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雕(上) 第三章

書名︰花雕(上)|作者︰天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你今日前來,該不是只為與我飲酒吧?」蕭仲玄遮住面前的酒杯,抬眼看向正要替他倒酒的耶律宣景。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才不到一個時辰,他的耐性已被磨去了大半,心頭暗暗火起。

「呵呵……你這股火氣,也該不只是因為見到我就討厭吧?」耶律宣景放下酒壺,不答反問。「白天在紫宸殿外,你走得那麼急是怕有人等得太久吧?沒想到卻白費了一番苦心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仲玄臉色一沉,盯住耶律宣景,一雙狹長的鳳目又冰冷陰翳了幾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認為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仲玄,你我算得上一出生就已相識了,雖然這些年你一直刻意與我疏遠,不過,你的事卻也休想瞞得過我。」耶律宣景冷笑兩聲,突然趁蕭仲玄毫無防備之時出手,擒住他的右腕,拇指輕輕拂過那條延伸到手掌中的疤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只手是為誰廢掉的麼?」

「放手!這是我的私事,與你何干?」蕭仲玄開口怒喝的同時,空出的左手已如鷹爪般凶狠地直襲耶律宣景的雙目。

「好狠!看來我猜得不錯,你對他果然有心,不然也不會提到他就失了往日的鎮定自若!」耶律宣景側頭後仰躲過蕭仲玄的襲擊,松開了對他的鉗制,卻仍不放棄進攻他心底的要害。

「再說一遍,這是我的私事!你既然並非有國事相商就莫怪本王無禮,恕不奉陪!」蕭仲玄說罷,便要拂袖離去。若不是怕驚動了展昭,他絕不會在被冒犯後還對耶律宣景如此客氣!

「你若不想驚動展昭就坐下來听我把話說完,是你先將私事與國事攪在一起,我也不得不把這二者混為一談。」耶律宣景狀似悠閑地翹起腿,濃眉一挑,眯起眼來望向蕭仲玄修長的背影。他體內那一半漢人血統造就了他天生與眾不同的氣質,除了遼人特有的彪悍霸氣外,談吐舉止則更具有漢人的優雅風範,令人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那就請你有話直說。」蕭仲玄回過頭,等著耶律宣景開口。

「好,我就來和你談談國事——近日來,那包拯的厲害你也見識到了,宋主幾次動搖欲答應我們的條件都被他勸柬攔下,此人必是我們眼前最大的障礙,這是其一;其二,展昭乃大宋皇帝御前四品帶刀護衛,更跟隨包拯多年,你將他召至身邊,難保不惹來麻煩;其三,今日在殿外與展昭相會之人,此時正代替他在包拯身邊護衛,不必我說,于公于私,恐怕都是你的眼中釘!或者說——我倒是擔心你會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對付他,究竟是為了國事,還是為了私事,稍不留意,就會本末倒置啊!」耶律宣景邊說,邊自斟自飲。仲玄向來與他政見不和,被他怒目相向並非首次,何況此次他連連揭出他的心事,更無異于大膽捻了虎須,恐怕此後他心中對他的憎惡又更多了幾分。

「哼,不勞你費心,本王自會公私分明!不會讓任何人妨礙我國大業,不過,也不會容許有人對展昭不利。至于其他人,你若有良策對付,本王自會配合。」蕭仲玄目光一凜,恢復了冷靜。剛剛被耶律宣景用言語一激,反倒讓他理清了腦中的思緒。他說得不錯,那白玉堂對他來說,于公亦是一塊絆腳石,必須除之!

「怎麼,怕親自下手展昭知道了會立刻與你反目成仇,所以想借刀殺人?」耶律宣景起身走到蕭仲玄面前,四目相對的瞬間,已互相將對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耶律宣景,不要欺人太甚!我雖然不喜歡那些結黨營私、鏟除異己之事,但若有人處處與我作對,我也決不手軟!」蕭仲玄格開耶律宣景二次向他伸出的手,運起氣來在他的胸口一推,將他震開數步。

「好吧,既然你已把話講到這個地步,我今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想展昭在門外站得已經夠久了。告辭,仲玄。」耶律宣景低笑了幾聲,在蕭仲玄發作之前,掀了珠簾,穿過廳堂,推門而去。

「飛宇,出來吧。」待耶律宣景離開後,蕭仲玄沖隱藏在窗下的人道。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花飛宇現了身,毫不在乎地從窗口跳進房內。

「我與耶律宣景周旋之時。你藏在窗外做什麼?」蕭仲玄問。

「擔心你的安全。」花飛宇半開玩笑地回答。

「諒他還不敢對我如何,而且,憑我對他的了解,雖然他重視名利權勢,卻也不至如此不識大體。」蕭仲玄道。

「我就知道你……罷了,反正除了展昭,你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想法與感受。」花飛宇搖頭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昭……他在哪里?」

「外面的屋頂上。」果然,他耳中只听得到展昭二字。

「屋頂上?他為何無事要待在屋頂上?」

蕭仲玄不解地皺起眉,轉身尋了出去,來到院中抬首望去,果然看到屋頂上立著一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提起氣來,悄然無聲地落在他的身後,幾乎想就這樣不顧一切地將他擁入懷中,但他身上籠罩著的那層皎潔的銀輝太過高潔,伸出的手最終還是只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麼?」

展昭回過頭,眸中似乎凝聚了某種東西,柔如月光,璨似星辰,只是一縱即逝,在看清來人的臉後恢復成了兩泓幽深的潭水。

「大哥?」

「展兄弟,獨自對月沉思,可是有什麼心事?」蕭仲玄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問道。

「沒什麼,大哥不必擔心,這只是展某的習慣而已。」或者該說是因為三天兩頭被人拖上屋頂,習慣成自然?不知此時,開封府衙內的屋頂上,是否也有只白老鼠正在與他望著這同樣的一輪明月……

***

數日之後

包聲響過了三遍,早已是夜深人靜之時,月華如水,微風輕拂。忽的,天邊一條黑影急急掠過,仿佛一只蝙蝠,輕如飛絮地飄入了靜悄悄的開封府衙,潛入後院,正要靠近包拯的寢房,卻猛然察覺了什麼,慌忙抬起頭來,只見一人白衣勝雪,俊美無雙的容顏在皎潔的月色之下更顯絕代風華,手中已然出鞘的三尺青鋒凜凜地散發出一股冰寒的肅殺之氣,清冷刺目!

「哪里來的狗賊,膽敢夜闖開封府衙,還不快快給白爺爺報上名來!」

話音未落,劍氣已嘶空響起,轉眼間白玉堂人便到了那賊面前,銀光暴閃,疾若流星,逼得他再想逃走已來不及,只得立刻拔劍抵擋。

「鏘!」的一聲,虎口欲裂!

「哼哼……」那人冷笑了一聲,並不作答,反手挽出一連串陰狠的劍花,毫不遲疑地劍劍直刺要害。

「連名號都不敢報上,可見是個宵小之輩!」白玉堂上身倏斜,手中雪影一沉,燦銀劍柄驟抬猛搗,劍鋒翻轉,光華掣閃,冷電樅橫。

「白少俠,出了什麼事?」

打斗聲很快驚動了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以及府衙內的其他衙役侍衛,眾人沖入後院,卻見白玉堂正和一名黑衣人在空中你來我往纏斗在一起,一時間金鐵交擊,脆響頻傳。

「保護好大人,不要擅自離開!」

白玉堂邊喊,邊隔開奔著自己面門而來的一劍,借勢反攻,手腕一抖,雪影寒光奪目,宛如蛟龍,劃出一圈圈飛旋舞動的光弧,一個招勢,交織成萬道光雨,劃分成無數個角度,迷惑了對方的雙眼,只一瞬,已抓到機會,凌厲地直挑對方的胸口。

「白玉堂,果然厲害!」那黑衣人一驚,矯捷地旋開身形,胸前的衣衫仍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此時再戰,氣勢上已被白玉堂佔了上風,便虛晃一招,從懷中掏出數枚銀鏢,連連發射,趁白玉堂舉劍撥挑之際,轉身便走。

白玉堂本想提劍去追,轉念一想又怕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此時貓兒不在,保護好包大人就是他的首要任務,還是謹慎些為妙!想到此,他止住腳步,收了雪影,回到院中,來到包拯面前。

「大人,讓你受驚了。」

「本府無事,多虧白少俠在此。白少俠並非公門中人,卻是俠肝義膽,這些時日來,真是辛苦你了!」包拯嘆道。

「大人無須把此事放在心上,我曾向貓兒保證過,有我白玉堂在此,斷不會讓賊人靠近大人半寸!何況大人乃世間少有一心為民的好官,這本是我該做之事!」白玉堂一笑,拱了拱手道。

心甘情願是真,說不辛苦卻是假的,想那貓兒,年年月月如此度過,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名號響亮,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又有幾人能夠明了?一直自認為了解他,如今才真正體會到重任在肩那沉甸甸的分量。

之後,眾人暫時安下了心神,各自回房去了。白玉堂雖想那賊應該不會中途折返,卻仍不放心,便獨自在回廊上坐了,抱劍靠向廊柱。

那日別後,又有六七日未見貓兒了,不知他可還好,那蕭仲玄可有為難于他?

***

一簾清月,映著一張冷酷的容顏,美酒雖烈,卻依然暖不了眼前之人的心腸,眉眼之間透露出來的皆是厭惡與不屑,大概是怪他打擾了他與那人獨處的時光。不過無所謂,因為他花費心思隨時掌握他的一舉一動,本來就是要破壞他的計劃!

「今日我不會打擾你太久,不必如此大動肝火。我走之後,你大可以繼續向他傾訴衷腸。」耶律宣景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蕭仲玄幾近惱羞成怒地壓低了聲音質問。本想與昭出來圖個清淨,沒想到在酒樓中也會「巧遇」耶律宣景。

「听說,他夜夜睡在你房里?」耶律宣景望向回避到另一張空桌坐下的展昭,探身湊到蕭仲玄耳邊道。

「你!你敢派人監視我?!」蕭仲玄當場變了臉色,狠狠瞪向耶律宣景。

「若不如此,我怎能知道宋主已經把人派到了我大遼王爺的枕頭邊上!」耶律宣景見蕭仲玄並不否認,口氣未變,眼中卻浮上了一層薄冰。

「住口!不準這樣折辱他!」

蕭仲玄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啪」的將酒杯摔在了桌子上,白瓷酒杯應聲而裂。驚得周圍的客人紛紛直望過來,展昭也本能地抬起頭來觀望,不知他們出了何事。

「別激動,他在看。」耶律宣景以眼神一指。折辱,原來仲玄對他,已經到了將之視為珍寶的程度!輩寢一室,竟還舍不得踫他。如果是他,有朝一日能將心愛之人囚于身邊,不管使用多麼卑劣的手段也一定要馬上完完整整地得到他!

「耶律宣景,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如果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會要了你的命!」蕭仲玄扯住耶律玄景的一只手腕,掌上已用了七八分力,若是普通人,只怕此時腕骨已碎!

「是嗎?你我在這方面到是相當的意氣相投——與心愛之人比起來,其他人的命都可視為草芥!」耶律宣景輕輕地說完,硬生生地拽來蕭仲玄對自己的鉗制,看了看腕上留下的五指淤痕,起身而去。

蕭仲玄心中一沉,不禁皺起眉來,雙手緊握成拳……視他人之命如草芥,他剛剛這句話,絕非只是說說而已!

「大哥,你還好嗎?」展昭回到蕭仲玄對面的位置坐下,見他臉色難看,斂眉不語,有些擔心地問道。

「啊,無事,我只是……一時走神而已。」蕭仲玄勉強笑了笑道。

之後兩人又坐了一會兒,蕭仲玄始終覺得心下難安,便說自己倦了想回去休息,與展昭一同出了酒樓,又後悔出來時只想找機會多與他獨處,就沒有騎馬,如今要穿過幾條巷子才能回到宅中。

此時已至深夜,街上無人,一片濃雲掩了月光,四周更顯晦暗。兩人皆是提高了警惕,同時察覺到了空氣中凝聚的某種不明氣息。

「大哥,小心!」

陰風拂過頸邊,展昭手中的巨闕一顫,瞬間便已出鞘,身形一錯,將蕭仲玄擋在了身後,朝如鬼魅般突然從天而降的幾名黑衣人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奪命追魂之人!閻王想要你三更死,我們便不會留你到五更!」

為首之人說罷,幾名黑衣人便不由分說,群起而上,圍攻展昭。只見展昭運劍如飛,不消片刻,已有三人被撂到在地。余下三人卻皆數上乘高手,步伐如梭,上下翻飛,配合彼此變換招勢身法,看準機會便時時準備逼向他身後的蕭仲玄。

「遼國番王,納命來!」

展昭見狀,虛晃幾招擺月兌開糾纏住自己的兩人,足尖狠狠一點地,身體騰空而起,手中長劍疾如閃電地在空中擋住襲向蕭仲玄的那刀,劍鋒倏然翻上,橫截敵人手腕,那人大驚,連忙立刀一擋,頓時火星飛射,險險躲過了這招。

「大哥,快走!」

「不,我不會留你一人在此!」蕭仲玄說著,也拔出劍來,不但沒有逃走,反而靠到了展昭身邊。雖然此時無法說出口,他心里卻對這些人的身份有幾分把握。

「大哥,你的手……還是找機會快走,不要管我,這些人,我一人便可應付!」展昭在錯身的工夫低聲道。

「我的手,硬拼不行,虛張聲勢擾亂他們的注意力到是還好!你專心應戰便好。」蕭仲玄一邊回答,一邊再錯開身,引開其中一人,見他恍惚應對,沒有一招是真,心下更加篤定,這些人想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展昭!

那廂展昭卻是擔心蕭仲玄不敵刺客會傷了性命,心中焦急,卻被兩名黑衣人團團纏住,不得月兌身,加上對方連連進攻,招招斃命,逼得他不得不暫時專心應付。

在擋住對方迎面劈來的一刀的同時微一側身,手中巨闕向右一挑,剛破了這招,另一人已挺劍欺身近前,直刺他的要害,他仰身避過,順勢抬劍搭上那人的劍身,借力使力,輕輕一引,帶動對方的腳下前移了兩步,此時手腕一翻,又狠又疾地倒絞過去,化解了對方的內力,寒光閃耀間已卷飛了敵人的兵刃,並將其擊倒在地。

「可惡!」

余下一人低咒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又與展昭對了幾招,左手突然一抖,丟出兩三枚彈丸。彈丸撞擊到地面,立刻爆裂開來,散出一股煙霧,展昭雖然身手矯健,及時向後彈開,但仍是不慎吸入了些許飄揚在空氣中的粉末,才提起氣來就覺眼前一花,胸中一陣氣血翻涌。

「展昭,我看你這次還不乖乖受死!」那黑衣人見得了手,毫不遲疑地立刻縱身舉刀向展昭砍去。

「住手!不準傷他!」蕭仲玄情急之下,已將劍交到了左手,瞬間擊倒了面前之人,旋風般追上去,劍鋒筆直凶猛地刺穿了那人的後心,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拼了命的使盡最後一口氣狠狠地將手中的利刃插入了展昭的胸口!

「不!昭!」蕭仲玄狂嘯一聲,寶劍一橫,已將凶手切做兩段,飛身上前接住展昭的身體,「昭!」

「大哥……回開封府……」展昭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支持不住地昏厥過去。

「昭,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回開封府!」蕭仲玄強壓下震驚狂亂的心神,抱起展昭,朝開封府衙疾奔而去。

***

拂曉時分,殘月未落,旭日將升,隨著「吱呀呀」的一聲,守在廊上的眾人立刻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圍住罷從展昭房內走出的公孫策。

「公孫先生,展護衛他怎麼樣了?」包拯滿面憂慮地首先開口問道。

「還好,展護衛已無性命之危,那一刀沒有傷到心脈,那毒也只是普通的迷香,不過他失血過多,需要好生調養。」公孫策答道。

「本王可否進去看他一眼?」蕭仲玄忙問。

「這……展護衛他還在昏迷中,不能開口講話。」公孫策面有難色地說。

「本王只想看上一眼,不會過多打擾他。」蕭仲玄說罷,輕輕推門而入。

「白少俠,展護衛已經沒事了。」包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始終一言未發地白玉堂。

從公孫策走出房門的那一刻,他的手就緊緊握在了劍柄之上,直到听說展昭沒有生命危險才略微松弛下來。

「大人放心,我……知道分寸。」白玉堂答道,」我只想在此等他出來,然後……貓兒那里,萬一他醒來口渴之類,總要有人照顧。」

「也好。」包拯知道白玉堂與展昭情誼深厚,點了點頭,與公孫策先行離開,以免太多人聚集門外,吵到展昭。

不久之後,蕭仲玄面色鐵青地從房內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下腳步,只見白玉堂持劍而立,身上散發出一股冰寒的肅殺之氣。

「我不管你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是什麼遼國王爺,如果他有什麼閃失,我會親手取下你的人頭!」

蕭仲玄沒有答話,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現在他沒有心思再與白玉堂多做計較,因為他只想立刻讓傷了昭的人付出代價!

蕭仲玄離開後,白玉堂走進屋內,輕手輕腳地掩上房門,緩緩靠近榻邊。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四周還隱隱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氣。

昨夜還躺在床上想著要不要明日再跟包大人一同上朝,順便與他見上一面,未曾想不到半個時辰之後,就听到府衙前院一陣嘈雜,怕又有刺客前來,慌忙起身沖了出去,眼前看到的卻是一片刺目的猩紅!貓兒被那人抱在懷里,雙目緊閉,了無聲息!如果當時不是王朝馬漢拉住他說展大人性命要緊,他早沖上前去……

「貓兒……」

他在榻邊坐下,小心翼翼地以袖口替他拭去額上冷汗,這才發現他的體溫低得嚇人,心中一揪,用力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試圖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

「臨走前對我千叮嚀萬囑咐,怎麼自己反倒這樣不小心……你只是只笨貓,還當自己真的是九命怪貓麼?」

「玉堂?」展昭仿佛在睡夢中听到了他的叨念一般,睫毛輕動了幾下,竟睜開了雙眼……

「貓兒,是我,我在這里,什麼事都沒有,繼續睡吧……」白玉堂怕展昭醒過來再耗損精力,連忙低聲安慰了幾句,看他又重新閉上眼睡了,這才緩緩疏了一口氣,發覺胸口竟被砰動的心跳震得生疼……

綠樹歸鶯,雕梁別燕。春光一去如流電。當歌對酒莫沈吟,人生有限情無限。

弱袂縈春,修蛾寫怨。秦箏寶柱頻移雁。尊中綠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長相見。

***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一名侍從在耶律宣景的寢室前小心地敲了敲門,道︰「大人,王爺來了,說要馬上見您。」

「那還等什麼,快請王爺進來。」屋內的人應了一聲,似乎並不介意一早就被打擾。

「是。」

侍從轉身退了下去,不消片刻,廊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雕花木門「砰」的被人一腳踹開,顯示出來人的極端憤怒。

「仲玄,你這是要干什麼?」耶律宣景丟開手中未來得及披上的外袍,以兩指夾住如毒蛇吐信般凶狠地迎面而來的劍鋒。

「我說過——如果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會要了你的命!如今,我要將你碎尸萬斷!」

蕭仲玄說著,借著巧力一扭劍柄,迫得耶律宣景不得不立刻松手,身子向後急仰,躲過他接踵而至的進攻。

「展昭一直不知道你的左手也能運劍吧?而且,如果他知道你派人去對付白玉堂,是否也會如你此刻一般暴跳如雷呢?」

「住口!不管如何,你敢傷他,我今日定要先殺了你再說!」蕭仲玄接連被戳中了痛處,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怒火轟地涌上了頭頂,煞紅了雙眼,抬起手中長劍便朝耶律宣景的心窩刺去。

這一劍角度刁鑽陰狠,殺氣騰騰,只可惜他早已失去了平常的冷靜,心緒焦躁混亂,出手太急,反到被對方抓住了反攻的時機,躍起閃開的同時抽出腰間的長鞭一甩,纏住他的手腕,掙扎間只覺腕上一陣刺痛,顯然已經被磨破了一層皮。

就在蕭仲玄吃痛一驚的剎那,耶律宣景手中一收一抖,眨眼間便將他手中的兵刃帶飛。

「可惡!」

蕭仲玄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輕易就敗下陣來,直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更加暴躁不甘起來,二話不說,赤手空拳地便朝耶律宣景攻了過去,豈知卻又一次正中對方的下懷,才縱起身來,忽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失去了平衡,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朝下帶去。

「仲玄,你太心浮氣燥了,連一半的功力都未施展出來呢!如果你剛剛面對的不是我,恐怕連左手也已廢掉了。」耶律宣景抽緊長鞭箍住蕭仲玄的腰將他卷進懷里,抓住他的左腕用力一扭,抬到唇邊,舌忝去擦破的皮膚下滲出的血絲。

「耶律宣景,你……大膽!」蕭仲玄被耶律宣景的舉動驚得驀的瞠大了雙目,緊接著,一股強烈的被羞辱的感覺席卷而來,一拳狠狠地擊中了「仇人」的月復部。

「唔……」耶律宣景悶哼一聲,仍咬緊了牙關沒有松手,迅速點中了他的穴道,讓他徹底動彈不得。

「大膽?沒錯,我就是大膽!你始終不敢對展昭出手是怕他恨你吧?可是我卻不怕你會恨我!我已經忍得夠久了,我不會再繼續痴痴傻傻地等待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人主動投入我的懷抱,我只會全力去搶去奪!就如同你我腳下這片土地,遲早都會屬于我們大遼一般!」

說罷,他不顧蕭仲玄用帶著憎恨的眼光對他怒目而視,扳起他的下巴吻上去,感覺到他的咬牙抵抗後,手下一捏,強迫他張口松開牙關,粗暴無情地踐踏蹂躪他的驕傲——

他不會象他對展昭那樣小心翼翼地將他捧在手心,也不會如花飛宇一般默默守護便會滿足,他只想一心一意地得到眼前這個人!

「仲玄,你知不知道,我對你一直……仲玄?」

餅了半晌,耶律宣景終于放開了蕭仲玄,卻發現他臉色慘白,竟已氣急攻心地暈厥過去。

***

午後的開封府衙難得安寧無事,包拯早朝歸來,與公孫策一起過來看過了展昭,見他面容平靜,睡得安穩,便又輕輕離去。

白玉堂已經在展昭身邊守了三天三夜,雖已知道他遲遲不醒的原因除了受傷還有平日疲勞過度之故,但還是無人能勸動他離開半步。衙內上下皆知這白少俠的脾氣秉性,幾次之後,也就不再多費口舌。反正展昭醒來之後,自然降得住他。

白玉堂趴在展昭床邊閑坐難安,干脆撩起他的一縷頭發在他鼻端蹭來蹭去,口中一如既往地說著戲言,一雙黑玉般的瞳眸中卻幽幽地染上了一層輕愁。

「臭貓,你倒能睡,都睡了三天了,還不醒來……」

貓兒的面色還是很差,雖不若前兩日那般蒼白,但仍缺乏血色。幾次見他眉鋒微蹙,不知夢中又在想些什麼放不下的煩心事,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將那隆起的結揉化撫平。不止一個人贊過他一雙星眸神采飛揚,其實貓兒那雙眼楮才真叫好看,剛中帶柔,仿佛平靜深沉的海洋,歷經磨難滄桑卻未攙雜一絲渾濁,永遠是那眸正神清,無須尖銳跋扈,自然正氣凜然……只可惜他此刻閉著雙目,只看得到睫毛在眼瞼下投下的影子。大概沒人知道,其實這只貓的牙嘴之利也不比他白五爺遜色,想當初他們貓鼠相爭那段日子,他時常故意氣得他七竅生煙。說來他只是看不慣他事事都要忍耐三分的作風,激得他受不了丟開那些束縛反唇相譏甚至動起手來,他反到覺得痛快,南俠本就該如此爽朗!

白玉堂半眯著眼楮,盯著展昭的睡臉,思緒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尚未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爬上了眼前人的雙唇,一番摩挲,擾了人家的清夢,令沉睡了三日的人終于不堪騷擾地皺了皺眉,緩緩睜開雙眼。

「貓兒,你醒了?」白玉堂輕問,眼底眉梢皆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玉堂,我……睡多久了?」展昭低低地問,聲音有些發澀,胸腔輕微的震動已牽動了胸前的傷口,帶來絲絲隱痛。

「三天而已,你偶爾睡上一次懶覺,天也塌不下來!別一醒來就這般多話,等我馬上去叫公孫先生過來。」白玉堂笑嘻嘻地調侃著,卻沒忽略展昭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痛……他又在忍了。

「我……」展昭淡淡一笑,盡量輕松地開口——看玉堂眼中都是熬出來的血絲,這次一定又讓他擔心了,「不必這麼急,我沒事,只是有些口渴,可否有勞白少俠倒杯水來與展某……」

「哎呀,倒水就倒水,還這般咬文嚼字做甚?害白爺爺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白玉堂說著,卻是一刻也沒耽擱,手腳麻利地轉身馬上倒了杯水來送到展昭唇邊,想了想又怕他這樣躺著喝水萬一嗆到,咳嗽起來非痛個死去活來,便極輕地慢慢扶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一點一點喂他喝了幾口。

清水滋潤了幾乎要冒出煙來的喉嚨,解決了口干舌燥的痛苦,展昭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是整個倚在白玉堂胸前的,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正吹拂在頸邊,心跳不由得隨之快了起來,正想叫他放自己躺下,卻听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轉眼來人已經走進了房內。

「展護衛,你醒了?王爺前來探望你了。」

包拯走到榻邊,並未感覺有何異樣,身後的蕭仲玄臉上帶笑,眸子卻已在瞬間冷了下來。

「太好了,看來本王來得‘恰是時候’。展大人,你感覺怎樣?」

「讓王爺擔心了,展某已無大礙,只是那日未盡到護衛之責,令王爺受驚了。」展昭看向蕭仲玄,確定他安然無恙之後,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這次,總算沒有再讓大哥受傷。

「哪里,展大人言重了,你此次受傷都是為了本王。」如果,此刻眼前不是這般情景,他大概會為昭這一笑而興奮不已吧,他終是在乎他的,只是不及另外一個人……

「而且前段時候,要展大人日日在本王房內護衛,令你夜不安寢,也的確辛苦你了,本王這就不多打擾了,還請好好休息。」蕭仲玄說完,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與包拯抬步離去。

「玉堂……我有些累了,能否讓我躺下說話?」察覺到白玉堂的身軀突然僵硬起來,展昭心中暗叫不妙。

「好,就讓你先躺下再說。」白玉堂點點頭,仍是輕手輕腳地扶展昭躺回枕上,替他拉好了被子,才沉著一張臉張口︰「你……每日都睡在他的房內?」

「這是為了防止刺客夜襲……」

「防止刺客也不必共寢一室吧?」

「只有貼身護衛才能保得萬全……」

「那花飛宇才是他的貼身護衛吧?為何他不守在自家主子身邊,卻要你去?」

「他要負責全宅上下的警備,而且,皇上派我前去,本也是為了萬無一失;再說,我也想借此機會報答大哥的恩情……」

「都是借口,那蕭仲玄分明是圖謀不軌、沒安好心!」白玉堂情急之下喊了出來。

「圖謀不軌、沒安好心?這是從何說起?大哥他……」展昭不解地分辨,卻被白玉堂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話說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虛壓在自己上方、幾乎與他貼上了鼻尖的人困難地開口,」玉堂——」

「笨貓!你這是真傻還是假傻?查了這許多年的案,怎的連點防備之心都沒有?你……」白玉堂咬牙切齒地盯著展昭,胸中翻滾的怒火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另一種沖動取代,感覺到他的吐息之後才發覺自己離他有多近,近得只要稍稍靠近就能踫到他那雙弧形優美的薄唇。

「貓兒,我想……」

「不行!」展昭大驚地月兌口而出,禁不住因曖昧的氣氛微紅了臉。

「你說不行?我偏要!」白玉堂邪邪地一笑,下一刻,已經迎上前去,貼住了那份清涼柔軟。

「不,玉堂,放……」展昭腦中轟的一聲,本能地想要側頭躲開,卻被白玉堂先一步伸手捧住了臉頰,灼熱的薄唇緊追不舍地欺了上來,這次便是牢牢地捕捉住他,再不允許他的逃避。

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了!這次,即使知道他會生氣也決不放手!決不——決不把貓兒讓給別人!

想到此,更加炙烈地吻著這日思夜想、世上唯一能令他失了瀟灑、牽腸掛肚的人,軟硬兼施、幾近胡攪蠻纏地將靈舌探入他的口中,舌忝弄過每個絲滑的角落後,更是得寸進尺地纏住他的舌不放,強行與他嬉戲舞動,鐵了心地要燃盡他的理智,逼他承認久久暗藏于心的這份情……直到,逼得他無處可逃,不得不軟化,感到他最終無奈地輕探一聲,抬手擁住了自己的肩。大喜之下,放輕了力道以舌尖來回勾畫著他因熱吻而淤紅的唇瓣,含住了柔柔地吸吮——不再粗魯蠻橫,卻是另一番水乳交融的纏綿……

終于心意相融的兩人完全沉浸在一片柔情之中,尚不知一陣清風將虛掩的房門吹開了一條細縫,門外之人已是全身冰冷、心如刀絞!

前廳之中……

「王爺不是說有東西要交給展護衛?」包拯見蕭仲玄去了片刻不到便返轉回來,不禁有些訝異。

「本王想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展大人休息了,這個只是一些補品,就請包大人轉交吧。」蕭仲玄將手上的東西交與包拯,告辭之後,咬牙離去。

昭,是你逼我的,日後不要怪我!

***

清晨,天色還暗著,開封府衙內一間廂房的門被無聲地輕輕拉開,一個人靠在門後,先向外掃視了一遍,確定無人才悄悄步上了回廊。殘月冷淡的余光黯黯地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條清瘦的影子,那本是修長挺拔的身軀此時看來卻顯出些許虛弱,腳下的步伐也缺乏了平日的輕快穩健。才走了十數步,那人就停了下來,才抬手想要撐住牆壁,背脊已貼靠上了一副微溫的胸膛,接著,就听得耳邊一句輕聲細語的「問候」——

「貓兒,你起得真早啊,看來今天該是個大晴天兒啊!」

「……」他一向起得早,只是想不到今天會有人比他起得還早。展昭穩住了腳下,慢慢轉過身去,只見身後之人盯著他似笑非笑,半彎的眼中包含的皆是薄怒的神情。

「連路都還走不穩當,你想上哪兒去?」白玉堂湊上前去,朝那被他抓個正著臉上卻全無半點「悔意」的笨貓呲出一口白牙。他那日蘇醒過來之後,又連著發了幾天的燒;昨日熱度才完全退了,今日一大早便又想四處亂跑!

「我已經躺了十日,沒有大礙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是被這白老鼠強迫臥床,不準踏出房門半步。想自己平日常說他的行為象個頑劣孩童,如今反倒被他當作孩子,連飯食茶水都直接送到口邊,的確是頗不習慣。

「什麼叫沒有大礙?你說的不作數!傍我回去接著睡覺!」白玉堂說著,一把拉住了展昭的手,顧慮到他的傷不敢硬扯,只好在他背後輕輕一推,低聲威脅,「公孫先生可說叫你安心靜養一個月的,大人也說你的職責暫時由我代勞,看看時辰大人也快起身了,你想在此等他親自來命你回房,還是干脆讓我抱……」

接下來的話變成了狡猾的呢喃,還未說完就立刻惹來貓兒兩道銳利的目光,外加麻穴上狠狠一指。

「哇,臭貓,我說錯什麼了?你下手好狠!」白玉堂吃痛,不服氣地收回正欲爬上展昭腰間的雙手。他只不過是記起那日貓兒是被那蕭仲玄抱回來的心中就覺不爽,所以才想把這筆帳都找回來。

「光天化日之下,休要胡言亂語!把你的爪子收好!」展昭說完,頭也不回地盡量快步向前走去,以免被白老鼠發現他面上不正常的熱度。早想到,一旦掀開了兩人之間那層若有似無的薄紗,他必定會肆無忌憚地更加得寸進尺,而自己,恐怕要成為世上第一只被老鼠克死的貓!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算不得光天化日,旁邊又沒閑雜人等……貓兒,走慢些,你的傷……」白玉堂邊說邊幾步趕上去,跟著展昭進了房,反手將門掩上,見他將手中的劍放在桌上,獨自坐下既不看他也不理他,心中又急起來。

「貓兒,你生氣了?」雖然那日一激,不顧一切地表明了心意,但素來了解貓兒的性子,這兩日從未再有過逾越;方才在廊上是一時無心,月兌口而出,恐怕卻讓貓兒覺得自己看輕了他。

「我沒有生氣。」展昭開口。只是不知如何重新擺放自己的心態。

「貓兒,」白玉堂靠近展昭身後,輕輕搭住他的肩膀讓他靠住自己,察覺到他稍遲疑了一下,但並未排斥,而是慢慢放松下來,才接著說道︰「我……做不到把想說的話一輩子藏在心中。但……我的心,你明白就好,無須勉強。你肩上的膽子,已經夠重了。」

「……我若覺得勉強,還會容你那般胡來麼?你無須多想……」展昭靜默了一會兒,含含混混地答了一句,還是抬起手來,覆住白玉堂的手,緊緊握住。

「貓兒!」貓兒很少將心思掛在口上,有他這一句話,他此生便無怨無悔!想到此,白玉堂心里悠悠一顫,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眼底眉梢。俯低了身體,雙臂環了他的肩,美滋滋地擁住,一湊近,才發現這貓連耳朵都紅了起來……原來他只是不好意思,果然這貓在此事上比想象的還要面薄——

「這次就算了,等你的傷好了,我還是要連本帶利地抱回來!」

「白玉堂!」听到這聲竊笑,展昭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白老鼠定是已經得意到眉飛色舞並伴上一臉的慧黠!

「誒,貓兒,你不是向來君子風度,怎麼一踫上我就說怒便怒?」白玉堂嘿嘿笑著戲耍道。反正自己不敢用力抱他,他可也無法用力反抗。要是平日,到了這種地步,只怕他早被撩起了一身貓毛和他動起手來!

「你……莫說是君子,就是死人恐怕也要被你氣活!」展昭此時惟有嘆息,每每被他戲弄得氣過了頭,到頭來只得一笑了之。

「要我不氣你也行,乖乖回床上休息。」白玉堂說著,轉了半圈繞到展昭身前,雙臂環胸,半挑起眉,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就和你杠上」的無賴狀。

展昭無奈,起身走到榻邊,才想合衣躺下,一旁的白老鼠卻又發起難來。

「把官袍月兌了,要睡就踏踏踏實實地睡舒服了。」

展昭拿他沒轍,只得又搖了搖頭,月兌下官袍,躺回枕上,才想看這下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就見白玉堂也月兌了靴子擠上來道︰「睡里面點,別以為白爺爺猜不透你這貓兒狡詐的心思,我要在此看著你,看你還能偷跑出去!」

「我不亂跑就是,大人不是說我的職責暫時由你代勞?」展昭略轉過頭,對正拉起被子幫他蓋上的白玉堂說。

「所以我現在的職責就是听從包大人的吩咐,他命我看住你,保證你能安心養傷,我自然要盡忠職守。」白玉堂邊說,邊也鑽進被子里,一手撐著頭,半側著身,盯著展昭,本來只想逼他馬上閉眼休息,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的瞬間卻突然心猿意馬起來,下意識地將眼光移向他的雙唇……弧形美好,而且不再象前幾日那般蒼白,淡紅的色澤,誘人,也醉人……

展昭剛要再說些什麼,接觸到那兩道灼熱而執著的目光後也是一顫,隨後忙移開視線道︰「我睡了。」

說完,便合上眼簾。好一會兒,發現身旁的人似乎安靜得過了頭,怕他又誤會自己的反應,忍不住擔心地張開雙眼……

「玉……」

一雙熱乎乎的唇就在這一瞬襲上來,吞下了他未說出口的言語,含住他的唇吻輾轉吸吮,靈活的舌舌忝過他的齒縫,趁他喘息的空擋長驅直入,卷住他的舌翻弄挑逗,嘗盡了他的滋味……有些囂張跋扈,卻也溫柔得令人心醉……

真正無欲無求,惟有聖賢;而他,仍擁有凡人的血肉之軀,有怎能沒有七情六欲?這份情是早已注定,亦下定決心要一生珍之藏之,可一旦挑明,便又是另一番感受。從前應對不了時大可以裝傻蒙混過關,如今,無意中的四目相對似乎都能擦出前所未有的熱度,令習慣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淡然的他首次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沉淪……亦是躲不過……無可奈何……無力抗拒……也是……心甘情願……

「……貓兒,不用睜眼,睡了吧,該歇時就好好歇,白天包大人那邊有事我自會前去……」

不知過了多久,腦中還是一片混混沌沌,听到他如此說著,一只手臂纏上了他的腰間,接著感到一個極輕的吻落在眼皮上——

「嗯。」展昭輕應了聲,緩緩舒出一口氣,靜下心來,睡意並不很濃,只是難舍這份寧靜祥和。

玉堂……看似隨性,實際也是個重心之人……他何嘗不知,他平日對自己的「無理取鬧」,卻有大半是出于關心。

就這樣閉眼傾听著他的心跳,直到,拂在頸邊的呼吸變得輕緩深長。

這些天,玉堂日日守在一旁,為了防止自己「偷溜」,昨晚恐怕又是煞費苦心一夜沒睡塌實,所以剛才才見他一向清亮的眼中掛了疲憊的血絲,真正需要好好睡上一覺的是他才對啊……

展昭睜開雙眼,只見白玉堂將臉埋在他的頸邊睡得香甜而安穩,唇邊猶帶著一絲滿足的淡笑,俊美中又顯出一股孩子氣。曾記得那江寧婆婆擰著他的耳朵說「這小崽子是個天生的混世魔王,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如今想想,卻也有理……她老人家當初用捆龍索捆了他們的手,老天捆住的則是他們的心……

此時,府衙門外——

「你,真要這麼做麼?如此一來,必定會同時牽連到展昭。」花飛宇看向身邊的蕭仲玄,見他面色平和如常,唇角微微上挑,眸光深處散發出的卻是一股決然的冷冽。

「我只是要除掉那個礙眼的人,順便逼他投向我,自然不會真讓任何人傷了他。」蕭仲玄淡淡地開口,翻身從馬背上一越而下,「我命你安排的事情,可都做好了?」

「做好了。」花飛宇跟著下了馬,答道。

「那就進去吧。」蕭仲玄將手中馬韁丟給身後的侍衛,邁步踏上開封府衙大門前的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