者︰蝙蝠|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半夜就听見吱吱的聲音,吵得人睡不著。韓漳很痛苦地爬起來看,卻見一只沒尾巴的老鼠被鼠夾夾住了後腿,正在很淒慘地呼救著,黑黑的,綠豆般的大眼楮正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越立!快來看!抓住了!越立!抓住了抓住了!」

「要死了……你抓住誰了呀?」

抓住誰了?老鼠?還是越立?

越立對于自己這麼輕易就向羊肉泡饃投降感到深惡痛絕,可要他再出走一次他可做不來了。別說于德參那種恨不能燒香拜佛請他走的德行,就算他歡迎,像那種又睡不著又吃不好還一肚子氣的日子也不是人過的,他才不要再來一次!

不過自我嫌惡是自我嫌惡,該吃要吃該睡要睡是他不變的信條,回到韓漳身邊後,他美美地睡了十幾個小時,第二天早晨,雖然還在生氣不過還是容光煥發地上班去了。

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就好,他從早上就一直對自己說今天肯定有好事在等著他,因為他的心情實在是好得過分了,要是沒點好事……可能嗎?

說好事,好事就真來了。他剛上班,有人就通知他昨天下午他走了以後有一位美女找他,見他不在就說今天還會來。他左思右想,最近能找他的「美女」除了韓聆也就是那位新人女作家了——就是他請人家吃飯卻沒帶夠錢,最後還讓美女請了他的那個。問了同事那美女的特征,應該不是韓聆,越立不由喜出望外。

快到中午的時候,那位美女果真又來找他,越立美得走路都走不穩了,在一干光棍的嫉妒目光中,他飄飄然地跟著美女飄了出去。

美女找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詢問一些流程上的問題而已。不過要是問這些問題的話,就算是只打個電話或者發個E-MAIL也可以,她為什麼要專程來找他呢?越立一邊回答她的問題,一邊浮想聯翩。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在這種時候多想些什麼也沒啥錯,問題是他那種魂不守舍的樣子實在很扎眼,美女剛開始還保持著矜持,後來就有點忍不住,當她故意問稿費是每千字多少錢,而越立毫不猶豫回答她是五毛的時候,她掩著嘴就大笑起來了。

越立驀地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臉色紅紅地訥訥︰「對不起……其實不是只有這麼點……」

「我知道,我知道,」美女笑不可抑,對他擺了擺縴細的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試驗一下你的魂在不在這里而已,想不到你還真的……哈哈哈哈哈……」

越立尷尬萬分,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努力了好一會兒,美女終于止住了笑聲,微笑著對越立說︰「實在很抱歉,這時候把你專程叫出來,不過……其實我找你是有別的事情的。這些流程問題只是借口而已。」

丙然和他猜得不差,她的確是有別的目的的,但是……現在他不會再有之前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你的意思是……?」

「你還記不記得我?」美女忽然說。

「啊?」這種美女他怎麼可能忘記?而且她是他工作的對象,要是忘記那是會被主編殺頭的罪過。

「你其實已經把我忘記了吧,」美女笑笑,「挺早以前咱們就認識的,你想不起來了?」

越立現在是滿頭的問號,無論他在自己的記憶中怎麼搜索,都始終不到這麼個女人。

「你是……?」

「不過你要是想不起來也很正常,咱們只見過幾次,而且見面的時間都不長,也沒說過幾句話。」

「……??」還是沒有記憶。

美女嘆了口氣︰「真是有點傷自尊……七年前,我上大二,你是大一,我們之間……是韓漳介紹認識的,想起來了嗎?」

韓漳?

韓漳!?

靈光一閃而過。

「啊!啊啊啊啊!」他指著美女,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其實和面前的她沒什麼區別的那個女人,大叫,「你是韓漳的女朋友!」

「想起來了?」

她和越立的見面的確沒幾次,光用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越立在大學時候又很不愛記人,不是見過十幾次的堅決記不住,要不是她出現的幾次都在韓漳身邊,就算今天再給他無數線索他也想不起來。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越立迭聲道歉,「實在是你越來越漂亮了,我都沒認出來,哈哈哈哈哈……」

這是純粹的屁話。那時候她就和現在一樣,及肩的短發,夏日一身裙裝,幾乎連一丁點都沒變過,可是如果她不提醒,越立還是不會記起他們曾經就認識的事情的。

但是……韓漳的女朋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韓漳已經佔用了這個美女的緣故,越立的胃部忽然出現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在痛,卻又似乎沒有痛,只是很難受的那種感覺。

「不過我早就不是他女朋友了,我們剛到大三的時候就分手了。」美女繼續說。她的目光一直在越立的臉上打轉,越立總覺得那種目光有些怪異,可又說不出來哪里怪異。

「呃……嗯……」這件事越立早就知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才好,一邊哼哼哈哈地應合著,一邊思忖如何改變話題。

「今天專程叫你,一是因為你沒有想起我來,有點傷心。」

越立干笑。

「第二,我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嗎?他和他喜歡的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下班的時候,越立最後一個才走。一個人站在人潮漸稀的公車站牌下面,站了很久,忽然回神時才發現公車已經走過了好幾輛了。

他不想坐公車了,今天不想,所以他慢慢地用兩條腿走了回去——

他和他喜歡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他喜歡的人?他有喜歡的人嗎?我記得他後來就沒再有女朋友嘛——

是啊,那是因為他喜歡那個人喜歡得不得了,所以連告訴對方都不敢——

啊?——

他喜歡的那個人……是個男的,我見過。

再問她那個人是誰,她便閉上了嘴不再多言,說只要知道他現在很好,那就夠了。臨走的時候她還一直叮囑他,千萬不要把她問過他韓漳現況的事情告訴那家伙,否則她不會原諒他——

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這是女人的自尊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笑得很漂亮。

可是韓漳沒有再繼續喜歡她,韓漳喜歡上了別人,是個男的。

越立從來沒想過自己身邊也會出現這種人,男的……喜歡男的……他曾經采訪過那個圈子里的人,當時的感覺是「那很遙遠,那是別人的事情」,所以沒有感覺。可是今天,這種人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而且是和他認識了那麼久,在一起了那麼長時間的韓漳,心里的不舒服一下子就涌了上來,很惡心,很想吐……

可是那不是厭惡,而是其他的什麼情緒,好像還有憤怒,以及被背叛的痛苦。

很想吐……

然而仔細想一想,就算韓漳真的是這種人也沒什麼錯,因為這是他的私事,與越立毫無關系。反而是越立這種「惡心」的感覺是很卑鄙的,只是這種想法而已,就讓他變成了和那些本來與他們無關,卻肆無忌憚地嘲笑那圈子里的人一樣的了。

本來是朋友,只是因為他喜歡的人和自己不一樣,就應該被劃分到更低劣的位置上去嗎?

不應該吧?他和其他人應該是一樣的吧?

沒什麼區別吧?

但是……

但是……

但是……

他回到家的時候,韓漳正在做飯。他現在所在的公司一般比越立的單位下班早,所以幾乎每次越立回去的時候他都已經回來一會兒了。

越立站在門口,在口袋里模來模去,卻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叫門——不管他叫不叫門,似乎都不太對勁。

他和韓漳是朋友,是好朋友,這毫無疑問。問題是有了這層顧慮之後,他還能坦然面對嗎?他不敢保證自己在面對韓漳的時候不會惡言惡語,可是也同樣不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去面對韓漳,那麼下次還敢不敢再見他。

那樣的話,多少年的朋友,恐怕就會輕易地失去了。

他在門口猶豫了很久,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去敲門,他不得不安慰自己,下次,下次等他想好了,說不定就可以了。所以,今天還是先離開吧。

他剛一轉身,在房內早听見他腳步聲卻遲遲不見人進來的韓漳忽地打開了門,莫名其妙地對他道︰「你怎麼了?為什麼還不進來?」

一看到他的臉,越立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臉去面對他,只有僵硬著面容小小聲地回答︰「我……我馬上就進去……」

韓漳微微側著頭看他,有些疑惑,但是沒有追究,轉身進去了。越立在他身後慢吞吞磨磨蹭蹭地進去,反手把門關上之後,就站在門那里看著又到廚房里忙活的韓漳。

韓漳把菜盛出來,一轉頭卻發現越立還像剛才進門的時候那樣站在同樣的地方,連鞋都沒換,而且似乎連動也沒多動一下,不禁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是啊,听說你喜歡男的,我被嚇了一跳,哈哈哈……

她說的不一定是真的,用開玩笑的語氣來回答,然後試探……或許可以……

但也說不定,會得到與期望相反的回應。

那句話就在喉嚨那里卡著,馬上就要說出來了,可是還是不敢說。說出來的話,說不定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就算是粉飾太平也好,能像以前一樣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過去那樣很好,他不想讓什麼東西發生變化。

至少,不希望因此而傷害了韓漳。(韓蟑螂是不會被你傷害滴~他是打不死滴蟑螂~傻孩子~)

「越立?」韓漳走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你怎麼了?天很熱啊,你手怎麼這麼涼……」

越立啪地把他打開了。

兩個人都呆怔住了。越立沒有想到身體會在理智命令之前就自動做出反應,他本來不想的,以前韓漳也這麼踫他,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可是今天他受不了,受不了韓漳伸出來的那只手——

因為被踫到的一瞬間,閃現過眼前的是「韓漳喜歡的那個人」的影子。

看不清楚,只是個影子。

「你發什麼神經?」韓漳疑惑地問。越立那一巴掌打得很重,他的手過了好一會兒還有點麻。

越立心里明白,他們之間從剛才起就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東西,而現在,那層薄薄的東西已經被他一巴掌打破了。

「今天你在……大學時候的女朋友來找過我。」對了,她叫什麼來著?他早就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現在只知道她的筆名,從來沒有想過去查一查她的真名。

韓漳臉上的疑惑加深了︰「她找你干什麼?」

心煩意亂的越立沒有發現,在韓漳那副「似乎很吃驚」的表皮下面,是另外一種黑色的情緒,包括了一些憤怒,一些不屑,以及一些心煩和些微的嘲笑。

「她跟我說……」

有幾個小孩子在樓梯上一邊打鬧一邊尖叫著跑過,整個樓層都被他們的腳步聲震得嗡嗡顫抖。

「……哼,」听越立說完經過,韓漳雙手抱胸,好像很不屑地冷冷笑起來,「她真這麼說啊?」

「對不起,這是你的隱私……不過……」不該說的……這種話輪不到他來說的……可是……「實在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人……這樣不太好吧?對你來說事業才是第一位的吧,怎麼能因為一個男的變成同……同……咳,這種事情萬一曝光對你可是沒有好處的,你要三思而後行……」剛開始好像還有點條理,但是到了後來邏輯就全亂了,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講什麼。

可是嘴停不住,還是在繼續講,無法控制,無法忍耐……

「你也不想因為這個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吧?這對你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你要記得,這種事……」

「關于這個問題,」韓漳打斷了他的話,「好像和你沒什麼關系吧?就算我因為這個而被解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吧?」

這句話的口氣就和在說「我的事你少管」、「真是多管閑事」這種話一樣,正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不是在多管閑事」,「我只是要讓我的朋友回復正道而已」的越立瞬忽間手腳和心髒一起變得冰涼。

「你這人真不識好歹……!」

「這是我的感情生活,」韓漳笑,「這也妨礙到你了嗎?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有問題嗎?」

「我……」

「我喜歡男人傷害到你了嗎?我因此對你做過什麼嗎?我對你造成了什麼麻煩嗎?」韓漳不停地說著,步步緊逼,越立不由得不斷後退,一直靠到了牆上,「你要是說得出來,我就向你道歉。」

「你這樣……是不對的……」聲若蚊蠅。

韓漳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他的臉離畏縮的越立很近很近,但是聲音卻冷淡得讓人幾乎冰凍。

他說︰「你快走吧,以後再也別到我這里來了。」

越立的瞳孔驀地放大,韓漳冰冷的表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清晰過。

「你又賭什麼氣!」越立對他喊,「連朋友的一句忠告也听不進去嗎!」

「我不是賭氣,」韓漳離他遠一點,回答,「看來她沒有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如果你知道,大概就不會這麼說了。」

「什麼最重要的事情?」她還有什麼重點沒說嗎?

「你快點走吧。」韓漳又進了廚房,打算把剛做好的菜全部倒掉。

「是什麼最重要的事情!」

「快走。」

「到底是什麼最重要的事情!!!!」

越立撲上去在他背後就是一拳,韓漳轉身抓住他的手腕往後擰,越立拼命掙月兌出來,一巴掌拍上他的臉。

韓漳的臉上浮現出了五道暗紅色的指印,他抓住越立還想繼續跟他拼命的一雙手腕,狠狠地瞪視他︰「快!賓!現在!馬上!賓!」

越立想用更狠的話來回答他,想用更難听的話把他的傷害打回去,可是在話未出口之前,眼淚卻忍不住先掉了下來。

「你就是老這樣對我!」他連嗓子眼里都帶上了哭音,對著韓漳吼叫,「從來都不會好好和我說一句話,一點點溫柔也不願意分出來給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你只會對那個人溫柔對不對!今天要是那個人的話你一定不會這麼對他吧!我才算不了什麼!你這個混蛋!混蛋!」

手被捉住了,腳還處于自由狀態。那麼先踹一腳!不解氣,再踹兩腳!再踹三腳、四腳……一直踹了十七八腳,越立才遲鈍地發現,韓漳那邊竟沒有半點抵抗,當然更沒有任何報復行動。

「你就是這麼想的?你覺得我對你還不夠溫柔?」韓漳抓住越立手腕的力道很輕,但束縛卻很重,就算抓得並不疼越立還是沒辦法掙月兌,「那你要我怎麼樣你覺得才夠溫柔?整天抱著你對你說MYLOVE、MYHONEY算嗎?你喜歡那種方式也可以,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切都可以听從你的意思。」

就好像把一個雞蛋放在頭上,然後那個雞蛋裂開,蹦出了一只小小雞一樣,越立那顆比地殼包得還嚴實的心殼忽然破了一個大洞,某種認知沖破了層層包圍沖入他的腦子,轉了兩個圈又繞回了原地。

「你……啊?」張口結舌、結結巴巴、無言以對、尷尬莫名……「那個……啥……?」

「你這個人呢,是蠢到了一定程度的,所以我從來沒有指望你剛開始就發現什麼。」韓漳將他的手推得按到了牆上,越立全身都往後緊縮著,緊張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才好,「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會笨到這個地步,她已經算是表達得很清楚的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能猜到她說的是誰,只有你想不到。你從來都不願意用你那個生銹的腦袋思考一下,只一味地怪我,怨我對你不好,怨我對你不夠溫柔……可是我不可能象電視里那些肉麻的男人一樣對你,我只會用我自己的溫柔盡量讓你用最自由的方式生活,這樣難道也不行嗎?那你還要我怎麼樣呢?你還要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我我我我……我沒……」完了,連中國話也不會說了!接下來該怎麼講?他想說的這個意思和那個意思該怎麼表達?

「所以我說,你不適合我。」然而令越立料想不到的是,韓漳最後的結語卻居然是這個。

韓漳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放開了他,走到大衣櫃那里把越立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扔到床上。

「韓漳……?」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了你不適合我,」他把扔出來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好,又去尋旅行包,「你又笨又蠢又鈍,我們認識七年,在一起三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我不敢想象以後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沒準會被你氣死也說不定。可是我一直下不了決心,我想就算是這樣也好,說不定可以等到你結婚的那一天……」

「韓漳!」

「現在看來用不著等到那一天了,今天就是個機會,你能趁現在離開的話,對我們兩個都是天大的福音。」

「韓漳!」越立撲上去揪他的領子,「為什麼什麼事情你都要給我擅自決定!我還什麼都沒有說!」

韓漳撥開他的手︰「用不著你說,我自己決定就好了。」

「給我個理由!混蛋!為什麼剛剛開始就……」

「理由……」韓漳模模他的頭,輕輕道,「你說錯了,我們甚至都還沒有開始,我何必給你理由?」

越立呆怔,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用什麼話來反駁他。

「不過你真的想要理由的話,我給你了——你太笨,我沒有自信能和你這麼一直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會因為你的遲鈍二人把你殺掉。就這樣。」

「你……」憋了很久,越立才憋出了一點聲音,「不要以為這世界上就你一個人很聰明,我不會再象以前一樣被你耍著玩了!我今天離開,不是因為你趕我走,只是我覺得……我覺得你這個人太不可理喻!太無聊!太混蛋了!」

韓漳在心底里微笑,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不要著急……

其實原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越立必須要找個借口,讓自己能夠順利地走下那個還沒開始就被拋棄的那個台階。

可是韓漳不會讓他這麼輕松就如願的。他還有自己的打算,很久以前就計劃好了,今天就是計劃可以實行的時候了,真是讓人興奮已極。

「走了以後,你啊,」韓漳把興奮得幾乎讓他發抖的心情壓制下去,用平靜的聲音溫柔地說,「以後記得要按時吃藥,按時吃飯,睡覺的時候要記得蓋被子,回家和上班之後記得鎖門,房間要記得定時打掃,不要總是直接把碗丟到洗碗池里,記得用水泡上,不然下次會不好洗,還有……」

越立抓起旁邊的椅子,毫不留情地往韓漳的頭上砸去,韓漳用手格擋,椅子在他的胳膊和大衣櫃上發出了一聲巨響,散掉了。

韓漳的胳膊立時紅了一片,但他似乎毫無所覺,繼續說道︰「……還有,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心一點,到時候沒有人擋住你,當心別掉下去了。」

越立眼圈一紅,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指著韓漳手指顫抖︰「我……我才不希罕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偽君子這麼替我著想!你管那麼多干嗎!少管我不行嗎!一邊趕我走,一邊又……」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哽咽得上不來,「……總之用不著你操心了,我今天滾蛋,明天就找一個比你溫柔一百倍的女人!那些事情當然就會有人做!我用不著你了!以後再也用不著了!」

聲音是很大,也很理直氣壯,語法也沒問題。可是他的聲音卻顫抖得讓人想忍不住想模模他的頭,生怕他下一句會梗塞在嗓子眼里,讓他從此死過去再也活不過來。

韓漳真的模了模他的腦袋,輕柔地說︰「溫柔的女人多得是,這麼多年你只要想找就可以尋到幾打。可是你卻沒有。你習慣了和我在一起,習慣了我在你身邊的習慣,你被我嬌慣壞了,被我縱容出了那麼多的壞毛病,你以為真的有那麼溫柔的好女人可以容忍你嗎?」

「為什麼沒有!我到時候找出來給你看!」

越立覺得自己的心髒幾乎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沉重的壓力了,他用近乎嚎叫的聲音吼了這麼一句之後就往門口跑,也管不了自己那張被眼淚弄得一塌糊涂的臉會不會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了。

韓漳追上去把剛剛打開門的他扯回來,關門,把他壓在門上親吻他滿是眼淚縱橫交錯的臉。

獸夾一直在那里,現在,啟動,任獵物如何哭叫,決不放手!

「你還真以為你能愛上除了我之外的人嗎?」韓漳邊笑著吻他邊說。

「誰愛你!誰愛你誰愛你誰愛你!誰愛你了!」越立邊哭邊踢騰,劈頭蓋臉地給他拳頭,「去死!表才愛你!」

「好好,是我愛你,」韓漳笑得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我愛你,我愛你愛了七年了,我對你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訂終身……好不好?」

「你這個混蛋——到底要我怎麼樣嘛……哇——」越立嚎啕起來。成年以後,這是他第一次哭,也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哭得這麼這麼大聲,這麼沒形象,這麼丑陋。

他這樣哭得實在很合韓漳的心意,因為這是他多少年的成果,他也想再多欣賞一會兒。不過再任他拉長了聲音號下去的話,這個隔音效果異常糟糕的房間外肯定就會積一群看熱鬧的八婆八公,到時候沒準還要他解釋,那可會很麻煩的。

韓漳可惜地笑了笑,一只手扳過越立的腦袋,另一只手把他尚在號啕的下巴收回去,然後用嘴壓住他的,把他的聲音蓋住了。

罷才還吵死人的巨大號啕一下子變成了被捂在什麼東西里面的輕微嗚嗚聲,牙關被撬開,有東西伸入進去,在越立的口腔里翻攪攪動。

越立抓住韓漳的衣服拼命往後扯,奈何韓漳打定了主意,說不松口就不松口,壓在他口唇上的嘴與他的嚴絲合縫,輾轉吸吮,力道之大甚至讓越立感覺到了一陣刺痛。但那陣刺痛並不痛苦,反而讓他的心髒仿佛心蕩神馳般地一陣陣緊縮,連那雙抓住韓漳背後衣服的手也慢慢松了下來。

韓漳一只手忽然撫模上了越立的,越立從陶醉中猛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就硬了,他又尷尬又惱怒,拼命錘打韓漳的肩膀讓他快離開,但是韓漳卻紋絲不動,親吻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撫模的動作也沒有半點放松。

越立沒有辦法,只有寄希望于他能玩夠了就快點放開。然而過了很長時間韓漳都沒有收手的意思,相反卻得寸進尺,解開了他的腰帶,手更是伸進去直接撫模上了他的皮膚。越立想使勁推拒他的手,但是那部分在別人手中的時候,他的抵抗自然就會差得很多。現在只是腰稍微有點軟而已,等一會兒恐怕連腿也會軟了。

韓漳的雙手都不再固定他的頭部,因為有唇舌在發揮這個作用,他一只手在前面忙著,另外一只手從旁邊一扯,用力褪下了越立的外褲和內褲,內褲由于松緊的緣故還在腿上,外褲就整個掉到了地上。

「韓漳!」越立終于掙月兌了他的嘴,喊出這麼一句。但是他很快又被侵佔了,只能繼續發出一些「大概是」抵抗之意的語焉不詳的聲音。

韓漳的手在他的下面和胸部游移,不時踫觸他的敏感地帶,越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達到頂點了,扭動著想逃離韓漳的掌控,然而韓漳一手控制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更用力地搓弄,越立逃不開,只有任由快感節節攀升,一直到達最高點——

「啊!……啊炳……呼呼……呼……」韓漳終于放開了他的嘴,容得他夾在自己和牆之間大口喘息,「韓漳……呼呼……你這個……呼啊……混蛋……你干嗎!你想干嗎!」

「你說我想干嗎呢?」韓漳在他的頸邊吹氣,「我今天很高興,很高興。因為我等了七年的結果,終于出來了。」

「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越立扭動著掙扎,「你快點放開我!你要是再不放開,我就……我就……」

「你就怎樣?」韓漳笑著親吻他的嘴角,將他射出的滿手給他看︰「那種威脅還真有說服力啊……」

越立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一拳揍上他的臉︰「混蛋!混蛋混蛋混蛋!誰讓你……誰讓你這樣!誰讓你這樣!」

韓漳的臉被打得偏到了一邊去,但他的笑容卻是絲毫沒有改變,反手抓住越立的胳膊,把他扛到肩上,順便把他月兌到一半的褲子全部扯下來,丟到一邊。

越立的腰簌簌顫抖起來,他知道這家伙接下來想干嗎了,雖然遲鈍,這點常識他還有。

「喂……你要是敢……你要是敢……我……我我我就砍死你!听到沒!」

「舍得砍死我的話,就試試看。」

韓漳把他扔到床上,雙腿跨越在他身體兩邊,開始月兌衣服。越立全身都僵直了,一動也動不了,等到他想起來自己該跑掉,顫抖著四肢往床下爬的時候,卻被韓漳從後面拖住一只腳拖回來,面朝下壓住了。

韓漳赤果身體的觸感讓他口干舌燥,下面被某種又熱又硬的東西抵住的感覺讓他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可是韓漳似乎不打算這麼快就上了他,只是將手又伸到前面為他手婬,讓被壓住掙月兌不開的他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地達到高潮,到後來他甚至再射不出東西現在讓他逃他也逃不走了,不止腰和腿,全身都變得毫無力氣,只能微微顫抖。

韓漳把某種涼涼的東西涂抹到他後面的時候,他這才忽然明白他要自己這麼多次高潮是什麼意思,那家伙甚至不願意用潤滑液,就變成了替代品。不用想都知道還有部分的被涂抹到了哪里,和他的後面一樣濕黏的東西抵住了入口時,越立的肌肉禁不住緊縮。

「不要用力,會痛的。」

「會……會痛就不要做啊!」干嗎啊……今天……今天他回來……到底是干嗎的啊……之前他的那些苦惱……又是為了什麼……

「不,」韓漳親吻他的脖子和肩膀,「我倒不會很痛,真的痛的是你。」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越立的肌肉更緊張了。

「喂……不要……不要……」

「放松……放松……」好像輕哄一樣的溫柔聲音,既定的攻勢卻不曾改變,前端一點一點地進入了越立的身體里面。

「啊——啊——啊啊……啊——」

「小聲一點,這里的隔音效果可是差得很,」韓漳笑著在他的耳邊輕吻著說,「萬一明天房東不讓我住了怎麼辦?到時候我就只好住到你的豬窩里去了喲。」

越立幾乎已經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但是那句「小聲一點」還是听明白了,他氣怒地把臉埋在床單中,努力忍耐不要再叫出來。

可是那只是剛開始,他的理智還存在的時候。到了後來,韓漳的動作激烈得整個床都搖動得  響時,他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被穿入的感覺實在痛得要死,尤其再加上他那麼殘忍不顧他感受的猛烈,他拼命掙扎,被捂住嘴仍然大聲地申吟。然而不管他怎麼想甩月兌身後制造他痛苦的那個男人,仍然是被壓在下面繼續他們激烈的動作。

他再一次哭得一塌糊涂,直到感覺熱流射入了體內,那個人把凶器拔出來,將他翻過身來抱在懷里輕聲安慰,他還是在哭。

「別哭了,別哭了,看你的臉哭得難看的。」韓漳邊吻他邊說。

「我喜歡!你管得著嗎!」越立大吼一句,順便給他一巴掌,韓漳也不生氣,仍然抱著他笑。

或許是他的錯覺,不過也說不定——韓漳很喜歡看他哭,尤其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毫無形象的樣子。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怎麼解釋這家伙今天只有在他哭的時候才笑得特別開懷這一點呢?

「其實你哭得滿可愛的。」看吧,尾巴露出來了。

越立被他抱著,氣急敗壞地猛推他︰「我……我再也不要來你這里了!從今以後,再也……再也不來了!」

韓漳不在意地親吻他的臉,問︰「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回家!我回家!我不干了!我辭職回家!再也不要見你了!」

「好可愛的威脅啊,」韓漳把他揮舞的爪子按住,用力壓住他的嘴唇與他深吻,很久之後方才放開,「你要回娘家我不反對,不過要記得必須回來,不然我就到電視台做尋人啟事,把你的照片貼滿大街小巷,‘我的愛人啊,你在哪里’……」

「你你你你你你……你混蛋!」

「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討厭你這個家伙!討厭你!我煩透了!你以為我真的離不開你嗎!我就走給你看!」越立甩下他最重的威脅,推開韓漳帶著仍然顫抖無力的身體就往床下爬,「我走給你看!離開你又不是活不了!我走給你看!」

韓漳一只手捉住他的胳膊把他捉回來,又壓在身體下面,笑著撫模他的身體,笑著分開他的腿,笑著用能把越立氣得渾身發抖的可惡聲音說︰「你走不掉的。我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讓你習慣我,讓我變成你的空氣,讓你習慣到對我視而不見,卻在沒有我的時候痛苦萬分。那麼輕松就能離開我嗎?那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真是……別做夢了……」

再一次被激烈地侵入,被強迫隨著他的頻率搖動,越立喊得聲音都嘶啞了,手卻不由自主地用力抱住韓漳的背部,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