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定乞願女 第三章

書名︰吃定乞願女|作者︰寄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啊!撞到人了……」

好疼,她的肩好像被針一刺,整個都麻掉了,手臂無力地往下垂,幾乎快捉不住地攤一個三百九的垂掛式肩包,差點掉落地上。

她們為什麼故意撞她,一座電梯可容納的人數超過十個,根本沒必要擠來推去,才三、五個人的空間很大,不可能撞到她呀!

揉著痛處的彤乞願一抬頭便知道原因了,由對方落在她一身廉價衣物的蔑視眼神中,她看出不懷好意,明白她們是存心撞她的,不讓她太好過。

由于有點類似的經驗,她低著頭走過,不想惹出無謂的紛擾,雖然她心中有氣,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都要離開飯店了,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和人起沖突,那種行為太幼稚了。

但是她的忍讓無法平息一場沖著她而來的紛爭,即使她的態度十分低調,想盡快離去,不過人家依然不肯放過她。

「哎呀!是撞到人了,你沒帶眼楮出來嗎?我這一套香奈兒當季洋裝要十萬塊,撞壞了你有錢賠呀!」嘖!一臉窮酸樣還學人住五星級飯店,準是出來賣的狐騷貨。

「是你們撞我……」彤乞願想據理力爭,但話才說了一半就被一陣搶白。

「你這沒見過世面的窮丫頭還敢頂嘴,說話最好當心點,你是什麼身份,我們又是什麼身份,誰會拿尊貴的身軀去撞一塊當垃圾丟棄的木板。」

戴著紅寶戒指的艷麗女子嫌棄的推了她一下,掩著嘴咯咯輕笑。

站在彤乞願面前的幾個女人,由穿著打扮看來都像出身名門世家,非富即貴地將名牌全穿戴在身上,好突顯高人一等的傲人家世。

不可否認地,她們都很美,在金錢的雕塑下,個個擁有前凸後翹的魔鬼身材,而披掛的布料是一個比一個短小輕薄,實不吝裘的展露誘人風情。

但是彤乞願不喜歡她們臉上過濃的彩妝,以及嗆鼻的香水味,個人有個人的特質,選用適合的品牌無可厚非,可是眾多的香味一混雜,再加上運動過後,流過汗的體味,那味道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令人難受。

「就是說嘛!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就算我們肯撞你也是你的福氣,還不快過來叩頭謝恩。」最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舌忝她的鞋子。

袒胸露背的紅衣女子話一說完,她身邊的同伴全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人……人無貴賤之分,無殊重殊輕,請各位自重,別無事生非。」她不是膽小怕事,而是無法適應人多的社交場合。

「嘖!听听,她居然講起大道理了,這種自抬身價的說法也只有下等人才說得出口。」窮人的自我安慰,自以為清高。

「沒錯,瞧瞧她那雙瓖水鑽的夾腳高跟鞋,我敢打包票一千元有找,連我發夾上這顆五十分的小鑽都不值。」真是丟人現眼的打扮,居然也敢到處走動。

備受奚落的彤乞願面上一凝。「我有什麼地方得罪各位嗎?容我先向你們致歉。」

她是不像她們那般富氣,但並不代表她沒錢,以她一首曲子二十萬的價碼,以及版稅,一年十首歌的收入也有五、六百萬,應該不算窮了。

不過以她們出手渥闊來看,她這點小錢的確難入眼,出生在好人家里是佔了極大的優勢,一般領死薪水的小百姓根本難以想像用一百萬買一件禮服的情景,那是他們一年或兩年的薪資。

而她們花起錢來面不改色,一如流水任意揮霍,能住得起五星級飯店絕非小可之家,難怪氣焰高得目中無人,不把生活水平低于她們的人看在眼里。

「哼!你得罪我們的地方可多了,單單一句抱歉就能抵銷嗎?先學二聲狗叫來看看,也許我們會賞你一根骨頭吃。」手戴寶石戒指的女人又往她肩上一推,一副非找她麻煩的樣子。

「大家都是文明人,實在沒必要惡言相向,我要趕著搭火車,請你們讓一讓。」彤乞願試著和她們講理,提著行李想穿過人牆。

眾女一字排開,硬是不讓她通過。

「听到沒有,這年頭還有人搭火車往返,果然是窮人家的交通工具,連台小車也買不起。」擺什麼闊嘛!還敢和她們住同一間飯店。

「我不會開車……」她有一台小綿羊機車,用了十年還能跑。

「呵呵……這年頭不會開車未免太遜了,不過也不能怪你,誰教你太窮了,得出來賣才得三餐溫飽。」她最近想換新車,法拉利開膩了,保時捷應該不錯。

「出來賣?」那是什麼意思。她一臉困惑,不解其中含意。

一旁涂著艷紅蔻丹的短發女孩不屑的一嗤。「好听點得叫援交,可是大家都很清楚那是什麼下流事,裝出無辜的表情想騙誰,你要不賣身陪男人,哪住得起頂級的套房。」

「我不是……」妓女。

她急著解釋,反而被人惡意一推,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她差點跌倒,牙根咬緊地不讓自己顯露一絲怯弱,好滿足她們倨傲的自尊心。

爭執真的不是她的長項,彤乞願根本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惹人眼紅,她只知道她表現得越軟弱、她們越會得寸進尺的欺負人,直到她們覺得夠了為止。

其實有錢人不表示他們心靈一樣富裕,當一切都不須費心而擁有時,他們反而更空虛、更貧乏,急于表現自己的存在感,不容別人忽視。

可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是生氣,卻也同情她們的否定自我,當一個人只能用叫罵的方式挽回劣勢,那他的生命已失去一半的價值,成為愚民。

「你們攔著我的女朋友干什麼,這飯店的水準幾時變得這麼低,連一些不三不四的流鶯也混跡其中,看來五星級的尊稱是浪得虛名。」

微帶怒氣的低冷嗓音一出,一旁做壁上觀的飯店服務人員頓時身子一僵,面露難堪的低下頭,匆匆忙忙的走向主管辦公室。

他們並非不管,而是帶頭鬧事的女人是飯店經理的掌上明珠,其他人的來頭更是不小,全是家底豐厚的富家千金,一個也得罪不起。

反觀剛辦好退房的住客形單影孤,氣勢不如人強的一味委屈求全,兩相比較之下,選擇漠視是最不得已的作法,沒人願意卷進一場女人的戰爭。

要是幫錯邊可得不償失,他們只是听人使喚的小員工,哪敢與大白鯊對抗。

「女朋友?」

「你說我們是流鶯?」

臉色冷得如六月雪的江天憑一把擁過滿臉呆愕的彤乞願,以十分輕蔑的眼神橫掃過以名門淑女自居的天之驕女。

「我以為攔路打劫是土匪的行為,你們一個個看似教養良好的上流人士,可恕我眼拙,看不到你們該有的氣質在哪里。」全是一群虛有其表的草包。

仗著父母的光環任意欺凌人最不可取,嬌生慣養不事生產,只會端出家世唬人,實在叫人不恥。

「江大哥,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是雪莉呀!以前老愛跟在你身後的小鮑主。」一見到心儀的男子,一身紅衣的周雪莉馬上羞答答的套交情,一反剛才的潑辣。

這聲江大哥一叫,無辜受累的彤乞願終于明白她為何受到圍攻,起因是身邊散發冷冽氣息的男子。

一想到此,心中的不平頓然爆發,雖然他還回她寶貝的禮券,又辛苦的照顧她一夜,可是她還是「忘恩負義」的踩了他一腳,好回報他苦纏了她三天,諄諄教誨她生命的意義,不可輕生,即使她一再重申她從沒想死的念頭。

「抱歉,我不認識你。」一听見她用嗲得足以融化女乃油的聲調開口,江天憑的眉頭立即一皺。

就算知道她是誰,他也不可能自找麻煩,周家的女兒一向蠻橫又黏人,被她纏上絕無寧日可言,矢口否認到底才是上策。

「哎呀!討厭啦!江大哥怎麼可以忘記我,我們小時候還玩過新娘新郎的游戲,你還說非我莫娶呢!」她撩了撩魅力無限的長發,朝他拋了個隱含邀請的媚眼。

「這位小姐大概搞錯恩客了,我是孤兒,一直住在孤兒院。」十歲住到十六歲,之後便自食其力,直到自力創立自己的事業版圖。

「你……你太無情了,居然連我也忘了,枉費我對你的一片深情。」她唱做俱佳掩飾心中的怒氣,其實她快氣爆了。

臉色乍紅乍青的周雪莉笑得很僵,故做沒听見他的羞言,一逕地想和他攀上關系。

身為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的嬌嬌女,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當場拆穿她的謊言,讓她難看的幾乎下不了台,一點也不顧及女孩子家臉皮薄,出言便令人難堪。

早在數年前的一場宴會上,她就對他情根暗種,只是當時她有個交往多年的世交男友,又苦于沒機會接近他,才因此作罷,選擇愛她入骨的男人。

可惜最後還是無疾而終,滿口愛意的男友一出國便變了心,愛上金發碧眼的洋妞,還生下混血的兒子,她一火大就花錢找了幾個人越洋教訓他們一番,讓他們的戀情和她一樣不得善終。

當然,那個人已被他鬧得分手,小孩子歸女方撫養,而她則樂得重獲自由,在男人堆里悠游自在,享受眾多的呵寵。

現在她又遇上當時迷戀不已的對象,不緊緊捉住這條瓖鑽的大魚怎麼成,她都快二十八了,眼角的膚質開始老化,再不找個合適的男人巴上,轉眼間她都老了。

「一片深情不敢當,不過昨兒個和日本人打情罵俏,並且和他回房過夜的人似乎也是你,你的多情真叫人不敢領教。」江天憑冷諷地避開她偎近的身軀,鄙夷的神情相當明顯。

她僵了僵,惱他的不識相,「你看錯了,那個人不是我,我是今天才來住房。」

又不是笨蛋,誰會承認自己水性楊花,把性當開水,一日不可或缺。

「要不要找人來對質,我和佐藤先生有生意的往來,他剛還在吹噓昨夜的小姐很帶勁,床上功夫一流,是個被很多男人教過的高手。」他不耐煩的說道,想早早斷了她的妄念。

他還不到饑不擇食的地步,挑都不挑的看上這種女人,至少他懷中這只有爪的小貓還順眼些,雖然她那一腳踩得讓人不悅。

「你們……你們男人真下流,居然這檔子也拿出來討論。」她氣極了,做勢要給他護著的女人一巴掌。

江天憑聲一沉,略帶冷意。「尊重自己,別鬧出笑話,令尊可是商界名人。」

「你……」周雪莉的怒氣無從發泄,她忿忿的瞪向局外人彤乞願。「你不用太得意,喜新厭舊是男人的天性,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搶回他,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她沒笑呀!只是無聊的玩著手機吊飾,祈禱這場鬧劇快點結束,十點零五分的火車快到站了,她可不想錯過這班列車。

彤乞願很無奈,原本沒笑的她微勾起嘴角,讓人看起來像在示威,其實她只是苦笑自己運氣差,人家情侶吵架也波及她。

「在我面前撂狠話,你夠膽。」天真地叫人厭惡。

「啊!江大哥,我……我太愛你,所以……所以……」一見江天憑嘴邊的冷笑,她為之驚覺太張狂了,讓他瞧見自己的惡形惡狀。

他一笑,卻給人不寒而栗的陰沉感。「『我的』女朋友要是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我全算在周氏企業頭上,要並購一間搖搖欲墜的公司太容易了。」

「她配不上你,我才是你該挑選的良緣。」可惡,他打哪得知父親周轉不靈,頻臨破產。

這也是她急于釣金龜婿的原因之一,因為她受不了當個乏人問津的落難千金。

「你要是娶個被朋友睡過的女人,然後受人指指點點,羞字怎麼寫不需要我教你吧!」他頓了一下。「真要缺男人去問問佐藤先生缺不缺情婦,他對你昨晚的表現贊不絕口,直夸你是華人之光。」

江天憑輕笑擁著直搖頭的佳人走過她面頭,無視那雙淬毒的蛇目布滿憤怒,任由她在原地發狠撒潑。

反正她是飯店的責任,自會有人處理,與他擦身而過的飯店經理不就來善後了,縱容無禮的客人攻擊其他住客,這是他們應付的代價。

不、值、得、同、情。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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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缺德。」

乍聞這句話,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听得江天憑一頭霧水,不自覺看向面容平靜的女子,不解受到羞辱的她為何能冷靜如不動明王,絲毫不受影響。

他們住在不同樓層,距離也甚遠,可是每每想到她泡在海中的模樣,他就無法安心地放任她一人獨行,不盯著她心就不踏實,像搖擺的秋千受風吹動,難以靜止不動。

所以也跟著她,不時地叮囑她生命的可貴,不讓她輕賤生命的想法,即使她非常努力說服他,她一點也不想死,準備與龜鶴同壽。

他真的很想相信她的誓言旦旦,但擱在胸口那顆心老是唱反調,在經過三天的相處後,他更加確定她需要他,因為她完全沒有自保能力,只會任人欺凌。

「正直的男人不會拿人家的短處加以攻擊,尤其是女孩家的那種事,真的很缺德。」就算她再壞也是她的事,不該任意批判其行為。

這世上只有聖人能宣判別人的罪行,自認為無罪的人才有拾起石頭的資格,將它丟向有罪之人。

可惜罪人太多,而無罪者少之又少,人生在世或多或少會做些錯事,從有人類開始到現在,他們總是不斷在犯錯,周而復始不知反省,任其惡化。

「原來你說的是我。」江天憑挑起眉,像听了一則笑話。

「她的確不好,甚至有點惡毒,但忍一忍不就沒事了,退一步海闊天空,沒必要和她一般見識。」與人交惡實在有違她的作風。

「迂腐。」果然是笨女人,頻臨絕種。

人家都欺到她頭上了,還有閑情逸致替人家說話,她腦子八成長菌了,全都發霉。

彤乞願不滿地發出正義之聲。「我說的是道理耶!莫與人爭強,忽念舊怨,人人懷抱著一顆寬恕的心,世上自然無紛爭。」

她最討厭跟人家吵了,老是口不達意地讓人誤解她真正的意境,要是每人少說一句惡言,她的耳根子也會清靜許多,不會再有人找她麻煩。

瞧!多美好的遠景,把眼光放在未來,如果每個人都能放下成見,交付真心,她怎麼會害怕人群,得到叫人嘆息的社交恐懼癥。

「你似乎不怕我。」還敢大膽的反驅他。

「我為什麼要怕你。」怪了,他說話的表情好像在笑,可他明明扳著一張冷臉。

江天憑眼中一閃地將她推向一群正在討論去哪里玩的大學生。「和他們說話。」

「說……說話?」口水噎,她像只烏龜的把頭往後一縮。

什麼石門水庫的總統魚很好吃,阿里山的日出相當壯觀,觀霧山莊的螢火蟲又出來活動了,一閃一閃十分好看,她一句話也插不進來。

她才二十六歲,可是感覺和他們差距甚遠,老覺得自己和世界月兌了節,完全無法理解新世代的他們在想什麼,而且自主性強得父母都管不動。

「瞧!這就是你的毛病。」他觀察數日的結果。

彤乞願不太自在的瞟了他一眼。「什麼毛病,我才剛做過健康檢查。」

因為她保了終身醫療險,怕將來老了沒人照顧。

「我指的不是身體狀況,而是心理發展,你很少主動接觸我以外的人群。」他是例外,算是特例。

「我……呃!這個……呵……他們看起來都不太友善的樣子……」她支支吾吾的避重就輕,回避他的問題。

「我比他們更不友善,你怎麼敢靠近我。」他指著兩人僅半寸的距離。

「啊!對喔!你一直叨叨念的對我凶……」一瞧見他一眯起眼,她訕笑地往後一退。

大概是從她看見他用心地曬干禮券起,他在她腦中的既定觀點有了大幅度的轉動,由他細心的態度來看,她真的無法討厭,甚至心生好感。

她不怕他,這真是奇怪的反應,要不是經由他提醒,她還沒發現對著他能侃侃而談,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怕,進而結巴。

「如果你肯愛惜生命,我就不用多費口舌在你身上。」是她才有殊榮,身在福中不知福,還嫌他嘮叨。

一听到快掉牙的老問題,她的反應是搖頭嘆息。「你是矛盾的個體。」

外表給人冷酷,強硬的感覺,言談間透著專制的霸氣,理應來說他是個唯我獨尊的王者,只會將別人踩在腳下,不去理會其感受。

而他的行為卻大大出人意表之外,明明冷著臉像是別人欠了他一筆討不回的債,可是卻似有某種偏執狂,一旦認定的事實就無法更改,怎麼解釋也扭轉不了第一印象的觀點。

「你說什麼?」提著她行李的江天憑沒听清楚她的聲音,側過頭低視。

她偷偷地吐了舌頭,竊笑在心。「江先生,多謝你這幾日的照顧,你有事盡避忙去,不用陪我等公車。」

雖然離別叫人感傷,不過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她終于可以不用听他終日的叨念聲,像牧師一樣開導她走向光明面,遠離死亡。

是釋然,是放松,還有一點點不舍,朋友不夠的她相當感謝他這幾日的陪伴,即使是恐怖的關注方式。

「我是有事,和你。」想擺月兌他?她想得太天真了。

「嘎!」和她!

不知為什麼,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一片烏雲從東方飄來,滯留她頭頂,久久不散。

「我發現你對人群有種距離感,似乎他們是毒蛇猛獸,具有高度的危險性。」如同一開始他被成毒菌看待一般,有多遠,閃多遠。

表情頓時一空的彤乞願有幾分抗拒。「我很好,真的一點事也沒有,我只是……呃!蚌性較內斂……」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不願向外開啟的黑洞,它藏得深、埋得扎實,不允許任何人輕易挖掘,時大時小的吸收內心的負面情緒。

以生理來說,這不是病癥,但是確實會影響正常作息,離開桎梏的環境已有多年,她仍在學習走入人群的方式,不讓昔日的陰影打倒。

截至目前為止,成效不大,只要一看到門口有人影晃動,那只跨過門檻的左腿又往回拉,先做三個深呼吸再決定要不要出門。

說來好笑,那扇生銹的鐵門只在她搬來的那天開過一次,從此就不再拉動,形成鐵圍欄與十米寬大馬路相望,前庭變後院。

因為後面的門一出去是少人出沒的防火巷,出了小巷右轉不到一百步是生鮮超市,而且標榜二十四小時營業,方便晝伏夜出的她購買日常用品。

「你恐懼人群,害怕和他們接觸,每每旁人善意的接近,你就會馬上跳離三步遠,避免對方開口和你交談。」像是受到驚嚇的小白兔,對誰都不信任。

一雙微訝的眼瞠大,不敢相信他說得正中紅心。「我……我比較不習慣人多的地方。」

「所以呢!」他冷視,噙著一抹近乎譏誚的諷笑。

細肩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往內縮。「我有在改進當中,應該、可能……呃!也許,說不定,我會慢慢和別人打在一片。」

希望啦!她已經在努力中。

其實她收到飯店住宿券和餐廳招待而非數位相機時,她著實楞了老半天,完全無法接受母校方面居然擺了個大烏龍,一度想拿回學校退還,婉拒其好意。

後來想一想這大概是老天給她的機會,將錯就錯地賜予全新的體會,讓她走出封閉的龜殼,重新找回十四歲前的自己。

小時候的她可是很活潑,頑劣又大膽,捉魚捉蝦捉樹蟬,更是爬樹的高手,居家附近的每棵樹全都爬過,是名符其實的孩子王。

要不是好面子的父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她,她也不會硬著頭皮上「戀慕高中」,以致日後受人冷落而交不到朋友,性情驟變。

「做夢。」以她退縮的行徑來看,再給她一百年也辦不到。

江天憑不想瞧不起她,但她不圖振作的態度已明顯表達出個性上的怯懦面,消極的順其自然,結果與否並不重要!

也就是說她太縱容自己,明明可以跨出的一步,她再三考慮再猶豫,遲疑又反覆思考,時間一拖久她會笑笑地說︰下次再試。

而下次永遠不會到來,如果她不改掉性格上的缺憾,那一小步是不可能落下。

「講話有必要太實在嗎?很傷人?!人因夢想而偉大,偶而做做夢是人之常情。」志氣不大的彤乞願小聲說道,以眼角偷偷一瞄。

有夢最美嘛!何必小家子氣不準別人做夢。

「好了,從現在起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治好你的毛病為止。」他片面決定她接下來的命運,氣壯如山。

「什……什麼,你要跟著我?」她是不是曬太多南台灣的太陽了,因此產生幻听。

得意的嘴角揚上幾分,江天憑同情的拍拍她肩膀。「記得要感恩,我不是每天都有空鋪橋造路,大發善心救急解危。」

「不……不用了吧!你是站在世界屋脊的大人物,這種比綠豆小的事兒不好勞煩你……咳!咳!你給我吃什麼。」細細綿綿地,微甜。

「綠豆糕。」路邊一個斷腳的阿伯賣的,生意不是很好。

「綠豆糕……」

三條黑線橫過額頭,欲言又止的彤乞願仰首望天,表情好像剛被車輪輾過,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己被塞入一輛銀色賓士,然後眼睜睜地任由她好不容易招來的「小黃」揚長而去。

這……她遇到土匪了嗎?

「不」代表拒絕,他到底听見了沒。