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法!遲暮的罪人 上

書名︰情與法!遲暮的罪人|作者︰|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二十三年前的一個黃昏

暮色中,年輕的母親牽著只有七、八歲大的男孩的手,緩緩的走過暮色中的大堤。被夕陽染成殘紅色的天空中,幾只被線糾纏著的五色的氣球輕輕的飄動著。不知名的陌生人的孩子們,牽著氣球笑著,鬧著,蹦跳著由母子倆的身邊跑過,晚霞在他們活潑的背後拖出一條條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孩子的腳底。

斜陽的余輝把所有的景物籠罩上了一層朦朧,隱隱約約的記憶里,似乎孩子此時抬起頭,望向他的母親笑著要求起來,然而,到如今,只有那一天的黃昏,還記得孩子當時的表情︰

「媽媽……我也想要一只氣球可以嗎?」

聞言,年輕的母親呆了呆,想要拒絕,卻又不忍心看到孩子失望的樣子。于是她搓了搓自己滿是老繭的手,默默地探進縫縫補補的外衣,那層薄薄的口袋中。

只有一枚5日元的硬幣而已。沉默不語的望著躺在掌心的那枚還帶著體溫的硬幣,年輕的母親抬頭用近乎嫉妒的目光看了看歡笑著的別人的孩子們,咬了咬牙,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似的,狠狠拽了拽躑躅在原地舍不得離開的兒子的手,壓低聲音,猶帶一抹滄桑過後的無奈的小聲搖頭道︰「正人,我們不買。走吧……」

「媽媽……我只想要一只氣球啊!別的孩子都有……」不甘心的扯動母親的衣裙,那幾經修補的布料經不起如此執著的折騰,發出破裂前的哀號,刺激著母親疲憊的神經,引發前者惱羞成怒的責難!緊緊的抓住哭鬧中的孩子的手,擰痛那只小小的耳朵。母親的心也許是痛苦的,但她卻沒有讓孩子捕捉到那抹心痛的表情︰「不要任性!媽都說了!我們不買那東西!走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說了嗎!如果正人乖乖的,在媽媽工作時都不亂跑的話,就要獎勵正人嗎?!我要那只氣球!我要氣球!」睜大眼楮,受傷的望著自己的母親,不相信對方騙了自己的孩子還在哭叫著,哀求著。而年輕的母親,則用一只手粗暴的把孩子扯離大堤,另一只手,則緊緊的纂住他們唯一的五日元硬幣……

暮色里,晚風輕輕撩動一抹身為母親的哭腔……

「正人……我們不買…………」

***

二十三年後,澀谷警察署強盜科

挑著眉,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的瞪視著前方站成一排的下屬們,不知是不是因為松本綾乃那由內而發的怒火蒸騰掉了臉上厚厚的化妝品,使得晚娘的恐怖表情露了出來!相對于其他人的緘默,她的咆哮聲在這死寂的強盜課辦公室內更顯得震耳欲聾!

「竟然讓主犯跑掉了!還有將近一半的毒品沒有找出來!你們那麼留戀澀谷分署,個個這輩子都不期待升遷了嗎?!」

「當然不是。」抬起頭,宮村也只有這句話說的比其他同事更加理直氣壯。

聞言,松本科長本就不打算平息的怒火又再度飆到新高!想也不想的卷起手里的資料,握成一個筒狀的向著還不清楚問題嚴重性的前者腦袋砸下去,重重的嘆了口氣,她連多看宮村哀怨的目光一眼的力氣都省了的,直接望向最有建樹的真崎尋求方法。

見她那魄力十足的目光射過來,真崎立刻歉意的低下頭,誠懇的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實在抱歉,會讓犯人在現場奪路而逃,都是我的部署不周造成的……」會讓宮村守在緊急出口的重要位置上,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真崎君,你不用自責,百分之百問題在于宮村身上。」冷冷的揮手打斷真崎的話,松本綾乃惡狠狠的瞪了在一旁喊冤的下屬一眼,轉頭煩躁的捋了捋新燙好的發卷︰「重要的是,在總部的人過來強行接手前,把這個案子結掉!不然的話,我們今年的業績又會走紅字了!」

見女兒的話音落後,氣氛陷入了一陣尷尬,本來還打算喝著茶,倚老賣老作壁上觀的松本父,難得很有良心的假咳了一聲,貢獻出自己的經驗之談來︰「既然一點線索都沒有的話……我們就只好賭一賭最基本的籌碼了。一個被公開通緝,受了槍傷的人,身上有沒有錢物,那麼……他唯一可以投奔的就只剩下……」

「他的母親了!」順著松本太一的思路听下來,平時不怎麼聰明的河合這一回搶先得出了答案。

沉吟了一下,見沒有其他人提出更好的辦法,無可奈何的松本綾乃也只好聳聳肩,一鼓作氣的死馬硬當活馬醫了︰「好吧!就決定重點監視櫻田正人的母親!那麼……老爸,你去負責查出有關犯人家世的資料,河合,你和野上負責在澀谷署里做接應,至于宮村嘛……」頓了頓,閉起眼楮揉了揉提到這個名字就自動發漲太陽穴,松本綾乃邊嘆息邊不抱希望的吩咐道︰「你就和真崎君一起負責最重要的前方監視工作吧。」

「科長能這麼信任和重用我,一定是因為我是最有前途的警部補了吧!」感動莫名的舉手一禮,宮村仿佛听到了不遠處升遷的鐘聲響徹雲霄似的,俊顏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雖然不忍心打擊他,但為了保證其他真正有前途的屬下的工作積極性和對于上級判斷能力的信心,松本科長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明一下︰「那個……會派你去前方,是因為你即使留在署里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了啦……宮村……」

***

二十三年前的一個下午

母親將背彎成弓形,殷勤的在別人收割過的田地里撿拾零星的麥穗。孩子笑眯眯的從後面撲過來,扯著前者滿是汗水的衣衫,興奮的將懷里小心翼翼抱著的紅色氣球捧了過來,邀功似的歪歪頭,歡快的叫道︰「媽媽!你看!正人也有氣球了!」

「……這是哪里來的?」驚訝的順著兒子的目光望向半透明的艷紅色氣球,因那過分鮮麗的色彩而升起一抹不安的暈眩,年輕的母親咽了口口水,蹲來,緊張的平視著兒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喃喃的問道。沒有覺察到母親的恐懼,孩子見狀笑了笑,想要把自己心愛的寶物和最親近的人分享似的,用力的把氣球往母親的懷里推了推,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不以為然的回答道︰「是正人靠自己的能力搶來的哦!他們都不肯借我玩……所以我就自己把氣球搶到手了!看!媽媽!正人自己的氣球哦……」

***

二十三年後的澀谷某居民區內

懊惱的放下望遠鏡,宮村邊揉著睜得發酸的眼楮,邊不滿的抱怨起來︰「真崎前輩,這麼等下去根本就沒有意義嘛。離總部派人來接手案子只剩下不到一個星期了,我們必須采取行動才行!」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我們找不到毒犯藏身的線索,只能賭他會和自己唯一的親人保持聯系了,所以……宮村!你給我站住!」話音未落,就見耐不住性子的後輩想也不想的抓起外套沖出了房門!

遲了一步起身而喪失了抓回對方的機會,真崎懊惱的皺緊眉頭低咒了一聲,不得不也抄過西裝外掛,三步並做兩步的追了上去!只可惜,滿心全鋪在升遷的美妙和不能升遷的悲慘中的宮村,腦子里根本就沒有裝所謂的常識,絲毫不理會身後奔來的真崎的喝斥,在抵達櫻田弓美的房門的下一秒,他先一步按響了被監視者家的門鈴!

「你瘋了嗎?!」慢他幾秒,只來得及抓回對方還想繼續按下去的手的真崎,狠狠的甩了理直氣壯的後輩一眼,不敢置信的揪起他的衣領猛晃道︰「你這樣做的後果是暴露目標啊——」

「那樣也好,總比這樣漫無邊際的等下去實際些!」輸人不輸陣的瞪回去,宮村握住對方抓住自己領子的手,卻無法抗拒那嵌住自己咽喉的力道,只能艱難的把反駁一字一頓的吐出來。

被他的草率氣到沒力,就在真崎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把他打昏郵寄回署里的同時,隨著一聲清脆的踫撞聲,兩人身後的大門緩緩敞開一道縫隙!

「誒?打架可不好哦!年輕人……」門內,一張有著女人老邁後特有的慈祥的臉露了出來,在看清門外糾纏成一團的兩人後,綻開了一抹堆積著皺紋的笑容︰「這里是櫻田家,有什麼事情嗎……」

***

五分鐘後,監視房間里

氣喘噓噓的把還準備和櫻田弓美聊下去的宮村拽回屋後,真崎扯開領帶,威脅意味濃重的瞪了被自己丟到角落里,掙扎著站起來,一臉不服的後者一眼,啞著嗓子不悅的批評對方的莽撞︰「難得她沒有懷疑,你還要和她說那麼多話做什麼!萬一打草驚蛇的話……」

「竟然編出我們是新搬來的兄弟這麼遜的理由,所謂的搜查機器也不過如此而已嘛!」想也不想的打斷他的話,宮村拍拍衣袖上的浮灰,涼涼的諷刺道︰「果然,想要升遷還是得靠我自己的努力。呵呵,我剛剛弄到很了不起的情報,櫻田弓美明天下午要外出哦!你想,那會意味著什麼……」

「你的意思是?」本來還想責怪他的無禮,但勉強依靠涵養听完了後者的發言後,真崎皺起劍眉,猶豫了起來。

***見狀,宮村很痛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壞笑著奉上答案︰「當然就是……我負責跟蹤她去尋找犯人,而你利用這個機會闖空門去她家翻查可能的有用信息了!」

「……可我們沒有搜查權啊……」

「笨!有搜查權的話就不用等她不在家的時候才動手了!」

「……」

***

二十三年前的那個下午

呆呆的撫著被母親扇腫的臉頰,小男孩驚恐的瞪大眼楮,膽怯的縮起自己幼小的身體,面對著盛怒中嘴角抽動的媽媽,嚇的忘記了抓住氣球那根縴細的繩子,一個不注意間,紅色的氣球飄走了,飄到很藍很藍的天空中,飄到誰也夠不到的地方。

「誰教你這麼干的!媽媽不記得把你教育成這樣的孩子!」顫抖著五指,恨不得把兒子的所有錯誤一掌打消的干干淨淨的母親,悲傷而絕望的凝視著自己唯一的期望,自己勞苦的唯一的安慰,哽咽。

「媽媽……正人……只是想和大家一樣有氣球而已……」

「那你也不能用搶的啊!搶東西的壞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媽媽……」沒有見識過如此表情的母親,孩子被驚到了,在啞口無言了片刻後,放聲大哭了起來。即使那特有的哭聲刺激著母親的心髒,可年輕的媽媽還是強忍住憐惜,冷冷的站起身,俯看著伸開手臂尋求擁抱的孩子︰「正人!你太令我失望了!」

「媽媽……嗚嗚……媽媽是壞蛋!明明答應正人如果听話就買禮物給我的!媽媽說謊,媽媽說謊……」大聲疾呼著,男孩轉身掙月兌母親的桎梏,快速的追著氣球消失的方向奔去,只剩下年輕的母親,無奈的看著滿身破舊不堪的衣物,和空蕩蕩的口袋,只能怨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