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福闖江湖 烏龍月

書名︰七小福闖江湖|作者︰清靜|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寂靜的,被森森樹林包圍的山路上,無論是青天白日還是三更半夜,過客們都是戰戰兢兢,匆匆而過,生怕運氣太差,一旦遇上了賊人,性命堪憂。

不過,一個陽光不算太好的下午,運氣太差的,卻變成了這一帶流竄的賊寇。

十來個彪形大漢躺在地上哀號申吟著,周圍幾十步內,刀槍棍棒等兵器散落得到處都是,兩個帶笑的斯文男子安然坐在馬上。一身白衣的那人懷中抱著一個笑眯眯,七、八歲大的小男孩,小手正指指這些盜匪,大聲道︰「身強力壯,不好好自力更生,卻做這傷天害理的事。被父……被打折腿是給你們的教訓。下次再不乖,小心腦袋哦!」

另一個身穿錦衣的男子聞言一笑,手中一把滄海月明扇合起來,轉頭逗弄白衣人懷中的小娃兒︰「那麼你不乖的話,也要記得小心。」

「哇!無名可很乖的,不信可以問祈叔叔他們。」小女圭女圭兩個黑黑的眸子轉啊轉,甚是無辜地說。

一大一小口舌不讓,白衣人只是輕笑。韁繩晃動,三人兩騎,繼續慢慢前行。

把剛才遇劫的地方遠遠拋在身後,小娃兒仰頭看看白衣男子,又看向錦衣男子︰「無名有個問題。以前都是無名和爹親出來游玩,這次難得父皇一並出來了,那人前無名該怎麼稱呼兩位呢?」

「這個嘛……」被稱為‘父皇’的錦衣男子皺皺眉頭。

這一派悠閑的兩大一小,自然就是從皇宮大模大樣跑出來,說是要與民同樂,共度中秋的皇帝軒轅逸,太子軒轅無名,以及被拽來同行的夜語昊了。‘一家三口’難得一並出游,寶親王和祈世子也只得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們了。

「這樣如何?朕和你爹親就委屈一下吧!宣小鮑子。」軒轅扇子一搖,指指自己,「宣大管家如何?」又指指夜語昊,「葉二管家?」

夜語昊淡淡一笑,任得他們父子胡謅去。

馬蹄嗒嗒,伴著清脆的笑聲,隨風前去。

第一章巧相逢

惜福縣,一個離鎮江不太遠的小縣城,一個典型的江南小城。青白的石牆,黑灰的瓦片,處處有水,烏篷小船,逡巡其中。

無名他們三人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八的下午。他們原本包了一艘大畫舫,從南京順水而下,也不特意刻求目的地,只要求船家見風使舵。結果,飄到鎮江的時候已是八月初左右。聞說中秋節這個小鎮有個盛事,翌日他們便起了個大早,換了小船,來到這里。

「客倌,對不住啊!客房已經全滿了……」

「哎呀,不要說客房了,連排炕也滿了……」

跑到第九家客棧,也是這小城的最後一家,在得到大同小異的回答後,軒轅和無名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怎麼辦?我們不如折回南京吧。」

「……這個……」無名有些灰心。來這里是他的提議,原本父皇和爹親是想在南京游玩順便過中秋,但他听說這里有個什麼會發光的瓶子後,好奇心大起,便嚷嚷著要來這里看熱鬧。

「呃,有道是‘既來之,則安之。’三位客倌,城東有座觀音廟,雖說年久失修,倒也能擋風擋雨,三位不妨去那里委屈兩日如何?小店有幾位客商,後日就要離開了,房間給您幾位定下就是。再說,今晚就是玉瓶會第一輪,蘇老爺會先擺出些一般的收藏。八月十五那日,大邀仕紳,展出的才是珍品。如果三位有帖子能進蘇家,玉瓶看完了,節也過完了,再走也不遲。」客棧掌櫃在一旁熱心地提議。

「謝謝掌櫃。」無名點點頭,再看看父皇和爹親……

「走吧!」夜語昊輕笑牽起無名的手,出了客棧。「你和軒轅極少餐風露宿,就當是積累經驗吧!」

「嗯!無名不怕苦,不過父皇他……」

「難道朕會怕?」軒轅又好氣又好笑。「朕當年和你爹親四處游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嗯嗯,想想昆侖山之上,三峽之側,一時間回想聯翩。

吐吐小舌頭,無名心道父皇突然之間怎麼笑得好奇怪。

三人慢慢往城東走去,一路所見,平常百姓佔了三分之二,而掛劍佩刀的年輕男子,卻佔了三分之一,大多錦衣綢緞,神態倨傲。

「爹親,這個蘇老爺,似乎很喜歡江湖人士。否則一個玉瓶會,請的客人怎麼都是江湖中人?」不僅是街道上,連沿途所見的客棧酒樓茶樓,皆是如此。

「喜歡與否不是問題,問題是蘇老爺八成想借這個玉瓶會達成什麼心願吧!」夜語昊淡淡說著。

玉瓶會顧名思義,總離下了一堆瓶瓶罐罐。他們在無錫時听說了,惜福縣蘇家是這太湖一帶數得上的殷富人家。從祖上起,就開始收集天下各色奇珍瓷瓶玉瓶。瓶身材料、雕匠手工,皆是收藏的必要條件,每件據說都是世上少有。

其中,最珍貴的一尊,則是喚作「入夢」的白色玉瓶。

從眾人里嘴里描述的這尊玉瓶,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不過對其所展示的奇景,倒是大同小異。

無名他們遇到的一個茶博士,還把一本破破爛爛的地方志異念給給他們听︰「玉瓶高約一尺,長頸玉脂,通體晶瑩雪白。待月上中天,清水注內,並取盛開荷花一枝,花月同時入之。不多時,見瓶身生光,瓶口七彩光芒乍現,環繞芙蓉,風動花動光亦動,搖曳姿生,風華無雙,瑰麗第一。半炷香後,彩光斂去,荷花依舊。之前種種,宛如一夢。故曰‘入夢瓶’。」

這段記載,已是發生在一百年前的事了。

而茶樓的小二,則故做神秘狀地低聲說︰「蘇老爺這次大發帖子,據說邀請的人,大多是江湖人。江湖人吶——」

所以,也把無名的好奇心給釣起來了。

據說,蘇家百年來把這些收藏,保管得嚴嚴實實,連自家人也極少有機會看。而這次蘇老爺大發請帖,其中緣由,難免讓人猜測紛紛。

「昊說得對。」軒轅拿著扇子搖啊搖啊!一家三口正說話的功夫,他們所在道路的前方,突然響起一陣喧嘩。

「好啊!扁天化日之下,你們敢調戲民女?」

「公于此言差矣。我們幾個只想向這位姑娘買點花而已。」

無名眨眨眼楮,似乎,有熱鬧可以看了。

不遠處站了幾個人,一個提著花籃發抖,扎著長辮的少女瑟瑟發抖,站在她旁邊做出保護之態的那人,模樣甚是俊俏,一身長衫,扎著文士巾,腰間配劍,但……

「雖然無名沒見過這麼大嗓門的女孩子……」無名小聲嘀咕。「不過幾個大男人圍一個女孩子,羞羞羞。」

站在她們對面的那幾個男子,打扮各不相同,腰間都掛著裝飾華麗的劍鞘刀鞘,十分的顯眼。眼見雙方聲調越來越高,要上演全武行了。無名看著躲在一邊嚇得渾身發抖的少女,抬頭看看他父皇,再看看他爹親。

「自己決定吧!」軒轅笑道。

快步跑到少女身邊,無名拉起她的袖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小姐姐,來,我們走遠點,這樣才能放心地看好人打壞人。」

一旁的‘好人’和‘壞人’,都有點模不著狀況。怎麼會跑出這麼個小不點?

「好人哥哥。」無名再看向男裝打扮的女子,笑眯眯地指指一邊的攤販︰「要趕快解決壞人,否則這些大叔大嬸的攤子就要遭受無妄之災了。」

「說的對!」‘好人哥哥’豪氣萬狀地拍掌,「小女圭女圭你放心,哥哥我兩三下就能解決他們。就算解決不了,有什麼損失我賠。」

「匹夫之勇。就憑你這點功夫?還不退回來?」突然有人沉聲道。

人群中走出兩名男子,一青衫一褐袍。青衫的長相俊秀,溫文爾雅,褐袍的相貌端正,沉穩老練。

「我,我才不是……」‘好人’明顯嚇了一跳,被青衫人一瞪,話也說不出來了。轉頭看到褐衣人卻兩眼一亮,幾步跑過去。

「任大哥,你也來啦!」

褐袍人沒好氣地哼了兩聲,苦笑道︰「你這家伙惹麻煩的本事,真是與日俱增。」再看向幾個鬧事的男子,笑容斂去,冷道︰「在下任墨雲,不知道各位怎麼稱呼?我這小朋友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他嘴上說得客氣,語氣卻是大不一樣,更是負手而立,顯然是不把眼前幾個人放在眼里。

「原來是‘行雲客’任大俠,我們五人皆是崆峒門下,雖然江湖朋友們送了個名號,但在任大俠面前,不足掛齒,下足掛齒。」幾個人面面相覷,為首的一個站出來打哈哈。「任大俠也是來看玉瓶會的?不知這位兄台和任大俠怎麼稱呼?不敬之處,還請這位兄台多多海涵。」

「只有收到請帖者才能進去,你們有嗎?」任墨雲直接問道。

「有,有。」為首的那個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張帖子,「我們五個都是被——哎呀——」話還沒說完,他只覺虎口一麻,帖子月兌手,恰巧一陣風過,轉眼間,帖子就被卷到河里了,浮了沒幾下就沉入水里。

「真是不幸啊!請帖沒了,幾位就請打道回府吧!恕不相送了。」任墨雲哈哈笑道。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知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然而在江湖中近三年來行事最辣手的人面前,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看客的譏笑聲中,幾個人連客套話都說不出來,迅速離開了。

「哈,還是任大哥厲害。」號稱著要把人家解決的人拍手笑道。

「不如你厲害。」青衫男子冷道。「連不懂事的小孩子都知道,當街鬧事,禍及無辜。你這麼大個人了,只會逞一時之勇。」

一邊的無名聞言,心想這話可不受听。無名小孩子歸小孩子,可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被教訓的人喏喏地低下頭,什麼都不敢說了。

青衫人走到無名面前,蹲子到和無名平視的高度,換了口氣,對無名笑道︰「這位小朋友,這麼小的年紀,能仗義助人,真是了不得,來!」他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金彈子,「這個是叔叔給你的謝禮。」

無名眨了眨眼,想起站在身後的賣花少女,便往旁邊讓了一步。「你拿去貼補家用吧!」

賣花的少女愣愣地看著青衫男子,突然兩頰布滿紅暈,金彈子也沒拿,轉身就跑了。

為什麼要跑啊?無名看著少女的背影一會就消失在人群中,大為困惑。抬眼看著幾步外的爹親和父皇……

咳,軒轅要笑不笑地招招手,再指指東方,然後拉著夜語昊快步走過這群人。

無名看看一旁也愣住的青衫人,回憶一下戲文中這個時候常說的台詞,然後有模有樣雙手抱拳,做出豪氣萬千的樣子,大聲道︰「這位公子,青山不改,綠水常流,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也不等對方的響應,他趕緊快跑,追人去了。

對這個什麼行雲客青衫人,無名毫無興趣。所以下午發生的這個小小意外,很快就被無名拋到腦後去了。只是沒想到,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後會到期」了。

既然說是破廟,自然是年久失修破破爛爛。不過大殿里還好,沒那麼凌亂。略略掃去了蛛網灰塵,找了些茅草之類的東西鋪上,也算是安頓下來了。

眼看天色漸暗,三人再往城里走去。先去解決晚飯,然後再去蘇家。今天晚上是玉瓶會的第一夜,蘇家會在自家花園設宴,招待來客,展出家中部分收藏,看樣子是一場盛會。

找了最大的酒樓,點了一桌好菜,不僅是為了吃,還要想個辦法混進蘇家。不過這顯然不是什麼難題。酒樓里不少成群結隊,佩劍帶刀的少年,笑語喧嘩,美酒正酣,自然少不得拿請帖來炫耀一下。所以在無名他們結帳離開之前,一張請帖已放在軒轅的袖子里。

「可那人發現請帖不見後去蘇家鬧怎麼辦?」無名被軒轅抱在懷里,笑顏逐開。

「你父皇做事怎麼會如此不周密?」軒轅得意道。「那少俠馬上就會覺得頭暈目眩,上吐下瀉,四肢乏力,連走一步也覺得難受。不過好在他有家僕照顧,睡個十天半月就好了。」

聞言,無名看看自己的爹親,然後學著爹親的樣子,搖搖頭。

獨孤叔叔的藥,喜歡用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第二章道是故人

蘇家從來不是什麼武林世家,門口兩個負責檢查請帖的人,只能分辨清帖子真假,對無名胡編的「表兄」有事不能來的理由也只能信過。蘇家的大門外,不少僕役打扮的人都被留在外面。因為怕人太多而出亂子,蘇家規定如帶有僕役的,只能帶一個。不過憑著無名的甜言蜜語,還是破例讓兩大一小都進去了。

一個小孩子,自然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進了蘇家後,無名這才相信,為什麼大家都說蘇家很大,為什麼蘇老爺不怕把珍藏拿出來展示。

因為蘇家很‘大’。

蘇家之大,大在其復雜的,一層套一層的結構上。從大門開始,不見廳堂,而是竹林、假山、樹叢,鵝卵石的小道邊,不斷有路標指明方向,一會左轉一會右拐,轉了第三次彎後無名就發現了,嘿嘿,這分明是個八卦陣嘛!而且是很復雜的那種。不過,難不倒他,更難不倒爹親和父皇。

終于轉到底時,只覺眼前頓時一亮。

好熱鬧的游園會。

花園不算太大,四周木桿矗立,掛著一個又一個晶晶亮的琉璃燈籠,照得花園里恍若白晝。一簇簇花叢中,擺了十多張茶幾矮凳,幾乎是座無虛席。一片笑語喧騰,和著絲竹聲聲,幾近鼎沸之勢。

一眼望過去,園子的東面搭起了一座兩層圓形台子,台子大約一人多高,上放一排排的百寶櫃,乍一看,櫃中光華流動。

斑的、矮的、圓的、扁的,華麗的、嬌小的、瓷的、玉的、瑩白的、青藍的……深黑色的格子里,或長頸瓶,或青瓷罐,如一個個美人,悄然立在那里。

不少人正圍在那里,興致勃勃地觀看。可惜,十多個帶刀的護院,面容嚴肅,圍成一圈守在台下,顯然只能看不能模的。

無名興高采烈,拉著軒轅和夜語昊就要往里走,卻被一個守在一邊的家丁傍攔住了。要過無名的請帖看了下,家丁抱敬地指了一處位置。

原來請帖是編過號的。既然是一張請帖,那自然就一個位子。空空的座位就在眼前,無名可沒驕寵到讓兩位管家大人站著他坐著的地步,乖乖地站在椅子後面,看看軒轅和爹親,淘氣的一笑︰「爹……葉管家和宣管家要不要猜拳決定誰坐呢?」

「自然是小鮑子坐了,不必客氣了。」

「坐吧!」夜語昊拍拍無名的肩膀。

「那無名就不客氣了。」

無名「跳」上椅子,看看四周。他們這一桌有六個坐位,其它幾個坐位上已有人,時時都在留意台子那邊的動向和打量周圍的人。一看到來的是個小孩,松一口氣的神態,讓無名幾乎捧月復。

嗯,如果爹親父皇他們不易容就好了,那些人肯定會緊張死。無名有些遺憾地想。

其實這一路以來,他早就注意到了。任老爺所邀請的這些江湖人士,都是一些青年才俊,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嘖,在鎮江就听說了,任老爺有一男兩女。長子精通玉器,現已接管蘇家的玉器行,兩個女兒是孿生姐妹,年方二八,據說是沉魚落雁,羞花閉月。怪不得,要排這麼大陣仗。

再往台子那邊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台子一圈後,這才發現,台子後面一排排大柳樹下,搭了幾座涼棚,另坐了一些人。雖然那里的燈光不如花園里來的明亮,但以無名的眼力,還是能看清楚長相的。

耶,這兩個人……

下午在街上,打抱不平的‘好人’哥哥,哦,姐姐,怎麼還是男裝啊!而且還有位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坐在旁邊,還有那個說他是不懂事小孩子的青衫公子也出現了,坐在太師椅旁邊。

那,那個什麼行雲客跑哪里去了?

抬頭看看父皇和爹親,三雙眼楮都在說︰世界真的很小。

他再往太師椅處看去,那邊坐了一位胖墩墩的老者,慈眉善目,穿著富貴牡丹的錦袍,像壽星翁般的模樣,讓無名噗嗤一下笑出來。

「無名要下要去看玉瓶?我陪你去。」軒轅彎腰,在無名耳邊悄聲問。

台子那邊人很多,無名的個頭又小,不用輕功,根本擠不進去。雖然他對那些瓶瓶罐罐沒興趣,更不想去和人家擠,但看無名不斷張望的樣子,心想委屈地去擠一下也無妨。

「嗯。」無名點頭,正想說「可是人太多」,就听幾聲驚呼響起,一道黑影突然從林子里竄了出來,落在被人包圍的高台之上。

蒙面且一身黑衣,來人穩穩立在第二層的一個木櫃上。

頓時,花園里一片死寂。

「你……哪位英雄大駕光臨?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涼棚里的‘壽星翁’再也坐不住了,趕緊走出來,其它人則緊跟在他身後。

無名瞪大眼楮,當下興奮起來。

黑衣人並不答話,手一揚,一條黑色的繩子飛出,收回時,手中多了一個小巧的翡翠長頸瓶。

繩子使得不錯啊!無名偷笑,無名也會用哦!要是能較量一下就好了。

這時,台下的人已經反應過來了,只听‘噌’‘噌’的聲音不絕于耳,刀劍紛紛出鞘,叫罵聲此起彼伏。

「有種的給本少爺下來!」

「縮在上面,算什麼好漢?!」

「讓你見識一下本公子的雪花劍法!」

一旁看戲的無名,索性半躺在椅子上,道︰「什麼嘛!寶夫好的話,上台去較量多好。在下面還費嗓子。」

「小孩子多什麼嘴!」旁邊的一位少俠怒目而視,「台子上都是蘇老爺的家傳寶貝,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害了蘇老爺?」

「哦哦,原來如此,是怕自己功夫不到家,打碎人家的寶貝。」

「你——!」

台下的叫罵聲越來越高,不過,終歸無一人敢上。倒是原來坐著的少年俠客們,紛紛站起來,跑到了台子周圍。

斑台上,黑衣人不為所動,只是仔細把玩著手中的翡翠瓶。

「爹親,你說這人像不像……」無名有點明白了。

「咳。」

頭一仰,只見父皇爹親要笑不笑地盯著自己。

「小鮑子,你不想想辦法,把那玉瓶拿回來?」夜語昊輕笑道。

「嗯?」無名一愣。什麼時候不喜歡熱鬧的爹親都轉性了?

「小鮑子,你二管家的意思是,你要是能把玉瓶奪回來,或者把那人趕下台,好歹蘇家會給些獎賞的。獎賞可以不要,但是,我們總可以要求他們給間房子住吧!」軒轅無奈地提醒。

「可那個人是……」

「沒關系。誰讓他蒙著臉呢?」

對哦!怎麼連這個都不會想!

台上,黑衣人意態悠閑地看著台下熱騰騰,義憤填膺的俠客們,搖搖頭,把瓶子放入懷中。縱身一躍,眼看就要離開高台,半空中,眼角冷光一閃,只見一道若有若無的絲線,朝他腿部環跳穴襲來。

半空中變力不易,絲線又來得急。不得已下,他只得改變方向,又退回高台的百寶櫃上。

一個不到他半身高的小男孩,立在他剛才站的木櫃上。

事出突然,黑衣人顯然也有點模不清狀況,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這位大俠,無……我不是少俠,也不是小俠,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可小孩子也知道,不告而借是不對的。所以,蘇老爺的那個翡翠瓶子了,可不可以不拿走呢?蘇老爺會傷心的。」

黑衣人眼楮一亮。只見他一手從懷里掏出玉瓶,一手指向無名,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無名裝著害羞的低下頭,從這個木櫃輕飄飄跳到另一個木櫃,一個,兩個……

花園里靜寂了。

軒轅和夜語昊,依舊待在原地,看著蘇老爺和他身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片迷茫的樣子,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個任墨雲,昊知道是哪家的弟子嗎?」

「略微听過一點,說是長安甘露寺靜了法師的關門弟子。靜了法師是出家人,出了名的懶散和尚,劍法卻辛辣異常。」

「哦!那這個任大俠,看起來功夫是不錯了。」

兩人低語的工夫,台上一大一小已經開始交手了。無名的個子不及人家半身,根本做不到近身搏擊,所以只跳了幾個櫃子,牽情絲就出手了,直攻對方下盤。而黑衣人的身材雖然高大,但身法十分靈活,手中黑繩出手,和無名的糾纏在一起。不過數招一過,很顯然,黑衣人繩子用得生澀,顯然並不是順手兵器,只是依靠深厚的武學,使得遠不如無名的牽情絲來的順手。

「放心。」夜語昊低笑。「任墨雲此人,雖是高傲不羈,但絕對不是個能朝小孩子下手的人。更何況……」

包何況,有你我兩人在此,難道還真能讓他傷了無名?

台上,黑繩和銀線再次踫到一起時,黑衣人突然一撤手,無名只覺手上一松,力道失了準頭,反撞回來,趕緊向後躍起,這才把力量化解。

黑衣人站定,一把撤下臉上的面紗。不是任墨雲,又是誰?

台下有不少認得他的人,噤聲了。

「不好玩,為什麼不打了?」無名把牽情絲收回,黑繩扔到任墨雲腳下。

「小女圭女圭,好武功。」任墨雲上下打量了無名數遍。

「那是自然。」無名驕傲的一挺胸。

「兩位,請下來說話吧!」有第三方插入他們的談話。

無名下午見過的那個青衫人,含笑站在台下。

那有什麼難?無名躍下,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塊空地,任墨雲也緊跟而下。

「在下蘇君取。小鮑子,我們下午見過了。」

「是啊!也見過他了。」無名指指另一人。「你們是朋友嗎?可他是來搶東西的?」

「呵呵,這只是個小把戲,把戲而已。」

「是嗎?我本來以為,幫你攔下他,取回玉瓶,就能得到獎賞呢!現在看來是白白出力了。」無名故作委屈地說。

「這有何難?墨雲手中的那個玉瓶,小鮑子若喜歡,請拿去就是。」

「這麼大方?不過,我不太喜歡容易碎的東西哎!蘇公子,你是蘇家的長子是吧?」

看著眼前笑眯眯的小女圭女圭,蘇君取有種上圈套的感覺,卻只能點頭稱是。

「那獎賞我不要了。我和我的大管家二管家來到這里,結果客棧都滿了。不知道蘇公子能不能給我們間屋子呢?一間就好。」

「這…」蘇君取一愣,再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小不點一遍,隨即笑道︰「那真是我蘇家的榮幸了。」

「小鮑子,家父在那邊等候,過去一敘如何?」蘇君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炳,成功了。

第三章木樨花開

蘇家給無名他們劃出了一個小院落,又撥了個丫鬟伺候,臥房的被褥都是新換的。一夜好夢後,翌日一早,他們就起床了,剛用過早餐,軒轅提出要不要出去逛一下,就听見有人砰砰敲門。

「宣小女圭女圭——」

這般叫無名的,除了無名昨日下午遇見的那位‘好人哥哥’——蘇家的三小姐,孿生姐妹中的妹妹——蘇蘭意,想來也沒有別人了。

丫鬟收拾好碗盤送去廚房了,無名只得過去開門。門一開,人就沖進來,幸虧無名閃得快,否則準被撞倒在地。

真不知道,明明一模一樣,為什麼蘇蘭心蘇二小姐就溫溫柔柔軟聲軟氣,她的妹妹就豪氣沖天毛毛躁躁。

「小女圭女圭。你今日沒什麼要事吧?我們去花園,較量一下如何?」還是一身男裝的蘇蘭意興沖沖道。

「嗯,沒什麼事。」無名想想,如果能從蘇家小姐那里先知道入夢瓶的真假也好。回頭看看,爹親父皇都點頭了,便跟著蘇三小姐離他們居住之地不遠的一個小花園。

一進花園,就見一身彩衣的蘇蘭心正坐在小涼亭中等候。見他們來了,連忙站起來,微微一福。

「小鮑子。」

昨天晚上,在涼棚中,無名和蘇家人都一一照面。說辭自然還是根據‘借用’的請帖上那位來,自稱宣名,是請帖上那人的表弟。不過,人家信不信就是人家的事了。兩位管家也跟了過去,平凡的相貌,恰當得體的態度,雖然任墨雲的眼楮始終沒離開過他們,可殺傷力明顯不是一個水準。

不過,無名的表現顯然是給蘇老爺一種「此女圭女圭來頭不小」的感覺,于是一番熱情招呼,還給無名講解台上瓶子的來歷和故事。

所以一晚上的功夫,無名就和蘇家人‘混’熟了。尤其是對無名功夫相當佩服的蘇蘭意小姐。

不過蘇蘭意的功夫,有她的「氣概」一半大氣就好了。說是較量,其實是蘇蘭意圍著花園到處追擊無名,而無名只是躲躲閃閃。但只是這樣,不一會,蘇蘭意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蘇三小姐的拳腳勉強說得過去,可惜的是對敵經驗幾近于無,光比劃起來虎虎生風是沒用的。更何況,她的內力不足,根本無法配合她練習的招式。

「本小姐……本小姐……可是受過名師指點……」

一旁的蘇蘭心噗嗤一下笑出來,拿出手絹遞給妹妹。又對無名說︰「別听她胡說。大哥八歲那年,長安靜了大師在這里游歷,見到大哥很是喜歡,願收他為徒,讓爹爹過了年就送他去長安。而她在一旁听到了,就開始糾纏家里的護院,學來學去,學了一點皮毛。」

「可我瞧蘇公子似乎不像是習武之人啊!」無名好奇問道。

「唉,也是大哥機緣未到吧!也就是那一年,冬天特別冷,還下了好大的雪。任大哥……」蘇蘭心一停頓,一時間臉就紅了。停了停,又繼續道︰「過來玩,兩人去城外一個小湖邊看梅花,路太滑,任大哥……」又是一停,「不小心掉下湖里。他不會水,是大哥把他救上來,結果在水里折騰太久,凍傷了經脈,再也不能習武。只能學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來健身強體。」

「爹老頑固啦!我說我要學他又不讓。結果現在弄什麼玉瓶會,請了一堆大俠少俠,然後讓任大哥去演強盜來測他們的功夫。哼!分明是釣魚大會。他打什麼主意,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不過最後翩翩佳公子沒釣到,釣上來你這個小女圭女圭。」蘇蘭意說到這里,笑顏逐開。

「不可以這麼說爹。」蘇蘭心拽了一下妹妹的袖子。「反正女孩子總要嫁人。與其什麼媒灼之言、父母之命,不如我們自己來挑。皇帝老子每年都要選秀什麼的,排場那麼大。我和你是這里的第一美女,多找幾個臭男人過來看看也說得過去。」

「對!誰敢說不行,本小姐來教訓他。」蘇蘭意一旁听得眉飛色舞。

好!強!悍!無名傻眼了。原來以為這位酷愛男裝的三小姐就夠奇特了,沒想到嬌滴滴的蘭心小姐更厲害。

一山還有一山高,雖然這兩位功夫不如紅袖阿姨,但論起個性……

還是祈叔叔說得對,唯女人,不可貌相也。

「不過,二小姐不是喜歡任大俠嗎?」無名眨眨眼。難道是他看錯了?那不是臉紅,是臉白?

「是啊!」蘇蘭意竊笑,拉拉姐姐的袖子。「我記得從一年前任大哥來玩之後,你哪次說起他,哪次就臉紅得跟個什麼似的。我們兩家也算世交,任大哥對你那麼好,不像對我老是瞪眼。姐姐,你干脆嫁他算了。」

「任大哥……」蘇蘭心臉又紅了,「人家不是啦!人家……哎呀!我們在小鮑子面前說這個干嘛!不要教壞小鮑子。」

人家不是什麼都不懂啦!無名無聲地抗議。

這時,一個丫鬟匆匆從亭外趕來。

「二小姐三小姐,小鮑子。玉器行的李小姐來了,想請小鮑子一見,現在花廳等候。」

「哈,小女圭女圭,你成名人了。那個李小姐也算是美人一個哦!要不要見見,訂個女圭女圭親?」蘇蘭意笑道。

「不要鬧了。」蘇蘭心瞪了妹妹一眼。「李小姐喜歡去戲園听說書,整日嘴上什麼江湖江湖的,比你還要瘋。見了小鮑子,肯定會纏著不放手。我去打發她,你陪著小鮑子。」

蘇蘭心和丫鬟遠去了。無名眼珠轉轉,直接問道︰「三小姐,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蘇老爺會拿玉瓶出來展示嗎?我一路走來听到大家都在說,這次蘇老爺會拿‘入夢瓶’出來呢!」

「那個啊!」蘇蘭意想了會,搖搖頭。「那只是謠言。因為蘇家有家訓,入夢瓶是天賜吉祥之物,若當作一般玉瓶賞玩對待,恐遭天譴。所以除非是蘇家有大喜事,否則不會拿出來。」

「這麼說,你也沒見過‘入夢瓶’的神奇了?」唉,豈非白來一趟。

「娘親在世的時候說,她就見過,真的就像傳說的那樣,會發光,有異香撲鼻。」

「那老夫人是什麼時候見過?」

「大哥,我們姐妹出生的時候。可惜那時我還是嬰兒啊!」蘇蘭意也是一片向往之態。「爹說過,無論我們哪一個成親,他一定拿玉瓶出來,對天祈福。」

「可是,我看你好象不怎麼想成親的樣子。」

「那是自然,本小姐還沒玩夠。」

「那蘇公子呢?」

「這個嘛!來說親的倒是不少,可哥哥一個也沒看好。爹也很著急啊!」

「那,二小姐呢?她不是喜歡任大哥嗎?眼看就是八月十五了,他們要是能在那天成親的話,就是好事成雙,雙喜臨門呢!」無名急急追問。如果後天看不到,那他可未必再會為了看玉瓶就跑到這里。

「……小女圭女圭,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你放心,無論我們家哪個成親,我都會讓人去送請帖,讓你來觀禮。屆時,一定讓你看個夠,還不行嗎?」

「可夫子們常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件很開心的事。二小姐那麼害羞,任大俠又不開口,蘇公子又不著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啊!」無名不死心,繼續勸說。

蘇蘭意「啪」地一下拍拍無名的肩膀,嘿嘿笑道︰「小女圭女圭,你自己離開尿布才多久啊?想當紅娘,過幾年再說吧!」

這話可……真不受听啊!這一家人都喜歡瞧不起小孩子嗎?無名腮幫子鼓得老高老高。正想反駁,小花園中又來了一位「客人」。

「小意,我路過花廳,心兒讓我捎話,讓你過去一下。」蘇家的大公子,實際的掌權人朝妹妹招呼道。

「不是吧!姐姐一個人還是應付不了李小姐。」蘇蘭意嘆了口氣,朝無名擠擠眼︰「好啦!小女圭女圭,我就不陪你了。自己一個人怕不怕?」

「不怕——」這位三小姐,非把人看扁不成?無名拉長聲音回答。

「那我就走了。」蘇蘭意嘿嘿一笑,轉身走了。

目送妹妹離開,蘇君取這才對無名笑道︰「前院還有許多風景,小鮑子要是不嫌棄的,我來陪你到處走走如何?」

「好啊!」無名表面上開心一笑,心底清楚︰套話的人來了。

要說蘇家里最喜歡人,自然是二小姐三小姐。至于這位大公子,很明顯不是位能輕易哄騙的人。不過越是這樣,無名越是開心,父皇說過,太簡單的對手實在是很沒意思。這句話,在無名自小到大無數的搗蛋中被證實得牢不可破。所以,對著這位表面上一團和氣,實際上眼神沉穩的蘇公子,無名可是很好奇這位蘇公子接下來的舉動。

不過,他失望了。

他們慢慢往前院逛,蘇君取只是隨口問了幾句「小鮑子住得慣嗎?」「小鮑子飯菜用的還可口嗎?」兩三個問題,剩下的全是蘇家花花草草的來歷,上至一棵玉蘭樹,下至一把仙鶴草。听得無名那個頭大,偏還要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這個蘇公子還真沉得住氣。難不成人比想象的要笨?看看一派從容的蘇君取,無名在心底「唉」了一聲——才怪。

正想著不如干脆從他嘴里再套點「入夢瓶」的消息,忽听蘇君取道︰「小鮑子年紀雖小,卻已顯大家風範,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謝謝公子夸獎。」無名也只能裝著一副雀躍萬分的樣子回答。「家里人也指望著我能出人頭地呢!」

「出人頭地?」蘇君取莞爾,「小鮑子怕不只是如此簡單。我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能看得出,只要再過幾年,江湖上就沒幾人是小鮑子的對手了。」

「是嗎?我會有那麼厲害嗎?」嗯,終于來了。「我會以任大俠為目標天天努力。」

「墨雲?不必了吧!那家伙對名利不放在心上,現在不,將來也不。小鮑子只能另選他人了。不過……」蘇君取彎下腰,和無名平視︰「將來是將來,現在是現在,小鮑子畢竟還是個小女圭女圭,還是開開心心做個小女圭女圭比較好。」

這……小遍小,可是本事一點也不小。無名心底里哇哇抗議,表面上還要裝成虛心的樣子︰「蘇公子說得對,我……」

還沒等他反駁,突然只听有人喚了一聲「君取」。

任墨雲飛身落在他們前面。

「任大俠。」無名彎彎腰招了個招呼。

「是你啊!」任墨雲上下打量了無名幾眼後看向蘇君取,「有些事想找你說。」

「可我要陪小鮑子——」

「我肚子餓了,蘇公子,我想先回房。」

「那我找個下人來——」

「沒關系,我記得路。」無名看了看兩人,眯起眼微微一笑,有禮地告退。

看著小花園里的大人小孩還在折騰,軒轅和夜語昊相視一笑。繞過去,繼續閑逛。

蘇家的景致,除去周邊因為設置了不少陣法做屏障而有些雜亂,內院還是不錯的。看出主人的精心布置,每一個小角落都打掃整潔,雖不若前院有名貴的花草,但一種種搭配起來,讓人有種舒緩放松的感覺。

兩人左走走右走走,天南地北,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都覺光陰如流水般匆匆,偶然這種並肩清閑而行的愜意,實屬珍貴。

包何況,還少了無名這個小搗蛋。

不經意間,走到後院的一個角落。沒有種植花草,只有一株巍然木樹,枝葉茂密,根須虯髯,默然矗立。瞧模樣得需三人才能合抱。此時正值八月,枝上繁花盛開,燦爛若雲,縱使清風不過,也有幽香撲鼻。

「不知是不是廣寒宮里的那一株,在人間投下的倒影。」夜語昊悠然道。「月宮仙子面對如此美景,想必也會聊解寂寞之苦。」

「朕只知道,廣寒宮里就是有無上美景,嫦娥還是會羨慕你我凡人的。」

「嗯?」

一把抓起夜語昊的手,軒轅笑道︰「雖然有吳剛在,但想必他也沒這個膽量這麼做吧!」

什麼話。夜語昊頓時冷笑︰「你軒轅帝屈做吳剛,本座可沒興趣做嫦娥。你還是回去牽個妃子逍遙吧!」

他想收回手,卻不想被握得緊緊,掙月兌不開。

「那朕做嫦娥,昊做吳剛如何?」軒轅笑嘻嘻道,一使力,帶著夜語昊縱身躍上樹干。在一片枝杈糾纏交攏中,找了個較平順的地方倚著,順手攬人入懷,輕吟道︰「婆娑月里枝,隱約空中露。擬訪嫦娥高處看,一夜心生羽。仙種落人間,群艷難儔侶。惱亂騷人有底香,欲賦無奇語……這桂花的香氣如此纏綿。也難怪月宮中要種一株來聊解寂寞了。」

夜語昊苦笑。「你又是哪本言情戲文看多了,想扮痴情佳人?」話雖如此,還是任他摟著,靠在軒轅的胸前,靜謐中听著對方的心跳。

正愜意的時候,突然听到有腳步聲快速走近,伴隨著听起來熟悉的人聲。

原本以為只是路過的人,兩人誰也沒想著下樹。誰想腳步聲直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再想下去也晚了,兩人只得隱藏起聲息,一起做回梁上君子。

樹下的訪客,卻沒樹上的人那麼悠閑愜意。

「空穴不來風。你何必瞞我?」

「不是,我發誓,這些都是謠言。我絕對沒有喜歡上什麼王小姐李小姐林小姐……」

「你一向不喜歡拘束。有人陪你在江湖闖蕩,風風雨雨的,我也放心……」

「……」

一陣爭吵後,終于平靜下來了。其中一人忽道︰「你說那個姓宣的小女圭女圭,真的是請帖上……」

「我能信他嗎?他畢竟是個小孩,我怕的是他身後那兩個自稱是管家的人。單一眼就能感覺到精華內斂。剛才我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請帖上那位公子,正住客棧中養病呢。」另一人道。

「那小孩子武功不弱,兩個管家行動表面上看一如常人,但越是高手,越擅于偽裝。哼,這三人終歸是個麻煩。」

「他們混入蘇家的目的,八成還是我蘇家收藏的奇珍。那與其讓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不如甕中捉鱉。」

「而且還有你在,不是麼?還是說,你沒自信了?」

「……好!現在我就讓你看看自信是什麼樣子……」

好一會兒工夫,腳步聲又慢慢遠去了,樹下才恢復了之前的寧靜。樹上的同命鴛鴦,你看我,我看你,為無意中得知的秘密,哭笑不得。

「真看不出啊……」夜語昊莞爾。

「是啊!看不出他們這麼大的瞻子,光大化日下敢動手動腳,有傷風化。」軒轅賊笑,一雙賊眼開始在情人身上四處打量。

夜語昊微微一笑,徑自閉上眼楮,一句話讓皇帝陛下乖乖停手只看不吃。

「這里離無錫倒也不遠。不知道那位王老爺,現在安泰否?」

第四章亂點鴛鴦

在樹上小睡了一會,醒來時已是正午了。軒轅和夜語昊回到小院子,丫鬟正把午飯往桌子上放。打發丫鬟去找無名不久,就見無名慢吞吞推門進來了。

「正好,來,先用飯,下午父皇陪你出去逛逛。」軒轅招呼道。

「父皇,如果有人瞧不起無名,那無名是不是該做件事證明一下?」先不急吃飯,無名眼楮亮晶晶地問道。

「你自己都有主意了,現在再來問我們?」夜語昊輕笑。

「反正現在你是公子,我們是管家,你說了算。」把無名抱起,軒轅點點兒子的小鼻子,「不過,惹了麻煩,麻煩也歸你。」

正說著話,原本去找人的丫鬟回來了,還帶來了二小姐三小姐明日下午請無名去游園的消息。

「每年的八月初十,我家公子和任大俠都會陪著小姐他們都會去城外的‘折桂舍’賞花喝酒。這次請小鮑子一起過去,想必會更熱鬧。」丫鬟抿嘴笑道。

「哦。」無名心思一動,點點頭,「謝謝二小姐三小姐,無名一定去。」

一轉眼就是八月初十,傍晚酉時時分,蘇老爺悠閑地在家里到處走動,看看下人準備的程度。

餅幾日就要宴請本地官員仕紳,不準備仔細了就要丟大臉。蘇老爺邊走邊想,到時一定要好好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給蘭心蘭意挑個相配的夫婿。

唉,想到兩個女兒,蘇老爺覺得有點難辦。蘭心似乎是喜歡上墨雲了,否則不會動輒臉紅。但看兩人個性,終歸不適合。墨雲愛四海逍遙,蘭心嫻靜,成親後難道讓蘭心守活寡不成?反倒是蘭意比較合適,但性子又太過莽撞……真是為難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迎面走來兩人,正是二女兒和那位不打不相識的小鮑子。

「心兒,你們游園回來了?意兒呢?」

「爹。」蘇蘭心笑盈盈迎上來。「下午游園,大哥喝了點酒,好象被風吹著了,有些頭暈。任大哥……先送他回房了。」蘇蘭心臉又紅了,「我還是不放心,就讓妹妹再去照看一下,我先送小鮑子回房。」

蘇老爺點點頭,又向一旁無名招呼道︰「小鮑子今日玩得可好?景色還入眼嗎?」

「謝謝蘇老爺惦念,我們玩得很開心。」無名表面上如常,內心卻懊惱得緊。

下午去游園,他趁大家都在賞花的時候,悄悄在任墨雲的酒杯里放了「情動」。眼瞅著任墨雲毫無察覺地一口喝盡,又取了一小簇桂花,雖然摒息卻裝模仿樣聞了一下,這才遞給蘇蘭心,甜甜道︰「好香的桂花,二小姐聞聞。」

只要蘇蘭心聞一下,遍布花蕊上的「情動」既可被吸人。

一切都計畫好了。「情動」只是一種迷幻藥,能產生醉酒一樣的效果,讓人心浮氣燥,意亂情迷,如果兩情相悅的人都中了此藥,自制力差的會有些情不自禁,進而生米煮成熟飯也是有可能的,但如果心末相屬,也就是頭暈腦脹,渾身發熱而已。當年獨孤叔叔把藥給他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捉弄人的話用這個就好,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在他的計畫內,如果任墨雲不喜歡蘇蘭心,那以任墨雲的自制力,二小姐投懷送抱也沒什麼用;反之,則可促成一樁美事。說不準過幾日就有「入夢瓶」的奇景可看了。

但計畫終歸不如變化。

二小姐接過花朵,三小姐卻伸手拿過,遞給了蘇公子。

「姐姐不喜歡桂花啦!傍她聞是對牛彈琴。最喜歡桂花的是大哥。」

于是,無名眼睜睜看著蘇君取接了花朵,湊在鼻子下聞了聞,道了一聲「很香」。

于是,下午回府之時,原本預計藥性發作的人,卻變成了蘇君取和任墨雲。

蘇君取的體質比起任墨雲自然是弱了許多,結果先發作的也就是他了。而還表現出有什麼事的任墨雲,只能先送人回房休息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呢?無名在心底大叫苦,卻听到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只見蘇蘭意跑了進來。

「不好了,爹。大哥和任大哥吵起來了。」她小聲嚷嚷著。

「什麼?」蘇老爺一皺眉。「怎麼回事?」

「我,我剛走到大哥房門外,就听到任大哥高聲吵著,什麼下藥,什麼過分。大哥也很生氣的樣子,說他什麼都不加道。然後房間里就劈里啪啦聲音不斷……」

呀,無名一怔,任墨雲好敏銳,竟然察覺了。不過,他生氣作什麼?而且還是朝著蘇公子?

蘇老爺一听也有些著急,連忙喚過一個下人護送無名,自己則帶著兩個女兒朝兒子的住處趕去。

剩下無名一個人,怎麼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會生氣?為什麼會是蘇公子?難道他和蘇公子面和心不和,中了「情動」後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越想越不對,無名趕緊拉過下人,問清了蘇君取房間的方向,拔腿就追過去了。

追到門外的走廊時,正看到蘇老爺他們進屋的背影,無名正想悄悄進去,只听屋內一聲大喝,連在門外的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

沒錯,是任墨雲的聲音。那他是在對誰說「喜歡」?

哎呀呀,無名一聲慘叫。對屋里現在的模樣,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都不敢想。

屋里,蘇老爺仍在雷霆暴怒。

無名站在門外的空地上,轉來轉去,想來想去,終究還是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去。

似乎是已經平靜下來了……

蘇老爺癱在椅子上,臉紅脖子粗,蘇家姐妹站在蘇老爺身後,手足無措。運氣不好兩個正主雙雙跪倒在地。

「蘇老爺。」無名怯生生開口。

「小鮑子。」蘇老爺粗聲響應,「你來做什麼?老朽處理點家事,小鮑子回房上吧。蘭心,送小鮑子回房。」

「蘇老爺,無論蘇公子做錯了什麼,您就饒了他吧!」無名趕緊開口,偷瞄了下那兩人,蘇公子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發帶也沒了,黑發黏在臉頰,襯得臉色更加蒼白。而任墨雲雖然穿戴還算整齊,卻臉帶煞氣,怎麼看都是很不耐煩的樣子……

「再說蘇公子和任大俠也沒做錯什麼……」

「這還不叫錯?蘇家竟然出了喜愛男風的子孫……小鮑子,你還小,不懂。」

「什麼不懂啊!笆羅十二為相,無名現在八歲了,這點事有什麼難。」又說人家小,這下子氣不打一處來,無名聲音也抬高了,恢復了平時的稱謂。

「……你……」

正吵著的時候,管家咚咚地跑進來,驚慌得大叫著︰「老爺,縣太爺派了執事前來有急事找,正在大廳等候。」

真是添亂。蘇老爺跺腳,轉頭叮囑女兒們︰「給我看好他們。等我回來再處置。」

等蘇老爺帶著管家疾步走後,任墨雲突然沉聲道︰「小女圭女圭,你過來。」

「我?」指指自己,無名悄悄往後挪了兩步。

「不是你是誰?」任墨雲冷笑。「今天的好事,該算在誰頭上,你自己心里清楚。」

「……無名不清楚啊!」再挪兩步。

「哦,無名?你不叫宣名嗎?」

「這個是人家小名,小名。」再挪。

「無論你是誰——」話未說完,任墨雲突然向無名撲來。

哇——辛虧是早有準備,牽情絲飛出,卷住在一旁還沒搞清狀況的三小姐的胳賻,一下子拉起,擋了任墨雲一下。

三十六計,溜為上策。

一邊全力施展輕功,無名一邊思考要不要發個求援的煙火什麼的,後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個是實在很丟人。父皇說了,惹出麻煩也歸自己;一個是,似乎是來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小心翼翼停在一點,無名看看前面,茂密的草叢,有些奇形怪狀的樹木,雜亂的石頭,一座兩人高的假山……

再回頭看看越來越近的任墨雲,他轉身站定。

丙不其然,任墨雲也停法,在離無名幾步外的鵝卵石小道上站住。

「小女圭女圭,趕快出來。」

「為什麼呢?」無名想了一下,還是開門問了。「任大俠,你喜歡二小姐多好。順理成章,八月十五就可以拜堂成親,然後無名也可以看到‘人夢瓶’,當然蘇公子也不是不好,不過畢竟很麻煩呢!」

「你還是承認了。」任墨雲冷笑。

「承認什麼?」無名做了個鬼臉。「什麼都沒承認吧!不過如果無名承認你想讓無名承認的,那你會把無名怎麼辦?」

「當然把你揍到半個月坐不了椅子。」

「唉,無名就知道。」

「管你知道什麼?你先給我過來。」

「過去?」無名眨眨眼,「為什麼要過去,因為後面不能進,是個是?」

「你到底……想干什麼?」

「唉。無名也不想的。里面的陣式好復雜,機關重重。看來蘇家當初修建這個密室,請了高人。」看著任墨雲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無名扁起嘴巴。「位于蘇家的後院,前面又有不少讓人迷路的小路岔道,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無名也走不到這里來。」

「仔細想一下,為什麼要這麼多保護?因為有重要的東西在里面。所以那個‘入夢瓶’,想必就在這里吧。唉……任大俠,反正你也想和蘇公子比翼雙飛,無名有個建議你要不要听?」

……

「你看,蘇家的傳家寶就在里面了。你說蘇老爺會選哪一個呢?‘入夢瓶’?蘇公子?還是兩者兼得?」

……

「無名把玉瓶拿出來給你好不好?這樣你可以去找蘇老爺了。你無論做什麼,看在瓶子的分上,蘇老爺也不會打你的。」

「小女圭女圭——」任墨雲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麼餿到家的主意,你都能想出來?」

「會嗎?」無名咧咧嘴,「要不,就像父…就像他們一樣,你唱紅臉,我唱黑臉,我替你去找蘇老爺。」

「慢著,小孩子懂什麼——里面機關重重。你小小年紀——」眼看著前面的小身影就要往里走,任墨雲提氣想把他抓回來,身形卻一滯,一下子跌倒在地。

糟了,緩兵之計!

太極為基數,倒轉八卦,順走五行,這個樹枝不能踫,那塊石頭要踢一下……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一步步往里走,無名心里在打鼓。陣法和他以前所玩的那些比起來,並不太難,走起來卻更提心吊膽。叔叔阿姨們怕傷了他,機關設了不少,但並沒有放太多能傷人的東西在里面;而皇宮外,有爹親或祈叔叔保護,根本不用操心。

唉,早知道還是該叫爹親來,萬一被那些機關里的箭頭射成小剌帽,爹親父皇會哭紅鼻子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假山前,天色已經黑了,月亮升了起來。無名從袖袋中找出一個小香包,慢慢走進假山。包里面是獨孤叔叔放的可以趨避蚊蟲毒蛇迷煙的藥草,香包外綴了六顆小夜明珠,在從假山縫隙處灑下的幾絲月光反射下發出柔和的光芒,照出前面小路。只見里面有一段台階。台階盡頭,兩扇銅門緊閉,門上只有一把金鎖。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很好開的樣子。

不過,偏不上當。

無名再往門邊仔細察看,假山內的石壁上,青苔濃密,只有一處,顏色要比別處更深些,形狀也有些奇怪。

嘻,這就是了。他伸手要去模,卻發現……這位置,還真是高。

輕輕一跳,踫到機關,只听轟一聲,銅門應聲而開。久積的飛塵,讓無名咳了好幾下才平復。

他小心翼翼踏過銅門,只見空蕩蕩的石室里,只有一排百寶櫃。這個櫃子和前幾日在台上見過的不同,只做了三大格,每一格只放了兩個錦墊,每一個錦墊上,都擺有一尊玉瓶,光華流轉,竟然把整個石室照得亮騰騰。

「蘇老爺好會藏私,這些好的都不拿出來。」無名不敢放松警惕,邊小聲抱怨邊慢慢走近。幸運的是,百寶櫃前再無機關。

從下往上,東西是越來越珍貴。最上面中間那尊玉瓶,高約一尺,長頸,用的是少見的幾近透明的藍田暖玉,雕工精致非常。至于最下面嘛……

癟子最右邊的錦墊上,普普通通的一個白色玉瓶,沒有任何雕工,高約一尺,長頸,放的位置似乎是太靠里了,幾乎是埋在了旁邊那尊玉瓶的陰影里。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沒用考慮多久,哈,就是你了。

無名微微彎腰,伸手抱起下面的玉瓶,心花怒放,轉身就要往外走,沒想到又是轟的一聲……

銅門合上了。

第五章虛驚一場

真氣收納丹田,任墨雲感到身子不是那麼麻了,騰地一下站起就想往里走,卻听到了蘇君取等人的喊聲。

「我在這里。」他人喊一聲後,幾乎就是眨了幾眼的工夫,兩個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我家小鮑子呢?」

是那個二管家,

「小女圭女圭往里去了,」任墨雲神色不動,心里卻一驚。這兩人好高的輕功。

「里面那麼多機關,他為什麼要進去?」大管家平靜地問著,眉一動,卻讓人不敢不答。

「任某也很想知道。」任墨雲只覺一陣冷風迎面撲來,衣帶竟然微微飄動,氣息為之一窒。「到底是誰教出來這麼個鬼怪精靈的小女圭女圭。」

「放心,無名不會有事的。」二管家慢慢道。「這點小陣勢,難不倒無名。」但密室里面,恐怕另有殺招……

「無名畢竟年紀小,歷練少了。萬一有所不查……看來三個月禁閉他還是覺得太少。」大管家嘿聲道,「昊,我們還是進去接應一下吧!」

任墨雲正要說「我也去」,卻听一陣驚天動地的轟轟聲響起,震得地面都要顫抖似的。

聲音正是從前面的假山傳出。

糟了!三人臉色齊變,下一刻,只見滾滾濃煙從假山中冒出來,迅速地籠罩了整片草地。

到了這地步,三人反而不敢貿然前行了,即便大家都有自保的能力,混沌中萬一傷了小家伙就麻煩了。好在晚風漸濃,想必很快就會吹散濃煙。

他們不能動,卻听到轟轟的聲音接連響起,雖然不如第一輪那麼震撼,但依然讓人心驚。更何況,中間還夾雜苦「撲」「撲」的破空聲,怎麼听,都像是機關被觸動的聲音。

就在大家一顆心懸起的當口,小小的影子出現在月光下。

「咳,咳,咳……」

只見小人兒懷里抱著什麼,一身小袍子變得黑糊糊,且被扯裂了幾個大窟窿。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一抬頭,小嘴頓時往下彎下來,慘兮兮叫了一聲「爹親」就撲了過來。

那一邊,饒是任墨雲見過不少大陣仗,也傻眼了。

濃煙散去後,清冷的月光下,清楚了照明了一地狼藉。陣法變得七零八落,不知道到底那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不說,假山的一部分坍塌了,完全被石塊封堵住,不敢想象里面的密室,還有密室里的收藏到底如何了……

「天啊——」

蘇老爺驚得走調的大叫在身後響起。緊接著,撲通一聲,只听兩個女孩子在大叫「爹,你醒醒——」

「這——這是怎麼回事?」

蘇君取走了過來,臉色蒼白如紙。

任墨雲苦笑著指指猶埋在兩個大人懷中的小女圭女圭。

「啊!」小人兒突然掙月兌了兩個大人,跑到蘇老爺身邊。「蘇老爺,沒事的,密室肯定沒事,只是,只是銅門好象不能用了……無名會賠……對了,這個帶出來了——」

一樣東西被放到蘇老爺身邊。只見蘇老爺只瞧了一眼就緊抱在懷里,老淚縱橫。

「天阿——」

「銅門合上後,無名找來找去沒找到開門的機關,結果在銅門的旁邊找了另一個機關,發現有設有火藥,就拆了一部分,心想借用一下把門炸開就是了。結果門是開了,但其它的火藥還是被點燃了……」

「玉瓶的錦墊下是個小轉盤承重,拿起玉瓶前要先左右各轉一圈,這才算解了最後一道機關。你拿起就走,銅門不合上才怪。」

離密室最近的花廳內,一堆人連晚飯也顧不上吃了,蘇老爺抱著玉瓶不撒手,面對無名,咬牙切齒的模樣。一旁的蘇蘭心姐妹,也是要噴火的樣子。

「小鮑子,你被困密室,等我們來救就是了,何必要……那密室中的火藥,是為了萬不得已時,炸毀出口用的。」蘇君取嘆了口氣,苦笑不已。「現在入口被堵,陣法又亂,清理石塊前還要先一一破解陣法……先人數年之功,小鮑子一個時辰就化為烏有。再想重現昔日光景,即便是費上不少時日財力,都未必能做到。」

「對不起啊!無名不知道,只是想把門炸開而已。陣法無名可以幫你啊!這個無名很在行……」無名殷勤勸說著蘇老爺。

「你不來搗亂蘇家已是感激不盡了。」蘇老爺咬牙切齒道。「蘇家家陋,容不了您這位貴客。君取,送客——」

「蘇老爺——」無名剛想再申辯兩句,卻覺領口一緊,抬頭看看,爹親似笑非笑,正抓著他的衣領。

「蘇老爺,幾日來多有打攪,無名搗蛋之處,還請海涵。至于蘇家的損失,我們一定會賠。」軒轅說完,瞄了兒子一眼,心想這般被人掃地出門,等回宮後你就等著吧!

啊,糟糕了。這下子,無名乖乖閉上嘴,偷偷看了眼蘇老爺懷里的玉瓶——明明就在眼前啊!

軒轅抱起無名轉身離開,夜語昊跟在後面,經過任墨雲身邊時,用「傳音入密」低語「跟上來。」

任墨雲眸子一緊,再看看椅子上依然氣呼呼的蘇老爺,無聲退了出去。

無名他們暫住的小院落里,在宣大管家的看管下,無名老實的坐在床上收拾東西。屋外,夜語昊悠然的看苦天上明月,沒多久,他輕笑道︰「任大俠。」

任墨雲緩緩走近。

「任某不管你們到底是誰。拜你們那個小女圭女圭所賜,在最壞的時機里給我增加了麻煩。這份恩惠,在下‘感激’萬分。」

「最壞就最壞吧!已經發生了,任大俠再後悔也無用了。不過我有個法子,可以幫你和蘇公子爭取至少三年的相守時間。三年內,只要你們能說服蘇老爺,那一輩手相守也不是難事了。

「謝謝。不用了,我自有辦法,不會讓君取離開我。即便是——」任墨雲眼中精光一閃,「蘇伯伯的反對和要脅。」

「那又何苦?蘇公子不會在蘇老爺傷心痛苦的情況下和你遠走高飛,你用武力脅迫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我相信明日一早蘇老爺就會來勸說你們分開,勸說不成就會責罵,責罵不成說不定會以死相逼。如果你一味反抗反而會讓蘇公子為難。不如你先離開,讓蘇老爺認為他還有時間對蘇公子進行說教,更還有機會讓你們徹底分開——比如,用最快的速度,給蘇公子定下親事……」

任墨雲臉色微變,夜語昊一哂,繼續道︰「但我有辦法,讓蘇公子遠離蘇家,三年之內不給蘇老爺說親的機會,即便三年後蘇老爺還不放棄他的想法,但你們也有了足夠的時間準備好日後的路。這樣豈非更好?」

「你到底打什麼算盤?」任墨雲冷哼了一聲。

「不用想太多。」看著從屋內走出來的無名,夜語昊苦笑道︰「無名一向搗蛋慣了,以往只有自己人倒霉,現在連外人也……回去後真得嚴加約束。」

「如果你覺得這主意能行得通,那就去城東的觀旨廟等候吧,八月十五,我們會回來,幫蘇公子離開。」

「我憑什麼相信你呢?」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路在面前,你自己選。」夜語昊挑了挑眉,「這局棋下到這地步,即使按我說的做不成,你還是可以重新再走。與你並無太大傷害,不是嗎?」

「爹親,我們還要回來嗎?」那邊無名聞言,趕緊跑過來,開心地問道。

「是啊,回來為你善後。」夜語昊朝兒子溫和一笑,笑得無名心寒。「不過沒你出場的份——」

話還未完,只听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蘇家姐妹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宣小女圭女圭,你這就要走嗎?」蘇蘭意站在無名面前,彎下腰,有些不舍道︰「雖然你惹了不少亂子,但……」

「小鮑子,等爹氣消了後,我還是歡迎你來作客。不過,你可千萬別再到處亂跑了。」

蘇蘭心苦笑地看著這個認識了沒幾天,古靈精怪的女圭女圭。

「思,無名保證。二小姐……」無名拉著蘇蘭心的手走到一邊的陰影里,「無名真不知道任大俠喜歡的是蘇公子。現在事情大白,卻讓你傷心了……不過世上比任大哥好的男人多得很……」

噗哧一聲,蘇蘭心笑了出來,悄悄在無名耳邊道︰「我說過不是啦!我早就知道任大哥……」她一頓,「喜歡的是大哥。」

「嗯?」

「去年這個時候,我無意听到他和大哥在一起說話……說的話……反正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听的話。」

蘇蘭心似乎還是臉紅,看看無名,無名趕緊裝出一副沒听懂樣子,這才听她繼續道︰「那時要不是有只貓竄出來,任大哥早就發現我了。」

「那你……不反對他們?」

「反對有什麼用?任大哥的脾氣我又不是不知道,而大哥也的確需要這麼個厲害的人幫他處理那些窺視蘇家財產的宵小啊!現在只等爹那一關過了就行。」

……

完全搞錯了,無名呆呆地想。

尾聲

八月十五,天上月圓如白玉盤。

原本是家家團聚,歡慶中秋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獨自站在一座破落的觀音廟前,讓月光灑了滿身寂寞。

任墨雲一動不動,等候著。

直到天上月轉西方,肩上衣服已被露水打濕,馬車轆轆聲傳來,在廟前停住,一人從車轅上跳了下來。

「君取!?」任墨雲大步迎了上去,看到心上人肩上的行囊,又驚又喜,「你真的願意離開蘇家了?蘇伯伯同意了?」

「不同意也不行。」蘇君取笑著,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

今日蘇家大擺宴席,宴請當地士紳。沒想到,不僅知縣大人到了,連南京知府大人也到了,還帶著一位代天巡守的三品欽差。

「……你知道嗎?欽差竟然是小鮑子的二管家,手中一把滄海月明扇,據說是皇上親賜。而小鮑子是他的兒子,那位大管家是他的隨身護衛。

爹頓時傻眼了。珍貴的收藏大多在密室里,無法取出。一般的那些雖然拿出來了,但顯然是上不了台面。酒過三巡後,知縣大人出面,請爹拿出‘入夢瓶’一觀。又是知府又是欽差的,爹也只能同意了。之後,那位欽差拿出兩張萬兩銀票給爹,說是賠償,又對爹說,三小姐正值妙齡,如若送進宮中,蘇家飛黃騰達,想必指日可待。」

「他說蘭意?他胡涂了?」任墨雲愣了。

「原本我以為是他記錯了,他卻說沒錯,說什麼三小姐活潑可愛,皇宮中正缺這類女子。我在一旁瞧著,爹滿頭大汗,這才明白過來。如果真把蘭意送進去,不用一月,蘇家就可以接道滿門抄斬的聖旨了。爹又豈能不怕?」

「哦!」任墨雲這才有些明白。「他是在要脅蘇伯伯?」

「嗯。爹是說什麼也不敢答應,他又說,京中掌管大府寺的祈世子曾托他找一位精通玉器的人進太府寺任職,他這次微服查訪,覺得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已經送信回去說找到了。讓我進京。」

「然後呢?」

「爹推卻了蘭意進宮的主意,只見知縣、知府大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再不讓我進京,恐怕另起事端。更何況欽差大人說任期只三年,他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這就完了?」想想那日二管家的話,任墨雲苦笑。蘇伯伯這個中秋節,難過啊!

「沒有。欽差大人又說,太府寺事務雜亂,需小心謹慎處理,這三年內不可分心家事。蘇家就請知縣和知府代為照看了。至于我的親事,還是先緩一緩,立業為重。」

「……這樣一來,有知縣和知府兩位大人看著,蘇伯伯也不敢妄自替你定親了。即便他想下聘,也沒哪家敢要吧!」

「是啊!」講到這里,蘇君取笑著拉過任墨雲的手,坐上馬車,「不過那時我還是一頭霧水,小鮑子跑過來對我悄悄說,有人在城東觀音廟等你。你跟著他走就對了,別管什麼大府寺。」

「所以你就來了?」

「因為欽差大人說了,事情緊急,馬車在外面,請蘇公子立即收拾行囊,現在就動身吧……」

談話聲隨著馬車的遠大,漸漸轉細。

月光皎皎,萬頃弧扁銀陣卷,含羞看著下方成雙成對的影子……

「……待月上中天,清水注內,並取盛開荷花一枝,花月同時人之。不多時,見瓶身生光,瓶口七彩光芒乍現,環繞芙蓉,風動花動光亦動,搖曳姿生,風華無雙,瑰麗第一。半炷香後,彩光斂去,荷花依舊。之前種種,宛如一夢。」

「真像是在做夢一樣。」回想起之前的奇景,無名依然有在做夢的感覺一般。

中秋佳節,天上月圓。一只小畫舫,載著無名等三人,出了惜福縣。

「你倒好,闖了禍,惹出麻煩,卻強迫人家接受,然後自己偷溜。」軒轅苦笑著用扇子敲敲兒子的頭。

三人借口想要清靜一下,甩開了眾人,乘上事先雇好的畫舫,朝著太湖而上。

「反正無名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事,還是要看任墨雲他們自己了。」夜語昊坐在船邊看著月光如銀,月下水光粼粼,笑吟吟道。

「拜無名這個紅娘所賜,這個中秋佳節,勉勉強強地變成月圓人圓。」

「不對不對。」無名突然想到一事。「無名是男孩子,哪能說是紅娘,是月老,月老才對……」

半晌,軒轅大笑道︰「有這麼胡涂的月老嗎?那婀緣簿可真要亂成一團了。」

夜風漸起,吹散了三人的笑聲,吹著船帆微微作響,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只有一輪圓月,粼粼波光上,倒映如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