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令之夙敵 第五章

書名︰御史令之夙敵|作者︰|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天啊……」以最快的速度逆著人流趕到城西,剛進樹叢,榮矜就被闖入眼簾的情形驚呆了。只見一條蜿蜒的巨龍盤踞在林中水潭邊上,美麗的金鱗傷痕累累,刺目的血跡順著鱗片一路流進了潭中,染紅了水面!而被劇痛激怒的金龍則扭曲著,咆哮著,搖擺著巨大的頭顱,瞪圓血污的眼珠,高揚起劈金裂玉的巨爪,瘋狂地攻擊著周圍一切近身的生靈——

心痛得瞬間快要破碎了,榮矜並非沒有見識過戍啟的狼狽,他們被打下凡塵那天對方比眼前還要難堪。但是不管看多少次還是受不了啊……他一心保護的對方,他犧牲了那麼多也要保護的對方,又在他不能覺察的時刻,受傷了!

「戍啟——」無懼于金龍的巨爪攻擊,榮矜不顧一切地撲下馬,跌跌撞撞地向著受傷金龍的頭部奔去。被抵抗外物接近的本能驅使,負傷頗重的巨龍狂嘯著騰起上肢,雷一般的嘶吼聲里,巨大的龍爪向著不斷逼近的白衣青年疾馳而下!眼看榮矜就要命喪龍爪了,金龍卻因為某個熟悉的呼喚聲微微一愕……就在這停滯的剎那間,來者已經死死的抱住了巨龍前爪的一個趾,用盡全力的牢牢抱住——

「冷靜點!戍啟,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放輕松!來,乖乖的變回人身……」聲音輕柔得不能再輕柔地勸慰著,榮矜摟緊懷中屬于戍啟的龍趾,猶如捧住稀世珍寶似的小心翼翼。

混濁的龍目余光瞄到了前者的身影,暴跳如雷的金龍一心想掙月兌開所有桎梏,但即便揮舞著龍身撞倒了巨木,也粗中有細的沒有使風暴中央的對方受到一絲傷痕。

現在,戍啟很生氣,非常生氣,就算身體的傷勢嚴重到快要失去僅剩意識的程度,它依然打算不顧一切的報復回去︰「可惡……放開!讓我去……我一定要咬回來……可惡……」

「戍啟!不行!快點變回人身,否則你又要被皇上嘮叨死的!」勉強擠出微笑,狂躁的龍像想要月兌韁的野馬,冒著被踢到的風險,榮矜恪守著韁繩的責任︰「戍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慢慢說好不好?現在立刻變回人……否則京城都會被你給毀了的!」巨龍的破壞力非同小可,榮矜絕不懷疑當初連凌霄寶殿都能拆得七七八八的戍啟生起氣來……京城會遭到怎樣的浩劫……

然而,在他所不知道的情況下,受到刺激兼打擊的巨龍卻不為所動,只想負著重傷騰身而起,狠狠地「補償」害自己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一番!龍,畢竟是一種任性的生靈。

「放開!可惡啊啊啊——有本事等我變回龍再來打過啊!趁別人洗澡時偷襲算什麼英雄!可惡!放開我——榮矜——我叫你放開!听懂了沒有——」

「听懂了,但是我不會放開的,戍啟。」不得不承認憤怒中的金龍有一種生機勃勃的霸道的美,榮矜苦笑連連的收緊力道,他雖無意抹殺對方,有仇必報的天性,也可以說服自己睜一眼閉一眼的任憑京師被夷為平地,但是……戍啟被偷襲的傷很重,他絕不能讓戍啟再折騰下去了︰「如果你一定要繼續的話,戍啟,那就先報復我吧!是我拉著你害你不能去找敵人一決雌雄的不是嗎?你要報仇,就踏著我的尸體走好了。人的身體很脆弱的,你只要動動趾頭就可以了,很簡單的……」

「你——」龍目猙獰欲裂,血跡斑斑的金身木然僵直,巨龍瞪了瞪抱著自己毅然決然的白衣青年,又含恨地仰望了一眼蒼天,最終,長吁一口氣癱軟了身體,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化作人身,倒入榮矜張開的懷抱中︰「可惡……這次便宜你了……紅毛的畜生……你……給我等著……」

「紅色……的……敵人嗎?」溫柔地扯下外袍包裹住戍啟赤果的身軀,榮矜打橫抱起重傷月兌力已經陷入昏迷的他,憐惜的審視在觸及那毫無血色的薄唇時心抽痛了一下,默默地咀嚼著戍啟震怒中的只字片語,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靖修……我相信你,你也不要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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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不久前才焦頭爛額的送走了榮矜,半個時辰後卻又看到對方抱著傷重昏迷的夏語冰趕回宮里,季凱望著兵荒馬亂的御書房,深刻地體認到他今天真的不該進宮來幫忙的,他應該到京里最靈驗的寺廟去求平安符才對!

深吸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季凱回身,正好迎面撞上恰巧來勾秋新名單的笑雲舒,急忙將不知所措的後者旋身推向來時的方向︰「快!叫御醫去!」

「啊?好……」呆呆地點了點頭,一品朝官回身跑了兩步想起了什麼,連忙扯住一個伶俐的小太監重復了一遍季凱的吩咐,然後追著季凱的腳步趕進了房中︰「小凱,出什麼事了?該不會是皇上或畢大人受傷了吧?」

「比那個還嚴重,受傷的是語冰!」面色蒼白的低叱了一句,季凱遙遙望見小太監領了人向這邊快步走,仿佛嫌太醫移動得太慢,干脆親自騰身躍出去,施展輕功夾起老邁的太醫掠了回來,不等膽戰心驚的老太醫發問,便一把將對方推到了床幃里。

「不會吧?青龍御史夏語冰?這世上還有人能傷得了他嗎?」瞪大眼楮,笑雲舒早已把神秘的對方,看作無所不能的奇人了,光憑他對那個家伙的了解,感覺是人就打不過他才對吧?

心有戚戚然地橫了他一眼,季凱沒有說話,心里想的和笑雲舒也差不多。驚訝之余,他也很好奇,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夠重創功力深不可測的夏語冰……只是不等他收斂心神琢磨下去,就見此時此刻本該守在榻前的,另一個當事人竟然面不改色的走了出來,不打招呼的往門外走去。直覺地……季凱認定對方是要去為心愛的人報仇雪恨。

「等一等!論武功的話,在場的沒有比我更高的了吧?要報仇的話,我去!你留下來照顧語冰。」單臂舒展,季凱沉著小臉將榮矜攔在門口,虎目隱隱燃著憤怒的烈焰,抿成一條線的嘴甚至無心去過問,敵人是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水平。不論是誰……敢傷害他季凱的朋友,就算只剩一口氣,他也不會放過對方的!

「……小凱,你認為自己能打得贏我師父嗎?」停步在季凱臂前,榮矜嘆了口氣,無奈的同時居然笑了出來。見季凱搖頭,他緩緩補充︰「那麼連師父都打不過的敵人,你去了還不是多送一條性命?」

「……那也得去!」這是朋友間的江湖義氣!「再說了,我武功至少比你強吧,我去報仇總比你去多些成功的可能啊!」

「唉~~誰說我是去報仇的?」輕輕挑眉,榮矜不曾回眸多看一眼御醫忙碌的內室,只是雲淡風輕的嘆了口氣,三分戲謔七分認真的繞開攔路的白虎御史︰「我是想反正留在這里也幫不上忙,索性趁機去探望一下老朋友。」

「你——你不是剛說過你愛語冰的嗎?現在是他最需要你陪伴的時刻,你竟然要拋下他去處理私事?」不敢置信地瞪圓虎目,季凱的牙關咬得死緊,握住拳頭生怕一個控制不住,就要招呼到漫不經心的榮矜臉上!這就是他所謂的愛情了嗎?虧他說起來還很偉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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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矜折好自己剛剛拿筆墨寫成的留書,見前者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索性自顧自地硬塞進季凱的懷里,微笑著囑咐︰「若是師父醒了找我,我沒回來的話,就先把這封信交給他吧。不過……御醫們應該對師父的傷勢幫不上忙才對,估計我回來的時候他也醒不了。」

「榮、矜!」就算不是情人,也好歹是養育了對方十余年的恩師,端出這麼輕描淡寫的態度,未免也太無情了吧!實在不覺得自己有挽留這種薄情寡恩之徒的必要,季凱厭惡地放下手臂,頭也不回的任由榮矜擦肩而過,只在彼此錯身之際鄙視的啐了一口。

「呵呵……」不以為忤的笑了笑,榮矜快步沒入人群中,向著自己的目標堅定不移的走去。無所謂,信賴是兩個人分內的問題,他的決定不需要任何外人的理解,他只要那個人不會誤會自己就足夠了。只是……那個人會理解的……吧?

三天後,御書房——

「殺……紅……紅毛的畜生我要殺了你——」中氣十足的一聲咆哮,在床榻上連續昏迷三天四夜的青龍御史猛地彈身坐起,把守在床邊淺眠的季凱嚇了一跳。

「語冰?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啊啊啊啊……」拼命地揉去虎目中殘存的睡意,季凱興奮地高呼了一聲,不怕死地撲上去,緊緊抱住對方憔悴了許多的腰身。已經三天了,御醫們果然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就連他也已經在御醫們頻繁的皺眉中,逐漸絕望的時候,夏語冰居然奇跡般地蘇醒了過來?而且除了臉色差一點外,咄咄逼人的氣勢絲毫沒有受到損傷?

不悅地擰起俊眉,後者看清了撲過來的身影後,不假思索地推離了對方,舉目環顧周圍,目標不言而喻︰「……我睡了多久?那個家伙……我的徒弟他人呢?」

「語冰……」本不想在重傷初醒的對方面前,提那個無情的混賬的,然而對方一開口就只關心榮矜的去向,讓季凱不忍之余,深深地為對方感到不值得。他不想刺激傷患,更不想朋友被甜言蜜語蒙在鼓里︰「語冰,你已經睡了三天了。至于你問的榮矜嘛……他有留一封信給你,你看了就明白了。」避重就輕的拿出懷中的留書,不甘不願地遞給對方,季凱同情地望著讀信讀到渾身顫抖的青龍御史,正準備勸解幾句,卻見他一把攥皺留書,順手一丟後,整個人提氣輕身飛出門外,勢如長虹,眨眼失了蹤跡!

「喂!語冰!別激動啊,你的傷——喂!」躍了幾個起落,發現遠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速度,季凱只得放棄了追逐,轉而進屋撿起了讓對方看罷暴怒的留書。偷看別人的書信是不道德的,然而自己從來沒見過七情六欲的語冰露出那麼精彩的表情,況且他也很想知道一個拋開重傷的情人,獨自外出的白眼狼,還能留下什麼借口。

為自己找好偷看的理由後,季凱爽快地展開書信,虎目順著那熟悉的小楷一路看下去,身軀不由自主地重復起,不久前青龍御史曾有的節奏……

……榮矜那家伙!這、這是什麼留書啊啊啊啊——

「師父,很高興您能醒來看到這封信。

您一定很奇怪,弟子為什麼沒有留在您身邊等您恢復意識吧?弟子知道您醒來看不到愛人在側會很失落,可是麻煩您千萬不要因此懷疑弟子我對您的一片真情。

我喜歡您,這是沒可能更改的。只不過想到我留在您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與其干等敵人來襲,不如先去找熟人打探一下上面的動向。您也知道,上面一直沒有放棄過制裁您的決定,我主動現身其實很危險的。不過危險也好,這樣您至少不會懷疑您在我心里的分量了。對了,為了防止您以為我在敷衍您,也未免您自己想太多,我索性把具體的情況稟告給您吧!

您也知道我原來是上面的人,多多少少也有幾個朋友在上面。我懷疑您的受傷是上面的追兵所為,以前我和一個朋友說好,若是有危急情況,可以在關帝廟里燃三炷香,暗通他來下面泄露內情,所以我此番離開就是去關帝廟里找他問個清楚。

我也是為了師父才決定冒險的,就請您念在這個份上,不要生氣我隱瞞您獨自前去了。

還有,我知道您得知實情後一定也很擔心我,一定舍不得我孤身陷入險境的。我不希望您誤會,所以據實相告了。然而我也不希望您負傷找來涉入危險,所以我就不告訴您是去哪個關帝廟見朋友了。就這樣吧,事態緊急,弟子拜別了。師父自己多加保重哦……

——弟子榮矜留字」

看不到最後一行就忍無可忍的將手中的書信揉成了一團!季凱說不清此時是想崇拜榮矜還是想唾棄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如果他家的游尚銘敢留這麼一段話,就拋下他去獨自涉險的話……他就算挖地三尺踏平每一座關帝廟也要把對方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否則……實在難消他心頭之恨啊——哇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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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陽侯府——

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只罩單衣的清勁男子,武陽侯世子楚懷風張了半天嘴才發出聲音︰「語冰?你怎麼會來我這?听說你受傷了……怎麼不在宮里休養?」

沒有理會對方驚喜又焦急的詢問,戍啟寒著俊顏,陰氣森森地催促︰「我要找一個人,要快,你來幫忙。」

「咦,找誰啊?有什麼線索?」從來沒有想過看似無所不能的青龍御史,也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楚懷風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絕,立刻準備要召集人手,然而……

「找我那個徒弟,榮矜。三天前離開皇宮的,說是要去關帝廟。」簡單明了的交代完情況,面對楚懷風等待詳情的模樣,戍啟磨著牙搖了搖頭︰「……就這麼多了,趕快找。」

「開、開玩笑的吧?三天時間可以趕五百多里路,那樣至少可以去一百多所關帝廟啊!那麼多怎麼找?」連對方是去附近的還是遠郊的都說不清楚,簡直是海底撈針嘛!別說是人了,大羅神仙也找不出來吧?

「……反正你們府里人手夠多,分散去找,立刻。」不耐煩的吩咐道,戍啟知道這幾個同為御史的人不會拒絕自己。而回應他的則是楚懷風頭痛的慘呼聲︰「明明宮里的人手更多啊!語冰,你為什麼不叫他們去找……何苦特地來找自己還耽誤了時間呢?

聞言,戍啟狀似思考地抵了抵下頜,漠然地得出了結論︰「……你這邊的人……比較多。」

「……」是啊,反正他們武陽侯府的人,唯一的工作就是擾亂朝綱、謀權篡位不是嗎?自我放棄的垮下雙肩長嘆了一聲,明知對方不是有心諷刺,還是心靈受創的楚懷風楚小侯爺有氣無力的打了個響指,著手集結府中全部的人手,去挖平五百里內的每一座關帝廟!

「語冰啊,不是我多嘴,只是你那麼急著找榮矜是為了什麼呢?」

「嗯……找出來好揍他一頓吧。」

「……」當他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